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表小姐这般举动,茯苓倒也是没什么惊奇的。一旦表小姐吃到什么好吃的或者是看到什么好东西,她都会想到老爷的。
秋儿为表小姐付了钱后,三人便前往回府的路上去了。因为今日乔姝想走走,所以倒是没有坐轿子出来。
行走在路上,乔姝望着一晶莹而红红的山楂,咬了一大口,于是嘴里硬是被塞了个大满。茯苓在一旁看着,生怕表小姐噎着。
但是乔姝似乎见怪不怪了,嘴里塞得虽满,却不一会儿伴随她的咀嚼,小口小口地咽下了去。
看着表小姐吃得这么开心,茯苓又望了眼已经看不见人的三人,想着表小姐怕是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吧。
不过没听到也不打紧,毕竟日后怕是也没什么交流,她便假装没听到罢了。只是布匹而已,不过一小事。
第18章
夜渐深,怀城里各商贩已是回到各自家中,繁华的街市,到这深夜时,犹显得愈发冷清。
李府里。
一边沿雕刻着水仙花纹饰的铜镜放置于檀香木桌上,镜面光滑得很,因得镜中的倒映,可以瞧得出镜面显出一张如花之貌。
细看过去,只见镜中女子墨发于身上披散着如瀑一般,先前绾着发髻的发簪也被她从发上摘下而放在黑漆檀木桌上,可她脸上所描的妆容却是还未被她卸掉。
瞧得镜中之人有着一双灵动的圆眸,而那水眸就这么般静静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顷刻间又见她伸出纤细的玉指去抚摸她柔滑的脸,而玉指又顺着她的脸稍稍往上移动,直到抚在她眼角处时便停住不前。
忽而见得镜中朱唇微启,听得镜中之人温雅的声音响起,“脸虽然会改变,但是这双眼睛倒还是如此像您呢。”
眸中闪动着暗淡的光芒,娇颜上似乎因得所想起的事情而不禁浮现些许忧伤来。
随着轻而缓的脚步声,须臾后镜中出现一人,可以看得出那是个丫鬟模样的十七八岁女子,她端着盆热水进来,对着李娴雅轻声说道:“主子,天色已经不早了,您该早些歇息了。”
瞧着主子盯着镜中自己而看,又见主子面带愁容,丫鬟似乎也知这般是为何,正要说些安慰什么的话,却是听得主子说话。
“媛儿,你是该唤我为小姐。”李娴雅将抚在眼角的手放下,对着镜子内的媛儿说道。
听小姐这话,媛儿觉得自己真是该死的很,怎的叫得如此习惯。因得自己的失误,她这眉头也不由皱起,再次回话时语气里尽是后悔:“是媛儿的错。”
媛儿是昨日才到府里伺候李娴雅的,往日她都是与母亲在一起。至于府里的规矩,她这一时还未顺得过来,平日里又跟母亲一起叫惯了主子,所以这才叫顺了口。
随后李娴雅从垫着金丝折枝花卉纹坐褥的楠木圆凳上起来,见媛儿这般,她忽地弯了唇角,说道:“傻媛儿,日后注意便是。”
视线落在了媛儿手上端着的木盆,李娴雅又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妆容可是还未卸掉,媛儿帮我吧。”
声音温柔似水,笑容美而不腻。
“是的,小姐。”媛儿将木盆端在一柏木几上,遂开始伺候李娴雅梳洗。
些许时辰后,李娴雅梳洗完没多久,她就觉得困意似乎向她袭来,旋即她用绢帕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片刻后见她眸中已是泛起水雾,听得她又笑道:“果真是该早些歇息了。”
“小姐,您日后莫要再熬夜了。”媛儿这次已经将称呼换了过来,不再唤主子为主子。
媛儿脸上的担忧,李娴雅也知晓,她们可是不希望自己太累了,“媛儿,放心吧。那现下伺候我睡下吧。”
“是。”
少顷,媛儿瞧着主子躺好,将床上的秋香色蝙蝠纹被褥为主子盖好,离开时又将主子红酸枝木架子床上的水红帷幔从祥云钩上放了下来,“小姐,您好生歇着。有事就叫媛儿与萱儿。”
忽而想到什么,媛儿瞧了眼主子,补充道:“怕是小姐似乎今夜只能是叫媛儿了。”
先前便是萱儿与另外一个丫鬟照顾李娴雅,但后来这个丫鬟出了些事情,媛儿便来替代了她的位置。
今夜因为萱儿身子不舒服的缘故,所以萱儿在李娴雅的允许下,先去歇息了。
“媛儿也快去歇息吧。”
望了眼小姐,媛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着离开了。
媛儿退下后,在确认主子看不到的地方,她忍不住打了自己嘴巴一个巴掌,怒道:“连个称呼都叫错,要你有什么用?”
