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文物成精了——南方赤火
时间:2019-12-12 09:45:56

  毕竟,尺度什么的,她说了算……
  佟彤没动,觉得自己变成了掉进锅里的羊肉片,早涮熟了……
  她面前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体温有心跳,有脾气有情绪,除了五官完美得有点像假的,其他方面明明就是个跟她一样的肉身凡胎嘛!
  他度过了那么多次新年,会不会觉得2020年这一次,跟以往的几百次有些稍微的不一样?
  他脸上会不会也有哪怕微微一点点飘红?
  她不敢向上看……
  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反馈。他就这么耐心等着,唇角在她额间抵着,不可思议的柔软,呼吸间溢出些微的奶茶香。
  “一!新年快乐!”
  旁边游客们兴奋地大叫起来。有人在转着圈的拍小视频,恰好把这一抹定格的额吻收入屏幕之中。
  在国人心中,公历新年并不如春节那样有浓厚的文化氛围;它在年轻人心目中的地位,更多地代表一个仪式性的“辞旧迎新”,承载着诸多空泛的重任,比如“从今年开始我要重新减肥了”,或者“明年我要读100本书”。
  有人冲着山脚下的空气大喊:“明年我们一定要结婚!!”
  佟彤心醉神迷地想,明年我要给自己定什么目标吗?
  “回去吗?”
  “嗯。”
  佟彤往微信里瞄了一眼,依然没有爸妈的轰炸消息。想必二老正在专心措辞。
  希孟带着她,跟着人群一道下山。纷沓的脚步声响在耳边。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不知谁手机中的网上新闻直播依旧在大声外放。放完了大佬们的新年贺词,然后是走马灯似的“各国领导人互致贺电”,然后是午夜新闻播报,世界各地五花八门趣闻大锅烩……
  在漫天的雪花中,佟彤忽然捕捉到一耳朵新闻。
  “……我台驻东非记者电……”
  她爸妈就在东非。这地方与世无争,平时基本不上新闻。
  她不由得格外留意起来。
  新闻里的主持人字正腔圆地继续报道:
  “……北京时间今晚22点左右,东非R国发生军事政变,反对派控制首都……据悉R国驻有一百余名我国派遣的援建人员……另有华人华侨数千……目前信号中断,伤亡情况不明……我国驻R国大使馆通报……”
  希孟正拉着佟彤下石阶,忽然觉出她手掌冰凉,手心一下子沁出冷汗。
  “等等,”她像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停住脚步,脸色刷白,“你听到了吗?”
  他蓦然想到:“令尊令堂……”
  “就在R国!不是,不可能,那儿挺和平一地方啊……”
  佟彤脑子里忽冷忽热的,一下子耳鸣起来,手脚冰凉发颤,第一反应是推开身边几个慢悠悠走路的游客,去追那个手机外放播新闻的:“喂,喂,您别走……”
  人家已经快步下台阶了,跟她隔好几个人。
  “您别走!停下!”她喊声带哭腔,差点在石阶上摔了跟头。
  希孟赶紧快步追上她,一把扶住,低声说:“别急别急,我给你放新闻。”
 
 
第90章 
  佟彤平时干什么都挺“稳”, 人小鬼大,倍儿有主意。但这种突发事件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一下子懵了,心里闪过各种各样电影里的战争画面。
  还有真实的战争画面……坠落的军机, 爆炸的冲击波……
  才想起来她自己也有手机。手上哆哆嗦嗦的什么都干不稳。希孟迅速给她点开新闻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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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的信息了。记者寥寥片语, 说这是谁也没料到的突发事件, 反对派闪电端了政府大楼,首都通讯全都中断,外交部正在紧急和多国沟通、收集情报、组织撤侨。
  播报新闻的记者也只能是从邻国接收只言片语的传言, 连新闻画面都没拍到几幅。
  难怪刚才通话信号尤其的诡异, 说断就断!
  后来也没有半句话的消息!
  他搂住她安慰:“别急, 相信大使馆。况且通常这些本国的政治势力都不会和外国专家为难,你父母应该是安全的, 况且担心也没用……”
  平时他唠叨这些可以美其名曰“祖宗智慧”,可这会子还那么冷静那纯属火上浇油。佟彤咬着牙抗议:“您别说了!我就是担心!是就是慌!怎么办怎么办……”
  国宝毕竟已经太久不做人了, 对人类的一些受激素支配的情绪化举止无法感同身受。
  他自以为然地安慰了两句,发现适得其反, 叹口气,果断闭嘴。
  “我们打个车赶紧回家,好不好?”
