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一问,顾夕立刻回过神,急切道,“距此北边十里,有燕祁军队围攻燕人。”
“什么?燕人围攻燕人?你说清楚些。”
顾夕着急地上前一步,咝,大腿一迈步就生疼,他拄着腿,一边吸冷气,一边急切道,“有万人队,距此十里。山里估计还有别的埋伏。”
“冲着朕来的?”赵熙眯起眼睛。
“……”顾夕怔住,“那倒没有。”
“距此十里,是燕国境内。目下两国正休战,他们在自己的境内行军,华国不宜插手。”赵熙解释了一句,探身想把顾夕拉上马来。
“可……”顾夕着急,“被围攻的是燕摄政王。”他不能细说,急得眼睛都湿了。
“喔?”赵熙挑眉,“现在情形如何?”
“燕国的那个带兵来的王爷中毒箭身亡,摄政王身边就剩三十几个人了。”顾夕想到祁峰的情况,急得不行。他求恳地看着赵熙,“就半个时辰,他支持不了太久。”
赵熙眉头微动,果断道,“来人,点兵两万。”
崔是上前,“陛下,末将带人去。”
赵熙点头,“崔将军去吧。到那先令兵士高喊,燕帝有令,罢手撤兵。”说着,还亮出块燕祁的金牌。这还是小皇帝在金帐里向她表白时,献上的。正好用上了。她微微眯起眼睛,祁岷殒命,军队必定群龙无首,见圣上金牌那一瞬,必须军心浮动,崔是可趁乱收伏。她倒是可以有机会,会一会那个神秘的摄政王了。
崔是得令,双手接过金牌,指挥人马全速出营。
顾夕忙吩咐人给他匹马。
“你做什么去?”赵熙从马上探身,一把将人拉住。
“自然是去……”顾夕指了指北边。
赵熙抿唇,“你就不用去了。”
“可是……”顾夕眼瞅着崔是带着两万人风驰出营门,心急得火烧火燎地。
赵熙冷道,“你先回帐子去,朕叫太医来瞧瞧。你这一身的刀口子,怕不是跑到一半就散了?咱们俩还得算算帐。”
“啊?”顾夕被赵熙的沸腾的怒气笼着,一下子醒过神来,这才觉得不对,赵熙的眸子里烧着火苗,又像含着冰碴,情绪莫名翻腾。他真从没见过她这样生气,一下子气短。
-
常喜捧着毛巾,端着伤药,站在浴间里,忧虑地看着顾夕。
进浴桶时,就相当费力,顾夕的腿似乎伤得重,根本使不出力。好容易扶进去了,洗了一半,就睡着了。这得是有多累?还有一身的刀口子,药都不知该抹哪里。御医来看过了,说身上的伤上药即可,腿伤且得养,倒是内息受损颇严重,顾夕本就散过功,筋脉大损未及康复,如今旧伤未愈,又叠新伤,颇为难医。
浴后上了药,常喜上前,给顾夕绞干头发,拢了用长丝巾系在脑后。
顾夕披着衣服,一瘸一拐地出了浴间。内帐已经生起火盆,在阴冷的山区,室内烤得干燥温暖。顾夕洗过浴,又困得不行。他瞅了眼高床软枕,长长叹了口气。
常喜果然拉过长条的矮案,到他身前。顾夕摇头。今夜赵熙肯定是没心情,他倒是省省力气,别抄什么礼则了吧。
礼监司出身的常喜一脸不赞同,“知道您不舒服,已经给您徇了私了。这一条再不能马虎,”他压低声音,“太后也是要查的。”
“哎。”顾夕心道,常喜就是迂腐。
无奈,他提衣跪在案前。常喜看着他提起笔,这才满意。
礼则什么的,总纲有五千字,顾夕写字快,伏在案上,一会儿就抄到了最后。
“皇上来了。”一个小太监探头进来小声通风。
顾夕还未及抬头,常喜已经慌忙过来,二话不说,过来撩他后襟。
顾夕忙撂下笔,未及阻拦,常喜已经拉下他裤子,轻轻把着他的腰,将暖玉雕成的玉,势刷地顶了进去。
“别急,慢,哎……”顾夕咬牙挺起腰身,这一波极大的刺激,让他微微喘息。
赵熙进来时,就看见顾夕跪在案前,半个身子俯在案子上,轻轻气喘,满面红云。
“怎么了?”
顾夕还没答话,常喜已经扑通跪下,战战磕头,“奴才有罪。”
“哎呀。”顾夕叹气。不过是徇了会儿私,这东西沐过浴顶进去和抄完礼则再用,有什么分别。
赵熙心里明白这奴才且闹不出什么大错,摆摆手让人赶紧退出去。
帐内安静,赵熙走到镜前。她身上还着盔甲,一路驰来,颇有征尘未洗的感觉。
顾夕心内愧疚,起身过来替她卸甲。
赵熙抬起双臂,看镜中顾夕在她背后解开束甲的绦带,又绕到前面,替她解前面的护心镜。弯身替她除了护膝,又单膝跪下,替她趿上软底锦鞋。
顾夕没穿过甲,卸起来倒是挺麻利,还是聪明呀。说起来还是头一回,赵熙享受着顾夕的服侍,看着身前身后的忙碌,心里的火气熄了大半。想起今天他回来时的情形,自己心里是多少高兴,人能平安,她还有什么可生气?
