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这个我也知道,当时一听是这个病,我这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样的病谁能治得好,回头这宋夫人有个好歹,宋良成岂非要迁怒你爹爹,岂不帮了倒忙,可棠丫头说不要紧,开了药方子,宋夫人回去吃了,真是眼瞧着一天比一天气色好,说身上也越发舒坦了,因这个两口子特意备了礼过来道谢,听你爹说那宋良成也不跟你爹作对了,事事有商有量,相处的颇和谐,因宋夫人这事,那宋良成也对岐黄有了兴致,时常翻些医术药典的,这倒投了你爹的脾气,瞧两人的情景竟似那结交十几年的老友一般,咱们两家也走的近了,若是没有棠丫头,你爹爹在岳州的日子哪会这么快便顺遂起来。”
叶婉听了心里更是欢喜 ,连这样的恶症都能治好,那自己这不孕又算的什么,更何况棠梨刚也说了,自己这并非不孕,是胎里带的肾虚,养好了便能有孕,只要自己肚子争气能一举得男,自己那个继婆婆跟那小杨氏便再折腾也翻不出多大的浪头,毕竟自己也并非没根没叶任人拿捏的,自己父亲是封疆大吏,哥哥在兵部当差也颇有建树,便娘的母族王家也是岳州望族,那小杨氏除了有继婆婆这个姨母,还有什么依仗,孙家本就上不得台面,杨家就更不消说了,跟自己比简直一天一地,若不是靠着她那狐媚功夫,又怎会生了儿子。
想起这些却又觉得心口憋闷的难受,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当娘岂会不知女儿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棠丫头说万病皆从气上生,尤其咱们女子,万不能生气,凡事想开些,总有云开月明的时候,到时候扬眉吐气,你便会发现,这天地宽的紧,只想开了条条都是大道。”
叶婉点点头:“娘别担心,我只是一时气闷罢了,这些道理婉儿明白,真气坏了自己,岂不便宜了那贱人。”
王氏:“日子长着呢,这儿才哪儿到哪儿呢,且让她蹦跶几日,待你产下嫡子,她一个侍妾不过一个下人,你便捏个错打发了出去,想姑爷也不会说什么,只要你有理有据,便是你那个继婆婆想护着自己的外甥女也得掂量掂量,这里可是国公府,有家规宗法,你婆婆敢护短便去报老太太知道,到时候看老太太如何发落。”
叶婉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说娘俩如何计较,且说棠梨跟着纪婆婆从二房这边儿过去,穿廊过庑不大会儿便到了女眷席上,国公府的寿宴设在花园子里,用细扇的屏风隔开了男女席,屏风上绣着的是汾阳王郭子仪过寿,七子八婿齐来拜寿的故事,寓意吉祥且极为应景。
那绣着故事人像的纱绢上映出那边儿男席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倒是这边女席安生的多,便吃酒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生怕行止不妥落在旁人眼里被耻笑了去。
正中的主席上,老夫人陪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那老太太面带慈和,头上插了一大朵正黄的菊花,那菊花有碗大,着实少见,且花瓣卷曲丝丝垂了下来,映着满头银发,格外好看,虽满头银发,眉眼间却仍蕴着英气,跟老夫人一般,一看便知是出身将门。
她手里正在摆弄自己送的那个剑鞘,瞧神情颇有些爱不释手。
纪婆婆引着棠梨过来道:“老太太,我们棠姑娘来了。”
那老太太的目光方从剑鞘上收回来落在棠梨身上,打量了一遭道:“这倒是奇了了,之前也未见过,怎么瞧着这丫头有些面善呢。”
老夫人笑道:“我头一回见的时候也跟您一样,后来才想明白,这丫头的眉眼间的英气活脱脱就是咱们家门里出来的,可不面善吗。”
老太太点头:“你这一说可真是,越瞧越像,丫头你近前来,跟我说说这剑鞘是用什么皮子做的,竟是从未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卡文,暂且更两千,明天补上。
第74章 百态人心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棠梨,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讥讽看笑话的, 羡慕的大约是想这丫头倒真是好运气, 一个叶府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家的女孩儿, 有机会进国公府已是天大的造化,如今却又入了老太太的眼,哪怕就露个脸儿往后说出去也风光, 嫉妒的是那些有女孩的人家, 琢磨着自家的女孩还没说上话呢,怎么就让这么个不着边儿的丫头抢了风头,那些讥讽看笑话的也是别样心思。
棠梨还未上前答话, 只暗暗扫了周围一遭不免暗暗摇头,便这小小的女眷席上,便可看进百态人心, 更不消说那朝堂之上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说是浮云, 可能真正看透的有几人?莫说这些人便是自己费了这些心思也是因有所求。
有道是无欲则刚,自己既有所求便必须习惯这种被人当猴看的情景, 想必今日过后自己就会成为这些京城贵眷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某某小官的女儿竟妄图攀附国公府云云,想到此, 棠梨反而微微露出些笑意,若自己这个七品官的女儿能成为这些京城顶级贵眷之间的话题,自己这一趟京城便没白走。
更何况, 虽这副皮囊才十六,可里头的芯儿却已不是花季的小姑娘了,多年的行医生涯,祖父的谆谆教诲,早历练出了丰富的阅历,若如此轻易便会被别人的目光跟闲话影响,那她前世的三十来年岂非白活了。
想到此,棠梨丝毫也不慌张,噙着个笑上前行礼:“棠梨给老太太拜寿,愿老太太松柏长青福寿无疆。”
老太太笑道:“从今儿一早给我拜寿的也不知多少,来来往往说什么吉利话的都有,可我听到这会儿也未记住,倒是这丫头的两句话,着实顺耳,丫头,你这寿礼当真稀罕的紧呢,这么多来贺寿的,送什么寿礼的都有,可送剑鞘的就你一个,若送件刀剑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都知道我娘家是将门,我家的便是个丫头都会刀剑拳脚,也有送兵器的,或是宝剑宝刀,弓箭都不新鲜,只送个剑鞘是为何?”
