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疼他爱他。
他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星熠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够好,虽没得过什么大病,可小病不断,从小到大医院没少跑过,牙齿也不好。
她总在心底自责,是不是因为她在怀孕的情况下吃了避孕药的原因。
她抚着他脊背,轻柔地拍打着,安慰着他:
“星熠,你怎么了呀,有什么不高兴的告诉妈妈。你这么小怎么能在心里憋事情呢,妈妈刚才说错话了,对不起,妈妈向你道歉。大家都是疼你爱你惯着你的,你有事就……”
“妈妈。”星熠缩在她怀中,声音闷沉沉,打断她。
“嗯?”
他已然有了哭腔,“你根本不爱我。”
她愣了愣,只当他撒娇,笑了笑,“谁说的,妈妈最爱你了。”
“不,妈妈不爱我,”他脑袋蹭着她,直摇头,滚热的眼泪都沾惹到她的皮肤上,“……妈妈骗我。”
“怎么哭了呢,”她叹着气,揉了揉他脑袋,抬手,给他擦掉眼角的泪珠儿。
直视他泪汪汪的眼睛,认真地说:“妈妈没有骗你。”
“那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没有。”他说到这里,又开始抽泣,上气不接下气的,委屈地直抹眼泪。
“下午打针,隔壁的小朋友他爸爸,长得好高好高啊。他一哭,他爸爸就抱他,抱得也好高,好高啊……一抱起他,他就不哭了。”
陈旖旎心口抽疼一下,动了动唇,还没说话,星熠又抬起双通红的眼,哽咽着问:
“妈妈,我爸爸……也有那么高吗?”
她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以前他年纪小不经事,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自然也不会说。
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他也没问过她。
但他从小总生病,心思难免比别的孩子敏感,上了幼儿学校后,能接触到更多别的小朋友,虽他不主动问,她心存侥幸之余,总心底惴惴的。
总觉得,一定有这么一天。
还是来了。
星熠见她不答,又埋头在她怀里哭。哭声有点儿大,她怕扰到别的用餐的人,抱着他,一路向走廊边走。
他伏在她肩,一路都在抽泣:“……妈妈,我爸爸也那么高吗?”
“他是不是很高,可以帮我按电梯,那么高?”
“妈妈……”
她抱着他,站到走廊。
飘窗开着,一阵风掠过她脸颊。
她竟也满脸是泪。
沈京墨一层一层地找上来,终于到了22层。
电梯门一开,他立刻走出去。
遥望一道身影,立在走廊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1更,2更在凌晨啦!
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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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寒声
沈京墨一路奔上来, 额角已生出了冷汗, 手心也紧攥, 满是一片湿冷的寒凉。
把一颗枯涸许久的心, 都浸泡得柔软。
一层一层找上来, 他走得急了,这会儿微微喘着气。
眸光也跟着乱颤,头顶的光, 晃碎了他视线。
眼见走廊尽头,一道纤影立在那里。
只是背影。
穿一身黑色连衣裙, 将腰身掐得纤细袅娜。背对着他。
不知为什么,虽看不到脸,但他就莫名地觉得, 就是她。
她的头发好像短了一些,轻拢在肩,露出单薄的脊背。以前她发的长度虽不及腰,但也不算短。
发色是自然的栗色偏黑,也很像她。
什么都像她。
他轻提了口气, 正提起步伐,往前一步。
突然就注意到, 她怀里抱着个孩子。
他一震。
隔得远, 看不太清,但的确能看见,靠在她怀中的的确是个孩子。身形四五岁大的样子。
孩子的脸埋在她纤瘦的肩,看不清脸, 但好像是个小男孩儿。
她抱着那孩子,像是在哄他,轻柔地拍着他的脊背,伴随着几声低语。
听不清。
只听见孩子在哭。
一会儿声音大了些,哭着喊她“妈妈”。
一声又一声。
他脚步僵在原地。
心底的某簇火,才燃起,又熄灭了。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设想过,她已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和另一个男人恋爱、结婚、生子。
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永远与他失去交集。