顾夕把她的盔甲捧起来,放到帐边架子上去。从后面,赵熙看到顾夕拖着步子,不禁又眯起了眼睛。这小子,也没把她的嘱咐放在心里。不过是去画敌营的图,就弄得这么一身是伤地回来,真是……不管不行了。
顾夕放好甲,转身,看到赵熙负手站着,眼里又有小火苗腾起。
赵熙压着气儿,寻了把椅子坐下,指指身前的地板,“过来,跪这儿,咱俩算算帐。”
“咦?”顾夕心里叹气,垂着头蹭过去。
赵熙听顾夕讲了经历,心里暗自后怕又心疼,她板着脸,看着深垂着头的顾夕,“你知道你这身功力,如何得来的?”
“知道。”顾夕长睫上全是水珠。他略去了最难堪的一段,可整段经历再怎样删减,也是惊险万分的。
赵熙咬牙道,“既然知道来之不易,还不加珍视,任意损毁?未然还在宗山,我调他过来?”
顾夕一震,忙摆手,“别,别,内息我自会调整,不要再让尊者们传功了。”
赵熙板着脸看他。
顾夕自然知道赵熙的雷厉风行,恐怕进帐前,她已经传旨往宗山去了。顾夕急切地膝行两步,拉住她,颤声求道,“我……错了,内息我会自己调理,求陛下千万别再让尊者们来给我疗伤了……”
赵熙狠着心,板起脸。顾夕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膝行过来,揽住她,轻轻亲她的唇。果然顾夕是能在最短时间让她心软的人。赵熙垂下目光,开始投入于这个意外之吻。顾夕鲜少有事求她,今天短短半个时辰内就求了两回,一回为摄政王,一回为尊者们,他自己却总是最不被在意的。赵熙惩罚性地狠狠吻住他,又把他紧紧拥在怀里。
“夕儿,有牵挂才会谨慎,有顾虑才会知道害怕。”她深深地看着顾夕,“今日,你面对的是强悍浩大的敌人,他日,还会有更多的明枪暗箭。你若是不想让我担心,若是想长相伴,便要学会规避危险,学会保护自己。我不需要你冲锋现阵,你的天地不在那里。明白?”
顾夕流着泪点头。
“还有……”赵熙顿了下。
顾夕抬头,认真地看着她,“我明白。”他哑着声音,“要伴着你,不是说说而已。要懂得收敛,要用心。我是顾夕,也是你的侍君,做事前,没把这个摆在头里,所以,做错了。作为暗卫,我违的是军令,对于陛下,我违背了誓言,险些失信于天长地久的承诺。”
顾夕郑重道,“我错了。”
赵熙长长舒出口气。顾夕是个通透的孩子,让一个天性洒脱的人改头换面,变得谨言慎行,无疑是摧折,但顾夕能想通这一层,必会有更好的办法做好自己,她信他有这个能力。
这次事,她断不会用军法罚他,想盖住还来不及,怎会声张出去?但也该给他定定规矩。
“自古宗族大家,都有庭训。抛开国法不论,我既是家主,便可整治家规。若论长幼,我也大你几岁,教训你,也不算苛责。”
“是。”顾夕垂头。
“你无视军规君命,擅自离营,我就罚你禁足帐中,每日抄书,积纸寸厚方停。”
“嗯。”
“你只身犯险,弄得伤痕累累,多少人替你担心?我就罚你杖责三十。小惩为戒。望夕儿你诚心思过,永不二犯。”
顾夕垂目。
赵熙起身,从案上拿过一根两指粗的藤条,在手里弯折,“你身子受不得杖子,改成藤吧。”
顾夕转目眼巴巴地看她。
赵熙叹气。杖子打得重,藤却更疼。她私下问过崔是,崔是说平常人家都用这个。想是为了让熊孩子们长记性,一抽一道檩子,相当疼,但不伤筋骨。他小时候挨过,打过一次,就再不想挨二遍了。她希望打过一次,顾夕也能涨涨记性,学着做她的侍君。
顾夕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刑凳。他踌躇了好一会儿,爬起来,走到床边。
站在床边,顾夕咬了咬唇,除掉外衫,长裤,手指停在薄薄内裤上,一咬牙,褪了干净。拖着腿,艰难地上了床。跟在后面的赵熙看着眼神发沉。弯了弯刚让赵忠寻来的东西,韧性十足,柔中带硬,心里也没底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顾夕背对着她,俯跪下来,身后的伤暴露出来。赵熙眯了眯眼睛。顾夕把这一天一夜的经过讲得很粗略,不过她不准备一次问明白。顾夕奔波了一天一夜,又伤又累,赶紧训完,好让他休息。
顾夕不说,她自有办法让另一个人说,那个人就是神秘的摄政王喽。
崔是办事很有效率,半个时辰内就将敌军击溃,那位摄政王伤重被救回,就在偏帐昏迷不醒。等他醒来,她再去会会那一个。两个人的口供对上了,她才安心。
