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果酱果酱
时间:2020-01-15 10:22:26

  高居简迟疑了一下,上前轻轻对高太后耳语几句,高太后霍然起身,一双凤目已是变得凌厉:“仲略,果然子女都是债,我们担心的事,终于要来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赵顼才来到宝慈宫问安。行礼后不等高太后说话,抢先道:“儿子这几天仔细想过了,罚二哥一年的俸禄,确实处置得严厉了一些。只要他知错,今后不这么莽撞,儿子也就不追究了。”
  高太后犹觉不满,沉声道:“这件事二哥儿本来就没错。倒是王相公,这些年来仗着你的宠信,越发跋扈了。自己言行不谨不说,还要牵连亲王,离间你们的兄弟的关系,朝中有这样的人任宰相,天下怎么能太平?”
  赵顼出言维护:“王相公是正人君子,这几年一心为国,奉行新法,难免得罪了一些人。若是他走了,朝堂上更没有人不避嫌疑,实心任事了。二哥还是太年轻,受奸人蛊惑,才会有意与王相公为难。”
  高太后看长子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罢了,我是女人,原不懂国事。天下是你的天下,你好自为之吧。”
  赵顼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母亲摆手制止,她让侍从都退下,沉声问:“今天叫你来,不是跟你说这些事的。前两天宫中四处寻不见你,你到那里去了?”
  赵顼轻轻跪下,直视母亲:“孃孃恕罪。富娘子为羌人流失所伤,儿子放心不下,便去洛阳探视了。因事发突然,没来及告诉嬢嬢。”
  高太后见他居然就这样直接承认了,不由涌上一股无名之火:“你简直胡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去洛阳看她,万一有个闪失,置社稷安危于何地,又置老身和大娘娘于何地?”
  赵顼依旧跪得笔直,沉声道:“儿子错了,请嬢嬢责罚。”
  高太后看他那副执拗不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如今你大了,又是天子,无人能管,老身又怎么敢罚你。”
  赵顼瞥见母亲头上的白发,配上她的怒容。似乎比平时显得更苍老些,忍不住叹了口气:“孃孃息怒。这么说,必定是儿子平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孃孃说了,儿子一定改正。”
  高太后见儿子认错,气稍稍平了一些,低声道:“你起来说话,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富氏?”
  赵顼这才起身,揉了揉发酸的双腿,提高了声音道:“儿子不想委屈了她,打算接她进宫。给她名分。”
  高太后觉得心中的怒火又涌了上来,厉声道:“仲针,你不要忘了,富氏当初是许稼给陆师闵的,这些年在边地女扮男装走上仕途,原本就犯了欺君之罪,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入你的后宫?”
  赵顼的目光变得异常诚恳:“孃孃,富娘子虽然曾许嫁过,但后来陆师闵早已另娶。女扮男装是为了保全自己,实属迫不得已。况且朝廷夺取熙河,富娘子也有不小的功绩,足以将功补过。这些年来,她在边地颠沛流离,又为救王韶受了重伤,儿子亏欠她太多,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不能放手了。”
  高太后不为所动:“仲针,这些年你在朝廷推行新法,又穷兵黩武,这是国事,我可以不管。可是将富氏接进宫,这是家事。我不得不插手,以你的性子,必定会过分偏宠,从此后宫无宁日了。我是绝对不许她入宫的。”
  赵顼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声音已是变得清冷:“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孃孃一直对儿子不满意。儿子不孝,但还是想问一句,如果是二哥和三哥向嬢嬢这么恳求,说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孃孃是否就心软答应了?”
  高太后一愣,良久才道:“你是皇帝,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期望与二哥儿、三哥儿不同。”
  赵顼怔怔道:“可我也是孃孃的儿子。儿子推行新法,是为了富国强兵,是为了给列祖列宗和爹爹争气。这几年儿子顶住了多少压力,也几乎没有睡过一夜的整觉,孃孃究竟有没有体谅过儿子?”
