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
小姑娘软软说:“我吃饱了。”
她看着奚梓,奚梓立刻摇头,她要保持身材,刚才吃了一块已经犯罪了,绝对不能错上加错。
奚梓帮问了句:“你们谁还想吃蛋糕,这里还有一块。”
桌对面有个2班的男生伸手就要过来接,手伸到一半,被顾酌的眼风不带情绪地扫了一下,那男生一慌,立马打消念头,悻悻地抽了张纸。
站在点歌台的李佳媛无意间看到这一幕,冷瞥了一眼闻渺,粗神经的她,没有发现身边的孙璇攥紧了拳头,眼里射出寒意。
最后那块蛋糕就孤零零的放在桌子上,没有人再动。
嚎歌持续了很长时间,少年少女们唱歌水平参差不齐,耳朵一会受洗涤一会受摧残,中途,奚梓上去跳了一段火辣热舞,把气氛炒到最热。
跳舞时的小酒窝,在发光。
“奚梓跳得那么好,艺考考北城艺术学院舞蹈系肯定没问题的。”
闻渺就安静地坐在原位,偶尔和顾酌搭两句话,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今天才知道奚梓原来有一个舞台梦。
他们的未来都是光明的。
奚梓跳出了一身汗,回座位途中,偷偷举起手机给座位上正在低声交谈的两个人拍了张合照。
吃饱喝足玩够,十点多,孟维起身拿过话筒。
交谈声停止,他喜气洋洋道:“很开心我的17岁能有你们,总之,我今晚非常开心,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大家都要早起上课,今晚就到这吧,大家都回家睡觉!”
确实不早了,窗外江景绚烂,同学们互相告别,三五成群走出包间,孟维和他的几个铁哥们留下来搬礼物。
闻渺和奚梓跟着顾酌走出“野性难驯”,晚间风愈发的凉,两个小姑娘被冻得直哆嗦。
大多数同学坐上家里派来接送的车,家里没来接却住的近的,搭着顺风车就走了。
这个点地铁和公交都停运了,闻渺只能打车回家。
也不知道顾酌是不是骑车来的,为了不让他察觉出异样,她像上次那样问他:“你怎么走?”
奚梓随口一接:“他应该骑车来的,这里打不到车,得往前走走。”
“没骑。”顾酌说。
闻渺仰头看着他,听到他说:“我打车走。”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烦躁,这样的话,他们又得一起回家了。
三人走到路口才看到出租车的影子,站在路边拦了辆车,闻渺让奚梓先走。
奚梓:“你先吧,你对这边又不熟,你先走我放心。”
闻渺:“有顾酌,我们一起走。”
奚梓还没消化掉这话的意思,她又补充:“我们住得比较近。”
奚梓的八卦之魂刚燃起,便被闻渺无情浇灭,她催促道:“快走吧,再晚明早起不来了。”
由是,小酒窝带着满腹的好奇被小绵羊连推带拽地塞进车里。
这边出租车很多,顾酌还没来得及给冻得直打颤小姑娘添件衣服,下一辆车便来了,他只好作罢。
两人坐进后排。
车没开多久,闻渺手机屏幕亮起,两条新信息进来。
小酒窝:[图片]
小酒窝:养眼
应该是偷拍角度的原因,照片里她和顾酌离得好近,闻渺又开始心虚,情不自禁从车窗里偷看了一眼顾酌,他靠着座椅眼皮耷拉着看着前方。
收回视线,她悄悄把照片保存下来,放在一个加密文件夹里。
*
一夜放纵。
第二天班里睡觉的人大幅增加,老师们各有各的风格。
物理老师戴着小蜜蜂来讲课,整节物理课魔音缭绕。
政治老师非常天使,见他们这样,给他们发了张试卷,自己坐在讲台上备课。
3班任课老师中,地理老师是话最多也最喜欢转发心灵鸡汤的那个,课是不上了,却非得听他们畅想未来。
还非得一个一个顺着回答。
陀螺第一个:“出国。”
大家都没什么兴致,都学着他的模板,简单回答了一下近三年的打算。
孟维:“没想好读文读理,高考。”
高阳:“理科,高考。”
顾酌:“理,高考。”
闻渺:“我,没想好,高考吧。”
奚梓:“文!艺考。”
夏玥:“文,高考。”
李佳媛:“出国。”
孙璇:“理科,高考。”
翟张扬:“高考或者出国,没想好。”
3班40个同学,初步计划:高考26人,艺考5人,出国9人。
