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的古代科举青云之路——穆西洲
时间:2019-12-01 09:21:55

  姜琬在原地站了会儿,心道:今天出门没看日子,果然诸事不顺,连幅字都看不到,节哀吧。
  正要走,他不经意瞥见影墙拱门处闪过一道娇小单薄的身影。
  似曾相似。
  他愣愣地又顿下脚步,探头望过去,不禁脱口而出:“师弟——”
  不知为何,他觉得刚才闪过去那个小人影是宗小茹。
  “这位公子,您说什么呢?”书僮走过来挡在他面前:“今日先生祭祖去了,请公子改日再来吧。”
  姜琬尴尬了下,朝他作了个揖:“在下失态,这就走。”
  *
  就在他失落地转身的一瞬,额上被一颗红红的小果子砸了下。
  “姜琬,接住。”
  随即,传来一声好听的轻笑。
  姜琬回过身去,正对上宗小茹笑盈盈的如月儿般的一双黑眸。
  书僮见状大惊:“这,小公子……唉,老爷有交待,您不能随便出来见客的。”
  宗小茹:“本小公子不就小时候生了场病,难道以后都不能见人了。”
  姜琬也彻底愣住了:“师弟,这,这是你府上?”
  看来,宗小茹在家里是完全被当成男孩儿来养的。
  可是,初次见面,他就看得出她是个女孩子呀,难道别人就看不出来?
  谜!
  更谜的是,原来大邑县的段秀才就是州学里的宗东方,州学里的宗东方就是段秀才。
  比脑筋急转弯玩的还刺激。
  宗小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承想到,你会找到我府上。”
  “在下闻名而来,更不曾想到。”姜琬笑道。
  很有梦幻感。
  宗小茹调皮地笑了:“幸好我听到你的声音倒回来瞧了一眼。”
  姜琬不好意思地笑笑:“多谢师弟记得。”
  冷场了下,等不到宗小茹开口,他就又作了个揖:“既然先生不再,在下告退。”
  “急什么。”宗小茹一反常态地摆出副主人的架势:“既来了,坐一会儿又何妨。”
  她使了个眼色给书僮,叫人把姜琬引到后院亭中坐着。
  姜琬被她的热情弄的非常不安,很是拘谨。
  “师弟,这,不好吧?”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
  不是说古代人封建嘛,女孩子不能轻易见男子的,更不能……唉,来都来了。
  宗小茹带点儿天真地笑道:“那天你在学堂里论诗,讲的头头是道,唬弄了那群不学无术之人,可是你糊弄不过我。”
  姜琬:“……”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是要给他上课的意思了。
  没看出来,小姑娘还挺好为人师的。
  “我爹说你立志要考科举走仕途,他说你的志向远大是远大,只是根基太薄弱,今年的县试恐不行。”宗小茹又道。
  姜琬:“……”
  扎心了。
  “师弟说的是,诗赋方面我大概还能应付,眼下首要是制艺,我得从头学起。”
  宗小茹摇摇头:“诗赋你也不行。”
  姜琬:“……”
  不用活了。
  宗小茹在他对面坐下,也不问他爱不爱听,就滚瓜烂熟地说起来——
  原来南朝科举中对诗赋的考试,大有讲究,并非唐诗宋词里的调调。
  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叫“试帖诗”,所谓的试帖诗,又称“五言八韵”,即五言排律十六句,用八个韵脚,双数句叶韵。
  说白了就是要求作出格律诗中最难的排律,严格讲究“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还要求句中色彩对色彩,情绪对情绪等等。
  总之,没有他所熟悉的唐诗宋词那么收放自如,任君发挥。
  非常的不好作。
  这份卷子一般放在科举考试的第二场考,和八股文一样,是决定录取与否的关键。
  ……
  宗小茹说累了,打住话语,端起茶去喝。
  “果然和我心中以为的不同。”
  一开始他还在应付她,听到后来,彻底服气。
  服气的五体投地。
  他心下感慨,原来是这样的“诗赋取士”,完全颠覆了他脑海中的观念。
  把那一抹仅存的浪漫色彩的调调全给抹杀了。
  宗小茹没有接话,慢条斯理地把一盏茶喝完了,才开口:“我给你列个试帖诗和制艺的结构图吧。”
  “多谢师弟。”
  那再好不过了。
  姜琬虽然不知为何这次一见面她就要跟自己说这些话,但他知道听着她刚才说的话都是他需要的记住的,于是非常恭敬地道。
  宗小茹拿来纸笔,铺上一张宣纸,把试帖诗和八股文的结构明明白白地列了出来——
  试帖诗  八股文  姜琬的领悟
  首联  ……  破  ……  起
  次联  ……  承  ……  承
  三联  …… 起比  ……