想到此,赵熙微微挑眉,看着眼前挺翘的两团,眼神发沉。但声音还是整肃的,“腿分开,放松,别绷紧,”她用藤规整顾夕的姿势。顾夕羞惭地咬唇,按她要求,把两腿微微分开。
“数着点。”赵熙把藤点在顾夕臀上,顾夕明显肌肉绷紧。
“放松。”赵熙哑着声音,“打时屏口气儿。”记得上回顾夕可是岔了气儿的。
“哎呀,快打吧。”顾夕没忍住,回了句嘴。
赵熙一藤抽下去。臀上迅速肿起一道檩子,发红发烫。顾夕屏住呼吸,细细体味着臀上火辣辣的一鞭。
“怎样。”赵熙探头问。
“……”顾夕头上已经冒出虚汗,虚虚地摆手,示意别问他,别问他,千万别问他。
赵熙抿抿唇,刷刷十藤下去,用了大力。
顾夕疼得身子往前扑去,臀上迅速出现十道肿痕,在瓷白的肌肤上,煞是触目惊心。
“跪回来。”赵熙眼神已经缩成一点,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顾夕左边的白团儿。又烫又滑又弹性,她忍不住,又轻拍了两下。
顾夕不满地往边上撤了撤。
赵熙减了力道,又打了十藤。顾夕头上全是虚汗,两腿直抖。
赵熙瞧他那样,也是快极限了。用藤挑着他的腿,让他再分开些。转了手腕,一路向下,最后十藤全打在腿上。顾夕挨完,浑身水捞一样。
赵熙掷了手中的刑具,跟过来,扶他趴在床上。衣服全湿了,她帮他脱下来。
“夕儿。”赵熙在他耳边叫他。
顾夕又困又累又疼,迷糊着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冲向床里。
赵熙轻轻笑,顾夕最讨厌挨打什么的了,这个洒脱的小家伙,恐怕到京里以后挨的,比前十九年还要多,“哎,我是说,你也没数呀。要不重打一回吧。”
顾夕睁开眼睛,水润润的眸子看着她。
赵熙笑着俯身,挑着他下巴,“夕儿,以后别再让我担心了。”
“嗯。”顾夕侧过头,回应她的吻,“一定。”
他是侍君,这于他,是个全新的身份。他还要学着适应,融汇。同样的失误,不会二犯,也不能二犯。
赵熙打完人自己也心疼。看着顾夕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便亲手给他上药。上完了药,她也和衣躺在顾夕身边。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暖,熟悉的爱意。赵熙在这一刻几乎感谢了诸天神佛和祖宗保佑,让这个小家伙又能重新回到她身边。
顾夕睡得迷迷糊糊。梦中感觉赵熙推着他侧过身,火热的唇,正亲着他的肌肤。她小心地绕过伤处,灼烫的吻一路到小腹上。顾夕侧着身子,腿也无法抬起。被这样侵扰,让他意乱神迷。
他喘息着,热烈地回应。
傍晚。
夜雾笼罩着离风口方圆数十里。
十夫长腿上打着木板,带队疯了一般搜索了整个丘陵地带,也未发现摄政王这队人的身影。
“王上哪去了?”十夫长带着哭腔,颤抖的叫声很快被风卷走。
最后,他们搜索至距离风口十里的一片开阔地。
“啊,王上?人呢?”十夫长从马上栽下来,双手打着颤,抚着地上一摊摊血渍,没有散落的兵器,也没有尸体,战场打扫得如此干净,说明敌人撤退得很是从容。摄政王哪里去了?他们,又该去往哪里?
五万人的骑兵,心情沉重,战马亦不安地喷着响鼻。
----
祁峰于昏迷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
头顶是床帐,暖色的灯立在桌案,瓶瓶罐罐的伤药,还有一叠叠白色的纱布。帐内干燥温暖,地面覆着长毛绒的地毯,几个医者在案前,轻轻交谈。有侍者端着托盘轻轻走动,没有一点声音。
他是侧身躺着的,身前身后都裹着绷带。在拼杀中,他记得自己最后终于力竭,死士伤亡殆尽。一个偏将大刀劈下来,他拿剑勉力扛了下,身后猛地剧痛,像被劈开两半一样,接下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就已经身处帐中。
祁峰长长吸了口气。帐中的陈设奢华又舒适。淡淡的清香气息,如埋藏着经年最深的记忆,让他心潮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