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以后谈恋爱就知道了,”姚佳婷有些鄙夷地望着她,“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姚佳婷盯着好友一张白皙面庞,明丽可人的五官,大好年华,不谈恋爱,简直浪费颜值,蹉跎时光。
“不瞒你说,我是个好学生,一心向学。”
“去你的!”姚佳婷笑出声来,被英语老师盯一眼。
她稍稍收敛,压低声音,“这班上有几个不错的,第二排那个高个子,昨天管我要你号码,他和我一个初中,挺受欢迎,试一下?”
“不觉得,不想试,”说完,盛思夏又觉得这样说不公平,她根本看也没看,于是,她改口说,“他还好,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Not my cup of tea!”这是昨天学到的句子,姚佳婷学以致用,十分八卦地撞撞盛思夏的胳膊,“那你喜欢哪一款?”
盛思夏只好摇头。
不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盛思夏清楚自己,并不是沉迷学习的人,保持在班级前十不掉出来,她就满意,没有冲上顶峰的打算;
娱乐方面,很没有特别喜欢的明星,更不会花心思追星,短则一周长则三月,她一定丧失热情。
初二时曾短暂沉迷过一款网络游戏,熬夜通关,卡到六十四级,始终无法通关。
她气呼呼摔了鼠标,卸载游戏,从此江湖不见。
盛宛文听说这件事,评价女儿“缺乏恒心,耐性不足,连玩物丧志的毅力都没有。”
盛思夏不服气,她说,“人要有攀越高峰的勇气,也要有激流勇退的智慧,敢于承认自己失败,才是真正的勇士。”
母亲笑她诡辩。
盛思夏不以为然。
可想而知,她连追星打游戏追漫画的动力都没有,哪有闲心玩早恋?
喜欢哪一款这个问题,比几何问题还要复杂。
直到那天放学,她见到傅亦琛。
这天晚上,她知道家里来客人,故意和同学在小吃街逗留到天黑,直到月亮上来,八点过去,才哼着歌回到家里。
佣人开门,她来不及换鞋,就听见饭厅里的谈笑声。
竟然还没走?
她穿着拖鞋,正要悄悄上楼,却听见小姨出声喊她进去。
没办法,躲不过,她只有摆出应付长辈的拘谨腼腆式笑脸。
走进饭厅,第一眼,就看见傅亦琛。
只一眼,目光定焦在他身上,自他以外的画面通通模糊,急速倒退。
如果姚佳婷的偶像长成这样,那么她的安利之路,一定无往不胜。
盛思夏盯着看,没发觉自己有多失礼。
小姨微笑着将她拉到桌前,先问她吃过没有,再和她介绍,“这位是傅先生,你姨夫的朋友,”接着,她又对傅亦琛说,“这是我外甥女,盛思夏。”
盛思夏看着他年轻英俊的脸,叫不出口“叔叔”,后来她知道,这时候的傅亦琛,也不过二十三岁。
“你好,我叫傅亦琛。”他微笑着。
“傅亦琛。”她喃喃自语地重复着。
盛思夏不能一直盯着他看,便盯着地板,然后发现自己脚上的皮卡丘拖鞋,鞋面上两只红脸蛋,仿佛在嘲笑她。
她大为窘迫,赶在脸红之前,迅速逃离现场。
回到二楼,巴比果然被锁在楼上,盛思夏抱它回到房间,关起门,收起心虚的念头。
却在心里想着,他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后来才知道,这种感觉,叫作失落。
第二天吃早饭时,姨夫不在家,盛思夏吃着云吞,主动问起傅亦琛的来历。
小姨说,傅先生祖籍云城,这次回乡祭祖,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当作度假,他的的别墅也在这一区。
盛家和傅家祖上有些不热不冷的交情,姨夫借小姨的面子,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盛思夏不觉得云城有什么好度假的,看他的背景,哪里的海岛不曾去过?
但她还是问,“那他要在云城玩多久?”
盛宛柔奇怪地望着她,“真难得,怎么突然对别人这么感兴趣?”
