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红这才娇嗔的坐在了他的身边,软若无骨的附了上去,手指不安的牵住了无花的手心。“夫君可要帮帮我,母亲的心思你也知道的,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回去要怎样受罚呢。”
无花安抚的揉捏了一下手心的柔软,轻道:“既然他们没有将尸体带走,你又害怕什么呢。”
“可是这些东西,母亲都是吩咐了我要处理干净的。”长孙红有些懊恼,这些尸体正是在客栈时石观音让她处理的。
当时因为惦记着无花,又有些忌惮清栀,她就匆匆的掩藏了一下,先行回去。本想找个机会再做处理,没想到却被白愁飞发现了。
不,他们根本就不是无意发现。长孙红蹙眉想到,白愁飞这一次本就是冲着石观音来的。
她忽的有些紧张起来,拉着无花的手道:“夫君,这金风细雨楼来者不善,咱们要早做打算才是。”
如果长孙红心中想的是石观音倒下了,她与无花就失去了庇护,忧心日后。
无花心中想的却是,若是需要石观音死去,那他在其中作为一种怎样的角色存在,才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石观音早就该死了,无花面色温柔的想着,当然这不是诅咒,只是江湖势力走向的一个预测。若不是她藏在沙漠之中,以她心狠手辣的行为,和毫不掩饰的恶毒,只怕早已经被江湖人围剿。
这一次引来金风细雨楼的人,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在清理之中。
唯一的意外,便是那个倾颜绮丽的美人。
比他母亲的花海,还要迷惑人心,就连心有所属的白愁飞,也意动了。
无花忽的轻笑一声,却听不出几分笑意。
“你回去石窟一趟吧。”无花道。
长孙红诧异道:“为何?”
“帮我去花海,折下几支花儿。”无花垂眸,温和清雅的面容,似乎在说什么温柔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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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的夜晚,便是风声与圆月。
月光下的绿洲,幽静且惬意,若是忽视一行拖着尸体的人,想必会更加的应景。
白愁飞笑了笑,回头看向身后。
红衣美人站在月下,眉目间轻蹙,媚意中带着犹怜,风吹过裙摆,脚下的黄沙闪闪发光,像是站在无限星河当中。
“美人望月,轻蹙蛾眉,不知心中怨谁。”白愁飞望着清栀的的侧颜轻笑道。
清栀闻言,微微侧眸:“白公子错了,美人并不在望月,因为她根本看不到月。”
美人表情是冷清的,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眉眼在红纱之下透出怎样的瑰丽,像是黄沙中露出一角的宝石,待人拾起。
白愁飞走近几步,伸手轻轻的牵住飞舞的红纱,指尖摩挲着红纱的柔软,似乎在想象它贴在美人肌肤上的触感。
他微微叹道:“也许正是因为嫉妒你比月色更加惑人,才被带走了眼中的光。”
清栀笑了,唇角的温柔弧度,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味道。
“听闻六分半堂的大小姐,倾国且倾城,曾是公子心上人。”
白愁飞指尖微顿,有些无奈的放开了红纱,“雷大小姐,自然很好,否则有怎么会配的上楼主呢。”
清栀轻轻笑了,“白公子觉得,他们配吗?”
白愁飞勾唇,神情不明道:“自然是配的。”
雷纯,更像是一个年少轻狂的梦,他痴恋她,但是他们之间却隔了太多东西,不单单是苏梦枕,还有许多的其他。
白愁飞转身看向绿洲处,似叹似嘲道:“有些人,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就像他和雷纯。
苏梦枕和雷纯。
这也许,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风声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胡琴声,也许是附近的哪个商队正在排解在大漠中的孤寂,弹琴作乐。
“说起来,姑娘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白愁飞含笑看向清栀,眼眸含着暗示。“姑娘心中,难道不怨么?”
如此美人,该是被娇宠于怀间,她却被被迫要进入大漠,跟随他们一行人风餐露宿。
无花也是个有趣的人,明明心中已经蠢蠢欲动,却要为了那一丝的忌讳,苦苦压抑。也许还凭白的得了美人的怨恨,真是得不偿失。
清栀神情淡淡道:“白公子觉得,我会怨他?”
白愁飞笑道:“难道你不怨么?”
