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独占——江有无
时间:2019-12-08 09:37:16

  时晚并没有问为什么他们没住在新家属院。
  爸爸妈妈工作很辛苦,她不想用这些小事让他们烦心。
  况且时远志夫妇并不在乎物质,两个人对研究的热情远超对物质的向往。
  家属院里的住户基本都和善,昨天被打发出来收衣服的孩子们更是跟在时晚身后,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喊得甜蜜。
  虽然多半是因为炸糖糕的功劳,但看着稚童纯真的笑容,总会让人开心。
  她叮嘱道:“不能吃太多,肚子会疼的。”
  住户不多,炸糖糕很快就送完了。
  只剩住在时晚家楼上的两家。
  修建年代早,家属楼并不高,一共五层,时晚家住在四楼。
  “姐姐姐姐!”昨天最先被吓哭的钱小宝抱住时晚的腿,亲亲热热地喊,“终于送完啦!姐姐和我们一起玩跳格子吧!”
  “五楼没有住人吗?”摸了摸钱小宝的头,时晚问。
  她这么一问,小孩们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都不吭声。
  最后居然一个个跟着率先逃窜的钱小宝全溜了。
  时晚哭笑不得。
  装好剩下的炸糖糕,她独自一人朝五楼走去。
  左侧似乎真的没有住户,敲了许久也不见人应门。
  只剩下右侧住在时晚家正上方的一户。
  抬手在防盗门上敲了两下,她余光一瞥,眼睫不由颤了颤。
  楼道里斜靠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正是昨天放在少年身边的那一把。
  *
  贺寻被敲门声吵醒。
  头疼欲裂,忽远忽近的敲门声像是小刀,一下又一下割在敏感的神经上。激得眉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蓦然睁眼。
  整晚没有关窗,此刻室内一片狼藉,家具被雨水打湿,花瓶从柜子上摔下,细白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四仰八叉躺在客厅地上,贺寻一伸手,不由嘶了一声。
  他皱着眉,偏头去看。
  指尖被锋利瓷片划破,正在渗出鲜红的血珠。
  盯着那串血珠看了一会儿,贺寻无声地笑了。
  操,果然没死。
  连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不肯收这条破命。
  然而一扯嘴角,喉头里便泛上压不住的血腥味。他咳嗽两声,咽下那几口血,把手撑在地上,摇摇晃晃起身。
  更多碎瓷片扎进掌心,绵绵密密地疼。
  在敲门声里趔趄几下,贺寻扶着柜子,勉强站稳。
  跪得太久,膝盖处最初的刺痛已经变成了几乎感受不到的麻木钝痛。
  但他并没管膝盖,而是拧着眉,一把扯下贴在身上还泛着潮气的衬衫。
  日头渐高,阳光穿过老旧掉漆的窗户,照在少年精瘦结实的身体上,将肌肉线条勾勒得分毫毕现。
  也将那一道又一道尚未结痂的伤痕照得分明。
  倘若昨天那群围观的孩子们还在,肯定会惊惶地睁大眼睛,然后抱在一起嚎啕出声。
  真的是怪物!
  不但在炎炎夏日里连跪三天,而且还是带着满身的伤!
  交错纵横的红痕从结实的胸口一直蔓延到小腹,背上当然也没放过,就连腰间凹陷处都被抽上了重重的痕迹。
  下手的人似乎想把他活活打死。
  在雨中跪了太久,伤口被浸得有些胀痛,似乎还有发炎的迹象,又痛又痒。
  贺寻决定先处理这些伤。
  没有理会执拗的敲门声,他扶着墙,慢慢地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其实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消毒的东西,贺寻心里很清楚。
  空置了整整十年,这么多年以来,他是这间房子唯一的访客。
  能用能吃的东西大多被肆无忌惮的老鼠们糟蹋完了,还能留下些什么。
  然而到底还是让他找到了一瓶白酒和一把剪刀。
  白酒不知什么年份,剪刀已经生锈。
  盯着锈迹斑驳的剪刀看了一会儿,他垂下眼,在灶台边十分潦草地磨了磨锈迹。
  脱下的衬衫很快被剪成一条一条。
  敲门声还在响,贺寻沉着脸,先给自己灌了一口,然后把白酒倒在布条上。
  毫不犹豫地朝伤口处按去。
  露在外面的那只黑眸骤然锁紧。
  白酒浓烈,酒精接触伤口的瞬间,仿佛被人重新在旧伤上狠狠抽了一鞭。
  钻心的疼。
  然而他只是顿了一秒,便面无表情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像是感觉不到刻骨的疼痛。
  不过一会儿,半瓶白酒下去,用过的布条堆成小山。胸膛和小腹处的伤口都消毒完毕。
  贺寻却在此刻犯了难。
  背上的伤隐隐作痛,只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为自己消毒。
  捏着布条,他盯着剩下的半瓶白酒思考片刻,放弃了直接把酒倒在背上的可能。
  敲门声还在响。
  妈的!
