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首辅——诸佛龙象
时间:2019-12-02 09:37:34

  来将神色一肃, 当即下马,身后士兵纷纷效仿,单膝跪下。
  “卑职潼川府厢军都指挥使鲁翼卢见过次辅大人!”
  “鲁将军请起。”夏敬威严出声。“还请鲁将军开路, 引吾等入主府衙。”
  “卑职领命!”鲁翼卢肃然起身, 转身令到:“众将士上马,随本使回程!”
  “是!”
  队伍再次启程, 没用多久的时间一行人就进了潼川府府城。距离大震到现在, 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府城里倒塌的城墙和房屋已经被重建了一部分。
  而且毕竟是府城,恢复的也比其他地方更快,不像他们中途路过的村庄, 哀鸿遍野,饿殍遍地。
  在鲁翼卢带兵接管府城之后,为了府城的治安,就将疯狂涌进来的难民拦在了城外, 是以府城内看起来还算稳定。
  鲁翼卢一路将他们领进了府衙。在那场大震中, 府衙也未能避免, 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经过修整重建之后, 也不过恢复了一半而已。
  议事堂中,夏敬在主座上坐下,宁砚几人依次在左右次座坐下。连水都没喝一口,夏敬便问起鲁翼卢潼川府的情况。
  “北边三县以及东边二县受灾严重,尤其是蓬英县,大震震塌了河堤,那时又恰逢三天大雨,导致洪水肆虐,死伤不知其数。南边受灾最轻,但灾民亦有不少。
  卑职大致的统计过,整个潼川府境内,受难百姓不下于三十万。从成都府和巴州运来的粮食半个月前就已经基本告罄。
  还有半个月,数县的稻子灾后留存的稻子就能收割,但量不多,即使朝廷免赋,要救三十万人还是不够。
  府城内几家粮商靠着囤积的粮食,趁机哄抬米价,不知道有多少人倾尽家产,甚至卖儿鬻女才能换的几口吃食,简直可恶至极!要不是有律例在,卑职真想带兵去抄了那些人的家!”
  夏敬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开口道:“梁鸣、曹邢二人何在?”
  “在大牢里关着。”
  “即刻去张贴告示,言明梁、曹二人罪状,并广告府城百姓,明日在闹市公开处决两人。”夏敬说着,眼中一片厉色。
  赈灾,就从这两个罪人入手!
  鲁翼卢铿锵有力道:“是!”
  “派你手下厢军以及府衙一干人等接手赈粮,在城外设施粥棚,分发赈粮。同时派遣专人将赈粮送往其他各县。本官会派官吏督察,若有人敢贪墨赈粮,一律严惩!”
  夏敬说完后,看向了宁砚,温厚道:“阁老常赞你行事不按常法,往往有新颖超脱之举,你可以说说你的看法。”
  鲁翼卢闻言看向了宁砚。对这位年少便衣绯服的户部侍郎,即使他远在千里的潼川也有耳闻。
  尤其是累进田赋施行的第一年,潼川府出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反应,有人巴不得把他当作救苦救难的菩萨供起来,也有人恨他恨的牙痒痒。
  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新法施行后,潼川府的税收增长了不少,给他们发军饷时都爽快了不少。
  宁砚点头道:“下官确有一些想法,可能有不当地方,还望大人海涵勿怪。”
  夏敬应允到:“无妨,你尽管直言。”
  宁砚这才将自己心中的一系列的想法娓娓道来,至于到底能不能在实际中进行,夏敬肯定也会有相应的判断。
  “首先应该扩充粮源。赈银赈粮目前虽足,但毕竟有限,然灾民量巨,消耗尤甚。府城富庶,而且受灾最轻,富商巨贾数不在少,无论前朝亦或是今朝,都有从民间富商募集钱财,赈济灾民的做法,但收效甚微。”
  “商人图利,而少有家国天下之心,独善其身易,而兼济天下难。所以可以顺势为之,以利诱导。商人位低而家富,能吸引他们的无非升位而已。但如东汉灵帝卖官鬻爵,实为下下策,有损国祚。”
  “而科举则不同。若给予商人子弟入学读书,参加科举的名额,不但能换来他们的捐银,还能为朝廷扩大纳收英才的范围。”
  大凉商贸繁盛,国库收入有相当一部分就来源于商人,与宋朝的情况特别类似。而宋朝开放了商人子弟参加科举的限制,在大凉也会是迟早的事情。
