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青橘一枚
时间:2019-12-19 09:21:11

一切收拾妥当的李霁侠翻过窗,唤了常喜,陪着自己溜着墙根一路来到秋鸣阁的篱笆墙外。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虫鸣自花丛深处幽幽传来。李霁侠点点头,示意常喜就守在这篱笆墙外,若是看见人远远来了千万得利索点。常喜点头,让世子爷放心,再有条不紊地从身旁的包袱里面摸出来一件大棉袍,往自己身上一裹,在篱笆边寻了一块石头便挤着蹲了下来。
李霁侠放心了,兀自推开篱笆门便往秋鸣阁正门走,秋鸣阁乃两层小楼,内里漆黑一片,听不见一丝人语,显见得薛可蕊和怀香都睡着了。李霁侠来到屋外,抬手就开始砰砰砰地敲门。
不多时,一楼有烛火点亮,李霁侠听见怀香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是谁?”
李霁侠兴奋,压低了声音便答:“是我,怀香快开门。”
怀香开门看见是李霁侠惊讶无比,没想到这么晚了世子爷居然跑来了秋鸣阁,赶忙让开一条路让李霁侠进门。
“怀香,世子夫人还好吗?”李霁侠望着怀香,眼里有些踯躅,也满含期冀。他与薛可蕊太久没见面,他有些担心她会埋怨他。
每次薛可蕊都是因为李霁侠才遭遇厄运,并且在薛可蕊最困难的时候,这位世子爷都不见踪影。仅凭这一点,怀香就对李霁侠无法生得起好感,但不管怎样,李霁侠毕竟是薛可蕊的夫主,李霁侠对薛可蕊好,她也是喜闻乐见的。
见李霁侠深夜探访,怀香倒也真心替薛可蕊高兴,当下便劝慰李霁侠,说世子夫人过得凄苦,只盼世子爷能早日把夫人给接回去,世子夫人在二楼休息,世子爷上去便是。
李霁侠点点头,转身朝楼上走,并让怀香送点热茶上来。怀里揣着那包仙药,李霁侠准备用怀香送上来的热茶兑兑,好与薛可蕊同饮。
薛可蕊睡得正香,却被楼下的敲门声惊醒,然后听见李霁侠的声音,当下便有些惊奇。这世子爷看来恢复得挺好,这都能半夜溜号了。
薛可蕊自床榻上坐起,拿了一件棉袍披在肩上,她撩开床幔,斜靠在床头,死死盯着门外。
李霁侠自门外走来,薛可蕊看着他身披大氅自远而近。他的双眼闪着亮晶晶的光,清癯的脸上也算有了点血色,李霁侠走到离薛可蕊两步远的地方站住,欲言又止,脸上全是重逢的喜悦。
薛可蕊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深夜前来看望自己,当然也不知晓李霁侠为了这次见面做过什么样的准备和安排,她只知晓这是李霁侠醒来后他们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李霁侠晕倒,薛可蕊被柳玥君所诟,而“肇事者”李霁侠似乎从来都没有替她考虑过,他完全清楚事件的全部经过,却任由柳玥君将她禁足在这破败的秋鸣阁自生自灭,就连差人给她多送两件衣裳都没有。
薛可蕊不明白李霁侠为何一边对她展示出蛮不讲理的强烈的占有欲,一边又无比冷漠地对待她的身心感受。她已经不指望李霁侠能真的为她的喜怒多考虑那么一丢丢,这位世子爷爱的只怕是他自己吧?他在意的只是他自己的感受,薛可蕊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不会是他考虑的范畴。
她默默地转过了头,不想理他。虽然薛可蕊不介意一个人就这样住在凄冷的秋鸣阁,却并不代表她非常高兴通过住进秋鸣阁这种虐待自己身体的方式,得到离开李霁侠的机会。李霁侠长期以来对她遭遇的种种不公平对待,始终保持如此冷漠的不闻不问的态度,这让她非常心寒。
“娘子……”李霁侠怯生生地呼唤她。
薛可蕊依旧别开脸,纹丝不动,她对李霁侠那貌似“讨好”的态度视若无睹。他哪一次不是肆无忌惮地伤害了她后,再用这种视她若珍宝的态度换得薛可蕊的原谅,然后再次将她践踏入泥泞,狠狠作践。如此不知疲乏地循环往复,直至她的身心皆伤痕累累。
“娘子还在怪我么?”李霁侠的声音无奈又委屈。
薛可蕊无语,觉得自己想要与他谈爱,完全就是奢侈。他自己不知轻重,把自己憋晕了,害得啥也没做的她跟着受了那么大的罪,难不成还指望她对他今日的造访感恩戴德么?