刚无比希望是她。
现在,他又无比希望不是她。
他曾问过她,为什么不能给他多一点时间——
给他一点时间,去解决该解决的;给他一点时间,可以抛弃顾虑,可以心无旁贷;给他时间,与她推心置腹,坦诚相待。
可是,六年了。
谁能等谁六年呢。
她凭什么,非要等他呢。
那一句“她不想再犯贱了”又如梦魇在他脑海中盘旋。
她正陷入思忖,朦胧中,听身后的电梯又开了,“叮咚——”一声拖回他思绪。
从电梯出来的人不留神撞了他一下,轻轻说了对不起。
他一回神。
走廊尽头的那道身影,就要消失在餐厅拐角。
她侧身之际,留给他一张无比熟悉的侧脸。
柔媚娇妩。
与他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不是幻觉。
不是。
如此,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确抱着一个孩子。
他刚才还清晰地听见,这个孩子管她叫妈妈,一声又一声。清晰无比,尖锐到,几乎要刺痛他的耳膜。
她走之前,分明留下了一个药盒。
把她这一生,将她的所有,都与他彻底划清了界限。
*
星熠不哭了,但还在闹脾气。
五岁大的孩子心性轻,懂事的时候,几乎让人意外——
陈旖旎听怀兮说他下午一个人从托管中心出来,冒着大雪,穿过三五个街口自己去儿童医院挂了号,独自等在医院排号,她真是又吃惊又心疼,登时就红了眼眶。
可他不懂事的时候,也真是让人怄火——
譬如这会儿吃完了饭,还在跟她闹脾气。陈旖旎牵着他小手,带他下电梯,好声好气地哄了他半天,他却还呶着张小嘴,存心跟她怄气,就是不说话。
好像没得到“我为什么没有爸爸”这样类似问题的答案,就不痛快似的。
很让人头疼。
陈旖旎晚上还有点儿事,告别了怀兮。准备先送星熠回去。
怀兮住在巴黎另一头,而她家就在几个街口之外。
雪天路滑,时候不早了,往返都不安全。而她们当模特的,成天也不清闲,今天工作结束一直在为星熠和她的事奔走,陈旖旎便没好意思留她。
陈旖旎和星熠站在路边的计程车牌前。
雪势已减缓不少,洋洋洒洒如细沙,在头顶飘扬。她抬头,车盘顶上有一块儿遮挡。
天色黑沉。
她将星熠软绵绵的小手攥在手心里,边用另一只手给他拉了拉口罩的边沿,柔声问:“冷吗?星熠。”
他嘴呶得高高的,把口罩都顶起来一块儿,不点头也不摇头。
陈旖旎心底哼笑,这臭脾气也不知随了谁。
“妈妈抱抱你呀?”她晃了晃他小手,讨好似地说,“这么冷,我抱着你,我们都暖和。”
他又是不做声。
小家伙还感冒着,这会儿好像是憋不住了,轻轻咳嗽两声,直打喷嚏。一声一声的,如猫爪子似地,挠在她心坎儿上。
她听着心疼。
于是微微屈膝,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抱起。
他去挣扎她,挣不开,她直接将他脑袋按在她围巾里,嘱咐说:“别动啊,妈妈也好冷,你也让我暖和暖和。”
他估计也是心疼她,突然一下就不闹腾了。
她心底得意地笑,她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才不冷。
好在是给他哄乖了,却还半天不做声,又好像是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孩子真是又像天使又像恶魔。
闹起来的时候烦得要死,这会儿乖了,听他偶尔轻轻咳嗽,又让人心疼的要命。
雪天难打到车,他们站在这边许久,周围人多了,全都簇拥在这里,都是为出行苦恼的,一时更困难了。
陈旖旎开始后悔为什么没让怀兮送她一趟。
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久久没动。
沈京墨与舒杨同乘一辆车,从酒店这边驶出,被一溜儿的车堵在这里。
舒杨刚接了个电话,挂了后,对沈京墨说:“那边说咱们直接过去就行,雪下成这样,已经这么晚了,也不着急的,大家慢慢过去,今晚就见一面,聊一聊,明天峰会上正式打照面。”
半天也没见他有动静。
那会儿沈京墨突然从楼下咖啡厅奔出去,动静不小,舒杨以为他怎么了呢。
结果回来,脸色更差。
问他也不说,真不知道怎么了。
他这会儿坐在车后座,透过车窗和飘摇雪色望出去,远处计程车站牌前,簇拥着七七八八的人。
时隔六年,她容貌比之从前,大气温柔了一些,以前那的那些嚣张明艳,被岁月拨去了棱角,慢慢地弱化了。
不知是否是为人之母的力量。
维持着那会儿他在楼上餐厅走廊看到她时的样子,陈旖旎抱着那个孩子。
那个喊她“妈妈”的孩子。
他认出了那孩子身上的白色羽绒服。
是那会儿在电梯中,让他帮忙按电梯楼层的孩子,是中国人,汉语也说的很流利。
舒杨察觉到沈京墨一直缄默,疑惑地抬头,顺着他视线,望过去。
浑然一愣。
“那是……”她机械地动了动唇,“……陈小姐?”
