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又菱转眼看着付勋州,这个自己的丈夫。
一个多月时间没见,付勋州似乎瘦了点,脸部的轮廓更加分明。他本就是长得很好看的人,未婚前被评为南州市第一的黄金单身汉,结婚后被评为最想勾引的男人。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有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这张纯天然的脸。
可这样一张脸,看久了,似乎也就那样。
不知怎的,今天的周又菱看到付勋州打从心底里有些厌恶。她不想说话,也懒得和他说话。甚至在付勋州坐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的位置挪了一下。
付勋州怎能不注意周又菱细微的变化,但他以为这都是她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所以不再去深究。
至于她为何心情不好,他也没打算多问。
不等周又菱开口,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许嘉泽连忙站起来。
许嘉泽恭敬礼貌地朝付勋州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许嘉泽。”
光是自我介绍还不算,许嘉泽看了这一圈,大致明白眼前的男人和姐姐的关系。许嘉泽深怕自己的存在会被误会,于是把自己和周又菱从见面到现在发生的点点滴滴都如数告诉了付勋州。
付勋州像是领导审查工作那样看着许嘉泽,他想起今天在会议上提到的一些事宜。
付氏集团底下的娱乐子公司正如火如荼地发展,为了招纳新鲜血液,现在正在四处找寻优质偶像。刚巧昨天付勋州听底下的人提起过寻找优质偶像的一些必备条件,几乎和眼前这个少年吻合。
“我很感谢姐姐刚才的解围,谢谢姐姐。”说着,许嘉泽又朝周又菱鞠了个躬。
周又菱冷淡的神情在看到低三下四的许嘉泽之后柔和下来,她朝许嘉泽微微一笑摇头。
许嘉泽给人一种莫名的想要疼惜的感觉,加上他举止礼貌,更让人有好感。周又菱看着许嘉泽总好像看到自己未来的孩子似的,心里母爱泛滥。
结婚两年多,其实周又菱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付勋州总以两人还年轻为由拒绝。
这个时候周又菱突然庆幸,没有孩子或许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付勋州有自己心爱的人,他肯定不会爱和她一起生下来的孩子。
餐厅里,付勋州看到餐桌上的那道拔丝地瓜,主动拿起筷子准备夹起来尝一口。
他中午没有吃饭,原本等着晚上回家尝尝周又菱的手艺,没想到她却没有给自己准备晚餐。
更让付勋州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筷子刚夹住拔丝地瓜就被周又菱伸手拦住。
“这是我点的拔丝地瓜。”周又菱看着付勋州道。
付勋州朝周又菱微微扬眉,就见周又菱一把端起桌上的这盘拔丝地瓜挪到一边。
“怎么?”付勋州耐着性子问。
周又菱摇头:“没怎么,就是不想给你吃。”
付勋州识趣地放下筷子。
再怎么笨,他现在也明白过来,眼前的人是在置气。
但付勋州有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她在跟他置什么气?
这段时间他在外出差,忙得昏天暗地,她这个做妻子的不体谅他,反而是一回来就给他脸色看?
付勋州觉得有点好笑,转眼看到坐在一旁的许嘉泽,更觉得有趣。
所以,不让他吃东西,反而和这个男孩子打得火热?
“是不是我离家太久了,满足不了你?”话说出口,付勋州惊觉自己的失态,他的本意并不如此。但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果然,这句话不仅让坐在一旁的少年羞愧。周又菱更是一脸不敢相信:“付勋州,你什么意思?”
高傲的付勋州不允许自己低头,即便清楚明白自己刚才的话的确伤人,他淡淡道:“没什么意思。”
一旁明事理的许嘉泽知道自己再贸然留在这里似乎并不妥当,于是起身要和周又菱道别。
周又菱拦住许嘉泽,语气一改刚才的强硬,柔声道:“你坐下。”
她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让别人走。
很好。
付勋州稍微冒出的那点自责念头,全因周又菱前后不一的态度化为乌有。
她在外人面前给他脸色看,转个屁股对着外人献殷勤?
这个妻子可真是称职。
付勋州冷冷勾起唇角,嘲讽道:“怎么,心虚了?”
