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怀着弟弟肚子鼓鼓的,有时候吃多了饭饭肚子也会鼓鼓的。
吃多了饭饭会拉臭臭,拉完肚子就平了,所以说……
明姝恍然大悟。
原来弟弟是这样出来,难怪不太讨人喜欢。
因为谢士洲举那个例,在小姑娘心里,弟弟跟威远侯府那个胖表哥差不多是一个概念,她爹说的,像那样大只的是表哥,小的就是弟弟。
知道弟弟怎么出来以后,小姑娘又想到新的问题。
弟弟现在就挺大只了,等他长到十个月,娘真能把他拉出来吗?就算能,那得多痛?
想到这里,小姑娘实实在在心疼上了,她紧挨着娘亲坐着,伸手抱着娘亲的肚子,仰着的小嫩脸上满是担心。
钱玉嫃让她看得莫名,伸手摸摸小姑娘柔软头毛,问怎么了?
明姝说出她的问题和她自己想出来的答案。
钱玉嫃靠着炕桌笑了好久,真别说,大体上让她说着了,怀满之后娃娃可不就是走下头出来,那么大一只是疼啊。钱玉嫃想起她那年生女,当时只想着一定要平平安安将她生出来,那时没顾得上疼,后来想想是很疼的,发动之后就一阵阵的痛,开始间隔时间久,之后越来越短,人要出来之前更是痛到极致……那以前钱玉嫃从没想过自己能吃得了这样的苦,真到那时候,也撑住了。
她告诉明姝:“你也一样,是怀满十个月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明姝抿着唇,问:“痛吗?”
“当然痛,痛得要命,所有当娘的人都要吃这样的苦,所以你以后要更听娘的话,要孝顺娘。”
钱玉嫃说完就看见女儿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之后又小心翼翼摸了她的肚皮,握紧小拳头说:“我长大肯定对娘很好,比爹对娘还好。”
“那娘就等着享我们明姝的福了。”
……
房里伺候的都见着这一幕,小丫鬟们感觉不明显,老嬷嬷们听说以后都称赞小小姐聪明孝顺。像她这么大,能走能跑能说句子都不奇怪,她比别人强在她能想事情,从小就知道自己琢磨,说话条理都很清晰,这孩子比绝大多数人聪明。
像她这岁数的,很多都只会闹着要吃要完,不会像这样听话,也不会这么体贴人。
又想起叶家父子过来的时候,小小姐得知他们对世子妃不客气,还知道让奶娘带她去二门前守着等世子回来立马告状。
她这么做没有任何人教,是自发,这点挺吓人的。
府上发生的事大多瞒不了燕王,别说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瞒。
很快就有人把这事报给王爷,王爷听了一点儿也不意外,那是天上仙女下凡,比普通人漂亮聪明都是理所应当的。
虽说在奴才跟前表现得沉稳,后来见着太后他提起这两出,太后闲来无事的时候时常在琢磨明姝的事,想得比燕王还多,她不光看出曾孙女漂亮聪明,还发现她与其他孩子另一点不同。
一般来说,哪怕当娘的再小心护着,那么小的娃娃经常还是会不舒服。
小孩子拿着东西都爱往嘴里送,你一不注意他吃了不干净的会拉肚子。忽然转冷或者转热也容易生病。还有些病是一点儿征兆也没有的,说得就得了……随便举个例子,就说盛惟安,他说是五皇子,其实不是皇上的第五个儿,皇家玉牒十年一修,有些没等到修改的时候就夭折自然记不上名,在盛惟安之前,生下来没养活的皇子就有三个。
也不全是病死的,早年后宫里不像现在这么安宁,妃嫔都想生,都想赶在前头生,有几年斗得特别厉害。
总之一个孩子从出生到成年,这中间会经历很多。
尤其是人还小不知事的时候,脆弱不说,自己玩都可能伤着。
要说有谁从出生之后没得过病,太后活到这岁数尚未见过。明姝就没得过,你越看她越像有来历的。
如果那不是燕王府唯一的孩子,太后甚至想将人带到宫里养在身边,她觉得明姝在宫里的时候每天过着都要松快些,心情好,胃口也好。
想把人接进宫不太现实,就只能盼着乖孙子多带明姝来几趟。
一开始太后那么喜欢明姝更多是因为她的来历,相处多了,人会变的,像现在她喜欢人要多些。在太后看来,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她这么贴心的娃。
有明姝打了头阵,钱玉嫃怀上才四个月,太后就等不及想看第二个孩子。
“不知道这第二个又是什么来历,会不会又有神仙给我托梦。”
要是往后几百年,人们就会知道你天天惦记一个事在夜里梦到很正常,那不是神仙在给你递话,是你自己想太多。
