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携——难得潇洒
时间:2020-01-06 10:47:27

  暗卫们皆惶恐后退。
  女帝满脸整肃,神情冷静,“尔等放下兵器,交待叛乱始末,朕或可免你家小凌迟重刑。”
  众人都被震住,无人敢应声。
  若是顽抗,九族凌迟,若肯悔罪,可得全尸。这就是女帝给他们的承诺。自古叛逆者失败,皆不可活。但能将话当面讲得这么清楚的,唯赵熙。她冷然看着眼前众人,微微横过长剑,剑身反射着肃冷的光,“方才朕讲的,卿等可同意?”
  僵持良久,一名暗卫掷下兵器。恐惧像是可以传染,有一个人带头,其他的人都纷纷缴械,“陛下,卑职等不是叛逆。”领头的暗卫嘶声道。
  陈众上前,一刀将那暗卫劈倒。
  “将一干人犯收押,容后待审。”赵熙冷声。
  帐外喧闹声渐静,陈众裹了伤,进帐护卫。
  崔是从外营跑来时,尘埃落定。他吃惊地张大嘴巴,看着宝帐前被水冲刷干净的地面。
  “陛下,这是……”他指了指帐前,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无妨。”赵熙泰然坐在案前,“朕的武卫长受了重伤。”她指了指颓顿在地的刘远,“着在营中养伤吧。”
  崔是看帐内外情形,暗自心惊。忙跪下道,“末将来迟了。”赵熙摆手,“幸亏你没早来。”崔是尴尬点头。他若来,也不可能带着亲兵,若他也陷在这里,赵熙哪里来的底气能降服叛逆。
  一切处置完毕,天已经亮了。初升的朝阳,在天边露出小半张脸。赵熙站在帐门里,向外看。每一天都升起的太阳,如此司空见惯。今天再见,却分外感慨。这一夜,可谓惊心动魄。
  对任何人都不能倾心信任,但又要依仗很多人,才可以坐稳帝信。这就是陛下与臣下的关系。不是不信任,是不能全信,不是不疑,是不能都疑。
  君王之道,上回她同顾夕讲过,是利益,是制衡。前者是目的,后者是人性。她既为帝,就要一辈子与这些为伍。不止昨天,而是需要日日警醒。
  她远望京城方向,想着母后的安危,心中暗暗发恨。她必查出幕后之人,无论何种目的,必不宽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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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泽于正午时,接到正式的谕旨。命他封宫彻查。其实他一夜未睡。太后病重,他和其他两位侍君,皆在内后宫侍疾。同时,暗中封宫,彻查已经进行了一夜。
  宋侍郎由于职业敏感,已经开始着手审案了。
  因着无旨,宋承孝和林泽商量着,未敢动太后院中的人,只从外围查起。审人时,李侍郎坐陪。直熬到正午时,正式的谕旨终于到了。
  听完宣旨,宋承孝立刻有了底气,将太后院子里的奴才也一并收审。
  李侍郎凑过来,“承孝,你都有旨了,不用我了吧。”他可看够了这一夜的血腥。抽鞭子都是轻的,他们刑部刑讯的招数可真是,触目惊心。
  宋承孝侧目瞅了李侍郎一眼,嫌弃道,“到底是文弱,这点血腥就怕了?清晏,咱们已经审出点眉目了。如今抓了院子里的奴才,细加排查,就一定能挖出原凶。”
  李清晏忙摆手。外围的已经血腥成那样,内院的奴才们更好不到哪去。他可不想目睹。“你自己审去吧。我得整理卷宗。”此回随驾去的暗卫,一个个的,都得把他们的身家八代理出来。陛下虽没说,但他知道这活他是跑不了的。
  宋承孝点点头,“那你忙你的去吧。”
  眼看着宋大人眉目清明,气势如弘地押着人犯走了,李清晏长长舒出口气,他终于可以书卷为伴,不用再闻血腥了。
  林泽重新调配人手,将后宫铁桶般围了起来。
  晚上,他将李清晏拉过来,“清晏,可都查清了?”
