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遇安抬手冲着苏念梅打了声招呼,眼里带着笑意,身上的军装笔挺。
苏念梅看向窗外,一双熟悉的手扶了扶帽檐,骨骼分明的手格外好看,她的呼吸却莫名一紧。
顾惜朝正在向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第17章 谈话
季遇安看见了旁边走来的男人,眼底露出一丝的惊讶又转瞬消失。
顾惜朝走上前,干脆利索地敬礼,目光幽深“季队。”
季遇安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气息,抬手回了个礼“顾营长。”
一瞬间,四目相对,跟着顾惜朝后面的方正有点紧张,抬起手也跟着顾惜朝叫了声季队。
季遇安不冷不淡地嗯了下来。
坐在轮椅上的钟奕扭了扭脑袋,“我说哥几个,咱别这么别扭,都进来说话行不行。”
顾小宝也抬头脆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顾惜朝的目光才变得有些柔和。
季遇安猛地身体紧绷。
苏念梅走了出来,倒了两杯水,顾惜朝和季遇安俩人各坐在一个椅子,俩人都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没有人开口。
方猴子方正站在门口。
只听见“噗”的一声,方正赶紧扶住了二狗子,只见二狗子一只脚迈在前面,另一只脚还挡在门槛后面,整个人被方正托了起来,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奶瓶。
发觉自己和奶瓶安全了以后,拍了拍身上的粉红色小裙裙。
也不管旁边站的那么多人,一颠一颠地跑到顾小宝跟前,掂着脚尖把奶瓶放在了桌子上,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颗奶糖,把手放在被窝里,悄悄地递给顾小宝。
顾小宝一只手接过了奶糖,另一只手揉了揉二狗子头上竖着的的小揪揪。
钟奕看得好玩,也滑着轮椅过去捏了两下。
二狗子摇了摇脑袋,从钟奕的手里挣扎出来,躲到了顾惜朝的后边,拉起顾惜朝的胳膊,露出两只小眼睛瞧着钟奕。
“这小家伙还害羞了。”钟奕打趣到。
顾惜朝拿着瓷缸,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开口“小孩胆小。”
季遇安斜睨了眼顾惜朝,“小孩胆小,也会说真话。”抬起杯子吹了口热气,“不想某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正人君子,背地里——。”
苏念梅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两人在打这些什么哑谜。
苏念梅看见顾惜朝杯中的水快空了,拿着水壶就打算添水,她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提起水壶,倒完水打算放下水壶的时候。
顾惜朝的手突然伸了出来,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手背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握着瓷缸子的手一抖。
顾惜朝松开了手,身体前倾,呼出的热气钻进耳畔。
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我的妻子只有一个,也只会有一个。”
虽是轻声说着,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经过训练的,也入耳可闻。
苏念梅的手松开杯子,垂眼,眼底有些晦涩不明。
他却笑了笑,眼里像是有星光,又接过水杯。低下头一点一点地抿着热水。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苏念梅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的。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季遇安,季遇安总觉得他的目光带有些挑衅的意味。
早上刚找完顾惜朝谈完话,自家小妹季芸就跟了上来问结果,还一顿地猛夸顾惜朝。
虽然自己跟这个小妹并不亲近,但自己家的好白菜要被猪拱的老兄长的心情还是很不满的。看向顾惜朝的眼神本身就带了点刺,而现在——季遇安怀疑如果眼神能杀人,顾惜朝恐怕早就在自己眼下死了好多次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却一下子放开了,像是悬着的一颗大石头咚地落了地。
他看着苏念梅,坐在床边,少女的头发盘起,脸颊粉粉嫩嫩的,想到她却已嫁做他人妇,眉头一缩。
腿部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季遇安回了神来,二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他的腿上。
季遇安小心地抱起二狗子,把他放在怀里,贴心地替他把翘起来的裙子褶放了下去,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想起了自己妹妹,那时候也跟怀中的这个差不多大。
想想觉得有些好笑,捏了捏二狗子的鼻头,难得的温声“女孩子不能随便把裙子撩起来。”
二狗子扭了扭屁股,小脸攒成一团,顺着季遇安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季遇安皮糙肉厚的,这点痛感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伸手拍了两下二狗子的屁股。
突然被拍了屁股的二狗子停了几秒钟之后开始嚎啕大哭。
钟奕看着季遇安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偷乐。季遇安这下手从来都是没轻没重的,从小被季遇安打到大的他深有体会。他还悄悄地把轮椅往外面推了推,把中间的舞台留给季遇安发挥。
二狗子趴在季遇安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念梅想伸手去抱二狗子,却被二狗子推了出来。
整张脸埋在季遇安的怀里,声音抽抽搭搭的。
顾小宝对顾惜朝使了一个眼色,顾惜朝走了过去,接过顾小宝手中的东西,悄悄地塞进了二狗子的嘴里。
含住奶糖的二狗子登时哭声减小,声音含含糊糊地“我、我不是女孩子。”
季遇安看着可气又可笑,最后还是无奈地揉了揉二狗子的脑袋。好声地哄着“嗯嗯,是哥哥不对,你不是”季遇安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把怀中的二狗子又提了起来。
上下打量了半天。
嘴里含着糖的二狗子打了个响亮的嗝。
“你不是女孩子!”季遇安的声音有些惊讶。
二狗子一边嚼着糖,一边用手捏了捏季遇安的鼻子,奶声奶气“我是男子汉!”