棠梨:“听老夫人说您这儿有把无鞘的短剑,是难得的宝刃,您多方寻找,想配个剑鞘,却始终不得,棠梨偶然得了一块好皮子,纹路天然,皮制坚韧,正适宜做剑鞘,便让人做了,赶上您老过大寿,老夫人带我来京开开眼界,正好把这剑鞘送来给您老人家,有道是鲜花赠美人,宝剑赠也英雄,这剑鞘极难得,正配老夫人那把宝刃。”
老太太道:“你这丫头倒是个爽利会说话儿的,我这老人家听了心里都欢喜,你这寿礼我收了,回头配我的短剑,对了,你这丫头还没说这是什么皮子呢,听我这老妹子说是猪婆龙的皮做的,可是真的,这猪婆龙我虽没见过,却是知道的,听说岳州那边儿有,凶悍非常,常掀翻渔船,把渔人生吞下去,是岳州那边儿的三害之一,你这小身板是如何捕到的。”
棠梨:“棠梨可没这样的本事,这是竹山县那些渔民捉的,本想送上老君观上供,半道上正遇上我,我便寻他们要了过来,见这皮子坚韧好看,正适宜做剑鞘,便让人做了。”
老太太:“竹山县的渔民可真好本事,竟然连这种为祸一方的凶兽也能捉到,不知这竹山县可是在岳州?”
旁边一个年轻女子此时哼了一声道:“想来,旁人若想捕到这样的凶兽难上加难,可这棠梨姑娘却容易的紧。”
老太太疑惑的道:“这是什么道理?”
那女子用帕子掩着嘴笑了两声方道:“老太太怕还不知道呢,这位棠姑娘的爹爹便是这竹山县新上任的知县大人,那竹山县在岳州城外,听说猪婆龙为患,那些村民便捉了一头,知县大人若开口,就算心中不愿也得双手奉上,难道还为了一头凶兽去得罪知县大人啊。”
棠梨不得不打量这个崩出来的女子,不,女人,年纪瞧着有十□□了,梳着姑娘的发髻,身上穿了件桃红的褙子,搭配里面雪白的菱纱裙,站在那儿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模样是真漂亮,可那满身的怨愤是从何而来,莫非自己得罪过她,还是她认得自己,不然为何头一个蹦出来于自己为难。
棠梨从没想过隐瞒自己爹爹的官职,因这是事实,自己便想隐瞒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自己为何要隐瞒,却不想今日有人用这个理由想让自己难堪实在可笑,父亲如今升任七品县令还是叶伯伯赏识的缘故,若不是叶伯伯举荐,自己父亲还是个不入流的驿丞呢,所以这女子用自己父亲的官职让自己难堪,可打错了主意。
女子话一出口,整个女眷上席顿时鸦雀无声,再无刚才的私语糟杂,齐齐看向棠梨,这次没了羡慕嫉妒只有等着看笑话的,都想着如此难堪的境地,这丫头不定扭头哭着跑了,毕竟这种境况若再待下去屈辱更甚。
却未想到棠梨既没哭也没跑,反而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儿,仰头挺胸,一副义正辞严阳春白雪的道:“这位姐姐大约不知我家里的事,我爹之前只是个驿丞,连品级都没有,如今能得举荐,担任竹山县的知县,是我们家的大喜事,不瞒这位姐姐,我爹爹升迁之时,我母亲吩咐在安州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整个安州城都轰动了。”
那女人哼了一声:“你家母亲可真没见过世面,不过一个七品就高兴的摆了三桌流水席,谁信呢,我看你是吹牛的吧,仔细牛皮吹破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棠梨微微皱了皱眉,自己跟这女人从未见过,更不消说什么恩怨了,这女人为何处处与自己作对,难道就是因为老太太把我叫到前头来问了几句话,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如此针对自己吧,自己是何处得罪她了。
棠梨本想不理会了,让她乐意说什么说什么去,横竖日后自己也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不用在乎什么名声口碑的,便别开头打算继续跟老太太说猪婆龙的事,这可是正经生意,马虎不得。
可这女人却没完没了,见棠梨并不理会自己的话,更气上来,低声咕哝:“一个七品芝麻绿豆的小官,就我们国公府看门都比这品阶高,还显摆呢,真好意思。”
棠梨慢慢转回头盯了她一会儿,那女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国公府内宅寿宴。”
棠梨:“这位姐姐不必紧张,我知道这里是国公府内宅,怎会不顾分寸,我只是想问问,姐姐的父亲如今是几品?”
