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宝的伤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苏念梅心疼他本来不打算让他也去院里吹冷风,但大晚上的又不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
苏念梅从衣柜里翻腾出来一条原主的大红围脖,给顾小宝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就只露出了两只桃花眼在外面转悠。
小包子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纱布,现在离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头娃娃。肩上还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小布袋子,小手一下又一下地捏着袋子。
脑袋垂了下去,露出软萌可爱的侧颜,睫毛还挂在眼睛上忽闪忽闪地。
最近每天给顾小宝做一个糖水鸡蛋,隐约见着孩子还胖了点。原本有些肉肉的胳膊都有些凸起,一节一节的,戳下去极手感甚好。
苏念梅看着小包子,恨不得扑上去亲两口,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忍住了。
她是一个好妈妈,要有带头作用。
苏念梅眼神往下一瞥,看见小宝脚上还是那双军绿色单鞋就有点头大,心里惦记着什么时候得给孩子弄双新鞋来。
现在这天气单鞋还能撑一段时间,再过一阵子怕是脚上都得长冻疮。
到了场地的时候,人已经坐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个外缘的地方,苏念梅也不咋挑,搬着凳子就坐了下来,把顾小宝搂进了怀里。
苏念梅打眼一看周围没什么熟人,一手搂着顾小宝,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时不时地捏着顾小宝的鼻尖。
捏一下松一下地,顾小宝躺在苏念梅怀里咯咯直笑。
小腿在空里蹦跶着,白白嫩嫩的大拇指也时不时地露了出来。
苏念梅的眉头又皱了几分。
人群的躁动渐渐地平稳了下来,苏念梅抬着头望去,中间站了一个短发的中年妇女,是之前给她介绍过工作的刘主任。
刘主任站在人群中,也是能震得住场子的人。两三句话开嗓,人群就静了下来。
风嗖嗖地刮着,苏念梅把顾小宝搂的更紧了一点,风吹在脊背上,凉的入骨。
苏念梅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顾惜朝后背的伤口,当时看着挺严重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想着,她觉得空气有些燥热,周边萦绕着的空气,仿佛都是他的味道,顾惜朝不同于她之前接触过的所有人。
他是个军人,是个英雄,能用肩膀为别人扛起世界,他又是一个少年,面对她的时候,霸道而又羞涩。
二十八岁的年龄,成熟而又青涩。像一杯顶好的茶,勾着她去一点点地尝。
她已经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了,心脏砰砰直跳。
又想到初见时他看她的眼神,军装笔挺,眼里仿佛有星光,她的耳根莫名地烧的慌。
直到顾小宝在怀里扭来扭去,她才晃过来神。
回到房间,身旁的男人又拉开被子铺在地上的时候,苏念梅躺在床上侧了一个身。
明亮的眼睛直戳戳地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觉得怪怪的,还是躺到了地上,两只手指小心翼翼捏着兜里的一张小指条,避免手心的汗沾湿了它,克制住自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躺在地上,长腿无处安放地蜷缩着,苏念梅看去,月光下男人的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一副让人感觉岁月安好的侧颜。
一阵风吹过,男人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他听见——
“那个,地上凉的话就睡上来吧。”
随风飘过,声音小到几乎嗡嗡。
不过顾惜朝还是听见了的,身体又转了回去。
床上的人缩进被窝里,只留下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脸颊微红。
苏念梅过了一会儿,发现旁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自己又裹着被子往床里钻了几下,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缩在墙角。
又强着胆子大声地说着“顾、顾惜朝,你上来吧。”
身边窸窸窣窣地有了点动静,苏念梅睁着的眼睛微眯了起来,露出的脑袋有些摇摆。
顾惜朝看着她,像一只猫儿似的,在外人面前那么大胆,回了家却索索畏畏的。
顾惜朝拖着被子上了床,墙角的蝉蛹动了动,艰难地转了个身,还往床边又挪了挪。
——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地上。
指尖离苏念梅的发梢轻轻地触了一下,又骤然缩回。
他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嘴角勾起的笑意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把苏念梅给他写的纸条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辗转了几番,从手心挪到了床上,男人眉头颦蹙,还有些不满,又挪了几个位置,最后放在枕头底下,工工整整的,像压进他的心底。
然后合眼入睡。
苏念梅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
想起了木心的那首《从前慢》。
从前的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爱大概就是在对的时间恰好遇上了那个对的人,明明才是秋天,却感觉春天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哭泣!顾苏夫妇感情终于步上正轨~
引用了木心先生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第20章 小心思
许久未睡床的小顾营长光荣地落枕了。
他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伸着手摸了摸枕头下面的纸条,歪着脖子看向身旁的人。
天还是蒙蒙亮,夜光洒在对方脸上,勾勒出姣好的轮廓。
顾营长嘴唇微抿,看着苏念梅紧闭的双眼,睫毛投下淡淡的蒲影,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
他呼吸骤然一紧,眼神慌乱地上移,发现她的小耳垂在光中显得更加地圆润可爱。
顾惜朝的喉咙动了动,微微俯下身——
轻轻地落下一吻。
早安!
