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果酱果酱
时间:2020-01-15 10:22:26

  王韶与云娘对此心知肚明,相视叹息一声,一时默然,却见王厚急匆匆地赶过来。再次见到昔日的密友,云娘十分惊喜 “原来处道也一起入京了。”
  王厚却是初次见到云娘女装打扮,一时竟愣在那里,云娘以为他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忙笑道:“处道不认识我了?我还是从前的王忆。”
  王厚这才回过神来,看云娘气色不错,才笑道:“这可真是同行十二年,不识木兰是女郎。长卿身上的伤势如何了,我和爹爹都惦记着呢。”
  云娘见王厚比从前更加黑瘦了,但精神还好,也笑道:“幸得名医调治,已无大碍。”
  王厚细细打量云娘,见她梳着简单的同心髻,身着杏色襦衫,玉色褙子,黄色妆花织金百折裙,越发显得妩媚婀娜,如一块美玉散发出隐隐光华。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开口,却听王韶咳嗦一声转移了话题:“这次进京之前,我已嘱咐景将军不可妄动,但愿他能晓事就好。”
  云娘对此表示怀疑,景思立原属泾原路,是蔡挺的老部下,本就对王韶不大服气,加之为人轻率贪功,若派他守河州,迟早还要替他收拾烂摊子。笑笑问道:“我听陛下说,学士此次陛见后回熙河,想要带李宪一起去?”
  王厚冷笑道:“军中岂乐有此辈,爹爹不过是为了防朝中异论,得陛下一亲信人在军中,以塞馋毁之人悠悠之口罢了。”
  王韶瞪了儿子一眼:“休胡说,李宪为人还算明白,熙河之役,他也算有功,留他在军中,想来也不碍事。”
  云娘叹息一声:“若是真的不便,我可向陛下解释。”
  王韶忙摆手道:“王相公也不主张李宪再次入军,想来也会为陛下分说,不劳长卿费心了。”
  云娘见王安石肯出马,觉得此事已是有了把握,便不再坚持,又道:“不过学士谨慎些也没错,如今不比当初经略熙河之时,功业略就,朝野上下难免有人眼热,也难免有小人流言生事。陛下令我向学士致意,一切公费宜多加裁省,效用人不可太多,徒费官赏,不如将钱财用来抚养斗士,以备后来战事之需。陛下保全之意,还望学士深加体察。”
  王韶忙站起来听了,肃然道:“不才蒙陛下赏识,超拔于微贱之中,这些年经略熙河虽有微功,但若非陛下与王相公在朝中一力维护,早就身首异处多时。陛下呵护周全之意,我已尽知,唯当谨遵圣谕,时时警励,忠于职事,方能不负圣恩。”
  云娘笑道:“我们只是私下里说话,没得倒弄成了奏对格局了。学士是明白人,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告辞了。”
  王韶迟疑一下道:“且慢,长卿对我有救命之恩,虽然此话冒昧,但我不得不讲。长卿此次被陛下接入宫中,不知日后做何打算?”
  王厚见父亲这么问,忍不住也看向云娘,期待她的答复。
  云娘愣一下,对于这件事,她下意识不愿多想,迟疑片刻方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回该轮到王韶诧异了,他实在没想到在军中一向沉稳精干、指挥若定的云娘,在面对自己的人生大事上竟然这么糊涂,忍不住替她分析:“以陛下的宠爱,必定要给长卿一个名分的,后宫虽不比前朝,但也是情势复杂。我虽不才,愿为长卿的助力,今后但有驱使,必不敢辞。”
  云娘心中感动,本朝文官武将向来不愿和后宫有所牵连,仁宗朝张佐尧是温成皇后的伯父,被言官弄得灰头土脸,自己是深知的。以王韶当下的地位,完全可以和自己划清关系,可他还是愿意不避嫌疑这样做,忍不住叹道:“我真不期望什么名分。有时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是一名男子,能在朝中效力,或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反倒好了。”
  王韶觉得云娘的想法实在匪夷所思,又不好多劝,只得道:“这是大事,还望回去好好考虑。时候不早了,不敢耽误长卿回宫。”言罢点汤送客。
  云娘在门口刚刚要上马车,却见王厚匆匆赶来过来,递给她一盒虫草,轻声道:“长卿,这是我在西北山间采摘的,你不是说虫草对身子大有补益吗,如今你还没痊愈,想来正适合服用。”
  云娘连忙道谢,又叮嘱道:“处道在军中,别忘了多复习经义策论,虽然可以靠军功起家,但我朝惯例,还是考取功名更稳妥些,令尊不就是进士出身吗?”