  佟彤大脑空白了好一阵,总算找回了东南西北, 弱弱地点头:“好。”
  一切他指挥,不知怎的就叫上了车,风驰电掣往城里赶。
  她隔两秒钟就刷一次微信朋友圈。爸妈一点动静没有。
  给大使馆拨国际长途, 意料之中的忙音。通讯果然全断了。
  进三环的时候,倒是张浩然突然来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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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彤小彤,”理科生也有点脑子乱,话说不利落了,“你姥姥刚才失眠,让我给她放新闻听……”
  佟彤心里本来乱成麻,又让人点了一把火,彻底炸了。
  “怎么了!”她吼。
  张浩然:“你听到新闻了吧?你爸妈工作的那国家出事了……对对,也怪我,让奶奶锁门睡了……那条新闻一出来,就听她房间里有动静,好像是摔了一跤……我敲门她也不应……你别着急别着急,我听见奶奶在房里叫唤了……”
  佟彤颤声回:“知道了。谢谢。姥姥的房间没其他钥匙,你能撞门试试看吗?”
  张浩然气馁:“试过,撞不开……”
  佟彤跟姥姥住得久了,老年人小病小痛的也遭遇过不少回。听到张浩然说了这事儿,虽然看起来比爸妈那边更紧急严重,但还算在她的“认知范围”以内。
  她一步一步指挥张浩然:“你现在打120。我十分钟后到家。你把大门打开,院子里杂物清理一下,别挡路……”
  只是她指挥了两句,挂了电话,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开车的司机师傅都动容了,同情地说:“小姑娘别慌,老人一定没事的,我再开快点……”
  凌晨的北京一点不拥堵。司机把出租车开成了赛车,在交规的边缘横冲直撞,顷刻间就来到胡同口。
  煤厂胡同是单行线。那司机师傅一犹豫,冒着“禁止进入”的牌子,在各式垃圾桶和老年助动车之中钻杆,又往里开了几十米,直接停在四合院门口。
  希孟把她往外一推:“我来付款。”
  他早不是的以前那个移动支付都用不利落的老古董了。佟彤着急,丢三落四,他把她的随身物品一样样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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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彤冲进四合院。意外地发现——
  “咦,您是……”
  好像是个锁匠,正在强开姥姥的房门。
  张浩然站在旁边,一头雾水:“说是你的朋友,来帮你开门……”
  咔哒一声,姥姥的房门开了。
  锁匠朝佟彤一点头,转身走了。
  佟彤完全震惊了。不认识这人……
  跟佟彤擦肩而过的时候,锁匠朝她微微一笑,转头一抹脸,变成了张择端。
  “小王发信叫我来的。”
  佟彤在出租车上抓狂的时候,“老年活动中心”已经收到了希孟的消息。
  “佟老夫人有恙,四合院集合。能来的赶紧都来。”
  而且是语音消息,语气清冷严厉,大有“不来就友尽”的意味。
  民宿里的几件文物都没睡觉,一听这事严重,赶紧过来了。
  佟彤冲进姥姥房间。佟姥姥倒在床边,正痛苦地喘气。
  “小彤……可来了……哎哟,我腿疼……”
  姥姥听到新闻之后,挂念女儿女婿的安危,比佟彤还着急,手忙脚乱的就想下床拨电话。一不小心,绊在椅子上摔了。
  老年人体质脆弱,普普通通摔一跤能摔出无数并发症。
  姥姥虽然表面上没受伤,佟彤还是不敢松心,赶紧说:“您别动,救护车马上来!”
