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文物成精了——南方赤火
时间:2019-12-12 09:45:56

  “大概是因为佟姑娘老给他私发红包吧。”
  “你们院子里那个张浩然张公子可能也知道。”
  “也就是偶尔玩一下啦,不会长久的。”
  “我们会注意不让佟姑娘伤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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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一边陪着轮椅走,一边七嘴八舌表达意见。直到姥姥在病房里安顿下来,才客客气气地跟她道别。
  “那我们不打扰了,回见回见!”
  姥姥开始还笑呵呵的听着,听到后来觉得怎么不对味儿呢?
  再看这小伙子长得跟明星似的,好像确实有资本跟她外孙女“玩玩而已”……
  其实文物们说的倒都是大实话,只是不会换位思考,没有考虑到普通人的接受能力:仙人下凡,来人间走一遭新鲜,不管是几年还是几十年,在他们那漫长的生命里,当然只能算是“偶尔玩一下”了。
  佟彤也没想到,宝贝儿们居然这么蠢萌地把实话说出来了。顿时愣在原地。
  “不是,姥姥……”
  希孟跟人类(主要是佟彤)混得比较久,情商没那么糟糕,算是矬子里拔将军,一看姥姥的神色,知道有人说错话了。
  “您别误会。我和彤彤……”
  以他的性格肯定不屑于赌咒发誓,在人类面前求理解。
  但他也知道,佟姥姥要是真误解了,佟彤肯定会伤心的。
  他浅浅一笑,找了个折中的口吻,说:“我们昨天还和彤彤的父母通话来着。”
  用不着长篇大论的表忠心,单这一句,姥姥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都“见家长”了,他敢玩花样?
  再说了,从过去几个月他的表现看来,明明是个五好青年,一点没看出个人作风问题。
  “好好好,小伙子真不错。”姥姥拍板,“小彤累了一晚上了,别守着了,快回家歇着去吧。我这儿有医生护士呢。”
  佟彤哪肯,拽个凳子就坐下,“不成不成,我陪着您。反正今儿元旦放假。”
  她一边说,一边觉得身上发虚,好像刚跑完三千米。
  姥姥心疼地说:“你看你眼睛红的!快回去吧~”
  “我不。”
  这丫头人小主意大,自从工作挣钱以来就把姥姥当小孩儿了,她这么说绝对不是客气。
  这时候“男朋友”的重要性的凸显出来了。希孟拍拍她肩膀,轻声说:“你先回家。这里我来守着。朋友们我都叫过来值夜,让他们一小时一波轮番查房,有什么事马上叫你。”
  佟彤用运转缓慢的大脑思考了一会儿,乖乖说:“好。那就多谢了。”
  姥姥心里五味杂陈。这丫头不听她的,改听男朋友话了。真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欣慰。
  佟彤临走,姥姥忽然反射弧极长地想起来一件极其重要之事,差点从病床上站起来。
  “小彤!你爸妈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吗?你昨天几点跟他们通的话?”
  家庭群已经炸锅了,平时八竿子打不着、连辈分都算不清的远亲,此时也冒泡上来问候,或者至少发个双手合十的表情“求平安”。朋友圈里那些爸妈的老友更是满屏的“祈福”,让人看了格外心惊胆战。
  还有不少人,看似担心过度,其实唯恐天下不乱地转了一堆谣言,让人越看越心烦意乱。
  佟彤抿出一个微笑,晃晃手机。
  “外交部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所有中国侨民都已经都安全撤到邻国大使馆去啦。只是那边暂时没信号,不能接通国际长途。”
  姥姥喜出望外:“真好真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安心地躺到病床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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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佟彤哪儿接到过什么外交部的电话啊。她满脑子都是12308热线里那句“失联”。
  这可万万不能跟姥姥说,只能自己扛着。
  好不容易老人家身体无大碍,不能节外生枝。
  出租车一个拐弯,停在煤厂胡同口。
  今天元旦,张浩然去父母家过节了。四合院里空无一人,佟彤家几间房还保持着昨天救护车匆匆离去时的凌乱模样。
  家里还一片狼藉,从昨天开始就没收拾。佟彤想着新年新气象,打起精神收拾了半天,又播了两次12308热线,依旧是没有任何进展。
  维多利亚给她发微信,说姥姥已经在病房里吃上晚饭了。还抱怨希孟把她当丫头使唤,居然派她堂堂一个贵族小姐出去买奶茶。
  佟彤从烦躁的间隙里脱出身来,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她累坏了,晚饭也没吃,随便抹了把脸,换了套毛绒睡衣,倒在自己床上就睡。
  北风呜呜的吹进院子,树枝拍打屋檐。偶尔几声汽车喇叭,从层层叠叠的民居中穿进来,显得遥远而空洞。
  佟彤在这院子里住了二十多年,头一次成了光杆司令,单独一人霸着整个院子过夜。
  姥姥的鼾声也听不见了。隔壁翻书、走路的声音也没有了,张浩然房间里偶尔传来的刷番剧声音也没了,整个四合院像是被收进了一个巨大的气泡里,格外的与世隔绝。
  佟彤哪睡得着。翻来覆去一阵,又犯网瘾,摸出手机来查R国地图,找到那个博物馆,一米一米的检查周边。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大概是盼着能在旁边发现个防空洞。
  熬着熬着就开始掉眼泪,趴在枕头上抽抽噎噎的哭。
  昨天这个时候,她登上山顶,望着满城烟花,多高兴啊。
  她忍不住想,要是有一天,身边的亲人真的都离她而去了,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每天还笑得出来吗?