苏念梅觉得耳边一凉,皱了皱眉头,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闷哼,带着些不耐烦。
眼睛隐约睁开一条细缝,一副快醒的模样。
顾营长身体后缩,一条长腿踏在地上。
苏念梅又抬了抬手。
顾营长屏住呼吸,另一条长腿轻悬在空中,骤然收回,木制的床边发出一声闷响,顾营长处变不惊的脸上变了几分神色,耳根处绯红。
床上的女人,抬手挠了挠耳朵,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嘴巴半合着,唇瓣娇艳。
顾营长捂了捂腿,嘴角微微翘起,像一只偷腥的猫。
——
清早,苏念梅起床的时候,顾惜朝已经走了,苏念梅看见旁边叠成方块的被子,伸出手指摸了摸被子的棱角,一小部分塌了下去,修长的手又把它捏直。
轻轻地闻了下被子的味道,心跳有些加快,眼睛左右转悠着,透露出懊恼,昨晚怎么就真的——
睡在了一张床上。
脸颊发烫,不知道是羞还是恼,摸着被角的指尖也微微发烫,像是摸到了他的身体,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指尖猛然收回,嘴角泛着一丝凉薄的笑意,他怎么会爱自己呢?
两人不过是形式上的婚姻,身体变成了十八岁年龄也真的变成了十八岁,曾经见到的真真假假的面貌都忘了。
苏念梅想着又想起了顾营长那张俊脸,军装下的坚毅,长呼了一口气。
她是苏念梅,但她不是原来的苏念梅了。她是她自己,她的人生要由她自己决定!
苏念梅打开门发现小包子就趴着门口,犹犹豫豫的。
苏念梅有点好奇,蹲了下来,把顾小宝抱进了怀里“宝宝,你为什么不进去呀?”
顾小宝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爸爸说,我要是随便进了你们的房间,以后就没有妹妹了,小宝——”顾小宝说着,眼泪还有向下掉的趋势。
苏念梅看着顾小宝这可怜样,又想起当初的自己,心又软了。妹妹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小家伙老念叨着想要妹妹。
她抱起顾小宝进了房间,打开第二个柜子,摸了半天,掏出了一小盒喜糖。
是那种早期的水果糖,这还是当初结婚的时候留下来的那罐。
打开盖子,取出一颗糖塞进了顾小宝的手心。
她坐在了顾小宝旁边,一手搂着顾小宝,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宝宝,以后要是有了妹妹,妹妹会跟你抢糖吃的。”
顾小宝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那我就把糖分一半给妹妹,爸爸说过好东西要分享。”
苏念梅看了看顾小宝,揉了揉他的小脸,软乎乎的。
苏念梅带着顾小宝去了文工团旧楼,今天沈卿柔没来,苏念梅自己练了会舞蹈,又把顾小宝放回了家,自己去找马芳取衣服了。
之前拜托马芳帮忙从文工团借了一套衣服。
马芳是在院委会工作的,平时院委会也没什么事,临近中秋,也组织着一天几次会议地召开着,参会的大多是熟悉的人,正经了一会就开始扯些别的。
东家长西家短的。有人的地方就要话题。
一会说马家怎么怎么,一会又说施家怎么怎么。
众人围着一张圆桌,坐在正中间的女人大着嗓门,一手还抓着一把瓜子,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吐着瓜子皮。“我说,这顾家的媳妇,也不是个好东西!这施家娃不就推了小宝一下嘛,然后就在医院里闹腾的,你们说说,那施爱军最近被查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啊。”
旁边坐着的瘦女人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咦,这施爱军自己的浑水还拨不清呢,咋能怪顾家呢,跟他抱来的妹妹还说不清道不明的。这顾家媳妇做的挺对的,谁要是敢欺负我家娃,我能提着擀面杖上她家去。”
中间的女人“照我说,这顾家媳妇就是没个分寸,乡下来的女的,格局太小,前一阵子憋怂憋怂的,别看成天咋咋呼呼的,还是跟豆腐一样,任人拿捏嘞。这阵子倒是有勇气,还敢挑大梁,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敢代表院里跟文工团比赛,要是丢了人,可不就毁了咱院的名声了嘛!”