见薛可蕊始终不理自己,李霁侠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好在怀香推门进来送茶。
“世子爷,夜间寒气重,喝点热茶早些歇息吧,莫要吹了风又凉了身子。”怀香关切地招呼李霁侠。
李霁侠颔首,谢过怀香的照顾,让她赶紧下去休息,这里不需要她伺候了,他会照顾好世子夫人的。
怀香点头,瞄瞄床头面沉如水的薛可蕊缩了缩脖子,再默默地关上房门后轻轻离开。
李霁侠再度确认门窗都关好后,来到了茶桌旁。他拿手试了试水温,又提起茶壶往桌上两个茶杯中倒了两杯茶,便端起这两杯茶向薛可蕊走来,也不管薛可蕊拒绝不拒绝,直接侧身坐到了薛可蕊的身边。
“娘子,莫要生气了,看在为夫今日特意来向你赔罪的份上,咱以茶代酒,相逢一笑泯恩仇可好?”
薛可蕊望着眼前端着茶,一脸讪笑的李霁侠冷哼一声。“还泯恩仇呢,你是说我负了你的恩,却还将仇报你?”
李霁侠大笑,“娘子说笑呢,是为夫负了你的恩,却不知投桃报李。”
薛可蕊依然不动,“哪敢让你报李,你再不朝我扔刀子,可蕊就感恩戴德了。天气凉,世子爷若要害你自己又生病,贱妾可就担当不起了,可蕊劝世子爷快些回去吧,枫和园暖和,我这里寒风呼啸的,没得冻到世子爷您。”
李霁侠举着杯,低头望着薛可蕊却不说话。薛可蕊不领情,他挺生气。他觉得自己对薛可蕊算得上是多爱多怜,百依百顺,哪一次不是他主动伏低做小哄她开心?可是自己总是单方面的付出,却换不来她积极的回报。薛可蕊总是那么恣意任性,爱使小性子,比宫里的公主都难伺候。
李霁侠将薛可蕊的逐客令彻底当作了耳边风,他举着茶杯,只望着薛可蕊的脸冷冷地吩咐道,“喝下去。”
刚下了逐客令的薛可蕊有些懵,她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李霁侠,有些不能理解他为啥非要在这个时候要求自己喝下这杯水。
“为什么?我不想喝水。”
“喝下去。”李霁侠沉着脸依旧坚持。
薛可蕊目瞪口呆。
二人一个端着杯,一个看着杯,双方僵持良久……
终于,薛可蕊坚持不住了,她抬手接过李霁侠手里的茶杯,一个仰头,干净利落地一饮而尽。不过一杯水而已,不值得二人如此剑拔弩张。她大不了再委屈自己一次喝下去,好让他赶紧走人。
见薛可蕊让步,李霁侠面色稍缓。他也将另一只手中的茶杯凑近自己的嘴,一口喝下。
“睡吧。”
喝下这杯不知蕴涵何种意义的水后,李霁侠卸下重担般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直起身来,窸窸窣窣开始脱去自己的大氅和外袍,一股脑儿堆在床尾的春凳上,然后干净利落地爬上了薛可蕊的床。
薛可蕊惊讶地看着他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躺到了自己的身旁。
“你干嘛睡下了?”
薛可蕊推推他的胳膊,明显不欢迎他的留宿。
李霁侠愈发不高兴,眉头都皱了起来。“你是我的妻子,服侍我睡觉不是应该的吗?再说这么晚了,外面又冷,你还要我就这样顶风冒雪又走回去?”