清栀勾唇,笑意浮动。“这世间,怨恨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我既不能打他,也不能杀了他,怨恨又有什么用呢。”
“说的没错,你拿他毫无办法,可是这样才越发让人不甘心,毕竟像你这般的美人,本该过的很好。”白愁飞声音带着飘忽,像是怜惜,像是叹息,又暗藏着浓重的暗示。
清栀轻轻道:“所以,我会让他后悔的。”
美人的语气很温柔,但也异常淡漠,像是一个冷漠的侩子手,说着自己一定会取下犯人的首级。
白愁飞笑了。
他发现这个看似柔软温柔的美人,原来里面藏着一层刺甲,就像是沙漠中的仙人掌,你以为里面是甜美的汁液,却不想被扎了满手。
白愁飞拂剑轻笑道:“在下很期待。”
清栀侧目,问道:“白公子,只是期待而已吗?”
白愁飞含笑,不动声色。“那清栀姑娘,希望我如何呢?”
清栀直接望着他的方向,勾唇笑道:“白公子难道不希望我做些什么吗?”
白愁飞眼眸微暗,看了一眼绿洲,轻飘飘道:“我来大漠的任务已经完成,又何必铤而走险呢。”
“你在做的,不过是金风细雨楼的任务,况且,你真的觉得,这个任务可以完成么?”
风沙刮过,几欲迷了人眼眸,清栀轻轻伸手牵住随风舞动的红纱,敷在面容之上,挡住了吹来的风沙,却也遮住了月下容颜。
白愁飞忽的觉得,有些可惜。
——像是月色被乌云覆盖,明珠被灰尘掩埋。
他有些心不在焉道:“清栀姑娘觉得,我出不了沙漠?”
“石观音怎么会轻易的放任自己的罪证离去呢,若是她亲自前来,只怕除开无花和长孙红,一个都不会留下。”清栀冷清道:“白公子有金风细雨楼作为底气,可我却不想死。”
“姑娘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死?”白愁飞笑看了一眼无花方向,道:“我倒是觉得,石观音就算来了,也杀不了你。”
清栀垂眸:“比起被折磨,死反而更加痛快。”
白愁飞笑了笑,眼中划过思绪,靠近美人,指尖拂过薄纱,低笑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清栀抬头望他,避开了他若有若无的触碰。
“就凭我,无处可逃。”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一片云擦过耳畔,但是这句话却让人不由得多想深意。
让人心口微痒。
白愁飞忽的笑了笑,“有些话,是不能随便对男子说的。”
清栀勾唇,“那白公子,信不信我呢?”
白愁飞定定的与美人对视,虽然她的眸中一片空寂,可是他却莫名的感觉到那种与之对视的感觉,甚至因为距离太近,而嗅到她身上的芳香。
更诱人的,是她温柔清浅的语气中,流出的那一丝锋芒锐利。
白愁飞想起了雷纯,脆弱而傲立的性格,像极了她。
第33章 踏月留香
沙漠的清晨,也许是这片黄沙土地最舒适的时候。
耽误了一夜的行程,今日一早,他们就要继续前往龟兹国,也许因为这耽误的功夫,还要赶一赶时间。
虽然极乐之星只是一个幌子,但是既然来了,白愁飞自然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清栀坐在骆驼边,抱着白瓷花盆,将水囊中珍贵的水源,一点点撒在干涸的土壤中。
沙漠中水源珍贵,一个人只能带着一只水囊,其中的分量也许在平时还算充足,但是在干热的环境内,水是怎么都喝不够的,抚摸着花盆内干涸的土,清栀有些后悔。
应该留在小镇里的,想必老板娘会帮她好好照顾。
“清栀姑娘,今日起的很早。”耳边传来温柔的男声,清栀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清栀垂眸笑了笑,收起了水壶,站起身望去。“无花大师也很早。”
美人背对着朝阳,身姿在柔光下似乎镀上了金光,踏着破碎的梦缓缓靠近,柔美且怜人。
无花脚步微顿,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只是闭上了眼眸,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清栀听到了这一声,走到他的面前,笑道:“大师,难道还会起来做早课吗?”
无花睁开双眸,看着极其近的美人容颜,叹息道:“也许是吧。”
无花的师傅曾经说过,他是个天生的佛门人,他听经、懂经、念佛理、知佛理。可惜的是他没有一个佛心。
他的心是**鸿沟,藏着人间繁华。
清栀又换回了那一身旧衣,腰肢纤纤,清丽似含露,素色的衣裙微扬,像是人间的玉兰花苞徐徐绽放。
无花没有问她为什么换了衣裳,只是移开眼眸看了一眼她怀中的花盆,问道:“为何一直带着这个花盆。”
清栀低头,轻轻抚了抚花盆,轻声道:“这是我朋友送的,我很喜欢,便一直带着了。”
无花想到了那个白衣男子,他低眸笑了笑,看着女子指尖,白皙如玉,似雕似画。
清栀轻笑,“今日,没有看到那位夫人呢。”
无花反问道:“难道你想看见她?”
