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老大老三,怕是巴不得他早死吧。
等楚夜行离开后,他让自己的心腹去冷香院送药,那药堪比剧毒,服用后令人痛不欲生却求死不能。
事到如今,什么情情爱爱都是过往云烟。他一想到那个女子这些年来在他面前笑靥如花温柔小意,背后是慢刀子割肉要他的命,他就不寒而栗恨意滔天。
死,都有些便宜她了。
他余威尚在,又是父亲,他的命令无人能违。
四房楚夜乔和华氏夫妇二人倒是很欢喜,搬出去后虽说不能再自称国公府的人,但总算是能当家作主。且国公府这边和他们关系亲近,他们也不怕和二房疏远。
华氏拉着明语的手,好一番感慨,再三邀请她以后要常去玩。明语自是应下,也表示让她有空多回国公府看看。
大房没有主母,楚夜舟是个要面子的人,撒泼耍赖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三房就不同了,小冷氏不愿意搬,大吵大闹。最后还是楚老国公身边的心腹过来传话,说要是谁敢再闹,直接逐出家门,不许带走国公府的任何东西。
小冷氏这才吓住,不敢再闹,只把二房恨得要死。
明语不知道老渣男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不过此事对他们二房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几房搬出去后,国公府就清静了。
爹和娘的婚期已定,就在十日后。时间是赶了些,不过大家心知肚明,此事宜早不宜迟,连宫里的柳皇后都发了话。
大婚前六天,永王登门。
永王是锦城公主的胞弟,他此番上门既代表皇室,又代表他自己。他身边陪同的不是别人,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季元欻。
永王本身带着一种兵痞之色,说话也比较直接。明语作为晚辈,也就不用讲什么男女大妨。在永王的强烈要求下,她只能称对方为舅舅。
她眼角余光扫到永王身边的男人,好像在自己叫永王舅舅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微妙。在她看过去时,他恰好看过来,眼神有些…吓人。
这样的眼神,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低着头,视线不免看到自己的身材。前些日子裁制春衫时,金秋还说尺寸要改。近些日子,她不光长高了一些,某些地方也发育了不少。这几天,她自己都感觉上衣有些紧。若不是马上要换春衫,只怕冬衣就快穿不成了。
难道死男人也注意到了?
色胚子!
下流!
老不正经的!
心里啐完后,她感觉有些不太好。她是不是想多了?要是被人知道,她的脸都要丢完了。什么不好想,偏把他的目光想成有色的光。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那就是一个不举的男人。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地站着不动,静静地听着大人们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偷偷瞄一眼时,又撞进那幽深略露骨的眼神中。
这一次,她没法再安慰自己。
死男人……
他的眼神真的有颜色。
颜色虽然是黑色,但那种黑比黄更可怕,像要吃人似的。她的心“咚咚”跳着,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就是自己吓自己。
死男人心有白月光,怎么会看中别人?
再次偷偷看去,他神态如常并无异样。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心来。真是吓死人了,幸好是自己眼花看错。
贵客上门,卢氏很高兴。明儿落水一事不宜声张,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答谢季元欻对自家孙女的救命之恩,此次倒是可以借机表达。
两位贵客被留饭,宾主相谈甚欢。
明语一看自家祖母对姓季的热情劲,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男人抢的是她的功劳,还在他们全家人感谢。他倒是不心虚,还一脸的坦然,脸皮可真够厚的。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男人的席面她是不会去的。她请示祖母后去后厨帮忙,严格把关着送到前院的饭菜。
因为要照顾到几人的口味,菜式有重口的,也有淡口的。其中还有几样颇费功夫的菜,是她亲自掌厨的。她告诉自己,她可不是为了姓季的,而是为了新认的舅舅。
季元欻嘴刁,一尝就尝了出来。他心里泛起莫名的情愫,带着不为人知的窃喜,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几道菜吃。
眼看着席面进行到一大半,该准备的都没有什么遗漏,该交待的都交待好,明语这才净过手离开厨房。正走出园子要过月洞门的时候,便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咳从另一边传来。
她连忙停下来,隐在墙边。
“侯爷。”
季元欻在墙的另一边,他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想象出她此时的样子。别听她的声音恭敬有礼,他敢保证她的眼中肯定没有半分敬意。
她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女子,瞧着像只温顺的猫,挠起来人那爪子利得很。想到她炸毛的样子,周身冰冷的气质都变得柔和。
他声音压得低,却又保证她能听得到,“上次之事,我无意抢你功劳。此事是我欠你人情,你尽可随时随地向我讨要。”
“侯爷客气了,上次之事我还要感谢侯爷出手。有些美名于我而言只会带来麻烦,但对侯爷来说却是锦上添花。互惠互利的事情谈不上谁感谢谁,此事莫要再提,你我将它烂在肚子里吧。”
“如此,我记下了。”
明语暗道乖乖,这男人今天好生听话。难道是吃人嘴短,吃了他们国公府的饭菜,连嘴巴都变软了?
