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与江氏解开心结后,晚上的她明显没那么怕了,这一个月里他也几乎夜夜都宿在她那边,种子洒了不少,这次究竟能不能怀上啊?
曹廷安有点着急。
女人年纪越大越难怀上,他怕错过这几年,再也没有帮她转正的机会。
一着急,晚上再见,曹廷安先打听江氏的月事。
江氏难为情道:“我的不太准,有时候隔两个月才来。”
曹廷安烦躁问:“上个月何时来的?”
江氏想了想,道:“月初吧。”
曹廷安掐掐指头,这都过去一个半月了,马上拍板道:“明日请郎中来看看。”
江氏错愕:“侯爷,侯爷为何如此急切?”比她都急?他明明有两个好儿子啊。
曹廷安嫌她笨,懒得解释,躺床上睡了。
第二天去上朝前,曹廷安特意嘱咐刘总管:“不管姨娘是什么脉,号完了即刻去宫里知会我。”
刘总管恭敬地应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多时辰,曹廷安就像急于知晓春闱结果的举人考生一般,心急如焚地等一个结果。
等啊等,就在曹廷安担心刘总管是不是忘了,或是崔老郎中年纪大了昨夜不幸归西时,刘总管终于派人来了。
一看来人笑眯眯的样子,曹廷安的嘴就咧开来了,就连脸上狰狞的疤痕好像也在笑一样。
第28章
事实证明,曹廷安操错心了,人家崔老郎中身子骨硬朗着呢。
老人家这一辈子都在跟内宅妇人打交道,手指往江氏腕子上一搭,没停一会儿便收回手,笑道:“恭喜姨娘,您这是喜脉。”
江氏呆了,就像一个日日盼望天上掉馅饼的流浪汉,这天真的有一个肉香四溢的大馅饼儿掉在她面前,她却不敢相信馅饼长这样般傻了眼。
丫鬟灵芝比江氏稍微强点,但也不敢相信地问道:“老先生,您说的是真的,我们姨娘真的有喜了?”
崔老郎中眯了下眼睛,可想到这是平阳侯府,他才压下医术被一个小丫鬟质疑的不快,保持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只是姨娘月份尚浅,不放心的话,可等半月或一个月后再请几位名医来号一次。”
灵芝一听,高兴地都想跳起来。
江氏心思敏感,狂喜之余听出了崔老郎中的那丝不满,忙道:“不必了,侯爷特意差人请您过来,说明侯爷最信任您的医术,您说是喜脉,那一定是喜脉。”
崔老郎中舒服了,摸着胡子再瞅瞅江氏,想起上次来侯府的情形,崔老郎中多说了两句:“姨娘这么快便有了身孕,看来老夫之前说的话您都听进去了,那老夫就再嘱咐几句,女子孕期的情绪与胎儿的发育息息相关,为了明年您能顺顺利利地生产,还请姨娘继续保持轻松平和的心态,切莫焦虑不安。”
孩子是她与曹廷安听了崔老郎中的建议后才来的,此时此刻,崔老郎中已然是江氏心中的华佗转世了。
“您放心,我都记下了。”江氏起身,感激地朝崔老郎中行礼。
崔老郎中笑着避开,又交待了一些饮食忌讳,便告辞了。
这事肯定要跟刘总管说,至于他人,江氏想了想,吩咐桃院的人不许外传。
她不想太张扬,尤其是胎儿尚未稳定的头仨月。
她还没遇见曹廷安之前,就听村子里的一些妇人说过,说怀孕的头仨月最不稳当了,保守起见,有了好消息也千万别四处炫耀,万一孩子半路出什么事,就成了一场空欢喜。
就连女儿阿渔,江氏都没透露半点消息。
傍晚曹廷安回来地比以前早些,官服都没换就直接去找江氏了。
终于有了可以分享喜悦的人,江氏再见丈夫,都比以前少了几分拘谨。
“真的怀了?”丫鬟们退出去后,曹廷安激动地一手扶住江氏肩膀,一手去碰她小腹。
江氏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笑,看着他的大手道:“崔老郎中是这么说的。”
曹廷安松了口气:“那肯定是真的了!”
离计划又近了一步,曹廷安一把抱住江氏,高兴地亲她,边亲边道:“你这胎怀得不容易,明天我就叫人请两个擅长养胎的嬷嬷过来,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那岂不是人人都要知道了?
江氏连忙按住男人亲来亲去的嘴,小声说了她的顾忌。
曹廷安皱眉:“哪来那么多讲究?”