“他长得好看,我不介意多看几次。”
这话虽真,不尽不全,却很能唬人,至少让盛宛柔十分信服。
“真的好看,昨天他一进来,我都愣了一下,真是天之骄子,”一边感叹着,她一边叮嘱盛思夏,“这话别和你姨夫说,他听了要吃醋。”
盛思夏若有所思地答应了。
接着,整整一个礼拜,她都没再见到傅亦琛。
天气越来越热,她除了补习班,哪里也不去。
这一天,补习班放假一天,姚佳婷临时约她出来看电影。
说好了,下午一点半,在她家门口见面。
盛思夏觉得挺稀奇,姚佳婷和她男友如同一对双胞胎,难舍难分,怎么今天却把时间留给她?
等她换好衣服,来到门口,却不见姚佳婷,反而有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等在那里。
见到盛思夏,他显得很紧张,自我介绍道:“同学,你好,我叫董扬,是姚佳婷的初中同学。”
盛思夏不说话,偏头望着他。
男孩更紧张,额上渗出汗水,他也不敢擦,白皙清秀的脸都热红了,“我们在一个补习班,我坐第二排,你记得吗?”
哦,这样一说,她就有印象了。
“姚佳婷呢?”
“她临时有事,来不了,电影票给了我,让我陪你去看。”
盛思夏垂下眼睛,她有些生气,不喜欢姚佳婷自作主张,她一向礼貌,不喜欢当面甩人脸色,可惜炎热让她失去风度。
她一路走,一路生着闷气,躲到一处白色房子,门口有处阴凉。
树旁生着一丛红色小花,她弯下腰,摘下细长花朵,像吸饮料一样,品尝花尾的蜜,然后攥在手心。
董扬不知所措。
他个子挺高,模样也很秀气,因为出了汗的缘故,显得有些呆呆的,盛思夏吃到甜味,心情好转,其实他并不讨厌。
她招呼他过来,“你要不要一起吃?这个很甜。”
“真的吗?”董扬学她的样子,也吃一朵,发现盛思夏没有骗他,两个人你一朵,我一朵,很快,就快把那丛花给吃没了。
辣手摧花,不过如是。
董扬不太放心,看一眼那幢白色的房子,问她,“我们快跑吧,被人发现了,会不会骂我们?”
“可能会,你跑快点,别人抓不到你。”
说着,她揪下花朵。
就在这时,好像是老天故意要和她开玩笑,身后那扇门被人打开,她看见傅亦琛站在那里。
盛思夏手一抖,捏着的那些花朵全落在泥土上,一片狼藉。
董扬很心虚,立刻甩锅:“夏夏,你扔地上了!”
盛思夏没工夫去介意他的称呼,她望着傅亦琛,脱口而出:“这叫施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没听过吗?”
“现在是夏天。”董扬很不给面子,继续打岔。
盛思夏黑着脸,强词夺理,“夏泥也可以护!”
“盛思夏?”傅亦琛叫她的名字,眼睛看着她。
他还记得她。
真奇怪,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名字这么动听。
她紧张地攥住手心,握住一片潮意。
董扬闹不清状况。
他不知道傅亦琛是谁,但无论是外形,还是他从这栋豪宅中走出来时闲庭信步的样子,都足以对这个十五岁的男孩子,产生威胁。
“小夏,电影还有四十分钟开场。”他迫不及待。
她不讨厌董扬,但不意味着,她要和他去看电影。
傅亦琛出现在这里,敞开的大门,天时地利人和。
盛思夏拍拍手心,和董扬道别,“我不去啦,我要在他家写作业。”
“他是谁?”
她一路小跑,来到傅亦琛身边,不看他的表情,大喊一声:“我的监护人!”
说着,她像一尾灵活的鱼,自他身侧,钻进屋里。
第5章
这是盛思夏第一次走进傅亦琛家里。
门厅挑高,室内视野极佳,客厅侧方摆放着深棕色的沙发,周围铺上几何图案的地毯,整体风格现代简约,无多余的颜色或装饰,斑驳的光影斜斜地打进来,可以听见海浪击上岩石的声音。
一整面洁白的墙上,挂着一副莫迪里阿尼。
盛思夏对美术作品没有研究,之所以认识,是因为美术课。
这幅印在美术教材上,据说曾拍出千万英镑成交价的经典作品,却挂在她家邻居的客厅里。
“莫迪里阿尼?”她指着画作,十分好奇,“这是真的还是赝品?”