  她在故宫里一毫米一毫米的给古画补色的时候,手还能稳吗?
  她还有心思更新微博,跟网友插科打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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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哭得投入,她听到房门咔哒一响。
  “彤彤……怎么了?”
  希孟一进门就发现她把自己埋在被子中稀里哗啦,倒惊讶了好一阵,心底不是很理解。
  他有点不明白。老太太明明安好,她父母那边至少没传来噩耗;怎么在医院里她还笑模笑样的,现在倒跟吃了麻辣兔头似的,止不住了?
  佟彤使劲抽一下鼻子,带着鼻音说:“谁让你进来了……出去出去,辣眼睛别看。”
  一边说一边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上的纸巾。
  他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坐在床边,不解地问她:“有坏消息了?”
  “没有……没消息。”
  “那为什么……”
  佟彤也说不上来,眼睛看着他一只手正无意识地帮她理床单,忽然胸口又是一阵翻腾,起身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一边哭一边不忘给他解释:“别问……呜呜,我就是宣泄一下……呜呜呜,憋着生病……一会儿就好了,呜呜呜呜……”
  希孟轻轻拍她后背,撩起被角给她擦眼泪。
  他神色落寞,看着她那双哭得发红的耳朵尖,不禁担忧:真的没事吗?
  不过佟彤叫他别问,他也就没问,耐心地等着,直到她哭痛快了,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脸蛋眉眼都红扑扑、亮晶晶的,自己从床头柜上扯张纸巾,一通猛擦。
  “好了。”她勉强苦笑,“见笑。”
  “见外。”他释然,回敬一句,“我就特意回来看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佟彤终于想起来问:“你怎么进来的?”
  没听他说过有穿墙术啊。
  希孟忍不住微笑:“早间你不是把备用钥匙留给我了,方便我出入家门?——哦,你当时迷迷糊糊的,肯定忘了。”
  他单方面评估了一下,都男朋友了,卧室大概随便进吧。
  反正他以前也基本上是随便进的,佟彤可怜他形单影只流浪人间,基本不赶他。
  佟彤确实不记得了。四合院里总算有了点多余的人气——虽然另外一位未必算人,但他往房间里那么一站,总算把她拯救出了那种举目无亲、四面楚歌的状态。
  “老夫人精神状态不错,”希孟告诉她,“晚上换了药,做了理疗,现在已经睡了。她估计你也在家里休息,特意让我别给你打电话发信。”
  佟彤觉得嗓子一抽一抽的,还有点“过度换气后遗症”。刚想下床找杯水喝,希孟已经递过来了。
  别着脸,闭着眼睛,皱着鼻子,给她捏来一罐椰汁。
  佟彤感激涕零地接了,拿张纸巾包住易拉罐,大口开喝。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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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刚得知父母身处险境,佟彤六神无主了好一阵,出现各种应激性反应,还情绪失控地朝希孟发了两次脾气。现在她终于冷静下来了,觉得怪对不起他的。
  她喝完了椰汁,不知该说什么。
  从来都是别人迁就国宝,谁敢对他发脾气啊。
  而且他好像一点没记恨。这她就更过意不去了。
  虽说以前也经常跟他互怼,但她都掌握着分寸,以玩笑为主,就算把他惹毛了她也有后招,确保三分钟内迅速哄好。
  她反省,不能因为把人家升级成男朋友之后,就随便朝他倾泻负面情绪吧……
  当单身狗的时候她最鄙视有些女生把男友当情绪垃圾桶了,没想到轮到自己身上,还真难控制。
  归根结底,还是情不自禁的把他当成了同类,自作主张地在心灵的海域里,给他添了个可以泊船的港湾。
  人都是胆小的。有了港湾,就不愿出去独自面对风浪。