太后就像这样,她又不管事,时间大把的有,是以天天都要将自己关心的事拿来想想。这么想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又做梦了。
这回没梦到天上神仙下凡,而是梦到一个男孩,从出生就特别聪明,七八岁比那些风流才子更有才情,会赋诗写词做文章,又因为出身的关系从小就听祖父父亲说天下事,小小年纪比很多官员更有见地……
那是个美梦,包括那男孩的长相和中间很多细节太后全忘记了,她醒来只知道自己梦到的是钱氏给洲洲生的儿子,这孩子是天生的神童,从小就显出非凡的才智,长大以后自然而然进入朝堂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他武不如燕王,却将天下事和天下人捏得分毫不差,朝上众臣都畏惧他,他替皇帝扫除许多危机,一点儿不堕王府威名。
太后披着衣衫静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嬷嬷催促才穿好衣裳。
“去个人给皇帝传话,让他忙完过来一趟。”
嬷嬷立刻安排下去,跟着就有太监模样的寻皇上去。
皇上早朝结束以后来的,带上燕王一起,过来就是一阵关心。
“哀家没什么事,找你过来是我昨晚做了个梦。”
两兄弟交换了个眼色,皇上问的:“母后又做梦了,这回总不是天仙下凡。”
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太后不希得同他辩,满是喜悦说:“我不是总盼着钱氏早点生?可能天老爷看我着急,又托梦来。我梦见她这胎生出来个神童,半大小子比人家状元郎学问还高,小时候就了不得,长大以后别提了。”
太后说着还瞅了燕王一眼:“他除去武功不如你这当祖父的,别的样样比你强,替皇帝把底下人管得非常好,朝上那些老狐狸都算计不得他。”
说的人特别来劲,听的人反正不是很信,两兄弟都是一脸恍惚,燕王还说呢:“为这点事又托梦来?天上神仙是不是太闲了一点?咋什么事都管呢?”
眼看太后变脸了,求生欲使燕王改了个口:“要不儿子回去问问,看臭小子他们梦到没有?”
“上次是怕我不信才托梦给两个,这回我都信了,还费那劲?你们等着看吧,钱氏这胎肯定生儿子,这儿子一准儿比明姝还聪明,一个能顶别家十个八个,他以后要辅佐皇帝创出大业。”
太后这么说,至少做了梦是不假的,至于是不是托梦,等人生下来慢慢就知道。
神童嘛,就是启智早学话快过目不忘出口成章。
这么想着,皇帝拍了拍燕王的肩:“侄媳妇要是真生出个栋梁之才来,阿弟可得好好教他。”
只是轻轻拍了一下,燕王却感觉肩上沉甸甸的。
比他更沉甸甸的还是钱玉嫃,后知后觉听说这事,她第一反应是懵,懵完想不通啊。
怎么太后回回都能梦到这些?
要生个儿子已经是重任在肩,现在不光要儿子,还得绝顶聪明。
第82章
娃在肚里揣着, 还有半年才会出来, 就要想法子给他补脑了吗?
钱玉嫃伸出食指戳戳自己鼓包的肚皮, 心情嘛……除了欲哭无泪还是欲哭无泪。
许是她表情太生动, 谢士洲没忍住笑出声来。
明姝也在房里, 看看她苦着脸的娘亲, 再看看笑得开怀的爹, 迷茫了。谢士洲一伸手抄起傻乎乎的女儿,揉了一把:“这胎生个儿子就得, 哪怕不那么聪明也没所谓, 太后总能找到说法圆回去,圆不回去也是她老人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怪不着我们。”
“你说得轻巧,生儿生女是你说了就能作数的?”
“都说酸儿辣女,你看你怀上以后不是很喜欢闻益母果那味道?那就能酸倒牙。”
“我怀着明姝的时候也爱闻那个,那能止吐。”
“太医院算过, 也说像是怀的儿子。”
“你不是说太医院那算法不一定对?”
闲着没事钱玉嫃有时候也会作一作, 她拿这当生活情趣, 觉得小闹怡情。平时她作起来就要人耐着性子去哄, 现在肚里怀着一个,人比平时更能钻牛角尖。你一句我一句走下来谢士洲真说不过, 只得祭出杀手锏,说退一万步讲这胎还是女儿,添个像明姝这么乖巧可人的小女儿也很好啊。
被点名的小姑娘满是无辜看着娘。
谁挡得住这攻势?钱玉嫃一颗心都给她看软了,嘟哝道:“这么乖巧体贴的女儿我也喜欢, 就不知道王爷包括太后他们喜不喜欢。”
跟明姝相处过的鲜少有人不喜欢她,可再喜欢也敌不过想要孙子和曾孙的心。
任何一家,没女儿不妨事,没儿子血脉如何延续?家业难道给外人继承?
