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携——难得潇洒
时间:2020-01-06 10:47:27

  “小心戒备,有人追踪。”万山话音未落,山口里就响起震天马蹄声。
  万山暗叫糟糕。
  只一瞬间,百多人的马队雁型排开从山口驰出。驰得近了,看出他们身着玄袍铁甲,大毛领的兜帽,服饰是祁国人。打头那人身材修竹一般挺拔,狰狞面具下,一双眼睛里寒星闪闪,冰冷肃然。
  万山微微眯起眼睛,追上来的不是祁峰那个白眼狼,还有谁?莫非是他接应的顾夕?万山朝队伍里张了一下,黑漆乌黑的,全有面具,也看不清哪个是顾小白眼狼。
  骑士们迅速围住万山这一小股溃军。祁峰勒住坐骑,冷冷看了眼万山。他的马上果然横压着一个人。从祁峰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腿,从腿到背遍布鞭伤、割伤,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地面朝下俯在马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祁峰也不和万山废话,用剑尖点了点刘有,“我要你手上的人。”
  “小兔崽子,如何跟长辈说话?”万山立起眼睛。
  祁峰轻蔑地看着他,“是你自己放下,还是要我帮你放下?你自己数七个数,做个决定吧。”
  万山被气得七窍生烟。
  “小畜牲,你从小就是个野驴性子,没管没收。我哺育你十年,你竟一点成效也没有,还成了个无父无君的东西?”
  祁峰不理他,口中念数,“一,二……”
  万山又不敢和他硬拼,只得忍着气将刘有从马上抛到地下,不甘心地啐了一口,“半死不活的东西,也就你当个宝。”
  祁峰挥手,几个骑士过去,用担架将人抬了回来。
  他在马上看刘有,伤者面上全是血渍。口部塌陷,腮帮有个血洞,一直在向外溢脓液。身上的伤同样惨烈。祁峰探身去试他鼻息,毫无反应,人早已经死去。他滞了好一会儿,伸手将刘有的眼睛轻轻合上。
  祁峰转目,眸光里有寒冰。
  万山戒备地策马退了半步,“怎样,为个下人,你要和我拼命?”
  祁峰冷冷看着他,“尊者如今功力,可还配与我拼命?”
  万山怔了一下,更加怒火中烧,“你说,如何给我下的毒?”
  祁峰冷冷道,“散功之毒,可分两种,入口,则无解药不可恢复,入鼻,则时辰后自行解开。”
  “入口?”万山在脑中苦苦回忆。
  祁峰也不急着说,只看着他想破脑袋。
  “想不到?”祁峰驱马上前几步,冷道,“我先放在采薇的茶里,她喝了,口舌之上就有了药……”
  “你……”万山惊呆。顾采薇带着毒回去,他那日正好有邪火,把她召到帐中,百般搓磨,这药,就由口舌渡给了他,“你怎么敢……”他气得语塞。
  “我告诫过你,你也答应了,不再碰采薇,你若守信,自然不会中毒。谁知你还真是色令智昏。这药,也算是给你的教训。”祁峰冷道,“畜牲还知照顾怀孕的母兽,你却是连畜牲都不如。”
  万山还从没这样被劈头盖脸地辱骂,怒极道,“你既知顾采薇怀着身子,还给她喂药,这等恶毒行径畜牲不如,还有脸来指责我?”
  祁峰眸中有暗影扫过,再抬目仍是淬着冰寒。他干脆地一挥手,亲卫们得令,抽出长刀,无声地掩了过去。
  “哎?”万山半句话被堵回口中,急令,“冲,顶上去。”
  两方人马轰然相撞。长刀和宝剑互砍,发出刺耳声音。迸射的血和着此起彼伏的惨叫,不断有人被砍落马下。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眼见身边的剑奴越来越少,万山撤马,向圈外逃去。祁峰也策马,绕着外圈追了过去,截去万山去路。
  两人目光隔空对峙,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出剑吧。”祁峰沉声。
  万山狞笑,“我是功力不济,但你又能好到哪去?”
  “我内力只余五成,不过一天比一天好些。而尊者,是一天弱似一天吧。”祁峰缓缓抽出长剑,挽出无边剑影,正是剑宗精妙。
  万山仓惶后退,举剑自保。
  两剑交错,剑气陡涨,两人的袍袖皆被鼓起。
  “撒手。”战到酣处,祁峰沉声低喝。
  万山的剑同时被磕飞,咄到一块山石上,入石数寸,剑尾犹在发颤。
  万山内息被剧烈震荡,一口血直喷出来,人从马上摔到地下,昏迷不醒。
  祁峰收剑,踱马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用剑尖抵住他喉咙。
  万山迷迷糊糊地眼开眼睛,像垂死的野兽,苟延残喘。
  祁峰冷冷俯瞰。
  “杀了我吧,杀了我。”万山骨子里的狠厉,让他如恶鬼一般狰狞。
  祁峰微微探身,冷冷地一字一句,“自然要取你性命。不过之前,我要你告诉我,你都和太子谋划了些什么?”
