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男主黑化了吗——山外有水
时间:2020-01-13 09:49:22

  薛怀朔没法描述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微微笑着对她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接下来会慢慢想起来的,不要怕我,好不好?”
  眼前的姑娘并不放松,盯着他,说:“要是真的如你所说,我们关系很亲密,我希望你等我完全想起来再进一步接触,行不行?”
  薛怀朔知道她这么谨慎是很对的,但是对上她戒备又疏远的眼神,依旧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口不由心地答应了,依她所言离开了房间。
  他本来以为回来就能抱自己妹妹的,走之前她还红着脸问他以前的事情,回来之后可以把她抱在怀里一点点讲给她听。
  现在根本抱不到又软又香还会撒娇的妹妹,只能站在走廊上吹冷风。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勉力平息呼吸,还是忍不住在某个瞬间崩坏幻化的面具,露出阴森恐怖的一张脸。
  弘扬仙长花了上百年,养出一个不会笑不会哭也不会生气的人;一个冷冰冰没有情绪、解压的唯一方式是杀人的傀儡。
  他的女儿只用了几个月,就让他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郁垒医修正在和那只狐妖商量怎么治好间歇性头疼和幻视幻听。他已经满头白发了,修道之人捏个障眼法将白发变黑是很简单的,但是来往病人总觉得满头银发的年老大夫更让人放心,也就一直没有变过。
  他看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勉强集中精力在和家属和患者商量病情。
  犬妖就算成妖了,依旧保持着对人族的高度亲和力,见他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很善解人意地说:“我的病没关系,您要是太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
  郁垒医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抱歉地笑了笑:“那就麻烦您先做一些保守治疗,现在这种疲惫状态确实很影响我的判断。”
  犬族极度亲人,有的时候甚至会不顾自己的状况优先考虑人族,明明自身利益受损,看见人族受益,也依旧会开心地摇着尾巴。
  道童将犬妖小姐姐带走去判断药性是否冲突,狐妖阿念正要和大夫讲几句客套话就追过去,忽然听见郁垒医修问:“刚才那位姓薛的道长,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古怪,狐妖阿念微微一愣,说:“薛道长人很好,他做事很认真,对他的妻子很上心,是个负责任的入世之人。”
  和蔼可亲得不像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大佬。
  在社会上混讲礼貌是很重要的!江晚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早日灌输给薛师兄,如今果然有用。
  郁垒医修欲言又止,他心里沉甸甸地揣着什么事情,可是能倾诉的对象早已离世,现在无法对旁人提及。
  然后郁垒医修就听见了敲门声,道童一开门,发现是刚才快步离开去看自己师妹的薛怀朔。
  郁垒医修之前劝他等等再去,现在见他果然失望而返,倒是没什么得意的,只想叹口气。
  或许因为情绪波动过大,他对自己气息的掩盖出现了些许纰漏,不太明显,但是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医修来说已经足够了。
  果真如那人所说,这位姓薛的道友已经入魔了。
  他还在为自己妻子担心,因为妻子想不起自己、疏远自己而生闷气,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如一朵刚摘下的花朵一样。
  看着还在怒放,其实已经没有后路了。
  薛道长似乎很是担忧,连着问了几个问题,都挺外行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大夫的诊治方式是不是全心全意为他妻子好。
  郁垒不知道眼前的年轻男人能够轻易鉴别话语真假,如今是在试他的意图,还在心里感叹不论是谁,爱人爱到深处,便是这样不知所措唯恐做的不够。
  “她没事,”郁垒觉得自己已经很累很累了,这样不眠不休连轴转,做的还都是伤脑的工作,稍微安静下来一点点,就觉得脑子像是沸腾的开水,咕噜咕噜冒泡,“你其实更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
  或许是看见了这份曾经在自己心头辗转的情绪,又或许只是累到极致不愿意再思考,他不假思索脱口点破:“你这样靠自己调息,最多减缓最后堕魔的时间点到来,不会好转的。”
  薛怀朔一下子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对方这么轻巧地看出来自己掩盖的东西,但是似乎并不觉得他该死。
  “这种病很难治,但是并不是没有希望。”郁垒双手交叉,他非常严肃,脸上依旧带着薛怀朔无法理解的那种自甘为陌生人奉献的精神。
  病。可以治的病。
  郁垒揉了揉自己眉心,如果让江晚来形容,会说他的神色充满了唯物主义的光辉:“因为心猿入魔,出现的普遍症状是体表长满黑色花纹,要治的话,这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他转身从书柜里找出一本医书,翻了几页,递给薛怀朔。
