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携——难得潇洒
时间:2020-01-06 10:47:27

  赵熙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有些酸涩,“夕儿是最好的。”
  顾夕摇头,顾相的话,扎在他心里。他轻声复述出来。
  赵熙动情地揽住他,“夕儿,我也想告诉你。颜色,武艺,才气,你拥有的东西,并不止这些,还有真心,这就是最珍贵的你。”
  顾夕紧紧回抱住她。
  一句真心,让他无法承受心中的愧悔。前事无法弥补,此后他必定百倍用心。他一定要亲手查清其中的原委,替她扫清一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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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相拥而眠,疲惫又安定。
  梦,在黎明前来临。
  顾夕梦到月色下,那个舞过剑的还站在那个院子里,缓缓将碧落从树土里抽出来。
  清冽的宝剑,反射着星辰,光芒四耀。
  那个悲伤的少年,捧着剑,一步步走回来,浑不觉双手紧握着剑刃,已经血流如注。
  “要我赐你死,你就解脱了?”顾夕站在虚空里,看见赵熙也站在那片月色里,深深拧眉看着少年手中的长剑。
  “一死,你就解脱了?”梦中的赵熙一如既往的凌厉。
  “你们,你们都去解脱了,只留我在这里?”忿恨低吼牵扯着着最痛的回忆,“铭则一心寻死,你更狠,竟让我亲自下手。果然师出一派,同气同根。既然一开始就没准备长留,为何还来撩拨我,为何?给人希望,又轻易抽走,你们为何如此狠厉地对待我?”
  赵熙一把拿过剑,用内力震做三段。碎裂的铁屑,划破了月色,溅起斑斑鲜红血滴。
  “别伤自己……”顾夕站在虚空里,焦急地呼喊,赵熙手上全是血。他想上前给她止血,却仿佛两界相隔,怎么也走不过去……
  “夕儿,你可知皇帝如何御下?”赵熙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夕回头,拭了拭脸上的泪,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宝帐里。
  云雨初歇,床上的自己正沉沉睡着。赵熙披着外衣,坐在床前,眼里幽深难明。
  “夕儿,你可知皇帝如何御下?凡臣下,皆有所求。无非为权势,为名利,我便按功劳给予,他们便会死心塌地,感恩待德;还有的,有比较特别的执念,我会派人一一探明底细,揪出他们内心的私隐,个个击破。无论是恩是威,只要有所求,我就可以分寸拿捏,料理妥当。”
  赵熙爱惜地抚了抚少年光洁的脸颊,睡熟的少年恬静安危为,赵熙怜惜地摇头,“可是夕儿你呢?你有何求?”
  站在虚空空里的顾夕泪眼迷离,在心里用力地说,顾夕所求,就是陪在你身边,暖着你,爱着你,护着你,如此而已。
  床边的人,仿佛听到他的声音,抬目望向自己,眸色深深,仿佛能看进他心底,“夕儿,这样的你,我能用什么去制衡?……唯有我自己。”
  顾夕猛地一震,从梦中醒来。朝阳已经升起,照在床帷上,温暖明丽。在这个艳阳天里,他从梦中醒来,心里全是痛意。他侧目,身边的赵熙,连睡着,都微微簇着眉,心事难平。
  顾夕长久凝视着她,在心中默默道,“顾夕,永远不改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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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上大朝。
  皇帝陛下威严升座,在明黄的冕旒后面,俯瞰众生。文武大臣分列两班,跪伏山呼万岁。
  阶下,数排明甲殿前武士,整肃挺立。殿门,立着八个御前侍卫,皆素袍黑带,垂目屏息。大殿附近,散布着她的十六个当值暗卫,隐在指定的位置,屏息待命。
  今天,她觉得很是不同的原因,是顾夕。
  顾夕在那日后,郑重向她请命,“宗山弟子全都被陛下所用,我不想做无用的人。”
  “陪着我不就好了?”赵熙放下奏折,笑道。
  顾夕摇头,“那样怎叫陪着你?”