那女子一听脖子仰的更高了,一脸不屑的道:“我父亲岂是你一个七品官的女儿问的,不过发发慈悲告诉你也无妨,我爹如今是正四品。”
棠梨点头:“那想必姐姐的父亲天赋异禀,这四品官位打从落生便封了。”
那女子一听吓了一跳忙道:“你,你胡说什么,除了大梁的皇族哪有人一落生就封官的。”
棠梨:“既然姐姐说不是一落生就封官,那么您父亲这四品官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女子脸色一变:“谁,谁说是掉下来的,是我爹爹才敢卓绝,隔不几年便会升迁,自然就成四品了。”
棠梨点了点头:“我当姐姐的爹爹天赋异禀呢,一下子就成四品官了呢,原来也是一级一级升的,那敢问姐姐,令尊如今升到四品,那四品之前呢,再之前只怕也做过七品县令,姐姐这般瞧不起七品,不知姐姐的父亲听了只怕不会欢喜吧”
那女子自知失口,只得辩驳道:“我顾家声名显赫,富贵已极,你爹一个寒门学子如何能比。”
棠梨再一次点头:“哦,如今听了姐姐的话,棠梨才知道,原来这官位品阶看的不是才能而是出身。”
那女子忙道:“我,我何时说看出身了,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比那梁上挂的红帐子都要红上几分,终于缓过劲儿还要再出言讥讽,却被老太太一句拦下:“你姑姑还病着呢,你这嫡亲的侄女不在跟前儿伺医奉药,跑这儿来嚼什么舌头根子,还不回去,省的在这儿丢人现眼。”
那女子脸色一白:“老……”老太太挥挥手,那女子只得瞪了棠梨一眼退了下去,这一说姓顾棠梨倒有些纳闷,姓顾的跑到国公府来做甚,且瞧她的样儿也不像是拜寿的客人,倒像常年住在这儿的,忽想起纪婆婆提过,顾氏乃是太后一族,这国公府的长房长媳便是顾家人,跟太后娘娘是堂叔伯的姐妹,因丢失了亲闺女,做下了病,后来顾家又送了个侄女过来,其意不说自明,记得那位养在国公府的侄女叫顾什么来着,怎么这会儿又忘了。
老太太打发了姓顾的便跟棠梨笑道:“这么说这猪婆龙是你要来的。”
棠梨道:“确切的说是买的。”
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道:“买的?怎么买法儿,你给了多少银子?”
棠梨略沉吟道:“这个倒有些不好算。”
棠梨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小丫头咕哝了一句:“什么不好算,必是没给人家银子才是真。”众人又看向棠梨。
棠梨点头:“的确是没给银子。”
那小丫头道:“我就说吧,仗着自己爹是父母官,就为所欲为欺行霸市,这样的官哪是百姓的父母根本是喝血吃肉的豺狼。”
第75章 可爱丫头
棠梨看向那义愤填膺的小丫头, 瞧年纪也就十一二的样子, 穿着一件儿桃粉的褙子, 梳着两个包包头, 系着粉色碧玺的珠串随着她说话,晃来荡去映着那张婴儿肥的苹果脸越发可爱,可爱到她说自己父亲是豺狼, 棠梨也不想跟她计较。
因此, 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谁知这小丫头见她棠梨不吭声只是笑,却更加生气, 一指她:“你笑什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无法辩驳才笑的。”
棠梨:“我是笑你一个小姑娘见过几个父母官, 又凭什么断定就是豺狼。”
那小丫头虽厉害却是个诚实之人,给棠梨一问不想扯谎, 却也不想被她问住便哼了一声道:“似你抚琴这般七品的芝麻绿豆小官, 我是没见过,但你刚才自己说的, 要了人家的东西却不给银子,若不是仗着你爹是知县,人家敢怒不敢拿言, 又怎会让你白白占了便宜去。”
棠梨点头:“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只不过我是说未给银子却没说是白要的。”
小丫头一愣:“你,你这是胡搅蛮缠不讲理, 这世上买东西自然都要给银子,你不给银子不是白要难道是人家非巴结着送你的不成。”
棠梨:“那些渔民本是要送的,只不过都是靠打鱼为生的穷苦人,为了捉这条猪婆龙,伤了好几个人呢,虽性命无碍却也得养一阵子,用命做代价捉来的鱼,便人家送,我也不能要。”
那小丫头撅嘴哼了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到底不还是要了人家的,这就是口是心非,跟那些朝堂上的臣子一样,嘴里喊着尽忠报国,可真打起仗来,都成了缩头乌龟 ,没一个上前的,三哥说这些人都该丢到地窖里让二哥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