时间缓缓流淌,千不情万不愿,高一全体还是迎来了晚自习这个让人喜欢不起来也没资格拒绝的东西。
前程在前,该经历的怎么也得经历,躲不掉。
自从上次郑川在赛车场被人修理,闻渺在学校的生活就清净了很多。
周末她还是一样去做兼职,周末学习时间少了,她就充分利用周中的时间来学习。
上了一周晚自习后发现,铭远的晚自习虽然安排老师,但老师从不讲新课,要不就讲一下习题试卷,要不就让他们自习给他们答疑。
晚上回家坐地铁,人少,也安静,她就听一会听力,或者看一会书。
北城的冬天悄然而至,学校银杏叶黄了又落。上次孟维生日过后,每天面对着顾酌,心里那些偶然冒出来的异样情愫还没破土而出,就被她狠心扼杀。
周末在“留驻”的空调房里待了一天,从南泉广场站出来,北风打着转砸在她温热的面颊上,没一会,温热退散,脸被吹得冰凉凉的。
抬手一摸,冻手了都。
这风,比小城的厉害多了。
气温下降的缘故,广场上的人明显比刚到北城那会少了,有时候早上经过喷泉,还能看到池水表层结了薄薄一层冰。
闻渺缩着脖子走在冷风和稀疏人群中,那个经常来的乐队今晚也没来了,短靴踩在砖面上发出来的声音清晰入耳。
忽然,均匀的脚步声中混入了一声凄惨的幼猫叫声。
她停下脚步仔细听,猫叫声没了,就在她以为她听错了的时候,那声音又开始了。
这次不似之前,这回一声接一声的,一声比一声虚弱凄厉。
是哪只小家伙受伤了?还是饿了?还是冻到了?
无数猜测涌现脑海,闻渺四下寻找,发觉叫声是从广场西侧的教堂后门那边传过来的。
前面挡着一堵墙,什么也看不清。
她疾步走过去,因为心里着急,一时没注意到墙后面的环境。
刚拐进墙,脚下突然绊到什么东西,惯性使然,她狠狠摔倒在地。
手掌和膝盖着地。
手心重重擦过粗砺的地面,向前滑了很长距离。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这两处便传来锥心的痛感。
生理性眼泪瞬时涌出。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片恶劣的嘲笑声。
错愕抬头,面前猫没有,只有一群或蹲或站的陌生人,一共五个,四女一男。
那男的有点眼熟,可是她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他。
而她的侧后方,还有一个拿着手机靠墙站着的女生,见她看过去,女生点了一下手机。
手机里响起她刚刚听到的猫叫声。
她被骗了。
缓慢直起身,手心一片湿热,之前划伤的地方擦破了一大块皮。
闻渺还来不及仔细察看擦伤程度,其中一个人便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小妹妹?”那女的说,声音带着胜利者的沾沾自喜。
闻渺跪在地上无法动弹,忍了忍把剩下的泪水憋回去,才抬起头来看着那人。
她一开始是想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可听到这样的话,她忽然就不想问了。
她们根本就是蓄意而为。
既然这样,何必浪费口舌。
见她不说话,那女的似乎也不在意,自问自答:“你和你朋友打了我们的人,我们还这一下,公平。”
闻渺消化了几秒她话里的意思,然后把视线移到在场唯一的男性身上。
男人瑟缩在角落里,明明他们处在强势一方,他却表现得畏手畏脚。
“他先来惹我的。”闻渺冷冷地说。
她认出男人来了,可明明就是他手贱先来惹她的。
那女的冷笑一声,蹲下来双指掐住她的脸:“你们铭远的学生怎么都这么贱啊。”
闻渺抬手用力扳开她的禁锢。
一句“我觉得你们比较贱”差点破口而出,最后却被她硬生生嚼碎了吞回肚子。
“滚吧。”那女的说。
闻渺狠狠咬着牙,忍着痛意艰难地站起来,在一群变态的嘲笑声中跑了出去。
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掌心流出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闻渺姐姐!”