钟奕靠在了轮椅背上,对这件事的结果稍微有些不满。眯着眼看了下外面站着的方正,叫他帮自己打一杯水,然后趁着这个空隙,推着轮椅就往外冲。
季遇安发现了这个动作,把二狗子递给了顾惜朝,自己起身往外就走。
突然被递过去的二狗子懵懵的,从顾惜朝的怀里溜了下来,手脚并用地往顾小宝床上爬。
爬到一半,屁股又被人拽了下来。
两只小手拽着床沿,脸拧巴着,两排小牙齿紧咬着,牙龈露了出来。
身后的那人说了句“听话。”
二狗子立刻松开了手,软趴趴地,任由她抱着。
顾小宝看着来人,笑眯眯地“李阿姨。”
苏念梅看了过去,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一条麻花辫随意地搭在脑后。
看起来格外地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子又出现啦!
神秘女人是谁呢?
第18章 鬼心思
“嫂子,我姓李,你叫我玉玲就行。我是怀安的妈妈。”二狗子趴在李玉玲的怀里,头搭在李玉玲的肩膀上,眼睛四处乱瞅着。李玉玲说话软软糯糯,带着些江南女子的腔调,听起来很舒服。
苏念梅“怀安?”
二狗子抬起了头,嘴巴里鼓鼓的,一板一眼地回答着“我就是怀安。爸爸说我名字的意思是拥抱安宁和平。”
苏念梅招呼着李玉玲坐下,桌上摆着一杯新茶水,热气还直往上窜。一看就是刚沏好的。
李玉玲坐在椅子上,身上的白大褂被二狗子拧的有些皱巴。
方正提着一篮子鸡蛋走了进来。跟着顾惜朝说了几句什么,俩人走了出去。
李玉玲接着鸡蛋放在了桌子上,开口“这是我给小宝的一点心意,孩子这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得给孩子好好补补。”
苏念梅笑着接受了。
李玉玲拍了拍二狗子的屁股,让他下去跟顾小宝玩去。
苏念梅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李玉玲小声地说着“嫂子,其实我今天来是当说客的。”
苏念梅脸上的笑僵了一秒又恢复了正常,“是小宝的事?”
李玉玲“嫂子你猜的真准,就是张雪嫂子托我来的,施宏图那孩子就是被惯坏的,张嫂子想带着娃来赔罪,被她婆婆拖住了来不了,让我来再次替她道个歉。”
苏念梅没吭声。
李玉玲接着说着“施家那一滩浑水理都理不清,施宏图的爸爸施爱军原本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张嫂子是下乡知青,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施爱军,为了嫁给施爱军听说还跟她娘家闹崩了。”
“后来施爱军稍微发达了点,就把老家的娘和妹妹接了过来。施家老娘的脾气在院里都是有名的臭,那小妹也是被宠的娇小姐脾气,二十好几的人了,有时候还要缠着和她哥睡一张床,说亲的来了一波波的,都看不上眼,张嫂子在这家里也是左右都受气着,想要索性闹崩点和他们分家,施爱军这头又不让。”
“现在整个家还都是由老太太做主,张嫂子想让施宏图过来都来不了,你看看这。”
苏念梅嘬了口水,垂眸,张雪这种事情,她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对顾小宝的事情她是不会让步的。
施宏图要是不真心认错,打人,撒泼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
“玉玲,你来这我是欢迎的,但是说客这事咱就不提了,你也知道小宝受了这么重的伤,我顾家也没有让她赔什么,让施宏图过来道个歉已经是退让的结果了。”
李玉玲看着对面的女人,眼角弯起,眼神注视着她,让人觉得真诚。
她收回视线,讪讪地笑着“那行,我来这就是说说,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嫂子你也不要在意。”
苏念梅送走了李玉玲和二狗子,跟顾小宝的主治大夫聊了会,小宝的伤口恢复的还不错,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能出院。
军区某间办公室内,俩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气势却不相上下。
站着的人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帽檐刻意地压低了几分,露出一张英俊的侧脸。
桌子后面的人接过纸袋,打开粗浅地看了看,握着文件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他的声音有些苍老“这是真的?”