  赵熙感动地点头,顾夕,顾小爷,终于开始长大了。
  她思考良久,决定暂时将他安插在暗卫中。这真是个聪明的决定。暗卫,是近身拱卫陛下的人,是天子近臣,是天子的眼睛和手臂。宗山剑侍,多数编在暗卫营里,还有一些江湖高手,混杂其中。顾夕能在这个位置上站住脚,必将受益最丰。
  “如果做不来,就还回百福宫来。”今天上朝前,她看着一身玄色劲装的顾夕,严肃道,“以后就再别说别的。”
  顾夕抬目,唇紧紧抿着,晶晶亮的目光里,全是坚定。由易到难,由表及里,如果连这个也做不到,也不说别的了。
  赵熙失笑,这孩子,一朝觉悟,坚持却万分不易。也好,就把他先放在身边,细细地指点,耐心导引,顾夕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待。
  夕儿,我在既定的路上,走得很累,有你愿意陪我,我很欣慰。兴许你还走得不稳,不快,别怕,我会慢慢教你,等你……
 
 
第35章 后宫(五)
  禁卫十六所,专门负责陛下安全。禁卫十六所, 人数最庞大的是御林军和禁卫营。御林军负责天子仪仗, 禁卫营负责治安。暗卫营只占一所,平日随侍陛下, 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暗卫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华国世家大族,最忠诚的簪缨世家。
  暗卫营有千余人队,分十队武卫。顾夕是其中一卫的武卫长, 辖下一百五十人。这一百五十人,全是宗山弟子,是禁卫十六所中战力最强的一队, 陛下心腹中的心腹。
  一个艳阳的正午,顾夕换值下来。他挑了一条幽静的小路回后宫。一路走来,路边的小草刚泛出新绿,空气里全是清新的香味。顾夕放慢了步子,闲闲地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 就听身后有人追着过来。
  顾夕回头瞅了眼,是刘国公府家的小儿子, 同为武卫长的刘远。刘国公祖上镇守北疆,曾被授国之柱石的称誉。现在刘国公家的大公子, 还在北疆镇守。京城的府里是年迈的老国公。
  小公爷刘远追上来, 远远看顾夕等在小道边, 一样的玄色公服, 人家穿着越发衬得肤白如玉, 身材修长,英气内敛。在春日里,只负手站着遍胜过无边春景。小公爷心里感叹着,喘气招呼道,“希辰,弟兄们要上聚仙阁喝酒去,派我来约你。”
  “就为喝酒你跑这么急?”顾夕奇怪。
  刘远笑着拉住他,“不是怕追不及嘛,来,快走吧。”
  顾夕笑笑,随他往宫外走。
  聚仙阁包间,暗卫们正在欢饮。
  顾夕在暗卫营,与大家朝夕相处,甚为投契。小公爷刘远与顾夕很投脾气。他是个万事不走心的人,整天瞎乐呵。今天喝着酒,瞧着情绪不怎么好。顾夕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有些郁郁。
  燕国的小皇帝,要从北山口出关回国去。陛下钦点了不少暗卫护卫随行。出了北山关口,也就几日马程,就到刘远长兄营地了。刘远很想借这次公派,去看看他哥。
  可他哥是守边大吏,家眷必须留京。估计别说是去看看,这回公派的差使,皇上都不会给他。
  顾夕替他叹了口气。
  刘远拍顾夕的肩,“哎,得了,别替我难受,多想也没用。”
  大家吃吃喝喝,不多一会儿就都喝得微醺。
  街面车马喧闹,大家都临窗往外看。一个车队,正往北城门走。
  顾夕看了一眼,认得其中的几个是燕祁驿馆里的人。
  车队从聚仙阁前面的长街上,长长地排了一大排。大家看了一会,坐回来聊天,“你说小皇帝为什么要从北山口走?”
  “那里离燕国近呗。”
  “可离他们国都远呀。从华国沿涂走到西北,再入境,他不又能多玩好多天。”
  刘远已经微醺,笑道,“瞧瞧,这车队可真不短。你们说这些天,他得买多少东西?”
  “他们国摄政王把着钱粮,小皇帝兴许是真没钱了,索性回家。”大家都笑起来。
  大家又开始议论小皇帝的事。
  有人提了句,“今天陛下午后在外后宫宴饮,给他送行呢。”
  众人都转头瞪他。刘远直接夹了块肥肉堵住那人的嘴。
  祁国晋上来的三位皇室子弟,今天已经明旨,都封了侧君。午后饮宴,既是给小皇帝送行,也是贺他三人迁宫。
  暗卫营都知道顾夕是皇上侍君,故而很是避讳在他面前提及此类事情。尤其这回,陛下一次纳了三个侧君,大家怕顾夕难过,于是商量好了,把他从宫里拉出来,躲着这桩不开心的事,眼不见心净。
  那人迷瞪着醒过神,忙把脸缩进酒杯里。
  顾夕感受到众人的不自在,笑笑起身,一条腿踩着凳子,大声招呼,“来,出来喝酒都开心点。咱们行酒令划拳,有彩头的,输的人晚上给小皇帝看车去。”
  大家轰然响应。都是半大的小子,爱玩爱闹,立时吆五喝六地开始比划。刘远看顾夕这样洒脱,也放了心,拍拍顾夕的肩,转身杀入战团。
  看大家又欢腾起来,顾夕退到桌后坐下,浅浅笑笑,自己把酒喝干。
  这些日子,他按班上值,与陛下常碰面。晚上,陛下却不常回寝宫。
  先是林侍君从北江三郡公干回来,陛下当夜就留宿在外后宫了。还有李侍郎和宋侍郎,太后谕旨,令他们迁回宫中。李侍郎因受了责,所以接旨当天就搬回来了。李侍郎在宫外是替陛下办事的,跟在他身边的也是暗卫营的人。本来差事办的挺成功,可无端却受了太后的责难,陛下不好说在明面,自然要过去抚慰。几天后,宋侍郎办好了事情,也就搬回后宫住,陛下既安抚了李侍郎,没理由冷落宋侍郎,因此又在外后宫盘桓了几晚。