  浑身上下都在疼,执拗的敲门声让贺寻心烦意乱。
  有完没完!
  顾不上还没消毒完毕,他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
  *
  时晚原本不想敲这么久。
  但放在门边的那把黑伞让她很在意。
  昨天那个少年应该住在这里吧......
  她轻轻敲着门,不由自主地咬紧嘴唇。
  死寂的眼神令人印象太过深刻,她下意识的想知道对方情况如何。
  不过好像并没有人在家,敲了许久都没人应门。或许是去了医院。
  抬手敲了最后一次,她微微吸了口气,准备离开。
  门却猛地开了。
  两个人都是一怔。
  压根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会是个小姑娘,贺寻有些诧异。
  才搬来这里三天,除了天天冲他大吼大叫的段秀娥,他其实并不认识什么人。
  但眼前完全呆住的小姑娘有种熟悉的感觉。
  时晚被吓坏了。
  右眼上的纱布证明眼前的少年和昨天跪在荷花池边的确实是同一个,气质却截然相反。
  那只深沉的黑眸微微挑着,不再像昨日一般毫无波澜,漠然里挟着几分狂妄和不耐,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
  过于锋锐的打量眼神刺得时晚稍稍垂眸,然而视线略微下移,脸颊便骤然滚烫起来。
  这人怎么不穿衣服!
  性格有些刻板,顾忌已经长大的女儿,时远志在家不会脱掉上衣,即使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也坚持穿戴整齐。
  所以时晚从来没如此近距离见过异性赤.裸的胸膛。
  又惊又羞,她的脸登时红了,甚至都未曾注意到对方胸膛上一道又一道的伤。
  “我......”
  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时晚低下头,羞得几乎要哭出来。
  原本的来意被忘了个干净,她支支吾吾几声,最后还是决定和昨晚一样赶快逃离。
  然而贺寻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盯着少女精巧秀气的下颌看了一会儿,再看看楼道里的黑伞,他眼眸稍沉。
  “喂。”
  时晚刚想走,手腕一凉。
  少年指尖冰凉,却十分有力,轻轻松松将她扣住。
  几分酒气靠近。
  喑哑嗓音里掺着一丝轻佻:“小朋友,帮个忙呗。”
 
 
第3章 
  时晚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
  手腕被牢牢捉住,温热酒气吐在耳边,醺然中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暧昧。她的脸蓦然烧起来,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哐当!”
  直到防盗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响起,才瞬间惊醒。
  流氓!
  这年的治安状况远远不及十几年后监控系统全面建立时好,恶性案件常有发生,报纸上隔三差五能看见女性被强.奸猥.亵的报道。
  向洁常常叮嘱时晚,单独在家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晚上也不要一个人走夜路,等着爸爸妈妈来接。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在家属院里被强行拖进来的场景。
  时晚的脸一下白了。
  曾经看过的报道一篇篇出现在脑海中,浪潮般的恐惧扼住咽喉,理智告诉她应该尖叫求救,现实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手脚都发软,她只能死死盯着少年。
  拎起酒瓶,贺寻一回头,就看见小姑娘面色苍白地靠在门上。
  “拜托你了。”然而毕竟是个男人,不懂女孩的心思。身上又带着伤,他压根没想那么多。语气散漫。
  径自把白酒和布条都塞到时晚手里。
  然后直接转过身去。
  贺寻的动作干脆利落,倒是时晚在原地愣愣站了一会儿,这才注意到对方背上一道又一道的伤。
  脱下衬衫后,贺寻看起来并没有昨夜暴雨里那么瘦削孱弱。
  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少年肩窄腰细,肌肉线条流畅自然,每一根都恰到好处地透着肆意快活的张力。
  生机蓬发,年轻而飞扬。
  所以......