  高太后叹道:“仲针,人心不可失,你做得这一切,始终是不得人心的。”
  赵顼的语气已是带了森森冷意:“如今尚未盖棺定论,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二哥、三哥前日上书,说他们所居东宫之地,世为子舍,以待储副,非诸侯所当久寓,故自请外居。儿子本想不允。但孃孃若要一意孤行,儿子便答应了也无妨。”
  高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好好,这就是老身养得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孝悌都不顾了。”
  赵顼冷冷道:“儿子不敢,只是按照我朝故事,皇子成人后自当另立府第,不处皇城之内。孃孃若执意相逼,儿子只得依礼行事。时候不早,儿子不敢耽误孃孃用膳,就此告退。”言罢起身而去。
  待到云娘的病情稍稍平稳一些,赵顼便将她接到宫中,在后苑找了一所相对独立院落休养。除了旧日服侍的暖玉,另又指派了几名内人。这一日云娘精神稍好,与暖玉打点做些针线,不由感慨自己久不做女工,手法都生疏了。正说笑间,却听内侍奏道:“蜀国长公主到。”
  云娘又惊又喜,她与赵妙柔已是八年不曾见面,忙要下阶行礼,却被赵妙柔拉住道:“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两位闺中密友再次相聚,自是感慨良多,赵妙柔道:“前日就想来看你,只是大哥说你睡着,就没有惊扰。你消瘦了好多,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云娘仔细观察赵妙柔,虽然上了浓厚的脂粉,却掩饰不住憔悴之色,神情也有些抑郁,忍不住问:“晋卿怎么不陪你一起进宫,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赵妙柔勉强一笑:“我是国朝公主,这些年养尊处优,谁敢委屈我。晋卿和少游、元章一起去方宅园子玩月去了。”
  云娘腹诽,她在京中这几日早就听说,王诜风流成性,在府上偏宠一名姓朱的小妾,又日日密友一起外出游逛,也是太欺负赵妙柔好性儿了。不过二人久别重逢,不愿纠缠这个话题,云娘拉着赵妙柔的手道:“公主还记得九年前的春天,我们一起在金明池看龙舟争标吗,一晃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公主早已嫁为人妇生子,而我自己也没料到,居然还有重返汴京的一天。”
  赵妙柔也十分感慨:“云娘,你比以前沉稳不少。你不知道听大哥说你从边地回来,我有多高兴。”
  云娘把自己绣的肚兜拿出来,“这是我给彦弼的礼物,多年未动针线做得粗,公主别嫌弃。”
  赵妙柔叹道:“这是你的心意,我怎么能嫌弃,只是你还病着,不该这么操劳的。”又替云娘担心:“大哥可说要给你什么封号,你这样不尴不尬,终究不是个局。”
  云娘摇头:“不知道,其实封号这事,我也不太在意。”
  “你呀”,赵妙柔见到密友,少女的性子又恢复过来,她点了点云娘的额头道:“吃了这么多年苦头,跳脱的性子还是没改。也罢,我看大哥对你极好,对封号的事恐怕比你还上心。前日我见到他,居然拿着一本《千金要方》在看。想那庞安时也是名医了,他竟然嫌人家开得药方见效慢,想要自己亲自出马呢。也只有你让他如此上心了。”
  云娘觉得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道:“公主,晋卿是否与子瞻交往甚密?”
  赵妙柔点头:“正是,有何不妥?”
  云娘沉吟道:“子瞻一向反对新法,贬到地方也不免做些诗文议论朝政,发发牢骚,官家对他已有了成见。晋卿是国朝驸马,只要不行差踏错,自可保一生富贵,又何必蹚这一滩浑水。”
  赵妙柔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我劝晋卿如何肯听。他如今和子瞻一样,也是满腹牢骚,说朝廷推行新法,与官民争财,又穷兵黩武,攻占河煌,侵扰四夷,实在是不妥。所以最近边地甚是不平静呢。”
  云娘的倔性子上来了,立马出言反驳:“晋卿也太人云亦云了。河煌本我汉家旧土,何来侵扰一说。西夏本就是我朝心腹大患,熙河开边,拓地两千余里,隔绝了西夏与吐蕃的联系,又使其腹背受敌,这是官家与王相公不世的功业。我汉家子民多年颠沛流离,早就盼望回归旧土,这些都是我在河州亲历亲见。将士们在边地历尽艰辛,屡建功勋,怎么在他们嘴里就变得一钱不值。难道说几句风凉话,动动笔头,就能保家卫国了吗?”
  赵妙柔忙摆手:“罢了罢了,你这性子跟大哥一模一样。朝政的事我不关心,我们也不必像朝堂上的相公们一样争执。”话还未说完,却见赵顼已经站在门口,忙与云娘起身行礼:“大哥不是在集英殿设宴招待外使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顼笑道:“喝了点酒,受不了聒噪就推头疼回来了。妙柔,大娘娘那里正寻人打叶子戏,你快回宫去看看吧。”
  赵妙柔又好气又好笑:“难道我回来是为打叶子戏的?罢了,我也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这就去了。”说罢了叮嘱了云娘几句保养事宜,竟是匆匆而去。
  云娘本就不好意思,又见赵妙柔走后赵顼一直双目灼灼盯着她,只觉得又羞又恼:“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顼轻笑:“早就回来了,你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云娘越发害羞,起身去推他:“身上好大的酒味,我今天觉得好多了,天晚了,你早些回寝宫休息吧。”
  话还没说完,却见赵顼将她抱紧,低头吻下来,她想要推拒,奈何浑身虚弱没有气力。直到他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才轻轻皱起了眉头。
  赵顼立即觉察到了,忙放开云娘,轻声道:“是我莽撞了,可是碰疼了你?”
