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果酱果酱
时间:2020-01-15 10:22:26

  云娘听暖玉等人说,永嘉郡君、仁寿郡君是赵曙的御极后一时兴起宠幸的,高皇后知道此事后很是闹了一场,赵曙惧怕河东狮吼,居然连个正经名分都没给,平常宫内宴饮朝贺,这二人也从不出现,便是赵妙柔等人也视她们为无物,从不以庶母之礼相待。想到这里,云娘忍不住叹了口气。
  入夜十分,富弼与好友宴饮后返家。召云娘在书房相见。云娘看到爹爹苍老了许多、拄着拐杖举步维艰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但还是强笑道:“爹爹,蒙太后圣恩,女儿回来看您了。”说罢跪地结结实实的磕了头。
  富弼一把把云娘拉起,觉得女儿这大半年稳重了许多,且气色不错,欣慰的笑道:“三娘确实长大了,你在宫中这多半年,我和你母亲日日挂念的很。”
  云娘看到爹爹行动十分吃力,忙道:“女儿带来了太后所赐之药,说是治疗爹爹的足疾十分有效。爹爹且试试吧。”
  富弼忙谢了恩,叹息道:“我这足疾是老毛病了,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不加重已是万幸,怎么能指望它好转呢。”看云娘还要说话,摆摆手止住道:“太后这次让你回来,恐怕不只是探亲这么简单吧?”
  云娘点头,将曹太后叮嘱的事细细说了,忍不住又发表自己的意见:“按情理论,韩相公等人的手段太过了。先帝认陛下为皇子,最终将天下交付,天高地厚之恩无以为报,要陛下称濮王为皇考,又将先帝置于何地?”
  富弼点头道:“三娘明白事理,为父十分欣慰。前几日韩相来访,我已将此意告之。另外,我还专门起草了奏章呈交陛下,盼望陛下不要一直执迷不悟。只是,眼下陛下对太后成见甚深。此次诏命群臣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是早有蓄谋,要驳回中书省的主张,令陛下回心转意,并非易事。”
  云娘皱眉道:“如此,太后在宫中的处境岂不很难?”
  “名分摆在那里,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好在颖王生性仁厚,对太后十分恭敬,我已叮嘱韩维,让他时时提醒颖王和东阳郡王尽孝,想来太后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云娘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颖王他,是可信任之人吗?”
  富弼看了云娘一眼道:“三娘此话何意?颖王英明谦逊,一向眷礼宫僚,待试讲韩维等人极好,对太后也是真心孝顺。我听说,陛下称濮王为皇考,颖王也是不赞成的,陛下有此长子,实乃社稷之福。”
  云娘此时心中百味杂陈,却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富弼叹道:“此事为父已经尽力了,我受先帝大恩,对于他的身后之事,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宦海沉浮这些年,我实在是累了。这些时日常常思念洛阳老家的亲朋故旧,还有你逝去的大姐和四哥,那时我正出使辽国,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云娘忙安慰道:“爹爹这些年为国鞠躬尽瘁,实在是辛苦。如今且安心养病,太后之事,女儿会替爹爹留意的。”
  富弼叹了口气:“目前朝廷党争日起,难免会牵连宫闱,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牵扯其中。我和你母亲已经商量好,等再过一年半载,我会辞掉所有职位回洛阳养老。到时候我再向太后和陛下求情,他们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第17章 清觞异味情屡极
  云娘回宫后一直心绪不佳,也没有兴趣摆弄一向喜欢的饮食香料。她发现习字能让自己平静一些,越发开始苦练。暖玉看不下去几次劝说,云娘只是不肯听。
  这一天晚饭后,云娘练了一个时辰大字,又看了几篇话本,正觉得无聊想要睡去,却见赵顼的内侍李宪过来相请,“大王这几日胃不舒服,上次娘子做的百味羹甚是暖胃,劳驾娘子去趟庆宁宫,将做法说给司膳内人。”
  云娘心下一惊,忙道:“夜已深了,我将做法写在纸上,司膳的娘子们按步骤做即可。”
  李宪感叹云娘不解风情,摇头笑道:“大王特地让娘子过去呢,恐怕有别的事嘱咐也未可知。”
  云娘只得起身道:“容我下厨将材料准备好,过去就可以直接煮制了。”
  李宪笑道:“小的已经让司膳内人准备好了,娘子直接过去就行了。”
  云娘只得跟他过去,李宪手提灯笼引着云娘前行。宫中夜间宵禁,层层殿阁、道道宫墙之间空旷无人,唯有灯笼的一点微光,和天上的一弯清月,照亮这无边的黑夜。她两世为人,走南闯北,见过山高月小,见过江月空明,见过海上明月初升,却没想到宫里的月亮,被层层宫墙困住,竟是这样孤零零的挂在天上。
  后苑离庆宁宫甚远,向西穿过临华门转向南行,路过景福殿、延和殿、崇政殿向东,经过六尚局,这就样默默无言走了许久,方看见前方一片被灯光笼罩宫殿院落,想来就是庆宁宫了。云娘拾阶而上,忽然想起了江总的诗“故殿看看冷,空阶步步悲”,不由愣在那里。
