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果酱果酱
时间:2020-01-15 10:22:26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那内侍连忙捂住少儿的嘴:“殿下千万不要这么说,实在是陛下的病最怕见风,等过两天病情平稳了,殿下自然可以去侍奉了。”
  少儿仔细想了想:“好吧,我想在这里玩一会,你先退下吧。”
  那内侍不知道太子又要闹哪一出,可是也不敢一再违背他,只得暂时退下,等一会儿再过来。
  云娘却知道那少儿就是李秉常,未来的大夏国主。她悄悄走到他身边问:“殿下这么想见爹爹吗?”
  李秉常见过云娘,觉得这个大姐姐对他十分和善,故而也不避忌,坦言道:“我已经两个月没见到爹爹了,听说他病得很重,我实在想他。”
  云娘叹息一声向李秉常伸出手:“跟我来,我带你去找爹爹。”刚走到李谅祚的殿外,就被内侍王显拦住了“娘子不能进殿。陛下的病最忌见风。”
  李秉常刚想出言斥责,却被云娘拦住了:“大官,殿下只是不放心君上的病,我们进去看看马上出来,不会告诉他人的。”
  王显上回得了伤寒,宫内的医婆束手无策,还是云娘诊脉后开了药方把他救过来,这份人情不能不还,王显思虑良久终于道:“我就破例让娘子进去吧,不过要快,被别人发现,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云娘忙领着李秉常进殿,那殿中并无一个人服侍,又因为李谅祚热毒满身,特地把暖炉撤走,越发觉得苦寒可畏。殿中想来是久无人打扫,砖地和桌椅都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云娘从心底起了阵阵瑟缩,她走到李谅祚的床前,伸手掀开帐幕,腐败糜烂的气息立即袭来,一闻之下,几乎令人作呕。
  借着昏黄摇晃的烛光,云娘看清了李谅祚的脸,虚火满面,双颊肿得很厉害,右边连嘴唇有个硬块,抓破了正在渗血水,四肢的箭伤早已溃烂发脓,双臂肿得不成样子。
  李秉常看到父亲这副模样,忍不住哭起来。这声音将李谅祚惊醒,他缓缓睁开了眼,两道迟钝的眼光投向儿子,叹息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李秉常抽泣道:“我想爹爹了。爹爹病成这个样子,他们还不让我来看爹爹,多亏富娘子带我过来。”
  李谅祚扫了云娘一眼,费力的伸手拍拍儿子,低声道:“不要哭,我们党项男儿不能轻易掉眼泪。”
  李秉常渐渐停止了哭泣,轻轻道:“我不哭,我宫内还有许多药,都拿来给爹爹,爹爹吃了快点好起来,您还答应带我去骑马呢。”
  李谅祚叹息一声:“我的病是好不起来了,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一定要听好了。”他看到儿子擦干眼泪认真在听,越发放低了声音“我死之后,你年纪尚小,朝政必然被你母亲把控,嵬移浪遇、李清和景询是我的亲信,你将来想要亲政,一定要重用他们。不过现在,你一定不能向别人透露你的想法,知道了吗?”
  李秉常有些似懂非懂,但看到爹爹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只得点了点头。
  李谅祚叹息一声,太子实在太小了,他病得突然,实在来不及为儿子细细筹谋,他紧紧抓住儿子的手提高了声音:“你要记住,身为君王,万事都只能依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母亲。”
  李秉常哭着答应了,李谅祚轻轻为儿子擦了擦眼泪:“你出去吧,有几句话,我想单独给富娘子说。”
  李秉常犹自恋恋不舍,云娘轻轻嘱咐道:“去吧,听爹爹的话,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等李秉常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殿外,李谅祚颓然倒下,凝视云娘良久方开口道:“没想到是娘子来看我最后一面。”
  云娘心底叹息一声:“国主病成这样,且不说请医研药,怎么身边连侍奉的人都没有?”
  李谅祚长笑一声:“我的内侍都被关进一旁的侧殿禁止出入。梁氏为了掌权,早就盼着我死,这时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还指望能救我吗?娘子熟读史书,我现在这样子、比齐桓公、梁武帝也不遑多让了。不知道我死后尸首多久会腐烂?也不知何时才能有人为我发丧。”
  云娘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明白李谅祚说得不错,他会像齐桓公一样,孤独一人在这里死去。梁后等人忙着夺权,便是他受尽病痛折磨,尸首腐烂生蛆,也不会有人在意,这就是权力的可怕,母子离心、兄弟阋墙,夫妻绝义,莫不由此。
  李谅祚叹息一声:“我的这一生,杀了很多人,也做了很多悖逆的事,但我绝不后悔。只是有一件,我不顾一切将你掳来,却害了你一辈子。我死之后,梁氏知道你曾带秉常来探视,一定不会放过你。”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当初我们在秦州初见时,我要将它送给你,你没接受。如今你必须收下,拿着它出宫侍卫不会拦着你,你出宫以后去承天寺,那里的住持是我母亲的故交,一定会护佑你的。”
  云娘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接过玉佩轻声道:“那我出去了,国主保重。”言罢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阴森的宫殿。
 
 
第37章 山北山南路欲无
  从李谅祚宫中出来后,云娘就命青禾抓紧收拾行李准备出宫, 青禾犹豫道:“都还没准备好, 用这么着急吗?”