虽说主子是仁慈不怪她,但媛儿是再也不敢有第二次了,若是因为自己的口误,造成主子身份的泄露,那可是大罪过。
在主子的目的没有达成,如果主子的身份一旦泄露,主子将会被害死第二次的。媛儿心中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犯错,她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而与此同时,在贺府里,贺泽才刚从外面回来。
转过最后一条游廊的弯,贺泽瞧见了不远处自己的书房还亮着。他倒是不知,这个时辰还会有谁在他的书房里。
“老爷。”秋儿看到老爷进来,连忙福身。
一进房门,瞧到书桌上的小身影,凤眸倏地一动。
见乔姝坐在一张黄杨木椅上,上半身却是已经懒趴趴地在书桌上,合着双眼,小脑袋枕在她自己手臂上。
“姝姝?”
然而小丫头似乎并没有回应。
于是,贺泽又唤了她一声,但是等来的依旧是无声。
贺泽望了眼她身旁的秋儿,又不见茯苓,便问道:“表小姐为何会睡在这里?”
“回老爷——”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随着茯苓的回来,秋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老爷。”茯苓拿着一靠枕,见到老爷回来赶紧福身唤了一声。
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生,又加着听到有些动静,这次乔姝慢慢地睁开了眼,迷迷糊糊中瞧见了贺泽,一个激灵她便醒了些许。
带着还未睡醒的懒音,乔姝的音调比起平时来说也低了些,“舅舅,您回来了?”
“姝姝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乔姝已经从桌上的趴着状态变成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样子,只是睡意还未散去,她的脑袋还是有些晕晕的,自言自语道。
昏昏沉沉中,没等贺泽说话,乔姝半晕半醒的又说道:“姝姝在这里等舅舅回来。”
朦胧中乔姝觉得眼睛有些痒,忍不住就要用手揉一揉,当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来时,她这才发现手中还有冰糖葫芦。现下她瞧着冰糖葫芦,眼睛才又睁得开了些。
刚才她就觉得自己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唔,原来是冰糖葫芦,自己好像真是睡糊涂了呢。
“若是有什么事情,何不明日再说?”他倒是不知小丫头会有什么急切的事情,竟是要等着他回来再亲自说。有急切的事情,想是茯苓也会派人传信给他,她又何必亲自等他这么晚。
什么事情吗?
乔姝脑袋还是有些昏沉,容她自己好好想想。
蓦地乔姝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忽闪着的黑葡萄倏地弯成了月牙,她摇了摇头,软软的声音道:“舅舅,糖葫芦好吃,所以姝姝想要亲自给您。糖葫芦姝姝觉得很好很好吃的,要分享给舅舅的。”
她边说话边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舅舅,脸上浮现着她平时璀璨的笑容,还有些迷糊的困意。
“明日也可。”贺泽已是将她递过来的冰糖葫芦接了来,随意说道。
但是他并不喜欢吃甜食,更何况是裹着如此厚实糖衣的糖葫芦。可见小丫头困成这般,他也只能是接过来。
“不行的,当天的最好吃了。姝姝想把最好的给舅舅。”
村里的糖葫芦叔叔说过,当天吃的糖葫芦才是最好吃的,过了一晚后,糖葫芦就没那么好吃了。
贺泽望了眼他手中的冰糖葫芦,深邃的眸子转而望向了乔姝那澄澈的圆眸,企图想看到些什么其它的东西。
“最好的?”清冷的嗓音犹如门外吹过的寒风,这股寒风里却在此时夹杂了些许其它的意味。
“恩,姝姝想把好的东西都分享给舅舅。”
对的,她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舅舅。
乔姝说着说着,眼皮顿时觉得更为乏累得很。
好困哎。
眼见舅舅变得模糊,乔姝觉得脑袋又比方才昏沉了一些,以至于到后来她已是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贺泽见她慢慢闭上眼睛,听得她嘴里喃喃道:“对的,姝姝要把好东西都给舅舅,亲手给的,一定要亲手给舅舅。舅舅事情太多,会容易忘记的。”
后来她说话的声音随着困意愈浓而逐渐变小声,直到贺泽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摇摇欲坠的小身子又重新趴在书桌上,乔姝遂昏睡了过去,哪里还有清醒的意识。
“姝姝?”
