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果酱果酱
时间:2020-01-15 10:22:26

  赵顼忙答应了。看父亲精力不济,似要朦胧睡去,轻轻替他盖好被子,才慢慢走出了福宁殿。他看到韩琦在殿外守候,未免忧形于色道:“相公,爹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韩琦正容道:“愿大王朝夕不离陛下左右。”
  赵顼的心思全在父亲的身体上,随口答道:“人子职分所在,自当尽力侍奉。”
  韩琦意味深长地盯着赵顼,缓缓道:“非为此也。”
  赵顼顿悟,感激的看了韩琦一眼,匆匆而去。
  信义坊宰相府内,韩琦正在与欧阳修下棋。
  韩琦手持白棋子,久久不能落下。欧阳修生性直爽,等得十分不耐烦,催促道:“我都已经等了好久了,相公快落子吧,这又不是战场排兵布阵,便是输了又如何?”
  韩琦索性弃了棋子笑道:“看来这局棋我是赢不了永叔了,不过还有一步大棋,我们非赢不可。”
  欧阳修不解:“相公指得是?”
  韩琦看了一眼书生气的欧阳修,叹了口气道:“陛下圣躬不豫,如今索性连话都说不清了,只能靠纸笔与外界沟通,后事不能不备了。”
  欧阳修意有所悟:“相公多虑了,我朝家法,帝位向来父子相传,颖王是陛下的长子,万一陛下有所不测,自然是颖王即位。”
  韩琦沉吟道:“话虽如此说,但如今京内留言纷纷,有人说太后甚不满官家尊崇濮王,背弃仁宗,意欲效仿嘉佑故事,再从宗室中选择子弟入内,立为储君。”
  欧阳修摇头道:“可是无论选谁,都不是先帝亲生,对太后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太后一向看重颖王,又有血脉之亲,怎么会另选他人呢?”
  韩琦叹道:“永叔只是其一,不知其二。你还可记得皇佑年间包孝肃主审的假皇子案?”
  欧阳修笑道:“冷清假冒先帝之子欲取偷天富贵,幸得包孝素明断,将其斩杀,此案不是早已了结了吗?京城坊间草民惯会传些谣言,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相公自可不必太认真了”
  韩琦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永叔啊,对待传言我可以一笑置之,可当今陛下是你我一手扶立的,大臣卷入立储,历朝历代都是极其凶险的事,何况濮议一事,太后和朝臣对我等多有不满,当此紧要关头,只要出现一点变故,这就是抄家灭门的祸事,你我岂能不慎?”
  欧阳修心中一惊,他平素熟读史书,改朝换代了之时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更何况近来颇有言官将韩琦和自己比作霍光,那霍光死后,霍家旋即被灭门,想到此,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沉吟半响方道:“相公说的不错,为今之计,无论于公于私,还是要劝陛下早立太子。”
  韩琦见老友终于醒悟过来,轻笑道:“永叔说的不错,便是颖王那里,也要劝他早些准备,好在勾当皇城司公事李穆是自己人,要叮嘱他格外留心,防止异变。”
  治平三年十二月辛丑,赵曙的病症加剧。辅臣问起居罢,韩琦上前奏道:“陛下久不视朝,中外忧惶,请早立太子,以安众心。”
  赵曙此时十分虚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阵难堪的沉默后,他只能点头表示答应。韩琦趁机亲自给赵曙递上纸笔。赵曙被内侍们扶着勉强起身,在纸上颤颤巍巍的写道:“立大王为太子。”
  韩琦朗声道:“这肯定指的是颖王,烦请陛下写清楚。”
  赵曙无奈,挣扎着在后面又写了三个字“颖王顼。”
  韩琦接到手诏后毫不迟疑,立即召内侍高居简授以御札,命翰林学士张方平草制。然而立储一事毕竟十分重大,张方平久历官场,自然知道如何明哲保身。就算韩琦拿着赵曙刚写完的诏书,张方平也毫不理会,他坚持走入福宁殿,一定要让皇帝当面再写一次。赵曙万般无奈,只得勉强挣扎起来,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又写了一遍。
  当一切都做完时,赵曙已经汗湿重衫,他颓然倒下榻上,突然感到莫名的留恋和哀伤,两行热泪缓缓而下。宰执们默默走出福宁殿,文彦博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叹息一声道:“看这天气是要下雪了。”
  韩琦点头道:“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吧,早些落下也好。”
  对于刚才殿内的情形,文彦博颇为感慨:“相公看见了吗?陛下也是不容易,人生至此,虽是父子至亲也不能无动于衷。”
  韩琦冷冷道:“天子本无私事,国事当如此,又有什么办法。不才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
  文彦博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韩琦匆匆离去,他知道韩琦这只老狐狸,这次终于又押对了宝,自己始终还是慢了一步。
  宰执们终于结伴而去,原本空旷的福宁殿变得寂寞清冷,赵曙言语行动困难,思维却异常清醒:权利真是奇妙的东西,一旦得到了,即使是父子至亲,即使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也舍不得放手。
  自己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吧,皇位对他来说,原本是遥不可及,谁知后来机缘巧合,竟一路登上这至尊之位。作为皇帝,他无疑是平庸的,如果能有一件事能让后人记得他,那想必就是濮议了。若是当初能有别的选择,他的人生会不会不同呢?
