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颂仰着头,不服气的说到:“可是阿爹说你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学武了,我五岁了, 也可以的。”
章友朗想说自己和他不一样,但又担心小宁颂追问为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说清。抿唇想了一会儿, 对小宁颂道:“换一个玩好不好?我去把那个长棍给你取来。”
“好!”小宁颂脆生生的回到。“小叔叔你要教我怎么玩。”
“嗯。”
演武场一旁的走廊下,章钟凌和宁砚具是带笑看着演武场上的一幕。
收回视线, 宁砚看向章钟凌, 问道:“世叔,您还打算回安北都护府吗?”
章钟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洒脱一笑,摇了摇头。“不回了。我一残废之人能再上沙场,一雪前耻,如西汉霍去病一般封狼居胥, 此生夙愿已了。”
“常言道父母在, 不远行, 父亲如今年事已高, 我理应常在身旁侍奉。而且, 我欠含容的良多,她虽无怨言,但我心中有愧,合该补偿她的。还有……”
章钟凌看向了不远处的章友朗。“这几年我为了让朗儿承我之志,太苛待他了。亏欠他们母子的,往后我会尽力补上的。
而且,大凉更需要的是父亲这样的文臣,边疆既然已定,我这个武夫就不去掺和了。”
宁砚听后,轻笑着说到:“婶姨和朗哥儿要是知道您的这个决定,肯定别提有多高兴了。”
章钟凌朗声吟到:“男儿已遂凌云志,解甲弃刀归吾乡,无悔也。”
说完,章钟凌大步跨出走廊,向演武场走去。单手抽出演舞台旁立放的长棍,豪迈的走上演武台。
“来,你二人台下站,看我教你们两式棍法。”
“好啊!”小宁颂拍手叫好,然后和章友朗一同下去,兴致勃勃的看着章钟凌将长棍使的虎虎生威。
四人一直在演武场待到章严维差人来请,才一同去用饭。到正堂后,章家一家和宁砚家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因为章家如今风头正盛,再大办庆功宴的话免不了会招徕非议与忌惮,所以章钟凌并没有大办庆功宴,只是邀了宁砚一家过府。
随着如今宁砚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他在章家的地位也早不可同日而语了。最初章严维长子章钟丘一家还会防备着他,尤其是章钟丘的正妻,总担心他会他会分了她儿子的东西似的。
而现在,防备没有了,又换成了若有若无的巴结。宁砚虽然不喜,但又想着这毕竟是人之常态,再加上章严维和章钟凌的面子在,对他们也是温和客气的。
没过几天,章钟凌便以身体为由,卸去了身上的所有职位,只保留了一个冠军侯的爵位,做他的闲散侯爷去了。
皇帝还特地给了章钟凌一个恩赐,允许章钟凌下一代袭爵之时免降爵。也就是说章友朗将来袭爵之时,依旧是县侯,不同于其他人,县侯传到下一代就成县伯了。
**
太初十二年,九月初五,早朝。
一个很特殊的人出现在了朝堂之上,说特殊,是因为他非大凉人,而是大凉友邦高丽过派遣来的使臣。
高丽使臣呈上了一封高丽国的国书,国书表达了高丽不堪忍受倭寇的骚扰侵袭,想与大凉联合抗倭的意思。
朝堂之上,萧旻并没有答应下来,而是让鸿胪寺安排高丽使臣在驿馆住下,他与朝臣商议之后再行答复。
早朝之后,内阁一众人等,连同兵部、户部尚书、宁砚、温梅芷都被萧旻宣到了紫宸殿。在去紫宸殿的路上,宁砚与温梅芷同行。
“梅芷,你说陛下会答应高丽的请求吗?”
宁砚清楚高丽虽然说是高丽的友邦,但实际上一直都有一点附属的意思在,只是明面上从来没有表示过罢了。大凉作为宗主国,这件事还与大凉的利益密切关联,大凉理应出兵。
但问题时,大凉水军不强,甚至可以用“弱”来描述。以前不是没有派兵围剿过倭寇,但不是见不到人家的影儿,就是大败而归。
在温梅芷的父亲温老将军还在之时,所率温家军也曾有过重挫倭寇的辉煌,但那时依旧是以战败为多。
在温老将军战死之后,温家军分崩离析,之后一直没有再出现一位杰出的统帅统领水军,本就不强盛的大凉水军更是一再积弱。
不夸张的说,对倭寇,大凉就没有十足的底气。这些,出身温家的温梅芷比他了解的更清楚,在这件事上,她也更有发言权。
但他也担心,与倭寇有着血海深仇的温梅芷能否在这件事上保持她一贯的理性。但很快宁砚就发现他自己想多了,温梅芷永远是那个遇事沉着冷静的温梅芷。
“很大的可能会答应。”
“那你希望陛下答应还是不答应?”宁砚又问道。
“不答应。”
宁砚一怔。“为何?”