又是不出意料的没有回应,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人儿如贪睡的小猫一般,一双剑眉稍稍挑起,深潭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想起上次马车时小丫头的样子,片刻后贺泽从侧面先用手先将趴在桌上的小丫头缓缓撑起,接着将她抱入怀中,昏睡的人儿找到依靠的地方便将小脑袋靠着。
看着将小脑袋靠在他肩上的小丫头,贺泽觉着她倒是自觉得很,忽而视线落在被他放在一边的糖葫芦,片刻后他又瞧了眼睡得香甜的人儿。
傻孩子。
“茯苓、秋儿,回房。”
虽说屋内槅窗已被关紧,可乔姝这小丫头也并不能一直趴在桌子上睡着。气温已经凉了下来,贺泽想着小丫头身子又是娇弱得紧,她是不能在这过夜的。且若是一直趴在桌上,怕是明日小丫头醒来,脖子也难受得不行。
茯苓将从房中带来的软枕又带了上,与秋儿一同跟在老爷和表小姐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宝儿们,以后都是日更了,如果有不更新的,会在文案上请假通知的。爱你们哟~
第19章
就这么的,当乔姝醒来后已是在第二日了。
“茯苓姐姐,舅舅吃了糖葫芦吗?”乔姝坐在黄杨木玫瑰椅上,椅子上的云纹洋缎坐褥似乎不太舒服,她这又挪了挪,才觉得合适。
昨晚上她好像睡着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把糖葫芦给舅舅了。
糖葫芦要当天吃才好的呢。
虽说老爷收了表小姐的糖葫芦,但茯苓知晓,以老爷平时的习惯来看,他是不会吃糖葫芦的。
可望着满含期待的清眸,茯苓却难以说出,老爷不喜甜食。不经意间,她的脸上也浮现出少许的怜惜。
“没关系的,舅舅不喜欢吃,姝姝日后再分享其它好吃的。”乔姝瞧着茯苓姐姐的神情,也猜到是舅舅不喜欢吃糖葫芦的缘故了。
“表小姐,该用早饭了。”瞧着秋儿姐姐端着泛着香气的早饭,见着还有一碗莲子粥,乔姝也不再说下去。
小小的手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秋儿姐姐,姝姝好饿哦。”水灵灵的葡萄望着那早饭。
茯苓见表小姐如孩童一般有些兴奋起身,接而小跑到圆桌旁,秋儿在一旁拿了个坐褥为表小姐垫上,便看着表小姐入座而吃。
她又想起平日里冰冷如雪的老爷,茯苓不禁有些感叹。
又过了些时辰,乔姝正准备去槅窗旁瞧瞧她前些天让茯苓姐姐放在玉壶春瓶的花儿,但还没到,她便瞧见自己床旁的红瘿木小几上放置着一个信封。
忽闪忽闪的眼睛眨了眨,乔姝想起自己这封信可还没给村里的婶婶叔叔们送去呢。虽说远房爷爷已经给村里报去了自己平安的消息,但她还是想亲手写一份信,告诉婶婶叔叔们,自己有多么好的一个舅舅。
姝姝要和舅舅永永远远在一起!
“王妈妈,舅舅在府里吗?”昨日就没有见舅舅,乔姝不知舅舅今日是否也要出去,所以事先问问王妈妈。
“表小姐,老爷在的,正在书房呢。”
信被乔姝在身上放好,她也不去瞧花了,转身便与王妈妈她们说自己要去找舅舅。于是,茯苓和秋儿也随同着表小姐一起。
“阿~欠!”不知怎的,乔姝这刚出房门,小鼻子就开始有些痒,接连又打了几个喷嚏。
见状,秋儿赶紧先将表小姐带回房里,怕是表小姐穿得太少了,冻着了。
“王妈妈,姝姝穿得够多了。”乔姝见王妈妈要给自己里面又穿件衣服,下意识地离远了一步。
今日她很听话地穿得厚厚的,浑身都暖暖的,一点都不冷的,“王妈妈,你摸摸姝姝的手嘛,很暖和的。”
王妈妈还没伸出手来,乔姝便先一步将手抚在王妈妈的脸上,笑道:“王妈妈,是不是很暖和?”
感受到表小姐如手炉般暖和的温度,王妈妈又瞧了眼表小姐今日的穿着,见表小姐穿着一穿花罗缎窄褃袄,里面也有一加绒的里衣,窄褃袄外面还罩着一小褂子,在这初冬的天来说表小姐穿得确实是暖和的。
说来也奇怪,当乔姝回到屋里后,王妈妈等人也没见表小姐再打喷嚏。
难道说方才是巧合吗?
“王妈妈,姝姝要去找舅舅了。”
但是当乔姝一出房门,又是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时王妈妈才瞧清院里新搬来了一盆栽,瞧着表小姐接连不断地打喷嚏,王妈妈猜测怕是表小姐受不了这盆栽。随后王妈妈看到月门旁的小厮,连忙叫道:“小顺,来帮表小姐将这盆栽移出府去。”
那个被叫做小顺的小厮,听到王妈妈的叫唤赶紧过来,这才将盆栽带走了去。
盆栽还在时,乔姝又忍不住打着喷嚏,直到盆栽已经不在她的视线里,闻不到盆栽里植株发出的味道,乔姝这才缓了过来。
一旁的秋儿见表小姐因着打喷嚏的缘故,这难受得眼角也带上了晶莹的泪珠,她连忙拿出绢帕为表小姐拭掉泪。
“看来我们表小姐对这虹棘不大受得住。”望着乔姝红红的眼圈,王妈妈就觉得心疼得紧。
这盆栽名叫虹棘,它是来源于邻国一个镇上,西风国内不曾有这植物的出现,又因为它长得好看,散发着清香,得到许多人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