  治平四年正月丁巳晚,赵曙崩于福宁殿。
  赵顼深夜被人唤醒,情知爹爹那里出了变故,匆匆起身来到大殿。夜正浓,北风呼啸着吹来,突然听得“咚咚咚”三声鼓响,原来已是三更了。
  他只觉内心一片茫然,看到殿内一片素色,他才意识到爹爹终是离开了他,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想到这里,不由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强行抑制住悲伤,推开殿门向外走去。他看到内侍们都向他下跪行礼,一名宫女跟上来,为他披上一件大氅,他愣了一下,才发现先前只穿了件家常的圆领锦袍,寒风刺骨,竟然毫未察觉。
  他在怔忪中走下台阶,却听李宪低声向他回禀:“陛下,福宁殿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可保万无一失。明日百官入殿发哀听遗制后,您就可以在东楹见百官了。”
  赵顼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这个帝国的重担,终究要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北风刮得更紧了,天空飘起了雪,他独自一人行走在雪地中,仰望夜幕,苍茫一片,极目四方,天地空旷,他心中涌上一阵莫名的孤独,身为帝王,注定了一生孤寒,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又被迫放弃心爱之人,这慢慢长路,以后他就要一个人走下去了。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刺醒了他昏沉的头脑。我现在是大宋天子,是万民的主宰,实在不必如此自怜自艾。他的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壮志豪情,他正当青春,富国强兵,一雪前耻,是他自幼的渴望和理想,现在,他终于可以一步步向理想靠近,大展宏图了。
  “条风开献节,灰律动初阳。百蛮奉遐赆,万国朝未央。
  虽无舜禹迹,幸欣天地康。车轨同八表,书文混四方。
  赫奕俨冠盖,纷纶盛服章。羽旄飞驰道,钟鼓震岩廊。
  组练辉霞色,霜戟耀朝光。晨宵怀至理,终愧抚遐荒。”
  他默默吟诵着前朝太宗皇帝的《正日临朝》给自己打气,而新的一天,终于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登基了。这大概是我写的第一篇也是最后一篇男主是皇帝的文了。神宗是个例外,毕竟他与王相公是我最心疼的一对君臣。
 
 
第32章 安得此身如草树
  李谅祚伤势痊愈后,景询献计先取西蕃, 然后兵扼要害, 而后陕右可举,于是李谅祚领兵攻略青鸡川。
  李谅祚出征之后,云娘总算松了口气。西夏皇宫中原本也没有多少高明的医官, 那些内侍们患病后, 更是无人理会, 自生自灭, 云娘索性给他们诊治,倒也增加了自己的经验。那些被医好内侍们十分感激她,平时对她拘管也没那么严了。
  这一日青禾劝道:“娘子多日不梳洗了,我给您篦篦头吧。”
  云娘点头,她这些日子连镜子也懒得照,青禾篦头时,她能感觉到头发掉得厉害,却听见小太监刘成慌慌张张跑来, 气色也不成气色:“娘子快去躲躲, 皇后要过来了。”
  青禾十分惊慌,正要拉云娘去后苑, 却被她止住道:“梁氏是后宫之主,我们躲去那里也没用,还是静以待变吧。”一语未了,就见殿门被人推开,梁后带着一众内侍来了。
  梁氏细细观察云娘, 见她虽然形容憔悴,但发色如漆,眉如翠羽、腰如束素,越发衬得容貌清丽、肤色如玉,忍不住冷笑道:“这位想来就是富娘子了,倒是长得一副好相貌,真是我见犹怜呀。”
  云娘恍若未闻,徐徐结发后方起身道:“我本汉人,不幸被国主掳掠至此,不过是忍耻偷生罢了,若是夫人能够将我逐出,那再好不过了。”
  梁氏料到云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索性爽快道:“此事我做不了主,你既然进了宫,就不可能出去。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赌一赌。”
  云娘不免有些好奇:“不知夫人想要赌何事?”
  梁氏突然笑了:“我也是汉人,知道汉女最重守节,如今你被掳来,虽然陛下重情,一时不能把你怎样,但天长日久,难免会失去耐心,到时候你的清白如何保全?倒不如早做打算,一了百了也算干净。”
  云娘也笑了:“夫人高看我了,我不过是贪生怕死的人罢了。如今我唯一的愿望,也不过是好好活下去,期待有生之年能和父母团聚而已。”
  梁氏神色变得复杂,她屏退众人,连青禾也一并撵出去,只留贴身宫人茂倩在身边,缓缓道:“其实陛下也算是智勇过人、潇洒风流,便是配娘子也不委屈了,如今你执意抗拒,究竟是为什么?”
