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的大凉,川蜀地区是仅此于江南地区的天下第二大粮仓。潼川府出事,整个大凉都会受到影响,不得不让人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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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文中儿歌原诗: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苏轼。所以男主才会说他代替了龙丘居士。
注2:六大官仓制借鉴唐朝。军仓、正仓供应兵饷;正仓、太仓供应官禄;常平仓负责平准籴粜;义仓负责赈贷救济。
注3:诸葛武帝就是没架空的诸葛武侯,根据本文偏转后的历史做了改变。没什么影响,勿深究。
第61章
“你二人疏忽值守, 潼川之难你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罚俸两年, 杖邢二十,可有异议?”萧旻沉着声音面无表情的说到。
康尤毅、葛舒昌两人连忙颤声回到:“臣无异议。”只要小命和官位能保住, 这点皮肉之苦两人怎么会有异议。
“下朝后自行去大理寺领邢,不得延误!”
“臣遵旨。”
在两人这里稍稍发泄了一下,萧旻的火气才降上一筹, 开口让跪了一地的人起身,而后问道:“章爱卿,韩爱卿, 对潼川府的事情你们有无良策?”
章严维先于韩哲松说到:“巴州、成都府离潼川府最近, 可先开这两府义仓运往潼川府,已解潼川府的燃眉之急。同时, 户部拨发赈灾粮银, 先南下,而后走大江,取水路至川蜀之地。”
“另外, 应先快马加鞭让潼川府厢军出动接管潼川府府衙,收押潼川太守梁鸣和审判史曹邢,待朝廷钦差亲至后处理或押解回京,再行处理。”
厢军是大凉驻守重要州府的地方军, 也称常备军。一为维护地方治安, 二为承担各种劳役。设正副二职, 分别为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
韩哲松听着没有说话。在这件事上, 两人的立场相同,章严维的处理之法也正合他的心意,自然不会出言反驳什么。
“那依卿看,派谁去赈灾合适?”
不管是章严维还是韩哲松都不可能去的。上元府距潼川府何止千里,两人如今都一大把年纪了,搞不好路上一折腾,回来时就是一尊棺椁了。
“陛下,臣愿前往。”文臣队伍中走出一人,是内阁次辅夏敬。
萧旻沉吟片刻,启口道:“准!朕命你为钦命大臣,代天巡狩,前往潼川府主持一切赈灾事宜。”
“臣遵旨!”
“康尤毅。”
户部尚书一个激灵,连忙站了出去。
“臣在。”
“朕命你在两天之内集粮三十万石,银二十万贯交由夏次辅。胆敢延误一天,朕让你头顶乌纱不保!”
康尤毅连忙跪下大声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在两天内将所有赈灾所需备齐。”
萧旻压根儿就懒得理他,在太极殿内扫视了一圈后,视线停留在了一处。
觉察到有人在看他的宁砚正准备抬头,就听到萧旻叫了他的名字,宁砚未作他想,当即出列。
“臣在。”
“你办事稳妥,如今又为户部侍郎,筹集赈银赈粮的事由你辅助康尤毅。筹集完后,以副使的身份随夏次辅一同入蜀,共救潼川。”
宁砚没想到这赈灾的事情居然会落到他的头上,但现在不管他想不想去,皇帝的金口一开,他就只剩下去这一条路了。
“臣,领旨。”宁砚跪下承旨。等他起身刚站回原位,一位御史走出,言他有本早奏,待萧旻同意之后,御史扬声激愤道:
“陛下,潼川大震实为天变啊!”
不少人听到“天变”二字之后纷纷变了脸色,包括龙椅之上的萧旻都是如此。
“臣认为,新法就是造成这次天变的原因。新政变祖宗之法,逆天道而行。如今天道降灾于潼川,就是为了广告世人,祖宗之法不可逆,不可变。
微臣斗胆请陛下废止新法,同时下罪己诏,昭告天下,以平民慌,以告上天。如此灾祸可解,天变可平!”
“放肆!”萧旻气的脸色铁青,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简直是一派胡言!”
大凉自从开国以来,还没有一个皇帝下过罪己诏。在百姓眼里,罪己诏是皇帝贤明的表现,但在皇帝眼里,在他的眼里,罪己诏就是耻辱!
没想到那名御史不顾萧旻之怒,跪下以后继续斩钉截铁的说到:“自从变法以来,上天已经警示过不止一次。前岁黔州大涝,良田、房屋等毁坏不知凡几。去岁兴庆府大旱,千顷良田颗粒无收。”
“如今潼川府又大震,这一件件都是天变的预兆,是大凉皇室列祖列震怒于新法违逆常法而降下的灾祸。如果继续下去,大凉国祚都会受损!臣冒死恳请陛下,废止新法,一切归旧!”