当年陈旖旎不告而别,突然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沈京墨为了找她,几乎把全世界都翻了一遍。
可都没找到。
听说她走时买了当晚所有航次的机票,生怕被他找到。
可那天晚上他就出了车祸——准确来说是开车回程的路上把自己撞了个半死,后来查到她那晚先飞了挪威,追过去时,她早已不知所踪,这些年也音讯全无。
舒杨也注意到了,陈旖旎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
他们互相依偎着取暖,形容亲密。陈旖旎还给他整理着口罩边沿,红唇轻抿着,笑意轻柔,一举一动都是一个母亲依本能展现出的温柔。
居然在这里碰见了。她居然还有了孩子。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舒杨对陈旖旎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游艇晚宴上。后来她还跟沈何晏订了婚,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六年了。
如今,真是各奔天涯,物是人非了。
舒杨轻叹一声,转头见沈京墨脸色低沉着。
他直盯着前方站牌下相互依偎的母子,视线不挪丝毫,攥紧了拳,指尖按住掌心先前已愈合的伤痕。
浸润了一把湿凉的冷汗,却像是还在流血。
那处不知名的伤口,也不断地扩张,再扩张。最终,将他的一颗心,都撕扯到血肉模糊。
他目光凝在那方。
他们好像是在等车。
或者,在等谁。
他又看着她怀中的那个孩子。
那会儿在电梯中见过一面,此时有雪色掩映,口罩遮挡,虽看不清脸,但他已开始在脑海里,极力回想起那孩子的模样。
甚至抱有一丝希望,去设想那不可能的可能。
他轻轻地阖了阖眸。
胸口一时烦闷,他降下一半车窗,即使外面冷,也想透透气。
前方拥堵的车流有所减缓。
载着他们,在岁月的洪流之中,开始缓慢流动。
陈旖旎刚才还觉得不冷,这会儿站久了,冻得脚底都发麻。
星熠还在闹脾气,缩在她怀里没动静。
她心底暗叹着他可真难哄,跺了跺脚,一辆车牌号熟悉的白色轿车就停在了她脚边。
她微微一愣。
星熠也看到注意到车子,登时从她怀里警觉地抬起了头,拽了拽陈旖旎的衣襟,
“妈妈——”
车门打开,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长腿迈开,走下来。
那道笔挺高大的灰色身影,嵌入雪色。
陈旖旎的思绪跟着模糊的雪幕,忽然,有一瞬的愣怔。
贺寒声撑开了黑色的伞,阻挡开头顶又一次愈发凶猛起来的雪势,绕开车头,走到他们面前。
他为她和星熠撑起伞,绽开温柔眉眼,柔声地笑:
“上车吧。”
星熠突然提着嗓子喊了句:“——爸爸!”
“星熠。”陈旖旎脸色一黑。
而不远处黑色宾利里的沈京墨,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也无比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声。
是,她不是必须要等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哪有那么容易呢哼
早就说了这本书从主角到配角没一个省油的灯,小家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