  “有几个不确定能不能用的法子:至爱之人的吻、九曜星君炼制素魄的碎片,还有六哭岭魔物的眼泪。”郁垒说,“这是我从各方异志中找出来的零碎法子,没试过,不保证有用,要不要尝试看你自己的意见。”
  “……吻?”薛怀朔皱着眉头问。
  “根据仅有数据总结出来的,会被心猿操控堕魔,绝大多数都在幼年时期遭遇过重大心理创伤。”郁垒医修说:“这些人的问题在于,他们不知道正确的爱是什么样的,所以他们很容易被心猿所骗,容易被并不存在的、但又确实向往东西蛊惑。”
  一个热爱治病救人的医生,立志为他人奉献的医生,在拥有非常长寿命的前提下,他总有一天会开始研究心理学。
  “所爱之人的亲吻,大概意味着患者要会爱人,还被所爱之人回应。”郁垒说:“等你妻子情况好一点,不防试一试这个办法,要看你身上的黑纹有多少,一点点吻过去也挺费时间。”
  薛怀朔:“……”
  等薛怀朔和郁垒医修把话说明白了,已经是深夜。好在运气好,他们之后就不再有紧急病患上门,郁垒医修干脆闭门算作休息,这才有长久时间不被打扰。
  几个婢女说江姑娘已经睡过去了,薛怀朔点头表示知道了,还是忍不住悄悄推门进去。
  真的睡着了。
  眉头还微微蹙着,唇色水润,睡之前应该喝了药,呼吸之间带着淡淡的药香。
  他想了想,给她下了个沉睡咒,然后才放心地将身上的伪相给全部去掉,露出已经非常狰狞的本来面目。
  像带刺荆棘一般的花纹已经长满了全身,和那些血红的眼睛纠缠在一起,他的眉目五官都看不清楚了,仿佛庙会小摊上的那些套娃,最大的那个眉目堂堂,一个一个拆开,到最小的那个已经笔触模糊,隐约有个人形罢了。
  这么丑陋难看的脸,怎么舍得教她一点点吻过去,会吓到她的,他舍不得。如果这爱让她不舒服,他觉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就连他珍而重之地吻她,都不像爱侣间的亲昵,倒像是邪鬼恶魔俘虏了人间的美貌女孩,在加以淫刑,百般折辱。
  薛怀朔把小姑娘的衣领微微拆开了些,想看看她被针扎过的伤痕,不知道现在好些了吗——
  然后他的手立刻就被甩开去了,原本闭着眼睛的姑娘几乎是怒视着他——薛怀朔看出她很害怕,但是怒火短暂地把恐惧压下去了一些:“你是什么怪物?你为什么要冒充薛师兄?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的修为什么时候可以瞬间冲开他的术法了?
  薛怀朔惊愕了一瞬,猛然想起乔五儿那句“她有世间最无与伦比的天赋,你又拿什么配得上她?”,先是欣喜她天赋出众,往后修行勤奋些,就不会被人欺负,随后便被她愤怒又厌恶的眼神给震得无话可说。
  他头脑一片空白,短短的一秒钟倒像是过了几十年,甚至想不到先把如今这副可怖样子遮掩一下,下意识伸手要去牵她的手。
  江晚被他的脸吓到了,原本就是强撑着和他对峙,现在见他还要靠近,恶心至极,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她会的几个术法不要命地往他身上招呼,可还是避免不了被握着腰抓回来。
  薛怀朔舍不得伤她,她又是不要命不留情一个劲地攻击他,两个人竟然还缠斗了一会儿。
  江晚最后被他完全压制住的时候,已经绝望了,她什么办法也没了,被抓着脖颈拉回他怀里,心里害怕极了,模模糊糊忽然想着“哥哥救救我”,也不知道这个哥哥是谁,只是又委屈又心酸,整个人缩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妻奴对妻奴的极大好感。
 
 
第120章 素魄
  江晚被吓坏了。
  半夜察觉到白天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进来,原本想忍耐一会儿等他走了就好了, 谁知他非但不走, 在帐外看了她许久, 竟然爬上床来解她的衣领!
  她愤怒地冲破那个安睡咒, 正要斥责他不遵守约定,忽然发现床榻上的男人长相诡异又畸形——这才是他真正的长相!
  江晚被吓了一大跳, 勉强稳下心神来, 那个男人竟然好像根本没看到她厌恶的眼神一样,强行去牵她的手。
  她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给抓在他手里拢到他怀里去, 怕得要命, 下意识想喊哥哥救救我, 可是又根本不记得自己哪里有个哥哥。
  薛怀朔从来都是为她好, 他哪舍得让她稍微有半点难过伤心。
  他把人抓在手里, 控制住她的手脚不让她继续动作,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想着不让她逃掉,不让她被别人抢走, 嘴里喃喃安慰道:“别怕, 别怕……”
  他很温柔地笑, 可这笑意在那张满是诡异纹路和血红眼睛的脸上显得如此恐怖,江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即将被侵犯伤害的事实就悬在她心口上, 仿佛一柄利刃即将坠落。
  江晚被吓得不轻,头脑里一片空白,遵循着心里忽然冒出来的那句话,一边手脚并用地想往外逃,一边颤抖着声音,要从记忆之海的浪潮中逃出生天:“你走开,哥哥、我哥哥很厉害的!他会救我的!”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哥哥是谁,江晚脑子里的记忆仅仅停留在他们初见的时候,她略懂几个术法,见他第一面就差点被杀掉,当时还不服气地在心里想迟早要睡了这个美男子。
  江晚努力从残缺的记忆中搜寻可以挽救自己处境的字句。
  薛怀朔脸上的黑纹和血红眼睛慢慢淡去,原本那张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绝色容貌又重新出现,眉眼唇齿,一点一点,毁坏污浊的画还原一般,变成那张让人不忍苛责的如画面目。
  “现在不怕了是不是,”薛怀朔轻声问道:“现在记得我了吗?”