“侯爷吃好喝好,我还有事要忙,不耽搁侯爷散心。”
她转身欲走,那边季元欻心下一急,连忙出声。
“等一下。”
“侯爷还有何事?”
“最近你们府里发生许多事,你可好?”
明语心思一转,他突然关心起他们府里发生的事,是几个意思?很快她就明白过来,敢情他是拐着弯向她的打听君涴涴。
“有些事情我也不甚清楚,只知大伯娘似乎与府外男子有了牵扯,大伯一怒之下把人送走。侯爷若想见她,可以去东山佛相寺,我们国公府在那里有个庄子。”
她说完这些话,墙那边没有人回应,等了好半天,也没有人出声。想着或许那死男人一听到心上人的下落,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还真是痴情哪。
只可惜眼光不好。
她自嘲一笑,朝微草招手,“咱们走吧。”
微草云里雾里,疑惑问道:“姑娘为何提起大夫人?”
明语轻笑,玉白纤细的食指点一下她的额头,神情说不出的揶揄,“你傻呀,亏你还在侯府呆了那么久,这都看不出来。”
微草摇头,圆圆的脸上更是不解。
“你在侯府难道没有听过传说?你那旧主子心里有个人,那个人啊…”
她手指抵唇,嘘了一下,惊得微草张大了嘴。
“姑…姑娘,你是说侯爷心里的那个人是…”
“傻丫头,知道就好,不要说破。这种事情到底不光彩,你旧主子隐忍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咱们看破千万别说破。不过大伯娘那个人还真是没法说,你说…他眼睛是不是瞎,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女人?”
话音一落,便觉四周寒气阵阵。
微草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上,惊恐地指着她的身后面,脸色变得惨白,“姑…姑娘,侯…侯爷…”
她心里一个“咯噔”,头皮发麻到想尖叫,全身的毛孔如遇大敌,全部炸起毛来。这死男人,原来还没走,那他是不是听到她说的话了?
完了。
被人戳破这样的心思,他一定想杀人灭口。
她甚至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那寒气越逼越近,越近越让人恐惧。她死死抓着微草的手,主仆二人缩成一团,又怂又害怕。
冷嗖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上人?”
第53章 表白
季元欻的心都快气裂了, 这女人居然以为他喜欢君涴涴。这话要从何说起, 他什么时候做过什么事情, 让人生出这样的误会。
微草大着胆子护着明语, 明明怕得不行,还像一只保护鸡崽的母鸡一样把明语挡在身后,声音都在发抖,“侯…侯爷, 这不是姑娘说的…是以前侯府的下人传的…奴婢也听过…”
“对, 我是听人说的。私下议论是我不对, 我在此向侯爷道歉。”
该认怂的时候一定要认怂, 这是明语的生存法则。她心里打着鼓, 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是认怂就能躲过去的。实在躲不过,那就撕破脸。反正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大姑娘,他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季元欻不看微草, 危险吓人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你到一边去,我有话和你们姑娘说。”
微草虽然害怕,可是还想护着自己的新主子。无措的眼神不敢看旧主子, 看了看新主子, 摇着头站着不动。姑娘对她极好, 她不能丢下姑娘不管。
“怎么,我的话都不听?”