江氏看他一眼,低下头,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曹廷安最怕她这样,谁怀孕谁最大,曹廷安无奈道:“行,都听你的,等过了头仨月再说。”
江氏顿时就笑了。
曹廷安不由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傻女人。
——
江氏这一瞒,就瞒到了过年。
这时她的肚子也满仨月了,只是她身段纤细,冬日衣服又宽大些,光看还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区别。
还是侯府三房人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成亲十几年一直都没有儿子的曹二爷美滋滋宣布他的一个姨娘怀孕了,明天侯府要添丁了,曹廷安终于按捺不住,朗声笑道:“巧了,阿渔她姨娘也怀了,咱们侯府双喜临门。”
但曹二爷宣布的时候众人都笑,除了他的夫人赵氏,而曹廷安宣布之后,宴席上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
曹廷安早有预料,先看向他的两个儿子。
世子曹炼只是意外了片刻,反应过来朝父亲笑了笑,表示恭喜。
二公子曹炯压根没多想,江氏怀就怀呗,无非是再多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其他两房,徐三爷夫妻笑着向一家之主道喜,只有二夫人赵氏,笑得更难看了。
自家爷的小妾怀孕了,她心塞,万一明年生个儿子,她更心塞,如今大房的江姨娘也有了好消息,就凭侯爷对江姨娘的宠爱,赵氏敢用性命保证,只要江姨娘生个儿子,侯爷立即就会给皇上递折子请旨扶正江姨娘。
江姨娘若成了侯夫人,她手里的对牌可就要交过去了。
对赵氏来说,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不能表现出来,她狠狠地用筷子扎了下碗里的红烧肉。
阿渔却高兴得不得了,母亲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简直就是她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坐在她旁边的曹溋嫉妒得都要疯了。
迄今为止,侯府里一共两个庶女,一个是她,一个是阿渔。虽然经常被曹沁鄙夷唾弃,可有阿渔与她作伴,曹溋便好受很多。可是,一旦江姨娘母凭子贵升成了侯夫人,阿渔就会变成嫡女,那侯府岂不是只有她一个庶女了?
曹溋想哭,又恨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江姨娘告状赶走了母亲,也许母亲会先怀孕,先江姨娘一步得到转正的机会!
目光扫过阿渔神采飞扬的侧脸,曹溋攥紧了手。
宴席散后,阿渔开心地跑回桃院去找母亲时,曹溋一边领着丫鬟走向冷冷清清的梅院,一边暗暗地求菩萨保佑江姨娘这胎一定要遇到什么意外,或者生出来也是女儿。
但江氏不会让辛辛苦苦怀上的孩子遇到意外,曹廷安更不会。
初五一过,曹廷安就亲自物色了两个擅长照顾孕妇的嬷嬷进住桃院了。两个嬷嬷加起来一百多岁,面容慈爱随和,很会陪聊,既能哄江氏开心,又把桃院打理地井井有条,既能保证绝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近江氏的身,又不会僵化了桃院的气氛,弄得人人自危。
如此一来,就算有心人想动什么手脚都找不到机会。
精心休养到六月中旬,在京城最酷热的时候,江氏发动了。
女人头胎多艰难,生二胎的时候会轻松很多。
江氏这半年动静结合,无论心里还是身体都做足了准备,在产房待了三个时辰,便顺顺利利地生了。
曹廷安就在产房外面守着,一听里面传来的婴儿啼哭清脆又嘹亮,他便激动地砸了下大腿。
这嗓门,儿子没错了!
果不其然,两刻钟后,产婆就抱着孩子出来了,笑得满脸褶子开花:“恭喜侯爷,是个小公子,足足有七斤呢!您瞧这小脸蛋!”
曹廷安还用她提醒?
熟练地抱过孩子,曹廷安低头一看,对上儿子红扑扑小猴子似的脸蛋,他乐了:这小子,像他!
“爹爹,给我看看!”
父亲太高,阿渔看不清楚,忍不住催道。
曹廷安不放心让小姑娘抱孩子,笑着坐到椅子上,方便阿渔看。
阿渔看向襁褓,就见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还没有西瓜大的孩子,他的脸也小小的,看得阿渔怪别扭。
“怎么样,是不是像爹爹?”曹廷安瞅着刚得的小儿子,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阿渔没看出来,父亲半边脸都顶弟弟整张脸的,哪里像了?
欣赏不来此时的弟弟,阿渔抬头,问产婆:“姨娘怎么样了?”
曹廷安也看了过来。
产婆笑道:“姨娘一切都好,再等一会儿侯爷、姑娘就能进去了。”
父女俩同时松了口气。
一刻钟后,产婆说可以进去探望了。
曹廷安立即将孩子交给乳母,大步往里走。
阿渔跟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母亲最需要的是父亲吧?