  “嗯。”李清晏将厚厚一叠文书呈上,“这里记着查出来的可疑人名,连着他们的身家,都记载清楚了。大人可直接送给陛下御览,臣侍接下来会将文书做得更完备些,明早前送到北营。”
  林泽沉吟了下,他很挂念赵熙,很想亲自赶到北营。可在人事上,清晏比他在行。若论权衡利弊,掌控人心的本事,他可是赵熙手把手□□出来的。
  “清晏,你即刻动身去北营,亲自向陛下解说。陛下那里的事情定是千头万绪,你能帮到他。”
  “嗯。”李清晏抬目,清俊的面庞写满坚定,“大人放心,清晏定会尽全力帮陛下肃清奸党。”
  林泽拍他肩,“好,护好陛下。”
  李清晏带着厚厚的文书上了马车,林泽手中执着副本,翻看了一会儿,皱眉。若是等陛下再发回谕旨,他怕来不及,这些人中真正的奸党不定又作出什么妖。于是他再一次先斩后奏,“来人,将禁卫军分成数队,拿上名单,按照上面的人家,一家一家地抄过去。剩下的人去刘国公府,将国公府团团围住。”
  部将领命去了。林泽负手站在院子里。抬目远眺,目之所及,皆是重叠宫墙,四角天。陛下身边的最后一道屏障就是暗卫,暗卫叛乱,是多么凶险的事情。林泽很想马上驱马,去北营接她。可他必须坐镇京城。
  林泽眼中全是雾气,连肩也绷紧。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坐镇的京城,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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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王府。
  前太子赵珍半倚着躺在暖榻上。
  休养数月,他身上,有了些感觉。此刻,正用不太灵便的手,玩弄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宽肩窄腰,四肢修长,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此刻,那男子极力忍耐着赵珍的玩弄,双手抵在赵珍腹上两处大穴,正输导内力运行周天。
  刘有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唇角微抿。
  废太子在府中,每日珍药不断,还拉着当初万山留给他的几个剑侍给他输内力。每人一天,轮着来。赵熙出京去了北营后,他突然变本加厉,强迫那几个剑侍昼夜输内力,替他导引经脉。几个剑侍算是废了,只剩下这一个勉力支撑。
  刘有此回回来,是乔装成方外神医,由府中安排好的人介绍给赵珍。赵珍也是病急乱投医,听人夸耀神医本领,当下收了他献的药。着人试吃了后,也服下去,果然当天就觉得筋脉爽利了不少。
  刘有在窗外打量赵珍的反应,估计依这个回光返照的反应,也是活不过多久了。那药是摄政王亲自交给他的,可祁峰并不懂药,不知他身后是哪位熟悉药理的人,制出这枚霸道的药丸。
  刘有见已经得手,便不再耽搁,转身出了院子。找到柴房里暗道的入口,钻进去。洞口设在城外,他在隧道里走了大半个时辰。出洞时,周遭一片寂静。
  刘有诧异地四下看了看,并不见跟他来的那队人的踪影。刘有察觉到危险,快步向北方而去。
  远处,林泽刚派过来围康王府的一小队人,也察觉了刘有。领头的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对了对眼色,悄悄地尾随而来。
 
 
第38章 离风口(三)
  离风口,位于两国边境中间丘山地带, 地势狭长, 一条漳河从谷中穿过,两边是绵延无边的十万大山。
  此刻, 在离风口汇聚了两国各十万兵力,双方大营分踞在离风口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各绵延数里地。
  顾夕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站在营中高处, 周遭环顾,不禁微微皱眉。这样的地形,的确不能轻忽。晚饭后, 他策马出营地向北奔去。在靠近燕祁营地的一座高山坡上驻了马,居高临下,灯火通明的燕祁阵营清晰可辨,内营外营布置周密,隐有阵法蕴含其中。顾夕从马鞍下拿出纸和炭笔, 就着星光一边观察一边绘图。
  不知不觉,月挂中天。这里距华营并不远, 顾夕便少了些戒备。他画得正投入,忽然听到身后有微微响动, 顾夕回头, 见身后一人一马。那人一身僧袍, 鹰目锐利。竟是万山。半山腰里, 数十名黑衣人无声地肃立在月光下。那是万山的剑奴。
  万山风尘仆仆, 肃杀之气掩都不掩不住。他缓缓策着坐骑,停在顾夕面前,沉声唤,“夕儿。”
  顾夕下意识提马缰退了半步,一身戒备,微微见礼,“尊者万安。”
  万山微微皱眉,记不得何时起,顾夕就不称自己为师父了。
  “夕儿不是陛下身边,为何来到此地?”万山鹰目扫过顾夕手中刚画好的营防图。
  “华营就在不过处。”顾夕不动声色地把图纳入怀里。目光扫过万山。突然发现万山马上扣着一个人。那人农夫打扮,脸朝下,背缚着手。血从身上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了无声息。
  顾夕皱眉,猜不出那被擒伤者的身份。此刻他犹自顾不暇估计也无法救人。
  万山顺着顾夕指的方向看了看,灯火通明之处,绵延的帐蓬,正是华国行营。他身边只带了几十剑奴,看到如此阵仗不禁有些心惊。他眼珠转了转,“夕儿,陛下圣谕召我,可带为师见驾?”
  顾夕多聪明,并不被他套话,“尊者可有圣旨?”
  万山气得滞住。圣旨是有,不过是颁布到宗山的。圣旨下来之日,他的首尊位被未然接替。宗山上,他再无权势。趁夜逃遁,他能带走的,也就是自己的剑奴。一路疾奔,绕道来到离风口,准备从这里入燕祁。
  一路上,心怀的全是对赵熙的恨意。还有祁峰和顾铭则那一对小白眼狼。这一年,他过得也颇为不易。只因他所中的抑功之毒,一直未得解,功力只余不到五成。顾铭则善药,祁峰有行动力,两人联手害了他。至今,他甚至连那小子是如何下的毒都没搞清。内力不敢轻易使用,所以赵熙的圣旨夺他首尊位时,他一点反抗的资本也没有,只有逃离。
  他拿眼睛瞟了瞟对面的顾夕。小弟子数月不见,越发长身玉立,气质洗练,漂亮得耀目。颜色是真好,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想着将顾夕献给太子那断袖。赵熙也不会一眼就被顾夕勾搭住。如今这小弟子也远着他,全不念他们的师徒情。万山从鼻孔里冷哼。全没想到自己连顾夕他娘都能占为已有的荒淫无度。
  万山带马向顾夕逼近。
  顾夕缓缓后退,“尊者,边境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难道……您要到对面大营去?”