  而这一次就是一个契机,一个能带来双赢局面的契机。
  “其二,要着手调控粮价,粮商此刻能漫天要价,无非一个字,‘缺’而已。朝廷设常平仓,谷贱籴,谷贵粜,以此来稳定粮价。但如今常平仓已空,无可粜之粮,就需另谋他法。”
  “成都府毗邻潼川府,赖都江堰庇护,常年粮丰,粮价稳而低。而如今潼川府粮价数倍于成都府,若使人告知成都府粮商粮价,巨利驱使之下,他们定会携粮往来潼川府。如此,米粮盈溢之下,则谷贵之难可解。”
  夏敬越听越有意思。对宁砚说的这两点,他觉得简直是妙之又妙。朝廷几不用出力,仅仅是调动民间商贾就解决了很大的问题。
  他不禁开始佩服起萧旻的先见之明来。此子果真有大才,潼川之行带上他,实在是明智之举。
  “其三,以工代赈。潼川府如今百废待兴,民房暂且不提,官衙、官仓积蓄重修、修缮,如此何不招募城外难民以用之。”
  “一则难民可凭己力得粮得财,二来官府可恢复官署官仓。同时,可以召集附近寺庙主持僧人,告谕:灾荒年间民工工价最低廉,寺院可以趁此时机大力土木,重整寺庙。”
  “用这样招工的方式来代替纯粹的赈济,不但能达到救助难民的目的,还能用较小的代价和较快的速度来进行灾后的重建。”
  “好!”夏敬眼中大亮,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好一个以工代赈!又一个开先河之举!宁清墨,若此举可成,潼川赈灾,我给你记首功!更保你回京之后,再进一步!”
  宁砚不骄不躁的拱手道:“清墨多谢大人抬举。”
  “还有吗?你继续说。”
  夏敬是一个极其重诗赋的人,尤爱结交诗才旷古之人,也就养成了他爱用诗才来衡量一个人。
  而宁砚偏偏在这方面才能平平。曾经因为科举还苦学了一段时间,也只能堪堪做到不拖后腿。科举之后,就完全将诗赋抛到了一边。
  所以即使宁砚之前作出了一番成绩,但夏敬心里还是有些“瞧不上”他。只是碍于章严维的面子,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但这次赈灾一行,从宁砚让出自己的马车让难民乘坐开始,到如今提出的三条良策,夏敬心里的那点瞧不起再也升不起来了。
  “其四……”宁砚停顿了一会儿后,意味深长的说到:“玩。大人您不但自己要玩,还要带着官吏,带着整个潼川府的人一起玩。”
  夏敬虽然不解其意,但也没有觉得荒谬。“你详尽道来。”
  ……
  第二天,于闹市搭建的刑台上,一身囚衣的梁鸣和曹邢被五花大绑的押了上去。围观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都是一脸怨恨的看着刑台上的两个人。
  “就是这两个狗官卖了官仓的粮,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真该死!”
  “就是!昨天知道要处决这两个人,俺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早早的就来等着看了。”
  “狗官,下地狱去吧!”有激动的人直接把自己的鞋子脱了扔了上去,砸在了一人的身上。
  这个头一起,顿时群情激愤,一些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石子、杂草都往上扔。官兵一点都没有阻止的意思,还退到了一边避免殃及池鱼。
  不多时,亲自充当监斩官的夏敬带着宁砚、鲁翼卢几人到了刑台处,各自坐下。周围百姓纷纷下跪行礼。
  现在就等午时三刻,阳气到达最盛的时候行刑。而宁砚坐在桌案后有些坐立不安。
  因为夏敬判的刑是腰斩。
  来大凉这么多年,为官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对斩首这种事情,他一直刻意回避着,更别说腰斩了。
  为官多年,他不是没有给人叛过死刑,但观刑,尤其还是腰斩这样酷刑却是第一次。来的一路上,宁砚都一直处于惴惴不安中,此刻坐着,他觉得自己的腿都在抖。
  午时三刻,当太阳直射而下,人的影子到了最短的时候,夏敬起身,毫不犹豫的下了“斩”的号令。
  在两人的求饶声中,刽子手将铡刀架好,将两人按了进去。
  “行刑!”