熟悉的声音也没让她停止奔跑。
宋洺从车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雕塑边追上闻渺,瘦长身躯拦在她面前。
闻渺终于停下,偏过头不看他。
女孩额头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汗,面色惨白。
“发生什么事了?”宋洺问。
嘀嗒。
血液在地板上溅开。
他看到了地上的血,视线上移,看到女孩几乎被血染红的手指,他震惊喊道:“你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宋洺火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一边问,他一边四处寻找答案,果然在教堂边看到几道得嚣扬跋扈的身影。
“是不是他们?”宋洺问。
闻渺没有回答,眼睫却颤抖得厉害。
见她这样,宋洺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一边气冲冲地往教堂走一边给他哥拨了电话。
宋洺出来时他哥还在学习,这会手机还在身边,顾酌很快接了电话。
宋洺咬牙切齿:“快来小广场,渺渺姐姐出事了。”
“说清楚。”那头说。
“说不清楚!”宋洺提了音量,“你过来就行了。”
他强调:“必须来,快点来。”
你不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收拾人可以,渺渺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挂掉电话,宋洺提步去追,却被追上来的女孩挡住去路。
她说:“别去。”
宋洺以为她是害怕他应付不了那几个女的,于是宽慰道:“放心,他们还不够我放在眼里。”
闻渺看着面前这个高出她好多的大男孩,轻声细语道:“你是男孩子,那些人不值得你动手,明天要上学,赶快回家。”
宋洺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很气:“我没有那么多正人君子讲究。”
眼见那几个人走远,他急忙绕过她往前跑。
闻渺用另一只没怎么流血的手拉住宋洺的袖子,固执地把身高力大的男孩拉停。
她的声音很坚定:“你不可以去。”
宋洺怕拉扯到她的伤口,放弃了挣扎,然后争分夺秒地对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拍了几张照片。
因为闻渺的阻止,他憋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叫你哥不要过来了。”
宋洺表示他不想说话,默默走到流动商铺前买了两包纸巾,一瓶矿泉水,要了半纸杯热水。
闻渺把外套拉链拉到尽头,坐在雕像前的石阶上无奈叹气。
血液渐渐凝固,流得没之前那么凶了,然而她的衣服还是蹭了好多。
手心疼到麻木,冻到僵硬,她能感觉到上面的皮肉在跳动。
钝着的疼。
宋洺把东西拿回来时,看到顾酌从广场西边过来。
他迎了上去,把东西交到他哥手里,压低声音说:“交给你了,我得先走了,你别问她,我路上微信跟你讲清楚。”
顾酌“嗯”了声,凝眉望着雕塑方向。
宋洺离开了广场,他快走到闻渺身前,女孩低着头不看他,他直接俯身拉起她藏在身侧的手腕,仔细观察之后,开口问:“家里有没有消毒水和纱布?”
“有。”
小姑娘没有哭,声音却有些哽咽。
她膝盖边的布料沾满碎石子,被磨破了。
他愣一下,又问:“能不能走?”
她轻轻摇头。
顾酌把纸巾装进衣兜,放弃矿泉水和纸杯里的热水。
矿泉水瓶留在高台上,明早有人会来捡回去卖。
纸杯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返了回来。
“慢慢站起来。”
他扶着闻渺站起来,女孩站在台阶上,他不用蹲下,转过身站在原背起她。
背着,碰到伤口不可避免,小姑娘轻轻“嘶”了一声。
“稍微忍忍,很快就到了。”
“嗯。”
走出广场,他故作轻松地问:“你一个人住,敢不敢让我进去?”
闻渺撇撇嘴,眼见眼泪就要控制不住,却是笑着说:“敢啊。”
她不想问他怎么知道的,大概就是她和奚梓说的时候,他随耳朵听了一句。
敢是真的敢。
倘若连他都不放心的话,那她也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之后一路无话。
她腿疼,手疼,头也疼,整个人像被人塞进麻袋狠狠锤了一顿,零件没一个是好的。
疼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次顾酌终于不在止步于保安亭,“江汀岸”他不是没进过,可他自己进和小姑娘允许他进,两者性质截然不同。
东楼里的保安给他们开的门。
高级小区的保安经过培训,眼观鼻鼻观心,看到住户满手的血也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