  云娘敷衍道:“我才不会委身夷狄。”
  梁氏笑了:“娘子没有说实话,想来是心中另有他人罢。你知道我为何一心追随陛下吗?”
  云娘心道:难不成是因为爱情的力量,西夏这些皇后,也算是个顶个既热情又大胆了。
  梁氏自顾自说道:“我前夫丑陋无趣,刚开始和陛下好上,只是喜欢他的英俊多情,但我十六岁那年,发现自己怀上了陛下的骨肉,这是我这辈子的指望,我只能选择站在她这一边,为了他,背叛整个夫家,双手染上血腥也在所不惜。”她突然拉住云娘的手“可是,以陛下对你的宠爱,你早晚会也会怀上孩子,到时你要如何自处?便是想出宫与父母团聚,想再会会情郎,也只是痴心妄想了。”
  云娘突然笑了:“夫人来找我的意图,我已经知道了。无非是不想让我怀上孩子,与太子争宠罢了?”
  梁氏点头道:“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娘子果然一点就透。”她示意茂倩端来一盏汤药,“这药要不了你的命,只是成全了你的念想。一口喝下去,再不能有所生育。这是你最好的选择了。陛下正在征讨西番,根本顾不上这里。如果你不喝,我自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云娘长长笑了一声,摆手制止道:“不必说了,这碗药,我求之不得。”端起汤碗便往喉咙里灌下去。
  梁氏的眼中悲喜难辨:“其实我倒十分喜欢你这性子,只是成王败寇,不得不如此。这是碗好药,只需一个时辰就能了事,不会让你受太多罪、”
  梁氏走后,殿阁变得极安静,依稀可以听到自己血液缓缓流淌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呼吸出入的声音,预期的疼痛终于袭来,她看到血缓缓流出身体,溅在她秋香色罗裙上,开始还是鲜红颜色,渐渐变得凝固,变成狰狞的暗红,她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夜间无人时,茂倩忍不住劝梁氏:“娘娘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被陛下知道,将何以自处?”
  梁氏沉声道:“陛下是真的对富娘子上心了。我若不先下手,等她有了孩子,那里还有我母子二人的立身之地。倒不如我做了这个恶人,陛下即使怨我,看在秉常是他唯一的儿子份上,也不会太难为我的。”
  云娘醒来,眼前尽是空茫的黑,她隐隐听到青禾的抽泣声,想要努力支起身子,腹部却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只得依旧躺下。忽然发觉有人在碰触自己的手臂,她受惊的一缩,才发现李谅祚守在身边。
  李谅祚看起来极憔悴,衣裳还带着风尘,显然是从战场上刚下来未来得及更衣,他紧紧握住云娘的手,想将手心的温热缓过她的虚弱与冰凉,沉声道:“你终于醒了。”
  云娘释然一笑:“我对于国主来说,算是半个废人了,其实大可不必来看我,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多好。”
  李谅祚声音已带了哽咽:“你不要多想,即使你永远不能生育,我也会好好待你。”他轻轻为云娘掖了掖被角,声音早已带了狠厉:“梁氏这个毒妇,简直罪不可恕。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云娘的声音极虚弱,却又带着决绝:“这不能怪她,是我自己愿意喝的,她不过让我的心愿达成的更快一些而已。”
  李谅祚的脸迅速白了下去,一下子变得颓然。他的嘴唇都在哆嗦,双拳紧紧握住,不知是愤怒还是伤心。半响提高声音道:“难道我就这么让你鄙弃,宁可变成一个废人,也不愿意接近我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日你在秦州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让我几次三番遇到你。”
  云娘沉默良久突然道:“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国主。”
  李谅祚本已黯淡的目光突然又亮了起来,忙到:“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云娘的声音带了几分凄切:“当初在金汤城,我遇见一名少女,听到她在唱故乡的歌,于是以箫声相合。她自己说是被夏兵虏到这里,如今请国主查一查,放她回故乡吧。”
  李谅祚正要开言,却见内侍来报党移赏粮、景询等人有紧急军务求见。李谅祚稍一迟疑便道:“让他们到外殿候着。”
  李谅祚上前替云娘掖了掖被角,轻声道:“这是小事,我答应你就是了。你且安心养病,我去去就来。”
  云娘在寝殿能听的到外殿的声响,一阵低语声过后,听得李谅祚愤怒地提高了声音:“这一次种谔诱降嵬名山,夺我绥州,收纳首领三百、民户一万五千、兵士万名,卿身为枢密使,恐怕难逃失察的责任。”
  却听一年轻的声音惶恐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但嵬名山此次降宋实属无奈,他的弟弟嵬夷山投降在先,部下李文喜又背着他擅自接受贿赂,与宋使商议潜袭营帐,出其不意将他包围,嵬名山万般无奈,只得投靠种谔。若我们晓之以义,动之以理,他还是心向故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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