  “妄想。”万山暴怒。这话何其耳熟,昨夜他还冲刘有叫嚣来着。如今就报应到了自己身上。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万山气得几乎炸开。
  祁峰冷冷地瞅着他,目光仿佛鞭子,把他从头到脚鞭笞,“不说也无妨,我有得是手段。”
  万山不禁打了个冷战,想到刘有被他刑逼时的惨状,眼前的小畜牲对他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不禁心内恶寒,软下语气道,“峰儿,华国的事你管不了,叔父可以助你上位的。”
  祁峰冷哼。
  “峰儿,华国太子为人软弱,不成大器,若是我们扶他上位,对燕国只有大利。反之,赵熙太过强悍,她若得势,于我们燕祁有百害无一利呀。咱们就坐看他们华国内智谋,不时助太子一臂之力。制住赵熙,太子登顶,我们可反将华国收为属国,任你驱遣。你不是要成大业吗?眼前就是绝好的机会。”
  “这话你在猎场时,就说过。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同意的事,你就办不成。想来时间过去久了,你还是没长记性?”祁峰冷笑。
  万山被噎得不行,气道,“别当我不知道你心思,你还妄想着自己是人家的正夫嘛?你别忘了,你在华国,已经是死了的人,在她心中,你不过是一个牌位。”
  “尊者想岔了,当日死遁,我并不是要逃避。”他微微眯起眼睛远天,线条坚毅的唇,微微绷紧,“正夫不去,祁峰如何回来?”
  “你……”万山震动地看着他。原来这小子,一早就心向赵熙。纵使扶他当了燕祁国君又怎样?燕祁早晚沦为华国的附属。
  万山气得指着祁峰骂,“瞧你一脸浪荡样,尽做春秋美梦。她身边不缺男人,单就是顾夕,便将她迷得神魂不宁,你这残败之躯,还肖想什么?”
  祁逢并不动摇,冷哼,“绑了,带走。”
  万山再没机会咆哮,被堵了嘴,绑了手脚。一个骑士把他横按在马鞍上。大兽皮包裹的马鞍,铁把手环正磕在万山的肚子上面,肋骨与铁器硬卡着,几乎痛断肝肠。他挣了挣,却被按得更紧,“老实点。”那骑士扬手一条马鞭抽在他臀上。万山疼得一踹腿。
  那骑士狠抽了一会儿,见人老实了,这才住了手,把人往上提了提,顺手扯掉万山破败的裤子,露出鞭痕纵横的臀腿,“乱动一下,还打你。”
  万山头垂在鞍下,冲血肿胀,耳朵里嗡声难忍。下身没了裤子,羞愤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平生没这么难受过,本来下山是要和太子共图大事的,谁知裁在这小畜牲手里。他急怒攻心,一下子背过气去。
  祁峰令将刘有的尸身包好,一个骑士将尸体负在背上。一行人整队。
  一个死士低禀,“王上,那鹰隼又回来了。”
  祁峰抬目看了看头顶,方才他是追着鹰隼找到万山的,如今它们又是在给谁指路呢?
  “先撤。”祁峰挥手。
  马队呼哨着,从来时的山口漫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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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营,陛下宝帐。
  小皇帝滔滔不绝地讲摄政王自出山当政,到现在的事迹。
  “哎,也不到一年时间,净讲出这么多事情。”小皇帝灌了口茶,冒烟的喉咙清凉不少,这才长舒口气。
  赵熙一直认真地听着,她抬手指,轻轻抚过画中人的双唇。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若不是知道正君长逝,就埋骨在宗山后山,她几乎要以为这就是真的。
  埋骨后山?赵熙突然眯起眼睛,心中升起个念头,却不甚清晰。
  “他瞅着武功不错,可是身子骨不好,总吃药,又不肯让人知道,偷偷的。”小皇帝晃着头说。
  “喔?身子骨不好?”赵熙眼中全是精光。
  “啊,不过他……身材很好,大长腿,能夜驭数女呢。”小皇帝生怕赵熙不喜,赶紧找补,“还识文断字,知书达礼,跟咱们燕祁的一般男人很不一样呢。要不怎么连母后都肖想他呢。”
  “夜驭数女?”赵熙心中又开始不确定。
  “啊,是真的。”小皇帝信誓旦旦,“他有一小妾,最是受宠,每天足不出户,听说是被他夜夜宠爱,雨露浇灌得过了,嘿嘿,赢弱不堪……您就放心吧,纳他回宫,肯定不会不济事的。”小皇帝油滑低笑。
  “他是带着那人小妾入燕祁的?”赵熙若有所思。
  “对,后宅只有那个小妾,还总病歪歪的。”小皇帝神往了一会儿,“那女子一瞧就是娇小姐,不似我们燕祁美女,胸大,后面也翘。”
  “朕不喜欢不洁之人。”赵熙嫌恶地甩了甩袖子,坐回来喝茶。心中却在不断描画,如果摄政王就是正君,那女子该是采薇喽?