想明白了,阿渔暂且留在了外面。
内室,江氏虚弱地躺在床上,未施粉黛神色憔悴,美貌比平时减损了许多。
曹廷安却只看到了她生孩子的艰难。
“还疼吗?”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曹廷安怜惜地握住她手,再冷峻再不知怜香惜玉的武将,这时候都自然而然地温柔了。
江氏摇摇头,笑意直达眼底:“孩子呢?”
曹廷安这才叫乳母进来。
看到盼了多年的儿子,江氏心都要化了,如果说怀孕前她只想生个儿子给女儿当靠山,在经历过十月怀胎之后,她对这个儿子也有了与对女儿一样的血肉亲情,哪怕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她照样会把她当成珍宝,全心爱护。
“眉毛像侯爷。”端详许久,江氏柔柔地道。
曹廷安不由摸了摸自己的粗眉毛,摸完了,他再看看温柔似水的江氏,突然来了灵感:“就叫炽哥儿吧。”
她像水,儿子便炽热如火,一辈子都旺着她。
“炽哥儿,炽哥儿……”江氏轻轻念了两遍,越念越觉得听起来像“痴哥儿”。
不过儿子这一辈儿起名都是火字旁的字,“炽”也挺合适的。
“嗯,炽哥儿好。”江氏很捧场地夸道。
曹廷安见她只顾看孩子,似乎从未考虑过生儿子意味着什么,他便故意一手托住她怀里的儿子,一手扶着她,凑在她耳边道:“等炽哥儿过了满月,我便递折子,将你扶正。”
他早就想告诉她了,又怕她压力太大整个孕期惴惴不安,因此才一直憋着没说。
扶正?
江氏震惊地抬起头。
那震惊更说明她从未有过任何功利的念头,亦或是从未深思过他对她的感情。
曹廷安叹息,拥住江氏道:“我这么多年都不肯娶妻,你当真猜不到是为了谁?”
江氏:……
吴姨娘说,侯爷对先夫人痴情一片,所以不肯再娶续弦。
她信了十来年,致使发现吴姨娘一直在说谎后,江氏也没有一一地去分析吴姨娘说的每一个谎。
原来,原来曹廷安竟是为了她才不娶的?
第29章
曹廷安说到做到,炽哥儿满月这晚,他拿出早就写好的折子,让江氏过目。
江氏第一次见到奏折,深蓝色的封底透露出一股朝堂的威严凝重。
等她打开折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上面的话,江氏忽然觉得这折子重若千钧。
如果说言语无法证明曹廷安对她的情意,这份折子足够了。
江氏却只觉得迷茫、惶恐。
“侯爷,我,我不配。”将折子放回他手中,江氏低下头,苦笑道。
她没有欲擒故纵,也不是表面自谦内心暗喜,江氏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配。
她出身贫苦农家,大字不识一个,还是跟了曹廷安后从丫鬟那儿学了读书认字。身份配不上,她也没有曹廷安在折子里盛赞的贤淑端慧,她胆小怕事,她没见过世面,她没有学过管家,更不知该如何与贵妇人们相处。
江氏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她的容貌。
但容貌能吸引男人的宠爱,却无法令她配得上侯夫人的位置,如果曹廷安非要扶她上去,江氏怕自己丢人,也怕丢了侯府的脸面,丢了女儿的脸面。
“侯爷,我明白您的心意了,但我真的不行。”江氏诚心地道。
曹廷安太了解她的卑怯,所以他只说了三句话:“做了侯夫人,阿渔、炽哥儿便成了我的嫡女、嫡子。有了嫡出的身份,阿渔可以嫁得更好,炽哥儿也可以站得更高。远的不提,至少阿沁那丫头再也不能小瞧阿渔了。”
江氏眼睛一亮!
曹廷安内心十分得意。
他没有文臣们的巧言令色,但他懂得如何鼓舞士气。
现在的江氏就像一个临时被推上战场的小兵,什么功夫都不会,还天生胆子小。但人都有所图,只要告诉小兵上战场就有丰厚的军饷拿,打了胜仗还能喝酒吃肉,小兵们立即就心动了。再者,他也知道小兵不会功夫,所以每个新兵都会有短则一两个月长达一两年的训练期。
新兵训练那么久是为了增加活下来的可能,江氏给他当侯夫人,当得再差也不至于丢命,所以直接上就行了。
“二弟妹身边协助她管家的郭嬷嬷是我的人,等办完酒席,我会叫她过来帮你,你慢慢跟她学就是。”新兵的斗志已经燃烧起来了,曹廷安开始给她吃定心丸,“接人待物她也会教你,咱们府设宴,她人要敬你,若去别府吃席,就凭你是我的夫人,那些人也得给你面子,只要你言行举止不出大错,谁也不敢欺负你。”
男人胸怀宽阔,语气狂妄,却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听完曹廷安这些话,江氏便觉得,当侯夫人似乎也没有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