薛可蕊抬头看看窗外漆黑的夜空,虽然没有雪,风的确不小。尽管自己是万般不愿意,但也只能无奈地任由李霁侠留宿在这里了。
屋内灯影绰绰,薛可蕊掀开锦被,就想去吹灯,却被李霁侠一把拉住。“别管它。”
“可是开着灯不好睡。”
“别动,走来走去被窝里冷。”李霁侠闭着眼,口里嘟囔着,铁钳般的手死死拉住薛可蕊的胳膊。
薛可蕊想了想,终于放弃了再与李霁侠作对,她放下锦帐,除去外袍,重新钻回了被窝。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别再跟自己闹别扭就行。
 
第五十四章 薄情
不过只躺了一会儿, 薛可蕊就发现了异样:不知怎的, 今晚尤其热,连带李霁侠也像个火炉炙烤着自己。不仅身体热, 就连心里也如有百爪齐挠。
李霁侠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不舒服,他一把掀开被子,翻身过来便伸手探入她的小衣。炙热的大掌摸上薛可蕊柔软的腰肢, 带给她一阵怪异的激荡, 她竟如此渴望这只大掌能继续带给她更多的抚慰……
薛可蕊再不通世事也知晓这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她感受到李霁侠喷射进自己耳朵里滚烫的呼吸,带给她赤-裸-裸情-欲的信号,挑动起她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的和鸣。
薛可蕊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下自己身体深处的悸动,拼命推开了情潮渐涌的李霁侠。
“你且消停些!才从病榻上起来便忘了当初的惨状?”
李霁侠果然停止了动作,借着透过锦帐柔和的烛光,他怔怔地望着薛可蕊那嫣红的面颊, 如水的双眸。突然李霁侠咧开嘴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娘子莫要瞧不起人, 为着今日来见你,你夫君可是下了一番苦功。不过娘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为夫是瘦弱了些, 那么便求娘子怜悯则个, 劳动劳动娘子,成全为夫一次罢!”
说完他抬手架紧薛可蕊的胳膊, 就要往自己身上拖。
薛可蕊吓坏了, 再不管自己悸动不悸动, 拼了个手酸腿软, 终于挣脱开李霁侠的控制。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才刚经历过那生死一瞬间的薛可蕊怎敢再松篱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到了床尾,抱紧锦被的一角,望着李霁侠酡红的脸。
“你别动!我不想再往母亲的心头上又添一笔新账。”
李霁侠哪里肯依,不屈不挠也探身过来,只手一推,将薛可蕊按倒在那堆被褥上,一把扯开自己的贴身汗衣,直接密密实实地就压了上来。
“娘子别介!你我二人是夫妻,敦伦燕好不是应当的吗?又能有什么帐好记?”说完伸出手来便要脱她贴身的衣裤。
没想到李霁侠如此不听话,竟然对自己用强,薛可蕊又惊又怕,强忍着周身的酸软便奋力挣扎了起来。二人缠斗过程中,李霁侠的手隔着单薄的细布衫,碰到了薛可蕊的身下。
“这密露散果然是好东西,不过那么一小勺,水儿便浸透了布片儿……”
李霁侠沙哑的呢喃传入薛可蕊的耳,薛可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李霁侠的手却直接抚上了她的腿间。感觉到腿间怪异的濡湿,李霁侠那滚烫的呢喃继续灌入薛可蕊的耳:
“娘子……你就别再坚持了,你且乖一些,今晚为夫保管能让你受用一回……”
薛可蕊终于明白李霁侠在说什么了,她大惊失色,李霁侠竟然为了让自己屈服,而给自己下药。怪不得自己今晚总觉得那么不对劲!
浓浓的耻辱感向她扑面袭来,她不明白李霁侠究竟把她当作了什么?爱或不爱在此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霁侠再一次不顾及她的感情,与她本就在柳玥君心中岌岌可危的尴尬境地,强迫她接受如此带有屈辱色彩的夫妻关系。
“你个混人!”