  李宪见云娘神色有异,忙提醒道:“娘子,大王在里面等着呢。”云娘怔了一怔,只得转身进去。
  庆宁宫位于皇宫东南,院落相对独立。赵曙被仁宗认为皇子后就住在这里,御极之后,便成了赵顼一人的居所。比之后苑宫殿的狭窄拥挤,这里的空间明显要宽敞许多。李宪引着云娘,直接来到了赵顼的寝殿。
  殿内陈设相当朴素。檀香木大案堆满了历代名人法帖。案后一面墙全是书架,经史子集及各朝学士评论讲义陈列其中。云娘看到赵顼撩开帷帐起身,因在病中,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注重仪表,只是穿了一件青色便服,头发松松的用逍遥巾笼住,长长的发带垂坠下来,倒更加像风度翩翩的书生了。
  云娘此时觉得异常窘迫,忙低身行礼,却听赵顼笑道:“不必多礼,这么晚叫娘子来,打扰娘子休息了吧。”
  云娘摇头:“无妨,还没歇下呢。”
  赵顼看出来了云娘的不自在,微微笑道:“这几日胃痛,御药局只会开些苦的汤药,吃下去越发倒了胃口,倒是挺怀念你上次做的百味羹。”
  云娘眼角瞧见了寝室外间角落支着一只风炉,想是为赵顼熬制汤药用的,忙道:“材料都备齐了,我便在那里熬制吧。”
  出了寝殿,云娘长长地出了口气,才觉得不那么窘迫了,她把自己带的小砂锅拿出来,加水将材料放进去,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水气冒出来,平白为这座清冷的宫殿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云娘感觉舒心多了。刚刚要找个椅子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却见赵顼走过来笑道:“佐以脯醢味,间之椒薤芳,香味我在寝殿都闻见了,还真有些饿了。”
  云娘摇头道:“现在还不能吃,还得煮一会儿才能好呢。”
  她打开调料罐,小心翼翼地放了一勺盐,又加了一些胡椒,仔细尝了尝,终于表示满意,轻轻道:“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赵顼一阵恍惚,看她那认真的样子,仿佛像一名洗手作羹汤的新妇,过了一阵才笑问道“这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提起食物,云娘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将水笋、猪肚、鸡肉细切成丝,放入水中慢煮,待火候足了,加入盐醋和胡椒等调味,再放一些生粉即可。猪肚记得要反复清洗,否则会有腥燥的味道。”
  赵顼笑道:“娘子这样子,比那些司膳内人也不遑多让了。今天叫你来,也不光是为了讨一碗羹,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他领着云娘来到寝室书案前,翻开那些字帖,云娘看到一副未装裱的画,也没有题跋,上面画着茂林远岫,间有池塘亭阁点缀其间。笔法稍显稚嫩,但笔墨淡远,有疏旷之味。赵顼转头问:“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云娘点头称赞:“气象萧疏,烟林清旷,石如云动,毫锋颖脱,颇有些李丘营的味道。”
  赵顼点头:“我一向喜欢李丘营的山水画,大娘娘曾经搜购了《寒林平野图》《晴峦萧寺图》送我,我把它们张贴到寝殿的屏风上,时时玩赏,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山林之间,这也算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了。”
  云娘笑道:“此画是大王所作吧,仔细看来,倒颇像苏州沧浪亭的景致呢。”
  赵顼也笑道:“娘子这么说来,还真的有些像。也许是那日娘子提起,我就一直念念于心,不知不觉就画出来了吧。只是有画无字,究竟不算完工。娘子替我在上面写一首诗吧。”
  云娘连忙摇头:“我的字太丑,没得糟蹋了这画。翰林院中书画高手比比皆是,大王请他们来写题跋就是。”
  赵顼笑道:“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这画作着实一般,断断不敢拿到翰林院去出丑,倒是娘子的字写上合适,如此,咱们谁也不用嫌弃谁,难道不好吗?”
  云娘忍不住笑了,也不再推辞,用心研磨,站在案边细细揣摩了一阵笔意,方才在画上写道:“一径抱幽山,居然城市间。高轩面曲水,修竹慰愁颜。迹与豺狼远,心随鱼鸟闲。吾甘老此境,无暇事机关。”然后小心吹干纸上字迹将画递给赵顼,一面懊恼:“写得不好,白白糟蹋了这画。”
  赵顼笑道:“苏子美的诗与这画极配,已经很好了,何况这画我本来是要送给你的。我听二妹说,前几日是你的生辰,也算是补上一份礼物吧。”
  赵顼走上前一步,身体靠云娘极近,药香混合着乳木香扑面而来,夹杂着青年男子特有的气息,云娘觉得心跳得厉害,想要侧过身去避开,却被他一把拉近怀里,在耳边低声道:“这几天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在琼林苑我问你的话,想好了如何答复吗?”