  她还在咂摸自己新鲜出炉的恋爱哲学,忽然感觉手上一紧,易拉罐被他收走,看都没看,直接投篮进垃圾桶。
  “又编排我什么呢?”希孟板着脸故意问。
  “我……”
  面对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要欺骗他简直是千古罪过。佟彤果断坦白。
  “我在想,昨天情绪不太好,吼了你几次,你别介意……”
  希孟还摩拳擦掌等着跟她互怼呢,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深情道歉,不太相信地怔了一下。
  他哑然失笑。
  “你不是说要给我‘沉浸式体验’吗?”他也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我觉得这样挺好,挺真实。用户体验一流。千万别改。”
  佟彤:“……”
  他是不是从广大游客的“大数据”那里分析出来,现代男女恋爱的时候,拌嘴闹脾气是正常现象,所以反倒盼着她生气似的?
  可真贱哪。
  她心中的包袱一下子轻了,脸上还带着泪痕,就笑着问:“那我发脾气你也喜欢咯?”
  他转过头,很高冷地不答话,大概是嫌她幼稚。
  不过他忽略了一点:桌上化妆镜里忠实地倒映出了他似笑非笑的脸色。
  “你别忘了,本尊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要是连一个小女生闹点脾气都不能包容,枉被你叫一声祖宗。”
  他也马上意识到化妆镜里能看人,眼看着佟彤一脸痴笑,立刻未雨绸缪地给自己这话打了个补丁,警告:“当然,你不许故意气我,气掉渣了犯法。”
  佟彤忍不住笑出声。这人是特意回来陪她调整心情的。
  其实他啥都不用做,在她面前刷个脸,心里的阴霾就知难而退了。
  希孟问她:“你要睡了吗?”
  佟彤摇摇头,“睡不着……对了,你平时漫漫长夜都干点儿什么杀时间呢?”
  换了普通人,叫男朋友陪着熬夜总归不太厚道。她毫无心理负担。
  希孟果断起身,取来她给他的旧平板。
  “最近在看公开课,”他点开个链接,邀请她,“想学什么随便挑。我充了半年的白金会员。”
  佟彤想给自己分心,心不在焉地浏览课程标题,理科、文科、艺术、经济……
  最后不知怎的,手指魔怔地定在一个标题上:
  《R国政治经济详解》
  毕竟还是放心不下……
  希孟叹口气,拿过平板,打开个视频软件。
  “看个电影好不好?别想这些了。”
  佟彤乖乖“嗯”一声:“你挑吧。不要恐怖片。”
  他于是搬来几个枕头,在她床上堆了个舒服的窝,把她放进去,自己靠在旁边,给她拉了半截被子。
  然后挑了个从片名到简介都冒傻气的喜剧片。
  “彤彤,我放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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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合院里很快传出一阵阵夸张的滋哇乱叫。小卧室里微光闪烁,五彩缤纷,人气十足。
  希孟怡然自得地看着影片里一群傻帽上蹿下跳,找到了极大的智商优越感。
  转头一看,小姑娘抱着他胳膊,正慢慢往下出溜,已经睡着了。
  他笑了笑,把她放平,被子提到她下巴底下。
  他自己也卧下来,挤在单人床的另一边,一手搂着她,一手越过她肩膀,把平板移到床头柜上,支好。
  ……不管怎么样,电影先看完。
  人类编剧还是挺有才的,知道怎么让人欲罢不能。
  电影接近尾声,忽然床头柜上,佟彤的手机嗡嗡的响声,开始玩命颤。
  希孟拿过她的手机一看,微微一惊。
  也不顾上看电影大结局了。手机屏幕上闪着个通话请求,头像赫然是一副乞力马扎罗山水彩画。
  “……佟老师?”
  佟彤还在熟睡,她从2019连轴转到2020,这时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进入了婴儿父亲般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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