杨婆子还劝慰大嫂子说什么,正是要娘家没有根基的人,进了门才好拿捏,她才不敢委屈了孩子们。”
石梅失笑:“磋磨孩子?珍哥儿都娶亲了,怕什么后娘磋磨?这个杨婆子莫不是个傻子。”
贾珍那样的德行,他不欺负后娘就菩萨保佑了。
且杨婆子是宁府的正经岳母,杨氏的亲生母亲。
这种情景除非是杨氏发飙撵人,不然别人真是无法插手。
石梅纵然是婶娘,也不能反对人家娘家亲娘送个姑娘来照顾病人。
杨婆子居心不良给女婿准备女人的事,除了杨氏,没人能够证明。
闹出去,杨婆子反而有理。
外人还会误会荣宁二府瞧不起穷亲戚。
这就是疏不间亲。
这般时候,贾敬那边传来了确切消息。
杨婆子给贾敬准备的继室人选,正是石梅认识的那个邢家大姑娘。
如今有杨婆子做主,邢家的姑娘已经入住宁府。
杨婆子还说,姑娘不要聘礼,还可以带一笔两千两银子的嫁妆。
石梅心里只想呵呵。
宁府一年的收益就是七八万,差她二千银子装门面吗?
石梅猜测,这个邢氏前世能够嫁给贾赦,只怕这个杨婆子的功劳不小。
当初谋算贾赦,如今谋算贾敬,这邢氏真是跟姓贾的杠上了。
难道生就的孽缘无法摆脱?
石梅问自己大媳妇张氏:“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个杨婆子图什么呢?这么着急给自家女儿找替身,给外甥女寻后婆婆?”
张氏闻言便知婆婆之意:“您是说,杨婆子得了邢氏的好处?”
石梅道:“从前杨氏掌家,杨婆子吃吃喝喝,吃不完兜着走。
如今敬儿掌家,杨氏生病,小杨氏就是个棒槌,她进出十分不方便了,或许是从前拿惯了,如今拿不着了,心里不痛快吧?”
张氏闻言说道:“母亲您这一说,儿媳倒是想起一件事情,大嫂子的兄长在山西做同知,灾民遍地,他们不赈济,却拿银子给上官送礼,想要谋求京官。事发后,杨大哥被知府大人踹出来顶包,罢职了。
如今正在找门路。
大嫂子当年替娘家大哥谋求外放,花费了不少银子。
因为杨老太太纵容珍儿胡闹的事,跟娘家闹翻了,又跟敬大哥也生了嫌隙,因此再不愿意出钱出力……“
张氏说着浑身发冷,这人心太可怕。
对于杨老太太这样拧不清的奇葩,还有邢家那个皮糙肉厚到处勾搭的姑娘,若是犯在石梅手里,简单粗暴的就对付了。
杨老太太制造个翻车现场。
老婆子骨头酥,很容易摔断腿,一年半载起不来,保管再没精神给人拉纤保媒。
邢家的丫头更简单,打晕了,找个娶不起老婆的汉子送做一堆。
这丫头还有两千银子的陪嫁,莫说是个黄花闺女,就是个寡妇也有人接手。
所以,现在关键是杨氏的态度。
她若是敢跟娘家亲娘决裂,石梅就敢帮她办了。
后街族人里就有合适的对象。
杨氏睡了两个时辰,石梅张氏就一直守着她。
贾敏这边将四个侄子侄女都安抚好睡下了,才过来陪伴母亲。
得知杨氏的情况,贾敏整个人都不好了:“敬大嫂子真可怜,怎么遇到这样狼心狗肺的娘家人?”
贾敏这几天所见的奇葩,超过她十八年的所见所闻。
刚刚还在替珠儿可怜,遇到那样一个坑外甥的母族。
转眼就遇见一个更加坑人的杨家。
贾敏眼眸湿润,看着石梅说道:“珍儿是个横不吝,也不知道心疼母亲,娘亲,咱们得帮帮敬打嫂子,杨婆子太欺负人了。”
这边正在说话,就听暖个里有了动静。
杨氏的大丫头一打帘子出来了,朝着众人躬身行礼道:“太太,大奶奶,四姑娘,我们奶娘醒了,想请您几位进来说话。”
石梅、张氏、贾敏几人进了内室。
杨氏当即就在暖阁的炕上跪下了,磕头道:“婶娘,您的话侄儿媳妇都听到了,侄儿媳妇这条命就靠婶娘了,求婶娘救救侄儿媳妇。”
石梅一滞:“那个,婶娘也是气不愤,快活个嘴,杨老太太毕竟是你亲娘……”
杨氏泣道:“婶娘不知道她有多狠,我不兜揽,她竟说服了晴儿,晴儿跟那秦家的丫头好的很。
大家都在盼我死,婶娘,侄儿媳妇真的没活路了……”
石梅大怒:“什么?