  时晚惊疑不定地看着交错纵横的红痕。
  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少年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时远志夫妇遇事讲道理,连句重话都很少说,这么多年更是一根手指头也没碰过。
  但不代表时晚认不出这些红痕是一鞭一鞭重重抽出来的。
  是家暴吗?
  她下意识这么想。
  “喂。”然而还没待细想,少年低沉的嗓音响起,“快点。”
  倒不是贺寻有意要催,他的腿还疼着,实在站不了多久。
  带着伤,他语气里不自觉掺了几分不耐和凶狠。
  时晚眼睫一颤。
  被挟持的恐惧尚未消散,房间里浓郁的白酒味激得人头脑发晕,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照做。
  酒精再度接触伤口的瞬间,贺寻霎时咬紧了牙关。
  操。
  他忍不住想骂人。
  疼是必然的,他先前消毒时已经习惯了,眼下的情况却又有些不一样。
  似乎是怕弄疼他,身后那只小手没什么力道,小心翼翼,迟缓而软绵绵的按在伤口上。
  很体贴。
  也分外的疼。
  拿白酒消毒与上刑无异,而这种缓慢的速度简直是在延长用刑时间。然而贺寻终究什么也没说。
  能找到一个肯帮忙的人就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反正命硬,又不是挨不过去。
  于是他皱着眉,任凭少女软乎乎的小手在背上动作。
  额头上薄薄一层细汗。
  贺寻咬着牙,时晚也不好过。
  从未像现在这样亲密地接触过异性的身体,紧张之余,狰狞的鞭痕又让她心惊。
  又羞又怕,抱着赶快处理完就能逃走的心态,她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好在少年一直很安静,除了肌肉硬邦邦地绷紧,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唔。”
  然而到了最后,当时晚轻轻按上腰间凹陷处时,贺寻一个没忍住。
  和他自己处理伤口的感觉完全不同,少女指尖真的很软,像是夏日轻盈飞舞的蝴蝶,缠绵细腻地吻在鞭痕最末端。
  让人心口一滞。
  瞬间失控。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到底出声还是有些丢人,为了掩饰尴尬的情绪,他轻咳一声,语气略带威胁,转过身去。
  然后贺寻就笑了。
  昨夜风急雨骤,灯光又昏暗,雨衣遮去大半面容,他压根没看清时晚长什么样。
  现在少女仰着脸,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段秀娥没说错,平心而论,这小姑娘长得确实好看。
  或许是因为害羞,瓷白小脸沁了层薄而透明的粉,鸦羽似的长睫轻轻颤着,纤长美丽。
  清透杏仁眼里落着窗外树影,微风吹过,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就是现在红了眼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看上去有种傻里傻气的可爱。
  腰间似乎还残留着酥麻的痒意,看着那双小鹿似的无辜眼眸,贺寻瞬间起了逗弄的心思。
  “喂,”他也不道谢,而是稍稍俯身,语气散漫:“你叫什么?”
  果然,小姑娘并不理他,呆呆愣了两秒,接着转身跑了。
  *
  冲回家,牢牢反锁住门,时晚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靠在门后,她屏息静气地听着楼道里的动静,确定楼上那个家伙没有追下来,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那究竟是什么人啊!
  时晚思绪凌乱。
  说是流氓倒也不是,可那散漫里带着轻佻和不经心的语气,着实不像什么正经人。
  尤其是那只含着七分笑意三分野的黑眸,看上去危险得很。
  惴惴不安之余,她又想起对方身上的鞭痕,一时间更加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时远志和向洁。
  爸爸妈妈工作忙碌,一般没有什么大事,时晚不会让他们操心。
  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她主动提起,今天没有加班提前回家的时远志夫妇反倒先说起了住在楼上的少年。
  “那孩子是沈怡的儿子?”
  饭桌上,平日里冷静内敛的向洁难得吃惊一回,语气愕然。
  “是啊。”时远志点头,往时晚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这才继续说,“谁能想到,我还是才听同事说的。”
  夫妻二人交换了一个有些伤怀的眼神,而时晚没听懂:“爸,你们在说什么啊?”
  “也没什么......”向洁的语气略显怅然,想了想,还是说道,“就是爸爸妈妈当年大学的一个老同学......”
  二十年前大学生都金贵,时远志夫妇一毕业就被分配到研究所工作,同班同学沈怡也是如此。
  接收她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现在夫妻二人工作的研究所。
  然而没过几年,沈怡就放弃了研究所的工作,听时远志办公室的老研究员说,仿佛是嫁给了大城市里某个有权有势的官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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