“我为什么要心虚?”周又菱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丈夫,心底渐渐生出一种悲凉。
好一句贼喊做贼。
“需要我提醒你的身份吗?付夫人!”付勋州前半辈子的优雅自持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殆尽,甚至因为略高的音调引起耳目。
两人这番争执,即便声音再小,还是因为双方的脸色引起旁边餐桌的注意。
隔壁桌坐着一对小情侣,带着看八卦的心态开始小声讨论:
“什么情况啊?这是女的偷吃被抓住了?”
“肯定是呗,男方都亲自来捉奸了。要我是男的,肯定给这女的和奸夫两巴掌,太不要脸了!”
“妈耶。精彩大戏啊,这个女的怎么那么不要脸啊,还和那么小的弟弟在一起哈哈。”
“是不是现在都流行小奶狗啊哈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的好漂亮。”
“男的也很帅好不好!这女的怎么不懂得好好珍惜哦……”
窃窃私语,却一字不漏地进入周又菱和付勋州的双耳。
付勋州似乎更肯定了自己刚才的说法,冷冷看着周又菱,居高临下。
他冷嘲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周又菱正对付勋州,看着他的双眼。他那种气定神闲的,带着高傲姿态的眼神,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当年那个拼了命把她救出火场的少年,为何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第5章
卫生间里,周又菱捧起一把冷水朝自己脸上轻轻拍打。
冰冷的水让人瞬间沉静下来,也让她那颗灼烧的心渐渐平息。
周又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狼狈、窘迫、无奈、心酸。
她自嘲一笑,突然又很庆幸,自己这副懦弱的样子没有叫昔日的好友瞧见。
从前的她锱铢必较、敢爱敢恨,而现在的她,唯唯诺诺,不堪一击。这一切都是拜她自己所赐。
手机铃声又响了一遍,是母亲容慧英打来的。
周又菱怕自己刚才接起来语气会不好,所以特地到卫生间一个人冷静。
等心态平稳,她接起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母亲容慧英说:“怎么才接电话呀?在忙吗?”
“没有呢,刚才没听到,怎么啦?”周又菱说。
容慧英笑呵呵的,说:“这次旅游真的太开心啦,我和你爸爸给你还有小州都买了礼物。本来是打算早点回来的,但导游介绍说还有一些好玩的去处。我和你爸都很心动,反正出来玩了,就想趁着这次一次性玩个痛快。”
父母这段时间趁着天气好去旅游,他们没去国外,就在国内游。
中国地大物博,真要去每个著名经典走一趟,一圈下来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周又菱想起,当初她和付勋州结婚匆忙,连一个蜜月都没有。不只是蜜月,他们两人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有拍。
容慧英和周又菱说:“你知道付老爷子八十大寿是什么时候吗?我和你爸想着再玩一段时间,等付老爷子大寿的时候再赶回来。”
周又菱自然是知道的。
每年付老爷子大寿周又菱都会下厨,老爷子喜欢她做的菜,说五星级酒店的饭菜都没有自己这个孙媳妇做的饭菜好吃。
周又菱把付老爷子大寿的具体日子告诉容慧英后,叮嘱容慧英:“在外面玩要注意安全哦,别忘了擦防晒霜。”
容慧英笑说:“知道啦知道啦,对了,小州出差回来了吗?”
“嗯,今天刚回来。”
容慧英难免又开始唠叨:“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也得动作快点,结婚都三年了,怎么愣是一点都不着急呢?”
“妈。”周又菱低叹一口气,知道妈要说什么。
容慧英以为女儿是在嫌自己烦,说:“好啦好啦,反正我说的话你也听不进去的。当初让你别嫁付家,你也不听。你总是有一堆自己的看法。不过既然嫁给他了就要好好过日子,婚姻是需要经营的。”
周又菱无奈苦笑,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只有她一个人拼命追赶又有什么用?
