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马背上疾驰的小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太子妃正红装的傅宝嫣。
方才她不服老嬷嬷管教,冲到苏皇后面前叫喊自己是清白的,被苏皇后指着鼻子教训:“以下犯上,没规没距,宫规伺候。”
太子妃便被几个嬷嬷抓住,左右开弓,扇了二十巴掌,脸颊高高肿起,打得发髻都散乱下来,狼狈不堪。
期间,还被苏皇后恫吓,马上请旨皇帝,废掉她这个目无尊长的太子妃。
傅宝嫣心底怒极,脑子也被巴掌呼得失去了理智。她前脚出了苏皇后宫殿,后脚就抢夺了一匹高头大马,问清楚了太子去向,就疯了般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疾驰冲来。
她心底的愤怒和怨恨,全冲进了眼神,狠辣无比。
她如此狠辣的目光,太子之前哪里见过?
于是乎,太子彻底呆住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太子,小心!”
一个侍卫,猛冲过去,扑倒了太子,这才避过了骏马的铁蹄。
可傅宝嫣真的是疯了,心想,反正要被废掉了,这一生都无指望,不如与太子这个负心汉同归于尽。于是,一次没撞击成功,她竟调转马头,再来一次。
公然踩踏太子,她真的是被气疯了,嫌弃马匹不够疯,她拔出簪子狠刺马屁股。
大黑马一声长嘶,四蹄朝着倒地的太子飞踏而去。
“啊……”
“啊……”
躲远的人群,纷纷捂住双眼不敢看,一阵阵惊叫。
马蹄即将踏上时,有侍卫急急赶来,抽出佩剑,击毙了被傅宝嫣拔出簪子猛刺马屁股导致疯狂奔走的大黑马,又制服了发疯的太子妃,太子才得救了。
傅宝嫣被侍卫反剪双臂,扣押跪地,头发散乱像个女鬼似的挡住半张小脸,另外半张脸高高肿起满是巴掌印露在外头,形容狼狈,像极了路边的疯婆子,哪里还是曾经那个明艳照人的太子妃?
一丝一毫也看不出。
“萧嘉,你这个负心汉,我瞎了眼,才曾经看上了你!”
“自己没本事,却反怪我娘家势力不够,拖累你至此?你个窝囊废,你个没本事的废物!”
“你脸上的伤,鬼知道是哪个小贱人给弄的!竟栽赃到我头上?说不定是你欲强。暴傅……”
傅宝嫣昂起下巴,形同疯子,满嘴喷粪骂个不停,将太子给骂成了天底下最最窝囊不堪的废物。但当她企图瞎编“太子意欲对傅宝筝不轨,傅宝筝百般抵抗不从,抓伤了太子”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破布,堵住了她不停喷粪的臭嘴。
太子差点被马蹄踏死,这惊魂一幕,吓得他浑身发抖。再后来亲耳听到傅宝嫣一口一个“废物”地骂他,还有那蔑视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坨。屎,太子萧嘉完全震惊了,震惊到身子都忘记颤抖了。
他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疯婆子,就是他真心真意爱了数年,捧在手心维护了数年,还为了她,放弃了筝儿的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第119章
眼前的傅宝嫣,令太子无比陌生。
几步之遥, 这个咬住破布, 狠戾摇头挣扎,像疯狗般跪在地上想叫却叫不出声的蓬头肿脸女子, 与街头的乞丐婆子无异,令太子作呕。
下一刻, 太子竟趴在草地上真的呕吐起来。
“呕……”酸水都吐出来了。
远处躲起来偷窥的妇人、姑娘, 以及众男子们纷纷捂鼻, 嫌弃地再往后退去两三步, 生怕太子呕吐的酸水溅到他们蹭光瓦亮的鞋子上, 恶心死人。
傅宝嫣见太子竟对自己恶心得吐了,越发暴怒不堪, 疯狗般要跳过去撕打太子。
很快,一队御林军奉命前来押走傅宝嫣, 一路拖行下山,她双腿破了,血染一路。
“哇塞,狗咬狗,真精彩!”大树后, 央儿偷偷鼓掌, 小手拍红后, 悄悄扯傅宝筝问道,“众目睽睽下谋刺太子,她是不是要被定罪斩首了?”
傅宝筝轻轻点头:“应该是。”
却不曾想, 萧莹莹眨眨眼,淡淡道:“谋杀未遂,死不了。”
“啊?”央儿惊了,“都这样了,还死不了?”
萧莹莹站在高地,往山下小路一看,斜睨一眼被拖下去的傅宝嫣,声音凉凉的:
“她是进过蝴蝶谷圣地的太子妃,还被蝴蝶灵药救治过,地位非同一般,死不了,顶多被废去太子妃头衔,降为侍妾。”
央儿:……
傅宝筝:……
那岂非太便宜傅宝嫣了?