一旁,宁砚都为这把御史捏了一把汗。见过不怕死,还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他其实对御史这个机构有些佩服的,因为御史台总出这种耿直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有史书记载,在大凉第三位皇帝崇文帝在任时,一位御史因为崇文帝要纳自己的寡嫂为妃,在朝堂上大斥崇文帝违背刚理伦常,说的唾沫都飞上了丹陛,溅到了崇文帝的衣服上。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最后这位不怕死的御史还成功了,崇文帝妥协,再也不提纳寡嫂为妃的事情。由此就可见御史的厉害。
要是换作宁砚,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这简直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去谏言。而且谏言成功,那也是要前提的。如果皇帝不贤明,不愿意听,独断专行,那御史再厉害也没用。
比如这位御史,就没能像崇文帝时的那位御史。
“来人啊,给朕摘去他的乌纱帽,架出殿去!”
萧旻脸色冷肃到了极点,要不是怕留下骂名,他要摘的就不是他的乌纱帽,而是脑袋。
没想到这位御史被人架着往殿外扔时,还在那拼命的喊:
“陛下!请陛下废止新法!下罪己诏!”
“陛下!陛下——”
出了这桩事,萧旻也没有心思继续上朝了,起身一甩大袖,黑着一张脸就走了。大太监庞永匆匆的喊了一声退朝后连忙跟了上去。
皇帝走了,朝会自然就散了。康尤毅不敢耽搁,就想着快点将粮集齐,好将功赎罪。当即就快步往大殿外走,宁砚见此,就赶忙跟了上去。
初次进入户部这个庞大的机构,皇帝就交给了他这么一个重担子。但还好康尤毅给了派了不少的副手辅助他,才避免漏子的出现。
忙忙碌碌一天下来,直到酉时天都黑了下来,一众官吏才被准许陆陆续续的回家。而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这场雨来的异常的急,也异常的猛,还时不时伴着炸响的雷霆,蓝白色的闪电划过天空时,如同将天撕裂了开来。
宁砚出户部的时候,柴浪已经赶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了。宁砚不喜欢坐轿子,所以就买了一辆马车供出行之用。
见宁砚出来,柴浪上山举着伞将宁砚护送到了马车上。因为雨太大,即使是有伞,宁砚的身上也不可避免的被打湿了许多。
等宁砚到家,一直等着的陆秋歌先拿着帕子将宁砚脸上头上的水迹擦去,然后又帮他把官服脱下来。
“你去把里面的衣裳换了,我去厨房给你熬一碗姜汤。”
“嗯,你小心一点别淋着了。”宁砚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发打散,披在肩后。然后走进里间去换衣服了。
小宁颂现在已经让自己睡了,但宁悠还小,婴床就放在宁砚两人的床边。宁砚换好衣服后,就蹲在了婴床边看着里面粉嫩偏红的小脸。
“不知道阿爹能不能赶上你开口说第一句话。”宁砚小声自言自语的说到。“真想天天都在家里陪着你们……”
“悠悠今天闹了一天了,刚刚才睡下。”陆秋歌端着姜汤走近后轻声说到。“颂哥儿当初都没悠悠这么能闹。”
宁砚替自家女儿辩解道:“那说明咱们的女儿健康有活力。”
陆秋歌虽然没听懂“活力”是什么意思,但健康还是听懂了的,柔和笑了笑,把姜汤递了上去。
喝完姜汤,宁砚又盯着小宁悠看了好一会儿才吹灯上床睡觉。黑夜中,宁砚揽着陆秋歌的腰,小声嘟囔道:
“秋歌,好不想离开你们。”
陆秋歌本来闭上的眼睛睁开了。“离开?去哪儿?”