站着的人身体微微前倾,却不卑不亢“我做事罗老您还不了解吗?现在机会就摆在您面前了,动与不动,全凭您吩咐。”
坐在椅子上的老者微微合上了眼,军区这片浑水也是时候搅清了。
“这施爱军在这位置上坐的也太久了,久到他都失去了初心。”
罗老笑了几声,“小顾,你可是我西区的一把利剑。”
顾惜朝敛眸,从喉咙中滑出一声轻笑。
出了办公室,顾惜朝去了医院,没有进顾小宝的病房,在院子里站了会。
顾惜朝斜眯着眼,倚在树干,手中夹着一支烟,从那里向二楼眺望着,烟圈从口中吐出,伴随着一小阵的咳嗽声。
他许久未抽烟了,再次抽起来口感还是不好,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掐灭了烟。
顾惜朝盯着那扇窗户,似乎在透过它看窗里的人,二十八年第一次受到挫折的小顾营长有些丧气。
脚尖踢着小石子,脑子里转悠地都是方正给的建议。
方正说,对喜欢的姑娘要及时告白。
想了想小妻子的反应,手里的烟又被折了一半,烟丝从中间露了出来,一丝丝地往地上溢。
他准是疯了才会听十七八岁的毛孩子的话。
又想了想自己小妻子的年龄,某老牛的脸愈发地黑了。
小妻子也才刚满十八,花儿似的年龄,自然是要粉粉嫩嫩的才好。
思索了片刻,小顾营长眯着的眼睛又张了开来,神神秘秘地又走出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顾营长灵机一动!
第19章 从前慢
顾小宝出院那天动静还真不小,顾小宝本身长得乖巧可爱,又加上一个母不祥的身世,院里的人或多或少对顾小宝也有关照。楼里空闲着的人要么赶来帮忙搬东西,要么对着小宝嘘寒问暖的。苏念梅也跟着重刷了几分好感度。
现在出了院子,还有那么几个人愿意乐呵呵地跟她打两声招呼。
苏念梅过着早上七点练习,中午赶回家给小宝做饭的定点生活。每天八点多都能碰到小方给自己送饭,问这孩子半天也不肯说饭是哪来的。支支吾吾的样子,一猜就是顾惜朝做的。
唯一奇怪的就是顾惜朝最近可能训练的累,早出晚归,回来后还总是倒头就睡,也不跟她有多余的话说。
不过这也好,她也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和顾惜朝的关系。前世虽然活到了二十八岁,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都快混到剩女的位置了,还连男朋友的影儿都没见着过,这么一下就嫁为人妇了,猛地还真转化不过来角色。
要总结苏念梅前世单身的原因,还真能数出来那么一二三条来。
第一条就是太是小仙女了,每天下了班就躺床上追剧,闲的没事了也是回老宅找几个老头老太太喝茶聊天,过得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社交圈也就那么大,来来互互交的那几个朋友都熟得成了哥们。
第二条就是工作职业所迫,考的省城的公务员,上五休二,假期较少,接触的还都是些人精,整个一地税局活脱脱能变成纸牌屋,下了班后都不想和人打交道。
第三条就是择偶要求太过于理想化。从小看童话故事长大的,每天晚上听的都是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长大后沉迷于看各种小言,幻想着自己的另一半能驾着七彩祥云来找她。后来发现现实中想找年龄差距不大,各方面条件都好还不是秃头的人都寥寥无几。
进了社会后发现爱情这玩意太平淡,有时候经不起波澜就碎了,像美人鱼化成的泡沫一吹就散了,更别提有一段安稳可靠的婚姻。
而现在自己每天远离了俗世,虽然日子没之前滋润,但没事逗逗娃的生活还是十分惬意的。
中秋晚会前的第三天马芳来通知她晚上要开一个中秋动员大会。
地点选在了大院中间的大空地上,晚上七点多集合,各家各户的随军家属都拎着个小板凳坐在空地上,活泼点的孩子聚在一起玩,几个内向点的缠在大人跟前,快要黏在大人身上,家属们在院里唠唠嗑,聊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