下一刻,傅宝筝隐隐起了另一个念头——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对撕破脸的傅宝嫣来说,继续活着,活在太子身边,日后见太子宠爱别的女人,与他人诞下子嗣,才是最大的折磨。
萧莹莹心下赞同,抬头不见低头见,才是对傅宝嫣和太子最好的惩罚。
狗男女么,狗咬狗,咬到死,才最解恨呢。
果真,当天夜里传出消息,太子妃被废,以太子侍妾的卑微身份连夜押送回京,跪进东宫小佛堂,在柳侧妃看押下日日向菩萨忏悔。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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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当前,太子妃被拖走,太子也磕坏腿骨被抬走后,山头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该比赛的比赛,该闲聊的闲聊,所有的嘲讽全围绕太子夫妇展开。
“呀,一对浑臭的夫妻走了,山头的空气都清新起来!”央儿夸张地仰头,深呼吸一口。
傅宝筝抿嘴一笑。
萧莹莹难得好心情,笑道:“咱们央儿,总爱瞎说大实话。”还怜爱地摸摸央儿的小脑袋。
央儿双腿一蹲,迅速躲去,不爱被当做小狗狗似的摸。
萧莹莹探出去的手顿在半空,连央儿的头发丝都没摸到,似乎不甘心,方向一转,朝傅宝筝头顶伸来。
“哎呀……”傅宝筝惊呼一声,掉头就跑,身前垂落腰间的帽纱猛地震荡,竟比央儿动作还夸张几分,逃得惶急。
萧莹莹:……
侄女、亲闺女都嫌弃自己,委屈。
央儿却是蹲在几步之外,笑得“哈哈哈”的。
那头的傅宝筝迎风跑去,纱裙贴在身上,不盈一握的小腰顿显无疑,那么纤细柔弱,令人忍不住担忧下一刻她就被山风刮飞,吹到坡下去。恰逢傅宝筝跑到一个风口,吹得身前的白色帽纱裂开一条细缝,露出白生生的侧脸,如白牡丹绽放的第一片花瓣,白嫩诱人。
萧莹莹是个女子,都看愣了神。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家小女儿真的长大了,身段婀娜,已经美到随随便便一个背影,一个侧脸就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步。
更别提树上那个偷窥的公子哥了,他直勾勾望着跑在风中的傅宝筝,看着她的曼妙身影,看着她的倾城容颜,他喉头滚动一下,胸口撩起一团火来,兹兹地燃烧。
越烧越旺。
央儿玩心上来,双手做喇叭状,大喊一声“筝儿……”
傅宝筝听了,伫立风中,回眸一笑。
然后,耶律野就看痴了。
耶律野曾背诵过一句中原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当时嗤之以鼻,只道中原才子忒爱胡吹,写法太过夸张。可今日,真真切切领悟到诗里的魅力。那姑娘回眸一笑的刹那,仿佛伴随无数花苞绽放,花瓣一片又一片绽开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畔,扑簌簌,扑簌簌,一朵接一朵,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铺天盖地,应了那句“乱花渐欲迷人眼”。
耶律野认出了这个姑娘,是昨日马车上急扯碧竹帘那位。
“太子殿下,她是傅国公傅远山的嫡次女,闺名叫傅宝筝,还不曾许下人家。”贴身侍卫鹰子单膝跪在树枝上,小声道。
“这么美的姑娘,居然还没定下亲事?”耶律野不大信,他都做好抢亲的准备了。
鹰子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送上:“原本上门提亲的很多,偏这姑娘近两年被晋王世子萧绝缠上了。那晋王府行事霸道蛮横,无人敢触他家霉头,就耽误了花期。”
“哦?”耶律野笑了,漫不经心的,“萧绝,可是大坞王朝最出名的那个纨绔?”连他这个北离太子都听说了,你说萧绝这个纨绔得有多出名。
鹰子低头默认。
耶律野捏捏下巴,笑了,一个纨绔,看来天助我也,这姑娘的爹娘铁定舍不得将她许给一个纨绔。与一个专靠祖上基业的纨绔放在一起,简直将他耶律野方方面面都凸显得格外出类拔萃。
对于傅宝筝,他是势在必得,绝不容错过。
“去,你想办法调开她娘亲。”耶律野小声吩咐道。
鹰子心下了然,他家太子殿下想与傅姑娘独处。
第120章
秋高气爽, 山花满地, 绿柳横坡, 处处风景如画, 无不令人神清气爽。
太子夫妇遭了殃,央儿满心欢喜,恰逢林中鸟雀追逐, 俏皮可爱,她一时兴起,就扑过去追逐回眸一笑的傅宝筝, 活像一条抓捕小兔的大尾巴狼,傅宝筝盈盈一笑,掉头就跑。