  “啊?”小皇帝愣住。在他们燕祁,只要不娶正妻,就算是未婚,她华国不是也有这个规矩?赵熙的正夫已故,她也就算是单身,有多少侍君,也是作不得数的。她本人尤自纳了不少侍,怎么她眼里,燕祁的男人就不洁了?
  两人正说话,帐外有人低声禀,“陛下,宋侍君回来了。”
  “啊?”小皇帝一听侍君,以为是顾夕,忙期待地看向门口。
  “传。”赵熙随手卷了画。
  宋承孝从外面进来,跪下见礼。
  “臣侍参见陛下。”当着外人,他并拢双膝,以臣侍之礼,恭敬拜上。
  小皇帝低头细瞅,见进来的人身形修长,四肢匀称,面容儒雅,清秀干净,是个很文静的人。
  “见过燕国的皇帝陛下。”赵熙替他引见。
  宋承孝再叩,“臣参见陛下。”
  小皇帝离座相扶,“大人不必多礼。”他随手解下腰间镶着宝石印着燕皇室徽印的短刀,“今日初见大人,没备礼,这把刀,便赠与大人吧。”
  宋承孝行的是家礼,小皇帝给的便是见面随喜。他转目瞅了瞅赵熙,赵熙笑着点头,“那就谢帝君吧。”
  “是。”宋承孝双手接过,“臣谢帝君赏赐。”
  小皇帝将人又上下打量,不由叹息,人家上君,真是不缺人,这位侍君,瞅着也是不错,虽然颜色不及顾夕,但一身儒雅淡然之气,清新脱俗,在他们燕祁是寻不出这等人物的。
  “陛下,既然侍君大人也回来了。咱们就动身吧。”小皇帝指了指外面,“天色也不早了。”
  赵熙微笑摇头,“已经动身了。”
  “啊?”小皇帝奇怪,方才在帐中讲了这么久,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圣驾已经启程。”赵熙淡淡道。
  “我没走啊……”小皇帝不明白。
  “离风口必有埋伏,朕不豫帝君以身犯险,就暗中派了替身。”她微微冷笑,皇袍加身,皇冠压顶,又有几个人敢抬目细打量君王是不是已经调抱换人?
  “噢,您是怕出意外呀。”小皇帝展颜,“不怕不怕,我早有防备。”
  “噢?”赵熙惊奇,“帝君有何安排?”
  小皇帝红了脸,眉飞色舞道,“我母后见他急吼吼地奔离风口来,定是想着让上君相中呢,便生了醋意。如今她转而去喜欢三皇叔了。三皇叔调了他的手下,有好几万人,悄悄地埋伏在离风口以风,只待摄政王出营,就一举擒下他来……”
  赵熙看着他,“离风口大山那么多,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咱们燕祁善驯鹰,千里追击从未失手。”
  “喔。”赵熙点头,看来王庭里也并不像表现看上去那么消停。
  “你们宗山,有个叫万山的?他与你们的献王有勾搭。”小皇帝知无不言,“他同献王讲过,回京前,要到离风口去探探。”
  “万山在离风口?”赵熙一惊。
  小皇帝点头。
  赵熙沉吟了半晌,“看来帝君母后是献王一派。摄政王对帝位虎视耽耽,你能倚靠的,不过是你母后和现下的三皇叔。”
  小皇帝看着她。
  “帝君为何今日对朕说了这么多机密?有何打算?”赵熙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小皇帝。
  小皇帝敛了嬉笑,站起身,郑重道,“我名祁峭,十二岁登基。世人都道我活不过两年,如今一年期已近,死神就已经在向我招手。”
  小小年纪的少年,全身散发着求生的气息,“我没有什么大野心,也不肖想您华国的大好江山。先活下来,才有其他的可谈。所以我要和您合作,做您的属臣。”小皇帝突然撩衣要跪。被赵熙一把扶住。
  小皇帝眼中全是泪,大张着,眼中全是坚定,“燕祁马上民族,靠天吃饭,没有教化,遇荒年,温饱不济。若不是华国开放十个城镇,允商贸,今冬如此寒冷,不知要冻饿死多少人。我祁峭,愿做华国属臣,燕祁,愿附属华国,从此掩刀兵,发展民生,让百姓吃饱穿暖,让牲畜满圈。”
  他镇重地看着赵熙,“我以为,这才是皇帝该干的事情。燕祁若想安居乐业,必要得到华国的扶助。所以,我想请求您的庇护,赢得您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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