  万山眯起眼睛。小徒弟一别数月,仿佛一夕长大了,沉得下气,不急不躁。他重新衡量了一下骗走顾夕的可能,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
  “夕儿猜对了一半。不是我,是我们。”万山突然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雷霆一击。
  顾夕早有戒备,他几乎是在同时,猛磕了下马刺,马吃痛,向万山直冲过去,他却如大鹏鸟,向后掠去。
  万山一掌击空,竟拍在顾夕的马背,马鞍和马脊梁一起断裂。万山痛失先机,妄动内力,牵得他内息翻腾。他强压下喉咙的咸腥,阴沉着脸招手让山腰的剑奴追击。
  剑奴皆着黑色劲装,后背负剑,行动迅捷无声。几十人仿佛一人,刷地一声,散进黑暗里。
  顾夕一著险险逃脱,趁着夜色,无声地循进密林里。身周,有刷刷地破空声,顾夕知道那是剑奴从四面包抄过来。剑奴,是万山精心□□的死士,是私奴。顾夕见过他如何训练剑奴,自然知道这帮家伙的凶性。剑奴就是牲畜,可以嗅到他的味道,听到他的呼吸,围住猎物,便是死缠到底。
  顾夕弃马时连剑也没来得及从马鞍上摘下来。他手无寸铁,为避免被围攻,只有尽量快地攀石越岭,向着不知名的密林深处脱逃。
  后半夜。
  万山在一道山梁下燃起火堆。
  几个剑奴跪在火堆前。几具尸体呈在火堆前。一个死去的剑奴手里,还握着顾夕的披风。万山大步走过去,扯起披风,上面有几道剑划开的口子,昭示着披风的主人刚经历的凶险。
  “再去找,谁能捉住顾夕,明年我就让他入天字阁。”万山眯起眼睛。
  所有的剑奴眼中都迸出渴望的火星。入天字阁,就能成为剑侍,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人前,就可以出仕为官,就可以从此不再做畜牲。万山冷笑着指了指远山,“若是找不到人,我就活剐了你们。”剑奴们赶紧四散而去。
  万山目光中全是暴戾。自己在离风口的消息若是走漏,恐怕两边都会派兵追缉。也是自己大意,让顾夕逃脱。此次捉住顾夕,必禁锢在身边。大事指日可成,顾夕还有用处。
  他转目看了看一块大石旁颓顿在地的那个人,就是他入山时的意外收获,顺手捉到的前太子长史刘有。发现刘有时,身后有偷偷跟踪着几个武功不错的人,万山便那几人杀掉了,埋在乱石堆里。他现在想来,当时杀人时,还是有些急躁。那几个也不知是谁的人,该严刑逼问一番,套取些消息才对。
  万山越想越气,一坛酒尽数砸碎在大石上。
  刘有被震醒,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待看清面前之人时,脸上现出死一般的颓败之色。这个出家人,枉称一代宗师,捉住他后严刑之暴虐,人神共愤。刘有虽是文士,却也有视死如归的决心,他无畏地盯着万山。
  万山走近他,将人拎着脖领子揪到眼前。
  刘有突然咬紧牙关。万山先他一步,掐住他下巴,阻他咬舌自尽的企图。
  “哈哈,文弱之人,还挺刚强。”万山看着刘有绝望的脸,“你也知道我要问什么吧。看来我找对人喽。”
  万山从地上拾起块尖锐的石块,迎面击在刘有面门上。刘有惨叫一声,门牙上下四颗皆被击碎,血糊了一脸。
  万山残忍地笑道,“我先敲碎你满口的牙,看你还如何咬舌自尽。”
  刘有恐惧地疯狂摇头,万山哈哈大笑着,举起石块,戏谑道,“张嘴,张嘴,要的不我从外面砸喽,脸就没了。哈哈……”
  告诉我,顾采薇在哪里?告诉我,祁峰是如何给我下的毒?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计划?小皇帝能不能活过离风口?哈哈,我问的,你都得告诉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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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宋承孝审了大半天的人犯。
  几个奴才地位都不高,只知听命投毒,其他的宫侍皆不知情。下令投毒的人,已经逃走了。宋承孝只审到这,便吩咐把人收押。后续自有捕快去捉人。至于这几个,等皇上裁断他们是怎么个死法吧。
  宋承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准备回外后宫睡一觉。
  人还没走,就接到圣谕召他去北大营。
  李侍郎昨夜就过去面圣了,今天正午回来的,一夜未睡又一头扎进书房理文书去了。宋承孝就知道陛下那边情势仍很紧。于是他直接上车出城。
  车行到入夜时分,人都在车里睡着,才到了北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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