  云娘低声道:“国主病危,迟则有变。行李不用多带,只拿一个随身包袱就好。对外就宣称去承天寺为国主祈福好了。”
  交代完宫人, 二人匆匆离了寝殿, 迎面便被一宫监拦住:“娘子这是要去那里, 皇后吩咐, 陛下病重这段时期,任何人不准随便出宫。”
  云娘心下一惊,却见王显赶来道:“你不知道,富娘子是奉陛下的命令,出宫为君上祈福的,快放她出去吧。”
  那宫监有些犹豫:“陛下病重,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人,又怎么会给富娘子传令?”
  云娘默默拿出李谅祚赠予的玉佩给他看, 王显冷冷道:“陛下亲自传话给我, 以此玉佩为信送富娘子去承天寺祈福,你还不信吗?”
  那宫监忙道:“是小的疏忽了。请大官责罚。”
  王显拍拍那位宫监的肩, 换了一副面容道:“这是你分内的职责,有什么可罚的。我听说你妹妹在皇后处当差很久了,这位分也该提一提了。”
  那宫监忙堆笑道:“一切仰赖大官扶持。”
  王显打哈哈道:“好说好说。不过……”他放低了声音:“此次富娘子出宫是奉了密旨,你不要告诉别人。”
  那宫监唯唯而去后,王显神色变得凝重:“陛下特地嘱托了我, 娘子要快些走,小的估摸皇后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云娘感激道:“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了。”
  云娘与青禾匆匆忙忙走出皇宫,雇了一辆马车就朝西南方向走去,出了光化门,远离的城坊的喧嚣,天地一下子变得空旷荒凉,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看到一片辉煌的建筑群,想来就是承天寺了。
  承天寺是夏国皇家寺庙。是没藏氏专门为了“幼登宸极”的小皇帝李谅祚修建的,役兵数万,历时五六年方建成。内藏有西域僧人进献的佛骨和宋朝所赐的《大藏经》,还特地延请回鹘高僧登座讲经,西夏国主经常即席聆听,香火旺盛,僧人不绝。承天寺塔比西安大雁塔还要高大宏伟,朔风吹来,塔铃叮当作响,让人浮躁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
  寺僧向住持通传后,将云娘青禾引入五佛殿等候。云娘望着佛殿中央的毗卢遮那佛,佛像无喜无悲,仿佛洞察了世间万像,云娘内心感动,忍不住跪下喃喃道:“弟子愚昧,愿求清净法界,离一切烦恼所知客尘障垢,无生无灭,证真觉智。”
  一语未毕,却见以为年长的僧人款款走来,面色平静无波,轻轻道:“施主要是能领悟到法界体性无生无灭,证真觉智,还是有些慧根。”
  云娘忙起身与住持行礼,住持点头道:“施主的来历,我已尽知,如今且在寺内躲避些时日,我自会护得施主周全。”
  云娘连忙称谢,又忍不住问道:“妾这半生,漂泊辗转如浮萍,所求不可得,所得非所欲。请法师开释,红尘漫天,何处是尽头?”
  住持叹息一声:“心源渊深,迷之者永劫沉沦,悟之者当处解脱。菩萨由证自性清净法光明门故,不为一切诸烦恼垢之所染污,亦不思维此清净法。以不思维故,则灭一切寻伺缘虑,证清净性。”他那随手捡起一枚枯叶:“施主看这片叶子,就如同萍絮一般,无根无系,人多说它是漂泊颓败之物,却不知只要放下执着,随缘而动,最终也会落叶归根,得大自在。”
  云娘却没听进去,她实在厌倦了身不由主、如浮萍般漂泊的日子。不管天命有多无情,人意有多卑微,她总要为自己争一争。
  住持凝视云娘片刻,摇了摇头道:“施主业障未满,牵绊太深。佛法无边,却不度无缘之人,承天寺只保得你一时身安,可是心若不安,要这身躯又有何用?施主自己保重吧。”
  云娘在承天寺内的生活简单了许多,白天随僧人们一起上香拜佛,夜晚在青灯下看几卷医书,日子很快过去,直到一天中午,云娘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僧人走过来低声道:“陛下已经崩逝,太子即位,梁太后临朝,如今朝政全被梁氏家族一手把持,听闻已经废了汉礼,全面恢复番礼了。”
  青禾不解道:“梁氏分明是汉人,却要恢复番礼,这也真是奇了。”
  云娘不在意笑道:“正因为她是汉人,想要争取贵族的支持,在朝中站稳脚跟,就必须表现得比党项人还像党项人,否则没有人会信服她的。”
  青禾愤愤道:“汉人学得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真是数典忘祖。”
  这时一名寺僧送来一碟豆沙包,轻轻笑道:“今日是佛诞日,寺里多做了些点心,方丈让我送给娘子一碟。”
  云娘道谢后问道:“法师看着有些眼生,不知在寺里做些什么营生?”