  王厚却恍若不闻:“长卿,我自己的事自有主张,你不必担心。可是你真的打算长处宫中吗,你虽然聪明,却心思单纯,宫中绝非善地。”
  云娘避开他执着的眼神,轻轻道:“处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打算,可是陛下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实在是不易,我只想陪着他,未来是否尽如人意,又或会风浪滔天,我真的不在乎。”
  王厚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初春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吹过云娘鬓边几缕散发,风鬟雾鬓,广寒丹桂,缥缈如隔云山。王厚鬼使神差一般,想要伸手替她整理,却见云娘悄悄地避开,他猛然清醒收住了手,她与自己,也许注定此生无缘,他终于沉声道:“你选择这条路,只要你情愿就好。可是你别忘了,如果你肯回头,我府上就是你的退路。”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宋朝做武将,那是相当憋屈的。这一章写得太甜腻了,啊,我不擅长这种,捂脸下。
 
 
第61章 一片飞花减却春
  熙宁七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都早些,汴京不比塞外苦寒, 虽然只是二月光景, 后苑中已是春意盎然了。延福宫在皇城西南部,地方稍微宽敞些,上百株桃花相继绽放, 如云蒸霞蔚一般, 亦是一时之盛事, 引得众多内人去观看。
  云娘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但禁不住暖玉撺掇,长久躲在阁中也是无聊,趁着午饭后人少,便也去赏花。暖玉折下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笑道:“娘子,这支最漂亮,采回去插瓶,也好散散满屋的药气。”
  云娘笑着摇头:“你可真是焚琴煮鹤,岂不知一切香气之中, 药香最雅。”正在说话间, 远远地走来一群人。
  云娘好奇问道:“这些人是谁?”
  暖玉撇撇嘴道:“娘子不知道,她就是宋婕妤, 三大王的生母,官家上月刚刚封三大王为彰信军节度使、永国公,宋婕妤母以子贵,不知有多轻狂。”
  云娘怔了一下,轻轻道:“彼此相见多有不便, 我们回去吧。”
  暖玉不服道:“这可是奇了,娘子何必怕她。”却见云娘已经沉下脸来,只得跟着她匆匆离去。
  谁知刚走了几步路,却被宋婕妤叫住:“富娘子且慢。”
  云娘只得回过头来,屈身行礼,宋婕妤只看着她,良久方开言道:“富娘子好个容貌,难怪官家口上心上念念不忘,近来连后宫都不去了。”
  云娘扫了她一眼,看她与自己年纪仿佛,容貌极艳丽,这满院的桃花与她相比,都失了颜色,静静道:“以色事人,能得几时久,陛下不过是一时新鲜,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而已。”
  宋婕妤却不料云娘会这样说,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没有着力之处,悻悻道:“娘子好一张利口,难怪官家对娘子如此偏宠,只是凭娘子的人材,怎么官家至今没给个名分?”
  旁边的内人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富娘子曾经许嫁过他人,又被夏兵掳去,身份不明,如何能有名分?”
  宋婕妤轻笑道:“原来还有这事,我却不知,富娘子,恕我鲁莽了。”
  暖玉十分恼怒,刚要上前理论,却被云娘拦住,她面上平静无波:“若无他事,妾先退下了。”言罢转身而去。
  回到寝殿,云娘挥退众人,也顾不上换上便服,便无力地倒在床上,原来入后宫,是这样累人的事。这些天来她一直下意识躲避这个问题,一直避免和后妃们接触,没想到还是逃无可逃。多么可笑,她知道这就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即便自己在边地几经生死、屡立战功,即便有皇帝撑腰,在这些人的眼中,始终是许嫁过的,是有缺陷的人,注定一生都要背负这个耻辱。
  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究竟要爱得多深,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有勇气跳进这个是非之地。金屋藏娇、笼中雀鸟、喜乐由人的日子,从来非己所愿。她抬眼怔怔望去,帐子上绣的鹭鸶鸳鸯花纹都变成了狰狞的模样,她再也忍耐不得,俯在榻上无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福宁殿内,赵顼正在批阅奏折,为今春的旱情发愁,却见李宪匆匆走进来,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赵顼霍然起身,转头便向后苑走去。
  来到云娘的居所,暖玉走上前来向他低语几句,他摆了摆了手,令众人都退下,怔怔在前殿站了许久。寝殿内隐约传来一阵啜泣声,看得出来她是在极力压抑,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心疼。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已经静静地没有声响,他才回过神来,小心地走进去。
  云娘眼睛有些浮肿,见到他来,勉强要起身行礼,他忙上前扶住道:“我听暖玉说,你还没有用晚膳,药也没按时吃,身子刚好些,要多加注意才是。”
  云娘躲开他凝视自己目光,装作不介意道:“下午睡多了停了食,一时吃不下。”
  赵顼见云娘并不诉苦,叹息一声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你心中有什么委屈,尽可告诉我。宫中还是太窄狭了些,等天气再和暖一些,我带你去琼林苑住些日子,也好散散心。”
  云娘勉强笑道:“官家又在给妾招怨了,自去年冬天以来,天气久旱,百姓流离,加上契丹又在争边境,实非君王宴乐之时。”赵顼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云娘从她怀抱中挣脱,肃容道:“妾有话要对官家说。”
  赵顼突然感到一阵惶恐,他怕她嘴中说出自己不愿听的话,却见云娘款款道:“妾现已无恙。身为人子,久违老父膝下,实为不孝,想来爹爹也一直在担心我,请官家准许妾回洛阳省亲。”
  “我不准。”赵顼脱口而去,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无理,忙又解释道:“前些日子我派人去洛阳探视富相公,顺便告知娘子的近况,他身体康健,娘子可以不用担心。”
  云娘看他像孩子一般不近情理,轻声道:“官家是明君,为人子者探望父母是人伦,官家不会不答应的。”
  赵顼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你要去多久?”