  四五联…… 中比  ……  转
  六七联…… 束比  ……  合
  前面是宗小茹列出来的,后面是姜琬在心中默默领悟到的。
  真要给跪了。
  经过这么一量化,他脑海中大概对科举考试中的诗和文的脉络有了个足够清晰的认识。
  他不禁佩服起她来,才八岁的小姑娘,怎么能聪慧到如此程度。
  简直不能想象。
  姜琬觉得,就算现在叫他给她磕头拜师,他都肯的。
 
 
第11章 掷果
  亭子前面一架紫藤,绿叶婆娑,垂紫漾绿,间隔又种着木芙蓉,正是花开时间,红艳娇酣,微风徐来,清香沁人。
  宗小茹传授完经验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25文钱:“还你。”
  因她凑的较近,姜琬细细看了一遍她的容貌,眉略长而弯,目秀而不媚,鼻悬玉准,齿列贝编,五官十分精致,只是肌肤发黄了些,却犹如白玉微瑕,掩饰不住盎然的风华。
  “不……不用了。”姜琬连忙推辞。
  他怎好伸手要女孩子还钱。
  宗小茹笑笑把钱放在他面前:“你收起来吧,我不喜欢欠着别人。”
  姜琬:“……”
  敢问小姑娘,您真的只有八岁吗?
  或者,同他一样,也是穿越而来的。
  内心戏活跃了一会儿,姜琬见推不掉,只好收下钱,揣入袖中。
  他哪里知道,州学里那个不起眼的先生,宗东方,曾是少年进士,做起文章来可为四海宗师,当年在翰林院里供过职的,只不过他性情清高,谁不合了他的意,他才不管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论对方身份,肆口漫骂,丝毫不留情面。
  久而久之,同僚之中没几人跟他合的来的,他也呆的憋屈,就向皇帝上了辞呈,请求归园当隐士。
  当今皇帝裴秀惜才,不忍他才华埋没,御笔一挥,就让他回到老家苏州的学府中任教去了。
  宗东方三十多岁成婚,到现在只生有宗小茹这么一个女儿,无望之下,就把她当作儿子来养,从三、四岁上起,他就亲自教授她读书认字。
  甚至,都不让家里下人称她为“小姐”的,唤作“公子”。
  宗小茹天资很高,记性又好,跟着父亲学到现在,除诗词外,她已经记得各省的宗师考卷,历代文墨三千余篇,做出来的文章花团锦簇,字字珠玑。
  她要是个男儿,必定从小就是世人眼中的神童,前途不可估量。
  “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短了,今日多谢,告辞。”姜琬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不敢再继续逗留下去。
  今日可这是误打误撞,寻字而来,却没想到进了宗小茹的家门。
  缘分这东西,真是玄而又玄。
  更没想到,她会拉着自己讲科举考试的门道、方法。
  她为什么要急着把这些东西传授给自己。
  姜琬很不解。
  宗小茹浑身都是谜,从不按常理出牌,每次见面都带给他深而又深刻的印象。
  “那你好走,我就不送了。”宗小茹站了一会儿,说话有些气短,面上也泛着倦色。
  “小姐请留步。”
  姜琬心下微惊,猜她身体不好,或者有什么病症在身,也不好多问。
  他乍然换了称呼,宗小茹的脸蓦地一红,低头不语。
  姜琬略尬,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脱口而出以“小姐”称呼她了。他不敢再看她,赶紧退了出来。
  走在路上,他摸摸袖子里的果子,那是宗小茹掷给他的。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姜琬觉得十分好笑。
  ***
  大邑县城和苏州相仿,城中水道纵横,河桥交错。
  今日清明佳节,街道水巷之内到处停满了画船歌舫,上面载着靓妆炫服的士女,热闹非凡。
  南朝的民风不算特别保守的,每逢三节胜会,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地上街游玩,踏春郊游,丝毫不受拘束。
  “公子。”
  随着一声娇唤,姜琬被迎面飞来的一朵紫粉色玉兰花正巧砸中。
  他抬头,看见一少女立在画舫上,豆蔻梢头的年纪,娉娉婷婷的身段,面如桃花,朝他掩口而笑。
  ……
  幸好不是绣球。
  姜琬捧着那朵玉兰,躬身一礼:“多谢小姐赐花。”
  那少女脸一红,等了会儿,不见他上前和她说话,转身往里面去了。
  姜琬再往前走,手上又多了几朵花儿。
  甚至,还有人拿果子掷他。
  这个可不好玩儿,有个姑娘手劲儿大,一个果子飞过来,砸的他手臂生疼。
  那姑娘一边掷,身边还有一群女子在欢叫:“檀郎,檀郎……”
  姜琬摸摸脸,很无奈。
  他忽然想起,古代女子看到美男子,表达爱慕的方式之一就是朝他掷果子,不是有“掷果盈车”的说法吗?