  赵熙不在寝宫,顾夕便也有一阵不在百福宫住了。他为了上值方便,就在百福宫旁边找了个小宫殿住。
  赵熙也知道他上值下值,时间不确定,若她不在百福宫,他确实不好自己就在龙床上睡,于是也就默许了。顾夕好几回半夜下值,路过百福宫时,灯火依旧,但他知道,赵熙不在里面。外后宫里,她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好几回,赵忠过来看他。顾夕知道那赵熙派来看顾他的。他不想让她太多牵挂,纵使想她,也不愿表露出来。便常常与暗卫弟兄们玩在一处。
  酒宴散时,天色近晚。大家纷纷告别,刘远醉醺醺过来。刘远心中有愁事喝多了,猜拳便输掉了。
  顾夕扶了他一把,“今晚我替你。”
  刘远赶紧推辞。顾夕道,“你回家收拾收拾给兄长带的东西差人送到北营去吧,我随侍陛下到边境,一并带给你兄长。”
  刘远很是感动,“谢谢了希辰。”
  顾夕目送众人离去,独自一人从长街走过。长街灯火通明,大家都脚步匆匆地往家赶,只有他一人反着方向向城外走。
  在城外,燕祁的车队停在夜色里,长长的一队车,黑压压地聚在一起,马匹都牵走吃草粮去了,只余二十名暗卫拱卫。顾夕回头看了眼城门,厚重的大门正缓缓关闭,将城中的繁华缓缓掩紧。顾夕微微叹了口气。明天天明,他就赶去北营安排送驾事宜。后日一早,率暗卫先行从北山口出关打前站……这样会有有好些天见不到赵熙了,思念,席卷着孤单的顾夕。
  宫中宴饮。
  小皇帝在京中逛了这么些日子,玩得很是尽兴。他一边向赵熙敬酒表示谢意,一边还不忘表达遗憾,“华都真是不错,怎么都待不够。哎,想到还要三年才能再来,真是遗憾。”
  坐在侧席的三个新任侍君,都侧目看他。
  小皇帝感受到不善的视线,转过头笑吟吟道,“三位侍君安心留在华都,尽心侍奉君上……”说了一大堆。人本来就是小孩,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侍君的话,听着让人极其违合。赵熙清了清嗓子,“燕君明日便动身,今夜就好好休息吧。若是喜欢华都,尽可常来,不必等三年之期。”
  小皇帝忙高兴地应了。
  宴散,宾主尽欢。
  小皇帝出了宫,回去睡觉。赵熙把那三个人打发回外后宫,自己回了百福宫。
  “夕儿呢?”一进宫,她就找人。
  “午后下值,半道上被暗卫营里的武卫长们截去酒楼了……”赵忠笑禀。
  “喔,”赵熙笑,她这边饮宴,顾夕也饮宴,这是打擂台怎么着。
  “人呢?还没散?”
  “是啊,也该散了。”
  赵熙向外间问。
  有亲卫禀,“今夜侧君当值。”
  赵熙愣住。今天特意看了暗卫的轮值表,他没有当值,“在哪当值?”
  “已经去城郊了。祁帝的车驾已经出城,暗卫营分出一队人今夜拱卫。”亲卫禀。
  赵熙若有所思。
  赵忠在一边打量赵熙的神情,“陛下?派人找回来?”
  “不用。”赵熙摆手道,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先安置吧。明天早朝后直接去北营。”
  “啊?”赵忠暗暗乍舌,小爷这是无令擅动,夜不回宫啊。陛下这是亲自逮人去?若是明天小爷在北营直接见到陛下,那情形……赵忠摇头失笑,估计吓一大跳都是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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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正午。北营。
  顾夕押着车到达时,正赶上北营吃午饭。
  他冻了一夜,又在马上吹了一上午,浑身都冻透了。崔是拉着他赶紧上了热汤,才缓过来。
  崔是同他坐在同一桌,担心地看他,“别着了风寒,先进帐睡一会儿吧。”
  顾夕哪有这个空,他掷下空碗,示意崔是一眼。崔是了然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帐子,找个避风的马栏外,密谈。
  日前顾夕与他提过,要提防边境异动,崔是也有此担心,派探子四下细细探了,“探子回来报,说北山草原上确实陈了十万骑兵。”崔是皱眉道,“并不是王庭主力。若是为迎接他们小皇帝回国,也无可厚非。”
  顾夕负手点头,“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崔是不懂。
  “咱们一冬天挖了能有十几万个树坑吧,燕祁必料到我们要做什么了。”
  崔是瞪大眼睛,“他们要搞破坏?”
  “将兵士排好班,夜里巡视这些树坑吧。”顾夕眯起眼睛,神秘地说,“我估计他们会在坑里做手脚,我们不察,种下树去,却不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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