  云娘沉声道:“官家知道,妾是闲不住的人,在边地八年,也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想要写一本杂记,想来爹爹也会很感兴趣,正要向他多请教些时日。”
  赵顼忙道:“我只给你十天的时间。你若是不回来,我就派人去洛阳接你。你要写书,宫中龙图阁、太清楼、承化殿的图书都可以任你借阅,我在后苑给你寻一处清净之地,再也不让旁人打扰,如何?”
  云娘苦笑:“官家已经做主安排,又何须问我的意见。我这次入后宫,不想碌碌度日,情愿做一名低等女官,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
  赵顼对此感到不解,但看云娘十分坚持,只得安慰她道:“前段时间圣人跟我提起,司药司尚缺一名典药,只是太委屈了你,不如……”
  云娘不等他话说完,抢着道:“我愿意做,求官家成全。”
  赵顼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会和圣人说。你放心,我自会护你周全。八年前放手是迫不得已,现在我是天子,不会受任何人逼迫,也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看云娘只是沉默,皱起了眉头问:“你不信我?”
  云娘忍不住上前轻轻抚平他额上的皱纹,低声问:“你是不是昨天又熬夜了,眼圈都青了,虽然政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我们先不说这些,回去好好歇息吧。”
  赵顼恍若不闻,轻轻握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恳求一般:“你要信我,我只要你信我。”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她叹息一声拥他入怀。窗外烛光渐熄,无边的暗夜终于来临,而她却芳心向春,爱慕相望,原来这就是心几烦而不绝,甜蜜又哀伤,执着而无望。
  赵顼回到福宁殿,才发觉自己晚膳还没顾上吃,内侍们送上御膳,食前方丈,摆满了奶房签、酒煎羊、炙鹌鹑、鼎煮炊羊、生馅馒头、羊脂韭饼、坑羊炮饭之类的温火膳。他皱眉嘱咐李宪:“宫中一日之膳,可抵中人一月之费了。你知会膳房,以后给朕备膳,只需三五样菜,够吃即可,不必这么靡费。”话还没说完,却见向皇后领着一名内人款款走进来。
  赵顼正有话对她说:“圣人来得正好。刚和子范说起,宫中各项开销太过靡费。今春大旱,西北又连年用兵。朕的意思,除了两宫那里,其他一切开销能省则省,你是皇后,心中要有个章程。”
  向皇后柔声答道:“官家的意思妾记下了,回去就把各项支出好好理一理,力戒奢靡,然后再向官家回禀。”
  赵顼摆摆手道:“朕今日只说个总则,具体如何操办圣人做主就是,朕也没有精力顾这些琐事。”
  向皇后忙答应了,又劝道:“天下事千头万绪,官家保重圣体,宜徐徐为之。”她细看赵顼脸色,见并无不耐之意,方低声道:“宋婕妤的事,妾也是刚刚听说,着实是她太糊涂了些,妾已将她狠狠斥责,想来她今后也不敢妄言了。”
  赵顼扫视了向皇后一眼,似笑非笑道:“圣人是后宫之主,自当深体朕意。宋氏哪里是糊涂,明明是有意为之。你去传朕的旨意,宋氏言行无状,殊违妇德,着降为才人,皇子赵俊交由邢贤妃抚养。”
  向皇后心头一颤,勉强笑道:“官家责罚宋氏是应当的,只是三哥儿是她的心头肉,交与他人抚养,怕是不妥吧。”
  赵顼冷笑道:“三哥儿交给她这样刻薄的人养,朕才真的不放心。你告诉宋氏,她若从此肯收敛,朕看在三哥儿的面子上,自会保她一世富贵尊荣,若还不安分守常,自有家法处置,朕也顾不上多年的情分了。”
  向皇后只得答应,忍不住问道:“官家恕妾冒昧,富娘子现在身份尴尬,始终不是个了局,官家想要给她什么名分,妾也好早些去准备。”
  赵顼的神情仿佛怅然若失,沉吟良久道:“朕正想和你说,司药司尚缺一名典药,就让富娘子担任吧。”
  向皇后以为赵顼会将云娘纳入后宫,闻言不由大为诧异,却见赵顼苦笑道:“朕的后宫并非善地,何况她执意要如此,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