问题很现实,儿子哪怕不要很多,得有。就算再宽容的长辈也不会喜欢自家媳妇儿连着生女,连续两胎都是,他心里就该打鼓了,生怕顺下去还是女儿。
钱玉嫃看得明白,这胎要是儿子,以太后和王爷对谢士洲的宠以后兴许就放宽了不管他们,可若不是儿子,总会有人提起纳妾的事。
谢士洲安慰她说当爹的打头就是三个女儿,要是连着两胎不出儿子也是像了他。
钱玉嫃听了一声哼哼。
“哪怕真是这样,谁会把生不出儿子归咎于男人?都是说好苗子摊上块盐碱地。”这话还是以前在蓉城那头听人说的,听过她就记住了,这世道对男人宽容对女人十分刻薄,哪怕已经是亲王世子妃,这点能量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只能做好自己的事,再祈求老天爷对自己好一些,也不需要生个天之骄子,只要顺顺利利生个儿,度过眼前的难关就好。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很多当娘的人,明明自己是女人,却不疼亲闺女,一心只对儿子好。”
那种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男人家不会有的。
女人们嫁出去了没儿子傍身真的很难在夫家立足,哪怕夫妻两个感情真挚,头顶的长辈不断给你压力,这种日子过两年都烦,时间长了还会影响夫妻感情。
这种时候,女人忽然生了儿子,她身上所有的压力都消散了,公婆不会再苛责她,相公也不再埋怨她,她的好日子包括在夫家立足的底气都是儿子带来的,哪怕一早不是个重男轻女的,时日一长也会偏心。
钱玉嫃特别庆幸谢士洲从不给她任何压力,还会帮忙拦着外面那些,不让乱七八糟的话传进她耳朵里。还有明姝也很乖巧,这女儿太招人稀罕。
是以她虽然有点着急,这种程度还正常,不至于扭曲。
谢士洲还在等后文,钱玉嫃却不说了,转而跟他抱怨:“太后娘娘有那么多孙子,怎么每回都梦到跟咱们相关的事?”
“你想想,若咱们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子女成群,另一个膝下只得一根读秒,你更牵挂哪边?我爹没儿子的时候太后难受他断了血脉延续,咱们认回来之后,可不就是催你生吗?”太后都算插手很少的,只是想得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是换个掌控欲强的,早给纳侧妃了。
虽然说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夫婿有太多妾室,当她升级做了婆婆或者祖母,那就不同。
她不会为儿媳孙媳想太多,只知道后院里女人多一些,更容易开枝散叶。
给孙子塞人的奶奶很多,比起那些,太后是着急了些,已经很尊重孙子孙媳。也就是在给谢士洲撑腰的时候她格外强势,平时很多事都由着谢士洲的好恶,一方面是知他脾气,另一方面还是觉得前面二十年人在民间吃了太多苦,认回来以后总想要弥补。
所以说祸福总相依。
若他生在王府长在王府,兴许会被王爷教得十分出色,但却遇不上这心尖宝,也没得那么多潇洒安逸,更别提这些偏心。
拥有一些就会失去一些,这道理谢士洲懂得晚了点,总归是懂了。
钱玉嫃也不是真不明白太后为什么总是惦记自家这几个人,她只是小小的抱怨,突然得知寿康宫那头又做梦了,还认定了是托梦已经准备好等天骄出生,钱玉嫃作为他们认定的天骄的娘,没口吐芬芳不错了。
托梦就在年关里,之后没几日便是除夕,明姝听说宫里会摆宴,还有一些助兴的表演,她想去看。钱玉嫃也觉得拘她在府上清清静静的人撑不住会早早睡去,不如让奶娘带着人跟王爷进宫,让她陪太后去,哪怕吃饱了犯困宫里有地方给她歇。
至于自己,肚里怀着一个既受不得冻又熬不了夜,就在家烧个暖锅,她跟相公一边吃一边聊聊,看能不能守到子时去。
想起宗宝,钱玉嫃使人去问过他,问过年怎么安排的?
他知道姐姐有孕,生怕自己过来给添了麻烦,说他们国子监很多同窗都是只身一人在京中求学,逢年过节可以结伴过,也很闹热。
钱玉嫃明了他的心意,想想阿弟上京城以后真的长大很多,爹娘有很久没见他,回头见着恐怕会相当惊讶。
又想起娘已经在为他终身大事着急,这两年写来的书信里时常提到,钱玉嫃帮着打过援护,回信去告诉家里一切等下届科举结果出来再说,若发挥不错,兴许能娶个官宦出身的,有个当官的岳父不说能否提拔他,你听他讲一讲官场中的门道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有些事王爷他们全都说不上来,生来就是天潢贵胄哪能给从底层爬上来的人落到实处的建议?
会这么回,也是因为她问过宗宝,得到确切说法人在蓉城没有心上人。
既然没有心上人,这两年等等缘分,若是等不来,到时候选个合适的呗。
钱宗宝心里虽然期待自己也能遇着个真正喜欢的人,他现实在于一早就做了两手准备,能遇上就排除万难跟她好,遇不上就娶个各方面都过得去最重要是聪明贤惠的。
在京城两年多,钱宗宝见识了一些腥风血雨,娶妻不贤的下场看魏国公府就知道了。
现如今方家人同盛飞瑶两看生厌,互相都快要无法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