  云娘此刻没来由一阵眩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觉出他也心跳如鼓,他的双臂逐渐收紧,眼看就要吻下来。
  云娘怔怔地抬眼,看到了床前屏风上的茂林远山,天地如此广袤,而在宫中,却只能看到殿阁外的一角天空,便是后苑的假山池水,也不过是供人把玩的盆景罢了。这贴在屏风上的真山真水,终究是无法企及的梦境。于是内心逐渐清明,她用力把赵顼推开,鼓起勇气道:“那日大王的嘱托,妾不敢答应。妾父母年纪已老,在这深宫里的支撑,也不过是期盼放归,与家人团聚而已。”
  赵顼愣了一下,轻轻放开云娘,黯然道:“难道在娘子心中,我是那样难以托付之人吗?”
  云娘觉得自己的心又软了,忙调动残存的意志力,决然道:“大王天资英睿,又正当青春,日后自有淑女相配。妾蒲柳之姿,实在不值得大王垂顾。”
  赵顼突然觉得一阵烦躁,猛然提高了声音道:“不必说这些多余的,我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赵顼见云娘惶恐,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我明白了,娘子回去吧。”又将案上的画递给云娘:“画拿回去,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李宪在外间等了许久,原以为郎情妾意,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谁知赵顼沉着脸出来,吩咐自己送云娘回去,云娘却是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大为诧异。
  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后来李宪实在忍不住,开言道:“富娘子不要怪小的多嘴,小的侍候大王多年,还没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呢,大王为人执拗,不会轻易改变心意的。”
  云娘摇头道:“多谢提醒,我很快就到了,你不用送了。”言罢逃也似的离去。
  理智终于占了上风,她今天抵住了诱惑,可以说表现得很好,可是并不如预料一般如释重负。作为穿越者,云娘清楚历史的走向,清楚那些大人物的命运,也清楚那场轰轰烈烈变法的结局,她知道自己应该趋利避害。可是她唯一看不透的,是人心。就比如此时,自己的心并不快乐。
  后苑的樱花海棠已经零落成泥,这个春天已经过去了。“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云娘不是旧式女子,却无端想起了前世看的戏文,她叹息一声,原来这世上良辰美景、似水流年,终究是用来辜负的。
 
 
第18章 此时只欲浮云尽
  赵曙看了太常寺卿范镇的奏议,深深觉得自己和中书又走了一步臭棋。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或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凡称帝若皇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
  他召来韩琦欧阳修来商议,皱眉问:“范镇究竟是怎么回事?朕看让他任太常寺卿,原对他寄予厚望,以为他定会支持中书省的意见,没想到却如此固执。范镇这奏议一上,贾黯、吕诲、司马光也纷纷上札子附议,事情越发难办了。”
  韩琦也觉得头痛,如今言官们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宰执,吕诲更是连续上了3道折子,说韩琦才能比不上霍光、李德裕、丁谓、曹利用,而骄恣之色过之;欧阳修首开邪议,妄引经据,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欲累濮王以不正之号,将陷陛下于过举之讥,政典不赦,人神共愤。提议赵曙将二人全部罢免。这帮书呆子,真是又臭又硬,论吵架的功夫,韩琦自愧弗如,他打算绕开这些麻烦,从曹太后方面入手,直截了当的解决问题。
  初秋时光昼永,气序清和,曹太后和赵曙在天章阁设宴款待群臣宗室,赵妙柔和云娘也一起参加。
  赵曙率先举杯劝饮道:“儿臣能居此位,全赖娘娘庇护之恩。且违豫之时,非娘娘内辅,政无所寄,虽古之贤后,不能加也。儿臣愿娘娘满饮此酒,从此母子益亲,恩义无间。”
  一时间群臣宗室全部起身出列劝饮道:“母慈子孝,实乃社稷之幸,愿太后坐享孝养,眉寿无疆。”
  此后皇子公主和宰执大臣轮番劝酒,称颂曹太后之德,曹太后看上去十分高兴,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几杯。
  云娘冷冷看着众人的表演,好一副母慈子孝的行乐图,觉得皇帝和宰执们与那些绝世名伶相比,也毫不逊色。她在宫中这多半年,早就看透了赵曙固执寡恩的一面。先帝的幼女早就被赵曙赶出宫去,空余的房子腾出来给自己的子女居住,如今眼看到了及笄之年,婚事却无人过问。至于他对曹太后,若不是司马光、吕诲等言官苦劝,恐怕连日常的晨昏定省也做不到,还好颖王和东阳郡王还算孝顺,时常居中调和,否则母子之间,连面上的情分都维持不住了。
  内侍张茂则看曹太后饮酒过量,忍不住在一旁低声劝道:“饮酒伤身,娘娘今日虽然高兴,也要注意身体,还是少喝几杯吧。”在一旁陪侍的苏利涉笑道:“抑郁时饮酒伤身,高兴时却不防。如今官家纯孝,娘娘以天下养,定要多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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