  云娘摇了摇头:“无妨。”
  赵顼这才放心下来,他走到云娘榻前坐下笑道:“那你今天不许再赶我走了。你放心,我很累,只是想在这里歇一歇。”言罢竟自躺了下来。
  云娘踌躇了一会儿,看他似乎已经朦胧睡去,也就小心翼翼在一旁躺下。
  谁知他睁开眼,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她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任由他依偎。慢慢的,他的心跳似乎也变成了她的心跳,让人觉得温暖又熟悉,她慢慢的放松下来,陪着他一起熟睡。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倒霉孩子爹不疼妈不爱。写到现在,发现自己又回到言情的正轨了,嘿嘿。
 
 
第60章 新妆欲应何人面
  云娘素来眠浅,清晨便醒了。揭开帐子向外望去, 窗纸已微微发亮。她看赵顼睡得正熟, 不忍惊醒他,自己悄悄洗漱了,便坐在窗前画眉。彷佛是她每天都做惯了的事, 仿佛他们是最平常不过的烟火夫妻。云娘突然一阵恍惚, 分不清眼下的情境是真实, 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梦。
  她忍不住又坐回塌上, 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衣袍上有清淡而温暖的香气,她伸手抚上他的眉眼,感受到他的体温,原来这一切终究不是幻境。
  他终于醒过来,原本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看到她在身边立即舒展开来,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你怎么不多睡一会,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娘笑道:“快到卯时了, 官家该起身了。”
  赵顼笑着感慨:“你这样坐在我旁边, 仿佛做梦一般。”言罢就要将云娘揽入怀中:“过来陪我一起躺一会儿。”
  云娘忙推开他,嗔怪道:“时候不早了, 我可不敢再陪官家胡闹了。”
  赵顼笑道:“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天明明还没亮,你就再陪我睡一会儿又如何。”
  云娘又好气又好笑:“鸡既鸣矣,朝既盈矣,无庶予子憎。”
  赵顼无赖道:“我自即位以来, 朝会从未迟到过,就偶然晚一次,让相公们等一等,想来也无妨。”
  云娘气道:“若真是这样,我的名声便全叫官家败坏了。朝中那些言官们,岂是省油的灯,到时候纷纷上札子,官家后悔就来不及了。”
  赵顼看云娘真的有些着急,便也不再与她调笑,起身招呼内人为自己穿衣。这两名内人从未近身服侍过皇帝,朝服穿戴又较寻常衣冠繁琐,云娘见两人手脚笨拙,只得上前帮忙,接过宫人手中的服饰一一为他穿着妥帖,又仔细端详片刻,将他的头发理顺,带上方顶硬壳幞头。
  赵顼一直含笑看着她,此时低声道:“娘子长了一双巧手,今后便日日服侍我穿衣吧。”
  云娘啐了一声,却见赵顼笑问:“娘子的眉毛怎么长短不大一样?”
  云娘拿起铜镜仔细照了照,笑道:“自从男装以来,好久不画眉,都生疏了。”
  赵顼笑着拿起眉笔:“想来画眉和书法一样,也没什么难得,我来替你画如何?”
  云娘忙把眉笔抢过来:“不敢劳动官家大驾,你还是赶快走吧。”
  赵顼却坚持说时间还早,将云娘按到椅子上,俯身细细画了起来,一旁服侍的内人看见这种情形,早就无声的退了下去。
  云娘等了很久,见他是对待一件艺术品一般细细描摹,迟迟没有结束的意思,忍不住要催促,却见他轻声道:“好了,娘子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云娘看到镜子里的一对眉毛,已然从长短不一变成一高一低,且斧凿的痕迹极明显,显得自己的脸极怪异,扑哧一笑道:“很好很好,我简直可以做画上的钟馗,能驱魔辟邪了。”
  赵顼却毫不介意“怎么我觉得还不错呢,以后天天练习,自然就熟能生巧了。”
  云娘又好气又好笑催促:“这下总可以走了吧。”
  赵顼轻轻一笑,又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子可知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言罢起身而去。云娘的脸不出意料红了起来。
  熙宁七年二月,王韶自熙州进京入觐,擢为资政殿学士、兼制置泾原秦凤路军马粮草。赵顼赐王韶崇仁坊第一区宅邸、银绢二千,授其兄王振奉礼郎、其弟王夏三司勾当公事。云娘身体渐渐恢复,又惦记着熙河一路军备之事,便向赵顼请求去王韶的宅邸探视。
  与昔日的上司兼战友重逢,云娘与王韶自然感慨万千,谈论了些别后琐事,云娘直言不讳道:“河州虽然克复,可是形势真的不大稳定,学士此时回京觐见,真是赶得不巧。”
  王韶也正在担心此事,这一次攻打河州,千算万算,木征这个老狐狸还是逃掉了,若是与董毡等人联合起来反扑,始终是宋军的心腹大患。按情理来说,二三月份塞外苦寒,生机灭绝,木征丢了城池,丢了大部分家当,宋军只要穷追不舍,歼灭或活捉他都易如反掌。可是按照本朝家法,武将不能久在外领兵,战争告一段落,必须进京觐见,请示下一步工作,这是为了防止武人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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