珍哥儿媳妇也敢起这个心思?
杨氏啊,我说你当初那么能干爽快的人,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杨晴儿敢起这个心思算计你,你就不能拿出婆婆的款儿来,这样的媳妇留着做什么呢?
赶紧休了,不然,迟早连累家族,家败……”
石梅打住了,她太生气了,以至于口不择言。
石梅搀扶杨氏起身:“跪什么啊,你可要想清楚了,真的能狠下心,跟娘家人断亲,我帮你!”
第73章 喝血一家人
杨氏闻言泪流如梭:“婶娘啊,侄媳妇心里苦啊……”
杨氏哭得厉害, 却是再没下文。
这一桩丑事要说清楚, 就要把她亲娘的丑恶嘴脸完全暴露。
杨氏虽然恨她娘,却又不忍心彰显母亲的丑恶。
张氏看眼哀痛的杨氏, 再看一眼蹙眉而坐的婆婆。
她很理解杨氏的苦衷, 却也知道婆婆的性子。
婆婆最看不起立不起的人。
再者,婆婆必定不是杨氏的亲婆婆,杨氏若是不表明立场, 跟娘家划清界限。
婆婆估计不会自找麻烦。
张氏不想杨氏失去这最后的机会:“大嫂,我知道你的顾忌,但是,
你也想想自己,你命都快没有了, 有谁心疼你?且母亲不是外人, 你有委屈不跟家里人,还能向谁说去?
我母亲最是怜老惜弱、扶危济困,何况你是我们的血脉至亲。
你安心, 只要你真的受了委屈, 母亲肯定替你出面,定不会让贱人得逞。”
石梅不由看了张氏一眼。
这个儿媳妇倒是多么信任自己,又是多么想帮杨氏,竟然一顶顶的高帽子毫不吝啬的送给自己。
杨氏终于被张氏说动了。
是啊,她维护亲人的名誉,谁又顾忌过她的感受?
杨氏抹干眼泪:“婶娘您是知道的, 我为了我娘,执意迎娶了杨晴儿,夫君因此被人参奏,辞掉了礼部员外郎,从此就跟我生了嫌隙,再没过我的屋。
婶娘啊。我今年才三十九,您看我这满头的白发……
我自从进了宁府,我是那样提拔娘家,出钱出力,管穿管吃。
哥哥选官,侄子娶亲,侄女儿出嫁,我事事关心。
如今我病了,他们竟然等不得我咽气……
您不知道,那邢家丫头,竟然天天跟我睡正房,为就是跟夫君碰面,培养感情,或者直接发生关系就更稳妥了……
这是我亲娘说的话啊……
我当时恨不得一头撞死……
我的亲娘这样算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亏得您侄儿厌恶了我,绝迹后宅……
我没地方诉苦,没人可以帮我。
我整夜整夜不能安眠,若不是婶娘传话说接我过府养病,我都没脸出门……”
石梅听得喉咙一哽一哽的只噎气:“敬儿呢,敬儿不管的吗?”
杨氏抽泣:“婶娘啊,我娘家这样没脸没皮,做下暗门子的勾当,我有什么脸跟夫君开口?我这都是自作自受……”
张氏插嘴道:“敬大哥不能说,珍儿呢,珍儿是你亲生的儿子,你怎么不跟他说?他也支持邢家丫头吗?”
杨氏摇头:“我根本不敢问他,不问我还有一份希望,我怕问了……”
贾敏抱着杨氏,气得浑身颤栗,泪水汪汪的看着石梅:“娘亲,娘亲,我们要帮帮大嫂子……”
张氏也祈求的看着石梅:“母亲,大嫂子太可怜了……”
石梅心里堵的很恨,却怕伤了无辜,因问杨氏:“你兄嫂可知此事?他们什么态度?”
杨氏道:“我哥哥没得见,我嫂子前来探视,我跟她哭诉,希望她能劝劝娘,她反而劝我,说是我娘性子刚,谁也拗不过,还说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
这不是咒我死吗?
我当时气得差点吐血……
当初我替哥哥谋求外放,五千银子拿出去,我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嫂子那时候千恩万谢,不过三年的时间,这人心怎么变得这样快呢?
不过眨眼的功夫,一个个亲人都巴不得我早点死……”
杨氏哭得伤心欲绝。
石梅却对杨氏的病症心生疑惑:“你年不过四十,倒是生了什么病症?