“陛下让我去潼川府赈灾。”
陆秋歌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了宁砚的一只手,轻声道:“去吧,家里有我。”
宁砚的胳膊紧了紧。“等我回来,悠悠肯定就不认识我这个爹了。”
陆秋歌安慰道:“不会的,悠悠不认谁也不会不认你的。”
“我肯定也听不到她第一声喊阿爹了。颂哥儿说不定也会和我生疏了。”宁砚自顾自的说着。
“秋歌,要不我辞官吧,然后开一家小私塾,清闲自在的。不过陛下现在肯定不会放我走,他还指望着我的兑票府给他筹军费呢……”
说着说着,宁砚就睡了过去。一天紧张的忙碌下来,他是真的累了。
陆秋歌在黑夜中清醒了许久,房间中,一声轻微的叹息声若有若无的响起,而后归于平静。
屋漏偏蓬连夜雨,这两天的京师注定不太平。昨夜的一场倾盆大雨,虽然没有涝灾发生,但却发生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在建的皇陵出现了坍塌——一块滚落的大石堵住了皇陵的入口处。
萧氏皇族的皇陵在郊县光化县龙启山,一帝一山,从底部掏空山体,内修帝陵。昨夜因雨坍塌的是萧旻在建的陵寝。
虽然巨石已经被很快处理移开,但天变一说开始甚嚣尘上。
第62章
紫宸殿外, 以次辅申泰、御史大夫唐友卓为首的官员纷纷跪在殿外, 高呼着“天变”、“废止新法”之类的话。
但无论他们怎么喊, 紫宸殿的大门始终禁闭着,萧旻从始至终都不曾给过他们回应。
在离这里不远的白玉石柱之后, 章严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群人。半晌后,脸色开始漫上了潮红之色,直到一口血吐了出来, 潮红迅速退去,脸色煞白一片。
跟在他身后的夏敬连忙扶住了章严维往后倒的身体,眼中尽是惊慌之色。
“阁老!阁老!您这是怎么了啊!”
“天变……天变……好一个天变!”颤声说完这一句, 章严维就昏了过去。花白的胡须上沾染的点滴鲜血触目惊心。
夏敬惶恐的大喊了起来:“快来人!来人啊!阁老吐血昏倒了!”
听到夏敬的声音, 跪着的一众官员纷纷看了过来,其中有几个人也跟着夏敬喊了起来。
数声脚步声传来, 紫宸殿被打开, 一身蟠龙绣白袍的萧旻匆忙走出,看到倒在地上的章严维后,咬牙道:
“快去传御医!”
说完, 萧旻冷视那一众官员,沉声说到:“章世安乃朕之左膀右臂,朝廷肱骨,他若有事, 朕绝不轻饶你们!”
刚才还喊得义愤填膺, 慷慨激昂的人这下都萎靡了下来。还有些就是不怕死的人还想说, 被自己身边的人给牢牢的按住了。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都给朕滚回去!”
有了章严维吐血昏迷的这事,萧旻也找到了可以大发雷霆的突破口,直接就将这帮人赶了回去。
“将章卿抬到紫宸殿去。”
萧旻对章严维不止有器重,还有敬重。如他说的,章严维就是他的左膀右臂,章严维出事,他的忧心也不少。
没多久御医就来了,给章严维看过之后禀告道:“陛下,章阁老是怒急攻心,再加上常年累月的劳累,心脉虚弱,怒冲之下吐血。
臣开一剂莲心散,用酒调服,连用七天就可以停药。阁老毕竟年岁已长,保持心平气和才是长寿之道,切记忧思怒急,劳心劳力。”
萧旻听后点了点头,对御医道:“这几天你也不用在宫里当值了,去章卿府里待着,照料好他的身子再回太医院。”
“臣遵旨。”
夏敬代章严维叩拜。“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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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官署,又忙了大半天,宁砚才终于辅助康尤毅将赈灾所需的钱粮都准备好。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能准备好一切,还多亏了这几年变法与田赋司的功劳。
换作变法之前的大凉,不是说不能做到,但需要的时间就要大大增加。而救灾如救火,时间每拖延一段时间,潼川府不知道就要死多少人。
就在宁砚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的时候,又有人来报章严维被气的吐血昏迷的事情,宁砚的一颗心一下就吊了起来。
首辅病重,按理说其他官员都要上门探病的。所以康尤毅直接就和宁砚一同出了官署后,直往玄武街而去。
等他们到章府时,已经来了很多同为探病的人。由章严维的长子章钟丘在正堂招待着。宁砚没和他们一起,和康尤毅说了一声后,径自往章严维的卧房走去。
章府里的人都知道宁砚,也没人拦着,放任让宁砚进了房间。房间中,章严维躺在床上,看样子还没醒。章钟凌在一旁和御医小声的交谈着。
“世叔,章公怎么样?”宁砚走上去问道。
“怒急攻心,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章钟凌回到。“你明天就要出发去潼川赈灾了,这里有我和大哥在就行,你尽快回去收拾去。
赈灾之事非同小可,一旦有什么差池你难辞其咎。你就跟着夏次辅,凡事三思而后行。京城这边的事你不用担心,只要陛下那里不松口,新法就不会有事。”
宁砚点头。“我省的得。我去看一眼章公我再走。”
章钟凌应允后,宁砚走到床边看了几眼然后又给章严维掖了掖被子才转身离开。
他理解章严维的怒,这怒与其说是怒,不如说是哀。太初元年开始变法,太初二年被迫中止。太初五年章严维被起复,变法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