姐妹俩一前一后在高高的坡上追逐嬉戏,跑过一排排大树, 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比空中追逐的鸟雀还欢快三分。
萧莹莹立在路边眺望,也笑了, 还是年轻好啊, 活力四射。不禁羡慕起来。
“还是柔嘉郡主有福气, 大女儿已是貌若天仙, 嫁得也好, 这小女儿更是比天宫仙女还美上三分, 以后也不知谁家少年郎有福气能娶了去。”猛然从身后林子里走来一个贵妇人,上前与萧莹莹殷勤地打招呼。
“呀,是周夫人, 好久不见。”萧莹莹笑着回应。
两人本就有些交情,周夫人又极会找话题,一下子就击中了萧莹莹的心病,两人围绕京中各家姑娘的婚事展开了。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站在原地你一句我一句,甚是火热。
周夫人余光一扫,傅宝筝姐妹跑出了视线范围,不知去哪了,心下一松。
原来这周夫人男人在鸿胪寺当差,专门接待各国使臣的部门,与北离太子耶律野有些交情,周夫人此时便是奉命前来绊住萧莹莹的。
山坡那头,傅宝筝跑累了,坐在菊花满坡的高处,莹白小手将帽纱撩到帷帽上,用夹子定住,露出小脸来,眯着眼眺望满山坡的菊花。
这片菊花是野生的,无人打理,在风和雨的滋润下却生得好极了,比家养的好看。傅宝筝从坡上看到坡下,入目处,金灿灿一片,山风一吹,麦浪一般向下涌去,生命力旺盛。
“央儿,野菊花就是不一样,连花瓣都肥嫩多汁。”傅宝筝看中了一朵壮丽肥大的,弯腰低头去采。
忽然一阵强风从背后刮来,伴随着“咚”的一声,她头上的帷帽飞了,在斜斜的坡地翻滚而下。
“哎呀。”傅宝筝惊呼一声。
央儿按住傅宝筝肩膀:“别急,我去给你捡回来,你坐着休息就是。”
说完,央儿一溜烟跑下山坡,追着帷帽而去。
可见鬼了,也不知是风太大,还是坡太陡,还是那帷帽成了精,竟一路翻滚而下不带停的,央儿越跑越下,离傅宝筝越来越远,等她捡到帷帽时,都下到谷底了,再返回,可得费上一番功夫了。
帷帽自然成不了精,却一路被人用石子弹飞,想不往下滚都不成。
谁这般无聊呢?
耶律野的属下摸摸鼻子,为了帮主子追姑娘,真是苦了那小帷帽,一次次挨打,怪可怜的。
属下会心疼小帷帽,耶律野可是没那个闲心,他见傅姑娘终于落单了,独坐坡上,他捏捏下巴,真想就地推倒她,快活一把再说。可理智告诉他不行,她可不是他帐篷里的那些姑娘,想要就要。
眨眨眼,驱走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耶律野走到傅姑娘上头些的林子里,倏的一下,掏出玉笛,横在嘴边。
你没看错,他一个草原粗犷大男人,学起了中原翩翩佳公子那一套,玉笛在唇,吸引小姑娘。
他曾经听闻,中原的姑娘最喜欢浪漫,傅姑娘出身豪门世家,应该也不免俗。于是,耶律野尽量让自己符合中原姑娘的审美,换了一身如玉锦袍,吹着玉笛,往傅宝筝那头行去。
傅宝筝正将一朵大菊花托在手心,吹散它的花蕊,忽听一道笛音随风飘来,她略想了想,然后回头望去。
惊见耶律野一身飘逸白衣,耍帅似的两腿放在同一侧,侧身坐在徐徐前进的枣红色汗血宝马上。
公子如玉,徐徐骑马吹笛而来,是很风雅的事,若是四表哥来做,不知要看痴了多少小姑娘的美眸。可是……
你们听说过“东施效颦”么?
说是一个丑女见西施皱眉捧心状很美,丑女便也效仿,效果嘛,你们懂的。
眼前这个北离太子,他虎背熊腰,络腮胡子满脸,粗犷至极,怎么瞅怎么长得太过着急啊,与如玉佳公子完全不搭啊。最关键的是,玉笛吹得出神入化,才能“绕梁三日,不知肉味”,若是……
说真心话,傅宝筝是得了四表哥提点,才强行忍住不蹙眉,不逃跑的。
但是,当耶律野耍帅地跳下马背,自信非凡,朝她笑问他的笛子如何时。
傅宝筝还是没能忍住,疑惑问道:“这位……大叔,这是你第一次吹笛子吗?”
不是一般的拙劣啊。
作者有话要说: 筝儿:四表哥,我的耳朵好可怜
萧绝:怎么了?
筝儿:谁听谁知道
第121章
被美人嫌弃?
耶律野面部肌肉登时就紧绷起来, 低头看她,脸色铁青,双眸里狂风呼啸, 俨然是一头炸了毛的凶猛动物,能吓哭小姑娘的那种。他死死抿了抿唇,才压抑住想捏死她的冲动, 半晌, 估摸吓得她也差不多了, 才勉强平静下来, 缓缓扯出一丝笑,故作温柔:“小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吓过她后,伪装方才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再给她一次机会,期待小美人改口。还扬了扬手中的玉笛, 无声诱。惑,只要她改口, 他不仅既往不咎, 还白送她这支绝世好玉笛,多划得来。
傅宝筝假装没领悟, 歪着小脑袋看向玉笛, 眨了眨眼, 萌哒哒的一字不改重复道:“这位大叔, 这是你第一次吹笛子吗?”真像第一次嘛, 这么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