女人还想要接着说点啥,抬起头来就正对上苏念梅的眼睛,口里含着的瓜子皮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声吐瓜子的呸声。
苏念梅记得中间那人,是牛彩慧,家属院的城里代表,原主刚来的时候看过原主几次,但原主没搭理她,由此就结下了梁子。
苏念梅对着牛彩慧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叫了声“牛大嫂。”
牛彩慧的脸色变得铁青,院里谁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了没给她爱人张建国生下一儿半女的,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最忌讳别人叫她牛大嫂,院里不管是谁见她都得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张嫂子,这苏念梅今天叫她牛大嫂摆明了就是讽刺她。
牛彩慧摆了摆脸色“呦,原来是咱的大忙人来了,节目准备的咋样了,可别到时候丢咱大家的人。”
苏念梅“……”你行你上啊。
苏念梅嘴角弯了弯,“牛大嫂,我的能力请您放心。要是您觉得不行的话,我退位让贤,毕竟这个活也是赵家嫂子找我的,咱这时间短任务重,可得要好好得干。”
她要把话挑明了说,不然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对于欺负小宝的人,她也没必要留情面,有的时候给别人的脸太多了,对方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马芳见着局面有点尴尬,出来打着圆场。从里屋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了苏念梅,“小梅呀,嫂子对你的能力可是万分的信任,这是嫂子给你借来的衣服,你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不行咱再去换,你可是我们院里的台柱子,要好好表现。”
苏念梅接过袋子,“表现是可以的,就是怕到时候露丑大家笑话我,”又抬头看向牛彩慧,“牛大嫂不是还不放心我嘛。”
牛彩慧手里捏着瓜子,嘴里恶狠狠地“张家嫂子看的人一定没问题,就是有问题了,顾营长的身价在那摆着也不会有问题的。”
苏念梅捏着袋子的边“那就承大嫂您的吉言了。”又看向马芳“孩子现在还在家里呢,我就不久留了,嫂子,咱下次见了面再聊,我就先走了。”
又看向坐着的众人“嫂子们好好聊,我先走了。”
马芳把苏念梅送出了房门,“小梅,是嫂子没有选好时间,嫂子对不住你,别在意她们的话,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和她们杠上,听上面的人说顾营长最近要调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问题。”
苏念梅心中纳闷,顾惜朝要调动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看向马芳的眼神又带有些不寻常的意味,点头嗯了几声就走了。
她原本以为马芳是一个老实人,可现在看来,她比谁都要精明,苏念梅也不是讨厌这种人,职场上这种人多了去了,但是跟她们打交道会有些累人。
苏念梅走后,牛彩慧瞥了一样身旁的女人“就你话多,就你会说话,人都来了怎么没人提醒我。”
瘦女人笑了笑没有搭话,刚刚都撞过你了,是你自己不注意这怨得了谁。
苏念梅回到家后,进了房间就把衣服取了出来。想着除了小宝家里也没人,就没有锁房门。
喜滋滋地把衣服取了出来,是一件宝蓝色的旗袍,旗袍的叉口位置适中,不过分保守也不过分暴露。一对梅花扣,将整个旗袍上部的线条拉伸,素雅精致,领上绣着一枝白梅枝叶自然延伸,没有多余的图案。整件旗袍透露出典雅的气息。经过改良后的旗袍,拉链藏在后腰上。
苏念梅换上旗袍,伸手够拉链拉到了肩部却不能拉了上去,苏念梅开口叫了几声小宝,却没有回应。
门突然打开了,顾惜朝站在门口,看向苏念梅。女人背对着自己,一身旗袍勾勒出倩影,姣好的身姿,宝蓝色的旗袍衬得人有几分的成熟,头发盘在头顶,随意垂下来的发丝还带有几分少女的俏皮,延颈秀项,白皙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
顾营长觉得自己的心又痒痒了。
苏念梅听见进门声,以为顾小宝进来了,开口“宝宝,你能帮妈妈拉住拉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