温梅芷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道:“倭患之根源不在倭寇,而在倭国。”
还没等宁砚细想这句话,两人已经到了紫宸殿。进去后才发现,太子萧启崇也在其中。
看到温梅芷后,萧启崇高兴的站了起来。“小姑母,快过来这边坐。”
温梅芷没理会他,公事公办的向萧旻和萧启崇两人行了礼。萧启崇见状就准备来拉温梅芷,却被萧旻皱眉呵止了。
“太子,坐下!你这样哪还有一点储君的样子。”
萧启崇还有怕萧旻的,只能讪讪的坐下。
等到所有人都到后,萧旻将高丽的国书让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而后才问道:“尔等觉得朕应不应该应高丽国主所请,联合抗倭?”
“当然要抗!”萧启崇第一个跳了出来。“父皇,那倭寇实在是太嚣张了,我大凉堂堂的泱泱大国,怎能容他一窝寇贼欺凌。
他们再厉害,还能厉害的过突厥不成。既然大凉能退突厥五百里,就一样能将倭寇赶回倭国去。”
宁砚在萧启崇说话时,就在观察着萧旻的神色变化。不出温梅芷所料,萧旻对出兵倭寇的心思几乎没有什么隐藏。
萧启崇说完后,兵部尚书聂卓安站了出来。“陛下,臣虽然认同殿下所说,但对倭寇毕竟不同于突厥,首要问题就在我大凉水军不强,无可用之水军将领。一旦出海,即使我军数倍于倭寇,也难能取胜。”
“聂尚书,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内阁次辅之一的刁延邦反驳到。“泱泱大凉,好男儿如过江之鲫,何愁找不出一个好的水军将领。至于不敌倭寇,更是无稽之谈。
水军不强只是无能将领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想当年温老将军在时,镇守边海,重挫倭寇,如今倒来提什么水军不强的话,那温老将军的胜仗难道是巧合得来的吗?”
温家在大凉的地位极其高,唯一的后人不仅深受太后和皇帝的宠爱,自身更是以女子之身位居要职。
别说聂卓安本就没有轻看已故温老将军的意思,就算是有,也是绝对不可能表现出来的。
“刁次辅,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下官本就极其仰慕敬佩温老将军,怎么可能会如此想。”
刁延邦是三年前被提拔进内阁的,从不参与党派之争,性格耿直,脾气还有些火爆。
他心里既然认定了聂卓安胆小,压根就不听他的解释,直接当着众多人的面哼了一声,弄得聂卓安下不来台。
最后还是首辅闻辉风出来化解尴尬。“刁次辅,我也是知道聂尚书的为人的,他不会那样想,你无需介怀的。”
闻辉风的面子刁延邦还是给的,臭着的一张脸才缓和下来。
“闻卿,章卿,你二人如何看?”
闻辉风躬身道:“臣觉得可以一试。倭患一日不除,沿海百姓就一日难安。若此次能一举解决倭患,便功在社稷,福延后世。”
闻辉风之后,章严维道:“陛下,大凉与突厥的战事才结束,内耗还需填补,恐不宜再起战事。”
“是啊陛下。”康尤毅附和道。“对突厥一战,国库所耗巨大,短时间内实在不宜再起第二场战事了。”
“臣附议。”聂卓安跟着说到。
接连三个人反对,萧旻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他已经表现出来要征倭寇的意思了,这些人还反对,是要忤逆他吗?!
念此,萧旻也不准备再继续问其他人的意见了,沉声说到:“新政这么多年的积累难道还支撑不起一场战事吗?况且朕还有官票府,还有田赋司,这仗绝对打的。”
“陛下……”聂卓安还想再劝,被萧旻挥袖打断。
“朕出兵之意已决,你无需再说了。闻卿,由你代朕去回高丽使臣,高丽国主所请,朕允了。”
萧启崇兴冲冲的说到:“父皇,儿臣想带兵去抗倭。”
“胡闹!”萧旻呵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给朕老老实实待在太子府,这样的念头动都不要动!”