母女两人又说了几句,互相挂了电话。
周又菱想起,当初她和付勋州结婚的时候,家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同意。原因很简单,付家家大业大,关系复杂。
周家早年得势,不是没有过过光鲜亮丽的日子,只是当时运气不好,投资失利差点破产。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家不缺付家那点钱,容慧英很怕女儿嫁过去会成为豪门家族明争暗斗的牺牲品,所以百般劝说。但周又菱一意孤行,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付勋州。
母亲当年劝导的话甚至还在周又菱的耳边:
“付勋州看起来冷冰冰的,真要嫁,还不如嫁给他那个堂哥付和煦呢。”
“付家太复杂了,他家那个小姑子别看整天乐呵呵的,其实就是个笑面虎。”
“付勋州的母亲俞婉容看着也不是好惹的人,虽然表面上很和善,其实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付老爷子虽然打小喜欢你,可你毕竟是个外人嫁过来,怎么能和流着付家血液的人相比?”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母亲当年的话似乎都一一呈现了。
这些年,周又菱不仅要面对自己那个冷冰冰的丈夫,还要和付家人周旋,她真的觉得好累。
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是打落牙齿她也要往自己的肚子里吞,并不想再让父母操心。
*
晚饭高峰期已过,店内依旧爆满,不过不同的是席上基本都已经是残羹剩饭,多数人都已经在准备离席。
付勋州双手抱胸,冷着脸坐在位置上,他的心情着实不佳。
饿了一天肚子,原本是想回家吃一口热乎的饭,周又菱不在家等着他就算了,到了餐厅还不让他吃东西。
其实付勋州是知道周又菱和那个少年是没什么的,只是不满意的是周又菱的态度。
一向习惯了被捧在云端的付勋州越想越觉得生气,正准备起身,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母亲俞婉容打来的电话,问他现在在哪儿。
付勋州应了一声,说是在外,转而问:“妈,您有什么事吗?”
俞婉容说:“又菱刚才是不是给姜莎脸色看了?”
“怎么?”
“今天我在祖宅里吃饭,你表妹姜莎突然回来坐在沙发上哭,说又菱仗着自己是大嫂在外面欺负她。你这个当哥哥的在旁边,怎么不劝着点?还有又菱也是,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付勋州轻哼一声:“什么话?”
俞婉容问:“她是不是说要代替你姑姑管教姜莎?”
付勋州不可置否。
周又菱是说过类似的话,但他并没有觉得不妥。
姑姑付之清只有姜莎一个女儿,心肝宝贝似的捧在手掌心,溺爱过多。如今姜莎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但言行举止的确没有教养,这也全是拜付之清所赐。俗语说长嫂如母,周又菱若真要管教姜莎没什么问题。
俞婉容说:“你姑姑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不是不知道,这话叫你姑姑听了去,说是全家上下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现在坐在你爷爷跟前不依不挠要讨个说法。”
付勋州笑:“她想讨什么说法?”
“说是要让又菱到她面前来道歉。现在一家人在祖宅坐着,要等又菱过来。”俞婉容一向对付不来自己这个小姑子,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只能给儿子付勋州打了这通电话。
俞婉容在家里一向是最不喜欢闹事的人,因为丈夫早逝,她一个人带着付勋州长大,很明白一个道理:韬光养晦。
能独自一人将儿子付勋州抚养成人,并让付勋州顺利成为付氏集团的接班人,是俞婉容的隐忍和坚韧换来的这一切。
付勋州想着周又菱这一晚上让他生气憋屈的举动,于是对电话那头道:“知道了,一会儿回来。”
坐在旁边的那对小情侣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八卦:
“这男的还真能忍,头戴了顶闪闪发光的绿帽子。”
“嘘,你小声点啦。”
三尺寒冰都没有付勋州的这张脸冷,付勋州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也饿了一晚上,最后居然还要被人嘲笑。
伸手招来服务员,冷冷留下一句:“买单。”
不多时,周又菱也回到原来的餐位上。她发现付勋州和少年都已经不在位置上,四下看了看,低头看到餐桌上有一张付款小票,小票上打印出来的正是她之前点的所有菜。
很显然,付勋州已经付了款并扔下她独自一个人走了。
周又菱似乎也看透了这段婚姻,他想走便走,从未特地告诉过她,也从未在乎过她的感受。
她又何苦非要在他的身上找存在感?
第6章
周又菱自嘲地笑笑,拿起自己的包也走出了餐厅。
结婚三年,这几乎是周又菱和付勋州第一次撕破脸。
挺好的。
今天的周又菱在付勋州眼里是有点反常的,可这就是原来的周又菱。她不乖,爱惹事,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结婚这几年,周又菱得知付勋州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所以她学习乖巧,为了配得上优秀的他,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周又菱一直以为,自己只要跟着他的步伐前进,那么这段婚姻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很显然,都是她自以为是。
时候不早,外头的夜幕早已悄然落下。
周又菱仰头看了眼夜空,发现天上有一轮明月。中秋过去不久,是残缺的下玄月。月亮虽然残缺,却依旧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