  晋朝美男子潘岳一出门,街上的老少女士都朝他车上掷果子,最后拉了满满的一车回去。
  早知道这样,他今日就该驾个牛车进城,说不定还能赚一车水果回去。
  能靠脸吃饭是多么增生自信的事儿啊!
  第一次打心眼里感激原主的爹妈,把他生的这么好看。
  咦,对了……姜琬忽然想起来了,他从袖中掏出宗小茹给他的那枚果子,眸光微动。
  八岁的小丫头片子,应该跟画舫上的女子,心思不一样吧。
  一定是他想多了。
  姜琬在心里自嘲几句,目不敢斜视,加快脚步,一气出了县城。
  *
  天色渐暗。
  好在春暖风和,踏青郊游的人众多,城外也没有空旷之感。
  姜琬在寄放自家马匹的地方等了一会儿,才瞧见姜延回来。
  他垂头丧气的,腰中配的玉带没了,身上的锦绣衣裳换成了粗麻布的,头上的发散乱,脸上几道抓痕,狼狈不堪。
  四目对视,姜延先怯懦几分:“琬兄弟,身上还有钱吗?”
  姜琬没说话,默默地把身上的钱掏给了他。
  他心里并没有幸灾乐祸,而是暗下决心:日后他手中有了权力,定会端了那些个暗门子,那种地方坑害少年,真是社会毒瘤啊。
  姜延看着他递过来的钱,先是一愣,继而撇着嘴呜咽道:“哥哥这回吃了教训,再也不对你使坏了。”
  祖宗在上,心术不正果然是要自食恶果的。
  “你拿去买身衣裳换了吧。回头还我就行。”姜琬加重了后半句话的力道。
  他可没那么大方。
  “好,好,家去一定还你。”姜延一口答应。
  吃了亏,老实的都有点儿不像他了。
  “嗯,不急。”姜琬还是力求做到兄友弟恭的。
  姜延拿了钱,就在一入城不远处的铺中买了套还算体面的衣裳换了,兄弟二人一同骑马往回走。
  走到半路,姜家的同族中的长兄就带着人来接了,看来是生怕他们年少不懂事,到处乱跑,惹出事来。
  姜琬跟着他们回去,一路无话。
  到了次日,吃过早饭,姜母就领着孙子孙女辞了姜敬他们,坐上马车,返回苏州城里。
  来到古代后第一次出门,姜琬还是长了许多见识的。
 
 
第12章 意外
  从青山村回来,清明之后,天热了起来。
  翌日清晨,姜琬换了薄袖轻衫,一身轻巧地到学堂里去。
  刚进教室门,就对上了顾天全嫉恨的眼神,姜琬没搭理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摊开书本,等着上课。
  有人妒忌,说明他本身够出众,够惹眼,有让人眼红的资本,姜琬变态地很享受这种感觉。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宗东方进来,教室里的学生渐渐坐不住了,有人站在凳子上喊话,有人用纸折了燕子鸟雀,往空中一抛,引得其他人都去抢,乱成一团。
  姜琬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之余,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很期待那一袭蓝色长袍的身影出现。
  宗东方虽然看着迂了点,但他一讲起课来,深入浅出,引古喻今,娓娓道来,就连他一个现代人听了,都不自觉被他的课吸引,真称得上是良师。
  自古良师难觅啊。
  而大邑县一行,姜琬误打误撞进了他的家门,虽然没有见到他老人家的面,但又受宗小茹一番针针见血的指导,打心底对他的敬佩又深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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