清栀勾了勾唇,“自然是不想的,所以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无花微微一笑,眉目含着柔。
两人皆避开了长孙红的话题,无花不愿意多说,清栀也无心多问。
清栀轻声问道:“大师的伤,可好些了?”
无花手腕微动,用了上好的药粉,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还是会传来隐约的刺痛,似乎在提醒他,曾经在怀中的柔软腰肢,软的想含在口中的云雾,飘渺不知人间愁苦。
“已无大碍。”他缓缓道。
清栀笑了笑,颦笑嫣然,似乎是放下了心。
营地内的人群忽然嘈杂起来,无花看了一眼,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想必该启程了。”
刚刚说完这句话,白愁飞便出现在两人面前,他大约是去处理尸体的事情,衣上还沾着点点水雾。
白愁飞见到两人在一起,轻笑道:“看样子,你们似乎聊了有一会。”
无花垂眸轻笑,“不过聊了几句。”
白愁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着无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骑上了马,然后对着清栀柔声道:“你受了伤,今日与我同行可好?”
俊朗男人对着黄沙中的美人伸出了手,温柔又多情。
美人微微仰头,脖颈白皙而修长,她眼似含春波,轻轻一笑,能让世间男子都融化在她浅浅的唇角笑意里。
“好。”
无花的眼眸微暗下。
-
长孙红的指尖有些颤抖。
已经日过午时,太阳暴晒下的黄沙炙热滚烫,一粒几乎都能将人灼伤。可她却跪在日头最毒辣的一角,低垂着头颅,即便嘴角干涸到发白,也不敢多言一句。
只因为坐在石台上的那个女人。
她没有想到,本该在龟兹国安心做王妃的女人会突然回来,虽说她是石观音的大弟子,还嫁给了她的儿子,但实际上她与石观音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更多时间还是曲无容跟着她。
其最大的原因,便是石观音不喜看到她这张脸。
即便没有她美丽,也不能忍受。
若自己不是嫁了无花,又顺心听话,只怕也会落得跟曲无容一个下场。
想到曲无容面纱下的容颜,长孙红心中就是一颤,指尖抖动的越发厉害。
台上的石观音正在尝着冰酿美酒,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口中,然后对着面前的巨大水镜微微勾唇,看着镜中的美人做出同样的表情,她的心情才稍显愉悦,转眸看向太阳下跪着的女子。
“行了,起来吧。”石观音满意的看着长孙红妩媚的容貌因为汗水颤抖失去了颜色,整个人畏畏缩缩,连最后的几分娇媚气质都消失,心中这才满意了些。
“无花呢,不是说回来了么。”石观音捏着葡萄,妩媚笑道:“许多日子没见到他了,可真是有些想念呢。”
比起更像天枫十四朗的南宫灵,明显随了她的无花是更加得石观音的心。
长孙红被人扶进了阴凉处,勉强笑道:“他已经进入大漠了,正在去龟兹国的路上,想必再过些日子,母亲就能看见他了。”
石观音挑了挑眉,惑人的美貌多了几分凌厉。
“你向来缠着无花,怎么突然回来了?”
长孙红脸色微僵,她的袖口中还藏着几朵她摘下的红花,虽然这花是无花要的,但是若是被石观音知道自己擅自偷花,只怕又是一阵凌虐。
鬼使神差的,长孙红想起了清栀,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连忙佯装伤情道:“因为他身边出现了个美人,奴家实在伤心,便偷偷回来了。”
石观音手上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看向长孙红,“美人?有多美?”
长孙红垂眸道:“弟子不敢说。”
石观音眯了眯眼眸,轻轻的笑了起来:“不敢说,这不就是说出来了么。”
若是没有她美自然没什么不敢说的,可若是比她美……石观音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抬手就给了长孙红一掌。
她也没有错过长孙红的眼神,不过是想借着她的手除去美人。
长孙红顿时吐出鲜血,惊恐求饶:“师傅饶我一命……”
石观音勾唇,“放心,死不了,好歹你也是无花的人,我这个当娘的,总得给他一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