  那僧人笑道:“我是烧火僧人,等闲也少出来走动。”
  云娘觉得有些胸闷,食欲不佳,一时不想吃甜食,青禾却被这几个月来天天青菜豆腐倒足了胃口,一看到有豆沙包,忙吃了一个笑道:“自从离了汴京,很少见到这么精致的吃食了。”
  谁知过了没多久,青禾就直嚷心慌,呕吐了一阵子,早已是面色苍白、口唇发给、四肢厥冷,云娘知道是那豆沙出了问题,拿来一验,发现里面含有足以致命的乌头碱,心急之下用手指压住青禾的喉咙,迫使她把豆沙包全部吐出来,却还是晚了一步,青禾的气息渐渐微弱,眼见是救不过来了。
  云娘恨急了自己,只要再小心一些,明明可以阻止这样的惨剧发生的,她伏在青禾的尸身上,泪如雨下。
  寺里的住持闻讯赶过来,叹息一声道:“罪过罪过,是老衲不慎,连累施主了。”
  云娘方才光顾着悲痛,现在冷静下来问道:“这豆沙包是寺内的一名烧火僧人送来的,如今他去那里了?”
  住持纳闷道:“寺内就二名烧火僧人,今日是佛诞日,都在忙着做点心,那里有空出来?”
  云娘叹道:“承天寺已非善地,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我主仆。”
  住持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云娘口中的有人指得是谁,忍不住低声道:“事已至此,暗箭难防,施主宜早做打算。”
  云娘恨透了自身的软弱,自从穿越为古代女子,便一生苦乐随人,从来不得自由,不仅救不了自己,也护不住身边的人。“女萝发馨香,菟丝断人肠,枝枝相纠结,叶叶竞飘扬。”可女萝失所托而萎荼,松柏傲霜雪而嵯峨,她宁愿做一株严冬的松柏,不屈不挠,不仰不俯,壁立千仞,也不愿做菟丝附女萝,依附他物来生长。如今家在那里?国在那里?自己这副女儿身,便始终抛不下吗?
  云娘慢慢走出寺门,塞外春寒,难得下起了冻雨,朔风卷起一阵阵潮湿冰冷的尘沙打在脸上,刀刮一样疼,她的内心却渐渐清醒,而那雨,却下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不想让女主做等待被拯救的角色,女性只有自立自强,才会有和男性平等对话的资格。(这话貌似很女权也很正能量^_^)
  2.女主终于爆发了,下一章正式开启事业线。提示四个字:熙宁开边。
 
 
第38章 塞上风云接地阴
  熙宁三年秋,秦州。
  云娘自西夏皇宫逃离后, 被承天寺住持所救, 女扮男装来到秦州,化名王忆,在秦州闹市开了一家小小的诊所, 主治外科和儿科。因秦州地处偏远, 并没有什么好大夫, 经过三年的经营, 王忆已在业界小有名气。
  这天下午主顾本就不多,在给一位积食的小儿开了几丸七珍丹后,王忆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正打算回隔壁家中休息。却见一位仆从打扮的中年人匆匆进来道:“我家官人伤势有些严重,烦请大夫亲自看顾一下。”言罢递上了一贯钱。
  看在此人出手还算阔绰的份上,王忆只得勉为其难走一趟。那户人家离诊所并不远,也算得上城里的大户,共有四进院落, 人口不算少, 隐隐能听到小儿的哭闹声,兵士的嘈杂声, 王忆不禁好奇问道:“敢问府上贵姓?做什么营生?”
  那仆从仿佛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不肯多说一句话,只含糊应道:“大夫进去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王忆忍不住腹诽。绕过抄手游廊,走进一间光线阴暗的卧室, 一股强烈的甘草气息迎面扑来,一位四十岁左右,军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半靠在榻上,手臂和后背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痈疮,看着神情还算镇定。旁边长者也像是请来的大夫,正在仔细给伤口敷药。
  大户人家身体金贵,原本治病也不会单请一位大夫,王忆倒也不以为忤。他一言不发上前诊了脉,又开言道:“还请阁下靠近些,我要亲手摸一摸伤口。”
  这未免有些莽撞,旁边的仆从刚要阻止,却听中年男子沉声道:“无妨。”言罢就把手臂伸了过去。
  王忆把那痈疮用手掩住,轻轻一按,心里已是有了成算,开口问道:“不知阁下现服用什么药?”
  旁边年老的大夫见王忆年纪轻轻,原本就有些不屑,此时看他这一番做作,忍不住冷笑道:“大人症候已深,当务之急是要把脓排出来,故而老朽开了王不留行散方,在辅以甘草、桔梗、生姜、大枣代茶饮,想必再过一些时日定能见效。”
  王忆无意与他争竞,只是问道:“这药方服用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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