  一声令下,手起刀落,两声凄厉的叫声响起,伴着一片叫好的声音,宁砚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腰斩残酷就残酷在不会让人立刻死去。除了耳边是虚弱但却不绝的呻吟声外,鼻间还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观刑完的当天晚上,宁砚就病了,病的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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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赈灾设及到的面太多,但我的阅历有限,所以有涉及不到的地方还请谅解,有不合理的地方,还请斧正。
 
 
第65章 
  病来如山倒, 这一场来势汹汹的病一下就把身体向来不错的宁砚给击垮了。
  宁砚清楚, 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是生不起大病的,有时候风寒风热都能夺走人的命, 原来的宁砚就是被一场风寒给带走的。
  所以他一直很注意养生与锻炼,这数年来, 连发热咳嗽都很少,像这次这般的, 还是头一次。
  明明脸上已经烧的通红,内里却如同置身冰窖一般。身上如同压了千斤石似的,头更是闷疼欲裂。宁砚一直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想醒过来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还好, 不是疟疾, 不然草民也束手无策了。”
  “那就好, 那就好。”
  迷迷糊糊之间宁砚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迟缓的反应过来后,宁砚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若真是疟疾, 他基本上就没救了。他一点都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清醒的时间没多久宁砚又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是连续不断的敲木鱼声与梵音。
  宁砚睁开眼睛,伸手拨了一下床帷,就这么一下就觉得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
  一直守着的柴浪发现动静后, 一向严肃的有些呆板的他也不由得激动道:“大人, 您终于醒了。”说着, 柴浪用钩子将床帷挂了起来。
  宁砚咽了两口唾沫润了一下干的发疼的嗓子, 嘶哑道:“给我倒杯水来。”
  一杯水下肚,宁砚才觉得好受一点,微微喘了一口气,虚弱的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是都指挥使大人觉得您大病是因为在刑场上被恶魂给缠住了,就找来了一批僧人,做大事驱魂的。他们今早开始诵经,大人您下午就醒了。”
  宁砚扯起嘴角笑了笑。虽然恶魂什么的是无稽之谈,但他这次的病还真有几分是观刑造成的。千里入蜀,他估计在路上病就开始积累了,然后被刑场一刺激,病就爆发了。
  “我睡了多久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大夫说您是风邪入体,引起的风热之症。只要热褪去了,很快就能恢复了。”
  宁砚点了点头。“让外面停了吧,你取十两银子给僧人们,然后代我送一送。”
  “是。”柴浪出去后,没一会儿诵经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宁砚甩了甩头,想将昏沉感给甩去,想起身奈何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苦笑了一声宁砚就靠着不动了。柴浪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大夫。大夫挎着药箱先是行了一礼,在得到宁砚的准许后,才在床边坐下。
  大夫先是看了宁砚的眼睛和舌头,再探了体温,最后才是号脉。片刻后,号脉罢,大夫拱手道:
  “大人的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之后就是调养的事了。所谓病去如抽丝,大人须得戒急,慢养为上。除了用药外,大人还可以每天用薄荷叶替茶泡水,此于风热之症最为有益。”
  宁砚平和道:“我都记下了,多谢大夫。”
  大夫忙道:“大人折煞草民了。您是为救潼川百姓而来,能为您诊病,是时珍莫大的荣幸。”
  宁砚一怔,追问道:“时珍?你姓什么?”
  大夫不明白宁砚为什么有此一问,带着疑惑回答道:“草民姓李,名时珍。”
  宁砚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巧合,历史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居然还会有李时珍这位药圣的出现,就是不知道此李时珍是不是彼,又会不会有彼李时珍那样的千秋功绩。
  “你有没有写过什么医书?”宁砚问到。
  李时珍摇了摇头。“草民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乡野大夫罢了,何德何能能著书立说呢。”
  “医术何来宫廷乡野之别,都是治病救人之术,为什么要分一个三六九等出来。医书这东西,有能者皆可著之,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宁砚想着,既然这个李时珍还没有走上那位药圣的路,他何不提点一下。如果真的能推动《本草纲目》的问世,他也算是间接的为后世谋福祉了。
  这样想着,宁砚的精神头都起来了,接着道:“当今医道多传承自东汉张仲景的伤寒学派,对《伤寒杂病论》发展良多。但如《神农本草经》一般,主要对药物进行整理分类的医书却很少。
  但《神农本草经》只记载了三百六十五种药物,现在药用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太医院也曾进行过《神农本草经》的增订,但最后因为太过繁琐而无疾而终。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智者在民间。你可以试着写一下,说不定真的能成功。若真能成书,那时若我还在朝廷,便帮你向太医院引荐。”
  李时珍沉默了良久,就在宁砚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李时珍抿唇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auzw.com “大人,草民愿意一试!”
  “惟愿今生能步遍大凉,效仿先辈神农,遍识百草!”
  没人知道,他曾看本草医书之时,发现历代注解者谬误良多,那时他就有了辨疑订误,编修新书的想法。
  但他知道没人会支持他的,尤其是当初就不同意他从医的父亲。刚才听了宁砚的这么一番话,仿佛在他心里放了一根定海神针似的,一直被他压抑着的念头瞬间就从萌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多年后,当李时珍真的完成了《本草纲目》的编修时,还在里面写了一篇自传,在自传里,“宁砚”二字随着这本传世名著一直流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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