“闻卿,抗倭事宜交由你负责。如有违者,朕一定严惩。”
“臣遵旨。”
章严维暗暗叹了一口气,现在的陛下,好像已经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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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太初十二年九月十二日, 皇帝萧旻不顾朝臣劝阻, 任命文官出身的国戚寿远郡公张云高为抚远将军兼参将前往泉州府领兵抗倭。
张云高其人不但非行伍出身,甚至都不是正统科举出身。原先只是蒙受祖荫, 袭了一个男爵的爵位, 在城卫军中领了一份差事。
太初九年,张云高女儿得宠,被晋封为贵妃,张云高随之水涨船高, 摇身一变,成了寿远郡公, 任正五品的延福宫使。
诏令初下之时, 朝中近半数朝臣跪请萧旻收回成命,其中不乏昔日明争暗斗的章派与韩派两方的人。但跪请无果, 君臣不欢而散。
即使后来已经致仕的韩哲松拖着老迈的身体与章严维联袂入宫请求, 也没能让萧旻改变主意。韩哲松怒而离去,当晚就难下病榻。
除了他们,宁砚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对突厥的那场战争让萧旻尝到了官票府的甜头,这次抗倭所需军费近半数又交给了宁砚。
官票府成立的时间过短,积蓄不厚,一些贷出去的钱也尚未收回, 突厥一战, 宁砚就发现市面上的兑票已经充裕。
如果再继续印发, 就会让货币贬值, 导致物价的普遍上涨。所以他暂时停止了兑票的印发。
但在帝王的严令之下, 宁砚只能照做。为了将影响降到最低,宁砚将设有兑票务的州府分了又分,按照经济水平划分成了四个等级,按照不同的等级将要印发的兑票数额摊派了下去。等级高的经济比较好的州府多摊派一些数额,等级低的则相反。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只要战争都尽快结束,稳定下来后,之前造成的些许通货膨胀可能还会推动经济的增长。
但如果战事久久不结束,皇帝还要继续加大兑票的印发,那兑票就免不了落到和北宋的交子一般被废止的下场。宁砚一手推动了兑票的发展,他真的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
十月十六日,泉州府送来六百里加急文书。文书未过内阁,直接就被送到了紫宸殿的御案之上,萧旻打开文书之后,映入眼帘的“大胜”二字让萧旻露出了笑容。
“击沉敌船二十艘,歼敌一万四千,俘虏八千。”萧旻越读下去,心中越是畅快。“好!好啊!太好了!庞永!”
侍候在一旁的大太监连忙躬身。“老奴在。”
“让人把这封军报誊抄百份,朝中官员凡是五品以上,每个人给送去一份,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给朕看看,朕识人到底明不明!咳咳~”
刚激动的说完话,萧旻就捂着心口咳嗽了起来。脸上的部分红润也被病态的苍白取代。
萧旻弓着身子难受的说到:“药,庞永,去把国师给朕炼的药取来。”
“老奴这就去。”
很快庞永就捧着一个木制的小盒子跑了回来,打开后将里面的药丸取出递给了萧旻。
萧旻接过用水吞服,但身上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忍了一会儿,萧旻暴躁的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挥到了地上。
庞永见状,连忙问道:“陛下,老奴让人去传太医?”
萧旻咬牙说到:“不用!除了庞永,其余人都给朕滚出去,滚到三丈远的地方去!”
当其他侍候的人都出去并且把殿门禁闭后,萧旻暴躁的吼了起来:“这药到底有没有用?!朕要的是长生!不是这一身的病痛!”
庞永也不知道答案,只能跪在一旁一遍遍说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好一会儿,当身上的疼痛退去之后,萧旻才脸色苍白的靠在了御座上,庞永忙上去为他拭汗。
萧旻缓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北平突厥,南退倭寇,大伴,你觉得朕比之大破匈奴的汉武帝,定鼎三国的蜀高祖如何?”
听萧旻唤自己“大伴”,庞永心里感动起来:多久没有听到陛下这么亲近的叫过我了。
“陛下,您不逊他们的。革新政,平突厥,扩疆域,退倭寇,您绝对是能名垂青史的一代雄主。萧家的列祖列宗肯定会以您为荣的。”
“那秦之始皇帝,汉之武帝,蜀之高祖能坐的事情,朕也能……”萧旻喃喃自语的说着,眼中的光彩越来越盛。
“去传御史大夫齐心涛来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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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会。
将抗倭大捷的事情说了一遍后,看到当初那些反对他的朝臣纷纷低头沉默,萧旻的心里舒畅不已。
“章爱卿,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寿远郡公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朕用他自然有用他的道理,你也该换换眼光看人了。”
面对萧旻的“敲打”,章严维躬身说到:“微臣受教。等寿远郡公得胜归来后,臣一定亲自登门请当日轻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