我记得国公爷小祥,你送张氏母子们回金陵,满脸红光,健健康康,这才过了两年,怎么就让杨老太太误会你活不成了呢?”
杨氏顿时面上一阵羞红,石梅看了甚是糊涂。
杨氏的贴身丫头杏儿,这时冲着石梅就跪下,泣道:“不瞒太太,我们奶奶在去年五月打金陵回来,曾经有过一胎。
太太自己不知道,顶着大爷的压力,偷偷的替少爷准备婚事。
那一段时间,奶奶忙得车轱辘一般。
大爷天天生气发脾气。
老太太见天上门吵嚷,要死要活。挤兑得我们奶奶日夜不能安宁。
结果,那一次月事后,淅淅沥沥总不见好。
太太以为累着了,也没在意。
后来实在顶不住,才请了太医,方知落了胎。
大爷气得把少爷差点打死,心疼太太被老太太磋磨,这才勉强答应了婚事。
奶奶性子好强,拖着病体替少爷操办婚事。
少爷成婚后,奶奶就撑不住病倒了,自那时候起,就得了血漏的毛病……
亏得大爷参茸燕窝,不吝钱财……”
张氏贾敏都哭了。
石梅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真是全家老小都喝杨氏的血,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过她。
贾敏心疼杨氏,合着张氏搀扶着杨氏去了葳蕤轩安歇。
石梅这里越想越生气,让人叫了贾敬前来。
贾敬作揖:“给婶娘请安……”
话音落地,石梅顿时发作,劈头盖脸把贾敬臭骂一顿。
“安安安,我安个什么劲儿啊?
敬儿啊,我一直以为你才华满腹,雅量高致,谁知道我竟是看走眼。
我可真是没瞧出来,你这两榜进士,圣人学徒,竟然这样绝情绝义……”
贾敬有些糊涂,今日不是应邀过府养病的吗?
“婶娘……”
石梅根本不容他辩白:“孩子丢了你心疼,你媳妇不心疼啊?
你丢了差事,跟余将军反目,难道怪你媳妇不成?
养子不教父之过。
珍儿若品德兼有,凭谁天姿国色,他也不会犯糊涂。
杨氏对娘家偏袒太过是不对,可是她丢了孩子,多伤心,多遭罪啊,你不说好言相劝,竟然在她心里插刀。你男人的担当呢?你圣人的教化呢?都喂了狗了?”
石梅啪啦啪啦说了一车的话,累得口干舌燥。
想吃口茶。
石梅抬眼,丫头婆子一个也无,早跑的没影了。
却见贾赦一边趴在玫瑰椅上,怂着个脑袋,顿时恼了。
“我也没打你也没骂你,做出个怂样子给谁看啊?没瞧见我口干舌燥,给我到杯茶来!
你说说,我养你们这些儿子有什么用啊,连杯茶水也吃不上,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气死我算了……”
贾赦本来陪着贾敬来请安,因为腿脚不大灵便落后几步。
他刚进来,石梅已经骂上了。
贾赦进退维谷,眼睛一睃,悄悄摸到最边边起的玫瑰椅上猫着去了。
不想,被他娘看个正着。
贾赦知道,他敢分辨,必得一顿臭骂。
贾赦赶紧起身,笑嘻嘻上前斟茶:“母亲,您喝茶,非是儿子没眼力,实在不好打断您老……”
贾敬自从石梅说出了孩子二字,就安静如鸡了。
这事儿他做的实在不对。
只是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儿。
若非杨氏内外不分,主次颠倒,一味偏帮娘家,就不会让杨家钻空子。
若是贾珍迎娶了余家的女儿,自己不会被逼辞职,杨氏的胎儿也不会丢。
余家的小姐贤惠又能干,中馈也不愁。
这乱糟糟的一切,都是因为杨氏糊涂拧不清。
再加上,贾敬厌恶儿子儿媳。
故而,根本不愿往内宅去。
他对杨氏倒也不是真正绝情,毕竟成婚多年,没有爱情有亲情。
可是,贾敬每每自我调适心态,想要跟杨氏推心置腹,杨家就会出来搞事。
这回听了石梅的劝解,带着杨氏到荣府养病,就是想缓和与杨氏的关系。
石梅这里吃了半杯茶,心气平了许多。
再瞧贾敬毕恭毕敬,最后一点怒气也消了。
石梅这时说道:“你也莫怪我性子急,说话直。
我实在是气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放任别人欺负你媳妇,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不管不顾,你媳妇被人欺负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贾敬这回不认罪了,分辨道:“婶娘这是什么话,虽然是侄儿管理中馈,杨氏却是当家主母,这一点谁也不敢否认,怎么会有人欺负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