  外头一阵有旋律的鸣笛。救护车果然来得很快。
  可是胡同太窄,里面又停满私家车。一辆小出租车尚且需要左钻右钻,救护车根本进不来,还在徒劳地腾挪瞄准。
  张浩然跃跃欲试:“要不我把奶奶抱出去……”
  可是一动,佟姥姥就哎哟喊疼,可能是哪儿扭伤了。
  “别动别动,怕骨折。”
  几个医护人员带着担架跑进来,做了简单的检查,小心把姥姥挪上去。
  胡同里这几天正在修下水管道,救护车停留的那一侧掀开了一大块地皮,用安全护栏围着。剩下一小条人行道不够两个人并排行走。
  几个医护人员为难:“要不让救护车绕到对面去……”
  “我来。”
  旁边出现个身材娇小的圆润小美女。她举重若轻地把担架一提——
  张浩然都看傻了。这姑娘体重大约是他一半,臂力可能有他的十倍……
  佟姥姥刚一出事,四合院里就来了一群神通广大的神秘人,像美国总统的保镖似的。
  而且这些人好像都在民宿里见过……
  他免不得生出一些疑问:“小彤,你的这些朋友是……”
  佟彤心里一颤,觉得继叶雨时、高茗之后,又要有第三个人瞒不住了。
  毕竟娇娇刚露了那么一手,已经完全把她自己摘出了“普通人”的范围之内。
  她想了想,说:“你去问潘滚滚吧。”
  曲线救国,暂时略过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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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娇单手举担架,平稳地走过了施工区。
  抬担架的几个护士都看愣了,以为她是哪位国家级运动员:“干脆你把老人送上车吧,你比我们稳多了。”
  佟彤从床头柜里抓出姥姥的证件,跟着跳上救护车。
  她对张浩然说:“帮我锁个门吧,辛苦了!”
  到了医院,办了手续,把姥姥推进急诊,佟彤总算松一口气。
  双腿一软,就瘫在椅子上了。
  维多利亚蹦蹦跳跳地过来,从破琴先生手里接过一个大塑料袋。
  “外卖。饿了吧?”
  佟彤晚饭后就基本没吃喝,只喝了几口奶茶。这时候早就前胸贴后背,整个人快没电了。
  “多……多谢。”她猛灌几口豆浆,又塞了两个包子,觉得三魂六魄稍微回来点。
  “你们怎么在这儿啊?”她问。
  “王老师叫我们过来的。”破琴先生语气铿锵,用低沉的语调安慰她,“说你需要点夜宵补充能量。”
  急诊室里的医生出来了,问:“谁是家属?”
  佟彤连忙跳起来:“我是我是。我姥姥怎么样?”
  值班医生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专家,拢着白大褂,跟她解释了一堆专业名词,大体就是说需要额外做一些检查。
  医生最后换成普通话,简单给佟彤翻译了一下:“老人未必摔出毛病,但她以前就有高血压的毛病,现在又自述有些头疼,所以我们还是得以防万一,把可能的急症都排查一下。”
  佟彤:“好好好,都查都查。都有哪些要我签字的?”
  碰上个这么配合的病人家属,医生也心情舒畅,耐心指点:“那就拿着老人的社保卡,去住院部交一下押金。”
  押金是多退少补。佟彤在刷卡机前才发现,这个月给文物大宝贝儿们消费太多,信用卡额度差了几千块……
  这么晚了银行也不开门。她还在琢磨哪里有ATM机,忽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腰。
  一个穿着儿童汉服的萌宝宝眼巴巴地向上看着她,手里捏着一沓人民币。
  “白老板让我们送来的。说你身上从来不带现金。”旁边小八哥耷拉着眉毛,满脸写着“还不快谢恩”。
  佟彤大为感动,赶紧弯下腰,一个个谢了萌娃。
  把萌宝们都发动起来了,《清明上河图》也真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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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火速交了押金,签了一堆文件,倒在折叠椅上,心乱如麻地发呆。
  夜间的医院没有白天那么人满为患,但急诊等候区里依然塞满了疲惫不堪的家属。有人举着自己的输液瓶,无聊地刷小说,有人捧着刚出炉的检查报告单抹眼泪,有人手上吊着石膏,用下巴夹着手机,情意绵绵地给谁打电话。
  大部分病号也只是有一两个家属陪同。佟彤身边倒好,直接来了一个团队。
  “佟姑娘,”张择端变脸完毕,行色匆匆地从男厕出来,安慰她,“张某刚刚算了一卦,老夫人是百岁之相,这次只是个小坎儿,不会有事的,养好了以后肯定更加矍铄……”
  佟彤眼底都是血丝,疲惫地看着这一圈宝贝,真心说:“谢谢了。”
  要是家里就她一个人——最多再加一个张浩然,这么突如其来的变故当头砸下来,手忙脚乱是肯定的,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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