一听他的语气带着冰死人的杀意,明语立马接话,“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何必为难她?微草,你先到一边等着,我和季侯爷说会儿话。这里是国公府,季侯爷只要不是得了失心疯,就不敢在国公府里害我。”
这话说得直白,说完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了底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身处自己的家中,他一个客人再是脑子发狂,也不敢在别人家里行凶。
连说两遍,微草才慢腾腾地一步三回头往过走。走三步停下来,等明语点头又往前走三步再停下来,明语再次点头后接着往前走三步停下来。
圆圆的脸皱成一团苦大仇深,像是被人硬生生拆散的有情人般,依依惜别不愿离去。如此这般约摸走到十五之远,她再不肯往前走一步。
要不是时机不对,明语都要给微草点个赞。这演技朴实自然纯属本色发挥,要是配上一曲忧伤的二胡,当真是应景得很。
“没事的,不怕。”
“姑娘,奴婢不怕。”
季元欻被这主仆二人快气笑了,铁青的脸色差点没崩住。他是坏人还是强盗,把她们吓成这个样子?合着他这个旧子是个摆设,连个下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叛变。
“呵呵。”
明语被他这声呵呵吓得不轻,心惊肉跳之后,也跟着呵呵两声。
“还是侯府会教人,多谢侯爷割爱相让,微草特别忠心,我很满意。这一切都是侯爷的功劳,相信侯爷看到她如此护主,应当感到十分欣慰。”
“呵呵。”
巧舌如簧。
他见多她现在乖巧的样子,差点忘记她以前在他面前利爪相向伶牙俐齿的模样,还真是有些怀念。
一段日子不见,她似乎长开了不少。斗篷之下,掐腰的粉蓝裙子将她娇好的身形裹紧,身段较之以前明显有了变化。光洁的额头之下,是弯弯的柳叶眉,柳眉俏然包容着清澈如两汪泉水的眸子。琼鼻似悬胆,樱唇饱满鲜艳。
她的美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幽静如空谷芝兰。然而一旦她露出真性情,怡静之气瞬时被明艳逼人所取代,刹那间光芒毕现。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何为心悦,何为心动。
须臾间,他好像顿悟了。所谓心悦必是那人无论喜怒,皆是你喜欢的样子。她的哀伤能牵动你的心,她的快乐能感染到你。
明语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暗骂,呵呵你个头。有什么话就直说,阴阳怪气的呵来呵去做什么。不就是看破他见不得人的心思,有必要这样吓人吗?
一阵风吹过,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带过来。裹挟着墙头木香上的一片枯叶,转转悠悠落在她的发髻,正好点缀在珠花之间。
突然他倾身向前,她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将自己灭口,双手挡在前面呈防护状。看到她的举动,他眸色一暗无比心塞。
清冽的气息浓郁起来,她仿佛能感受到温热之气。他之于她而言,虽说最近印象改观不少。但以前两人交锋时他几次发疯掐死她的事情,她可是一日不敢相忘。
恰因为如此,她觉得如果闹翻脸以后再不通往来也未必不是件坏事。何况她以为大房已搬出侯府,他应该没什么再用到自己利用自己的可能。
他的动作明明可以很快,却在两指夹起那片枯叶后稍作停留。少女的幽香像蛊惑人心的迷毒一般,浸进人的四肢百骸深植骨髓。他贪恋着,愤怒的情绪短暂得到安抚。
待回归原位时,明语这才看到他手指中的枯叶。枯叶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像只蝴蝶般旋转着飘落在地。
原来是替她摘叶子,害她虚惊一场。
木着一张脸,也不道谢。谢什么,谢你替我摘叶子?明明可以出声提醒的,他偏要自己做。万一被别人看到,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死男人,性情还真是让人难捉摸。
“侯爷,你要是没有其它的事,我先走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你知我知,要是说破说穿就没意思了。她觉得如果换成他,被人看破心思后,与其和人对质,还不如假装不知。
谁知他的心思不能用寻常之心度之,幽深的眼眸盯着那飘落到地上的枯叶,“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上人的?”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明意味的暗哑,听在明语的耳中却是那种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人的温柔。她不免觉得惊悚,越发心里打鼓,干笑两声。
“都说了,是听别人说的。这世间传言太多,真真假假叫人难以分辨。如果非要一件件的计较,恐怕谁也顾不过来。侯爷一向立身严明,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侯爷大可不必介怀此事。我相信事实胜于雄辩谣言止于智者。任何经不起推敲的流言都会不攻自破,侯爷又何必太过在意。”
他认真看着她胡说八道,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颇为愉悦,眼底染上一抹笑意。
“谣言止于智者,那你方才为何还要偷偷议论?”
明语一哂,这死男人拐着弯骂人呢。
“侯爷,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自然算不上什么智者。我还小不懂事,听到有人传,因为一时好奇便私下和自己的丫头嘀咕几句,万没想到隔墙有耳被人听到。侯爷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和我这样的小女子计较的。”
什么隔墙有耳,小姑娘是在骂他不知礼数,不知非礼勿听。最后还给他戴一顶高帽子,让他不得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