薛可蕊咬牙切齿将李霁侠狠狠推开。她唰地一声拉开了锦帐,赤脚站到了地上。
“你给我出去!”
薛可蕊被发跣足,身上的衣衫扭作了一团。她抬手指向门外,因着激动,周身都在筛糠般颤抖。薛可蕊面红耳赤,眼底却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无法再次忍受李霁侠对自己肆无忌惮的羞辱与掠夺,在她还没有彻底变成同李霁侠一样的疯子前,她想先把他给打出门去!
薛可蕊的不配合与反抗显然激怒了李霁侠,连仙药都不起作用了,这薛可蕊是该有多厌恶自己?
李霁侠定定地看着薛可蕊,面色逐渐沉寂,直至变成了铁青。
“哼——你可以与冯予纠缠不清,可以让我仲父陪你逛灯市,却不肯施舍你夫主一晚夫妻缠绵,你把我李霁侠当成什么了?”
李霁侠自床榻上直起身来,眼中闪着饿狼般的光,他猛地抽身一步迈下床,胡乱扯下羁绊着他双腿的汗衫,就这样赤-裸着上身大踏步朝薛可蕊走来。
不及他走近,迎面而来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打得薛可蕊眼冒金星。
薛可蕊被打得懵了,傻愣愣立在原地不知道躲,紧接着第二个耳光则将她彻底击倒在地。耳朵里如雷鸣般嗡嗡作响,口里全是咸呼呼的腥味,薛可蕊终于回过神来,她想喊,喉咙却像哑了一般发不出声来。
眼看李霁侠面露凶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薛可蕊心内恐慌,颤抖着双腿使劲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挪。
薛可蕊挪到了茶桌边,李霁侠随之也奔到了茶桌旁,他抬手伸向桌面,再定睛时,他手中已然多了一只茶壶——那是他给薛可蕊下过药的壶。
李霁侠手中不犹豫,口里也不停歇:
“贱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要什么给什么,好吃好喝把你供起来。你却整日里勾三搭四,对你自己的夫君则各种鄙薄。你给我说实话,可有与那冯予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竟然连我仲父也不肯放过?”
李霁侠越说越过分了,薛可蕊惊恐万状,她不知道李霁侠为何要以如此罪名指责她?她拼命摇头想反驳,却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瞪着眼睛疯狂地掉眼泪。
李霁侠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能自拔,哪里管薛可蕊回答不回答,这些早已被他认定的“事实”,都是薛可蕊不忠于夫主,不忠于家庭的鲜活的证据。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霁侠单膝跪于薛可蕊身侧,一只手轻轻一薅,轻而易举钳住了她的脖颈,另一只手高举于他的头顶,是那让人肝胆俱裂的茶壶——
邢窑的白瓷,由厚实的泥胎烧制而成。薛可蕊想,今晚自己怕是要被他砸死在这里了。
耳畔传来让人魂飞魄散的瓷器爆裂声,热气腾腾的茶水泼了薛可蕊满头满脸。伴随那刺耳的爆裂声,薛可蕊浑身脱力,软绵绵跌倒在地……
薛可蕊是被怀香振聋发聩的哭喊声唤醒的。
她想让怀香别哭了,却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怀香哭得投入,却不帮她找大夫,薛可蕊很着急,她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
良久,怀香终于发现薛可蕊支楞着眼盯着自己,顿时破涕为笑,展开了颜。
“三小姐……三小姐……你要吓死我了!世子爷发了狂,口里一直胡言乱语着。他砸碎了茶壶还想砸其他东西,奴婢拦不住他,多亏院外的常喜听见了动静,拼命拦住了世子爷,把他带了回去。要不然……要不然……真怕世子爷会伤到你。”
薛可蕊转过头,看见湿漉漉的地上,满是破裂的陶瓷碎片。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脸和身体,意外发现它们竟然还都是完好的。
怀香见状,忙不迭握紧她的手,“三小姐放心,世子爷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东西虽然被砸了,他也没有真的往你身上招呼,你可是周全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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