  他脸上有奇怪的笑容,像是入梦已久,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分不清痛苦与欢愉:“我就是哥哥啊,哥哥抱着你呢,晚晚别害怕好不好?”
  在被幻相遮掩的、不见天日的皮肤上,复杂的荆棘藤蔓重新生长。
  薛怀朔忽然想到她之前红着脸问他的问题,想着她以前那么喜欢亲吻和耳鬓厮磨,喜欢缠着他有亲密接触,或许……
  江晚正在非常努力地回忆,可是记忆完整无缺,哪里也没有多个哥哥出来。她感觉自己被记忆之海淹没,陌生的海潮灌进口鼻中,她的魂魄要被她完美无瑕的记忆淹死了。
  然后她被吻住了。
  她的记忆之海分开了,有人站在干涸的海床上靠近她。
  吻住她的人非常熟练,捏着她的下巴,唇很凉。手肘撑在她身边,唯恐压着她让她难过,见她僵着不动,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转而抚摸起她的脸颊。
  薛怀朔手背上已经生生长出了未成形的鳞片,他整个人完全脱离人形,朝着魔物的样子变化,因为有龙族血脉,外形上的变化表现在体表开始生长鳞片。
  丑陋、恶心,可是他指腹还是柔软的,还带着温暖的温度,可以轻轻摸一摸她。
  妹妹好乖,不要吓到她。
  薛怀朔不敢深吻,像是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样,单纯的唇和唇相贴,小姑娘坐在疼爱她的兄长腿上,因为撒娇而顺利获得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吻。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如今这样,没有对她的身体抱有深重的执念,没有和她共枕看过日出,只是因为很疼爱她,疼爱自己唯一的妹妹,所以为了哄她开心,便什么都可以做。
  她喜欢亲吻,就给她亲吻。
  她喜欢蚀骨欢愉,就给她蚀骨欢愉。
  我这么爱你,你不能忘记我。
  当初薛怀朔用南流景丝线改造那枚防御戒指,就是为了防止某些情况出现:她忘记他了、她不相信他了、她受人蛊惑了……
  不管怎么样,不可以离开他。
  那枚防御戒指自然是有用的,可是不应该对他有用。
  只是如今这么轻巧地把人制住,他的理智甚至不足以判断当初的决策是否正确。
  ……
  温香暖玉亲近得够了,薛怀朔慢慢夺回了自己的理智。
  怀里抱着的姑娘已经不再恐惧地紧绷着身体,她的睫毛一直在颤抖,是被这个吻所惊扰。
  身体的本能反应告诉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的并不是谎话,与挚爱之人的亲密在某种程度上唤醒了她的一些肢体记忆,可是她脑海中却没有半点可以佐证的画面与情绪。
  “……”薛怀朔摸了摸她的头,起身下床,给他掖了掖被角,拉上床帘,说:“你好好休息,以后我不再来了。”
  江晚愣呆呆的,她不敢去看他的脸,虽然刚才辗转在她唇上吻了又吻的脸堪称绝色,让她不自觉沉溺进去的亲吻也足以说明某些东西,可是正如每一个正常人一样,她还是不自觉地想起刚才那张恶鬼一样的面容。
  只是现在,身体的本能无法让她再联想到恶心与丑陋,倒是想起了某次盛会,有个扮坏人的京剧脸在济济一堂的热闹中龟缩在舞台的一角,大家不太想在开心的时候看见坏人,虽然他不可或缺。
  “是我不好,”他简短地说:“我违约了。”
  “抱歉,我只是……”他要说什么借口,可是话到一半,又觉得找借口找原因非常无趣,眉眼低了低,就推门出去了。
  虽说需要休息,可是郁垒医修社畜惯了,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起来继续理案例了。
  他很少遇见堕魔的病人。
  当今主流的观点认为,堕魔并不算一种病,无法医治、无可救药。
  郁垒不觉得世界上有什么病是无可救药的。
  当初夺去他亡妻生命的病,不也号称无可救药吗?他潜心钻研了几百年,也找到了医治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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