傅亦琛关上门,语气平淡,“我不会在家里挂一幅赝品。”
那时候盛思夏没发觉,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那时的微笑带着傲慢,一旦放松,就会表现出来。
二十三岁的男人,尚不能完美的用谦逊来武装自己。
她不再盯着画,而是转头和他面对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记性真好。”
“三个字而已,不会忘记。”
他还站在门口,眼睛看着她,却侧向门那一边,似乎是随时预备开门,请她出去。
盛思夏无视他的小动作,却问:“傅先生,我是该叫你哥哥,还是叔叔?”
傅亦琛微皱眉头,似乎是觉得这两个称呼都不妥,但他不会和她计较这些细节。
“都可以。”
他面孔太年轻,叫“叔叔”显得奇怪,他无时不刻展现的距离感,也没有“哥哥”的亲切,盛思夏很直接地问他,“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可以。”他几乎想都没想。
以他的文化背景,直呼姓名,反而比较自然,并不会让他感觉不礼貌。
“谢谢你让我进来避难,”盛思夏对他微笑,眼睛里有微光闪动,“我可以在这里再躲一会儿吗,等他走了,我就离开。”
明明是她不请自来,却懂得为自己铺上台阶,让人无法开口拒绝。
果然,傅亦琛说,“到沙发上坐吧,要喝什么?”
盛思夏的眼睛看过来,是没有防备的稚嫩目光,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家里只有纯牛奶。”
她才不信,一个成年男人的家里,会只有纯牛奶这么寡淡的饮品。
她猜,他一定有一面很大的酒柜,摆放着各式美酒,但他一定不肯拿出来和她分享。
盛思夏点头,“那我就喝纯牛奶。”
语气有些勉强,他或许听出来,却无所谓。
傅亦琛离开客厅,盛思夏听到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正坐在陌生人家里的沙发上。
皮质柔软,她往后靠,微微陷下去一点。
当他带着牛奶过来时,她又让自己坐直,免得姿态难看。
傅亦琛将玻璃杯搁在茶几上,垫一张纸巾,他提醒她,“有点冰。”
“不要紧,我就喜欢喝冰的。”她捧起来,指尖拖住杯身,微厚的杯底阻隔了温度,浅浅啜一口,牛奶有一丝不明显的甜味。
她抿抿嘴角,以免沾上痕迹。
“要吃东西吗?”他说着,又要离开。
这忽然让盛思夏意识到,他拿她当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那种有吃有喝,就没有烦恼的孩子。
这让她有些不高兴。
但她没说什么,如果跳起来,振振有词地表示自己绝不是小孩,无异于醉酒的人宣称自己清醒,只是力证了她的幼稚。
盛思夏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不用,我吃饱了,谢谢。”
“我刚才看见你在吃花,我以为你饿了。”
要不是他说得一本正经,盛思夏会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看他这个人,实在不是会和人随便开玩笑的类型。
盛思夏不要吃东西,他便坐下来,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
这时候的傅亦琛给她的感觉,除了外形上的惊艳,还有富家子弟特有的从容。
他有自己的生命轨迹,旁人无法撼动。
自然无法分辨,他的友好仅仅出于礼节,还是真心。
与那天,在小姨家餐厅里匆匆一面的状态不同。
有小姨姨父在旁,傅亦琛是家里的客人,她可以理所当然做一个小孩,面对一个“长辈”,她至多无聊,不会感到焦虑。
何况,傅亦琛不是那种长辈,不会客气地询问她的学习成绩,或者夸奖她又长高了,他一定苦恼该和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聊什么话题。
那一刻盛思夏明白了,姨父为了迎接他的驾临,为什么那么大动干戈。
他一定是个很难讨好的人。
盛思夏回答傅亦琛的话,“那种花是可以吃的,揪下来,可以吸出甜甜的味道,可惜太少了,不太禁吃。”
她露出遗憾的表情。
这让傅亦琛忽然展现笑意,“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盛思夏摇头,她只知道吃,却没有追究过食物的名称。
幸好她不是黛玉,否则那些花朵无辜牺牲,想要葬花,都无名立冢。
“我不知道,你家门口的花,你应该知道呀?”
“我很久没住这里,还以为那是野花,准备找园丁帮我修掉。”
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盛思夏觉得比室内冷气还要冷酷。
她有些着急,强调道:“不要修啊,它们很好吃的!”
傅亦琛会想起那片狼籍惨状,很不客气地指出,“再好吃,也已经被你吃完了。”
“它们还会再长,只要你不除掉它们。”她讲得口干,喝一口牛奶,等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