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秋节付勋州在国外出差,没能赶回来团圆。因为时差的关系,周又菱几次想给他发视频过去最后还是选择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她怕打扰到他休息,让他有空给她视个频。
但一直到那天深夜,周又菱都没能等到付勋州回复的短消息,更别提视频见面。她当时是有些遗憾的,却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忙于工作需要理解。
无论事无巨细,她第一时间想的是他,而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可笑的是,中秋过后的第二天周又菱便听到姜莎在自己面前冷嘲热讽说道:“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怪不得表哥不想回家。”
姜莎不仅说,还特地把一张照片分享给周又菱看。
那张照片上,付勋州和他那位白月光小姐薛伊宁坐在一起,很显然,他们二人一起过了中秋。
这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威胁,姜莎对周又菱耀武扬威:“我觉得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你以为你靠扮演别人的角色就真的替代吗?”
傻乎乎的周又菱当时还自我安慰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同学聚会而已。
现在周又菱觉悟了。
忽有一阵冷风吹过,让周又菱打了个寒颤。正准备走,一道黑影来到身旁,她的手腕被拉住。
周又菱抬头,看到付勋州有些微微的惊喜。她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等她。当下心里的埋怨和委屈仿佛消散许多,甚至有点淡淡的开心。每次都是这样,但凡周又菱心灰意冷之时,付勋州一点点的靠近都让她瓦解。
可下一秒付勋州的声音将周又菱打回现实。
付勋州冷着声问:“闹够了吗?闹够了跟我走。”
路灯下,他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冷肃。本就是五官深邃的人,稍微带点情绪就叫人看了生畏。
事实上付勋州很疲倦,繁忙了一天的工作,回家的唯一慰籍被周又菱亲手毁坏。
“去哪儿?”
付勋州冷冷道:“现在跟我回祖宅。”
“为什么要跟你回祖宅?”周又菱不想去。她对祖宅里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那是个她能不去就尽量不去的地方,何况现在时候已经不早。
付勋州当然也知道周又菱不愿意,只是他答应了母亲要回去,总不好放鸽子。况且今晚的事情也要弄个清楚明白,否则全家上下都别想安生过日子。
但付勋州懒得多解释什么,径自拉着周又菱要让她上车。
周又菱本能地反抗,与付勋州拉锯,“我不去!”
“那你要去哪儿?”付勋州冷笑,“很抱歉,那个男人已经被我赶走了。怎么?没看到他你觉得很失落?”
周又菱一整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全因付勋州这句话跌落谷底。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他没有什么。请你放手。”周又菱拒绝付勋州的触碰,一直在往后退缩。
大街上拉拉扯扯有失风度,付勋州放手。
却不料,周又菱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在他放手的同时扭脚摔在地上。
疼痛、委屈和失望都不足以形容周又菱当时的感受,她双手撑在地上,细碎的沙石刺入掌心。
掌心连着心脏,仿佛是一针针往自己的心里刺。
付勋州也怔了怔,这是他没有料到的结果,一时之间有些自责。伸手准备去搀扶周又菱,却被周又菱用力甩开。
见她摔倒,他便瞬间心软,蹲下身来告诉她:“姜莎回祖宅告了你一告状,现在一家人都在等你回去。”
周又菱想起今晚和姜莎之间的不愉快,抬起头:“一家人都在等我?”
一家人都在等着对她兴师问罪吗?她又做错了什么?
周又菱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冷着声对付勋州说:“好,我跟你去。”
第7章
付家的祖宅在城东。
早些年付家靠房地产发家,付老爷子便把老宅的这一块地全部买下,规划成了如今的四合院别墅。后来喜欢中国风的一批人便学着付老爷子,也都在城东陆陆续续建起了类似的别墅。现在的城东在南州市默认都是隐形富豪的府邸。
城东远离市区,从市中心驱车到祖宅,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黑色的劳斯莱斯后座,周又菱和付勋州各坐一边。周又菱突然想起,昨天她亲眼看到的那一幕:薛伊宁上了付勋州的车,也正是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上车时付勋州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问他到了哪里。
付勋州说已经在路上。
车内隔音效果极佳,几乎听不到车外的川流不息。
也让周又菱清楚听到来自婆婆的声音:“又菱不是最喜欢给你做饭菜的吗?今天怎么在外面吃饭?”
付勋州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在家吃久了多少有点腻。”
“行吧,赶紧过来,路上注意安全。”
周又菱靠在车窗边,几不可闻地勾了勾唇角。
原来她每日精心准备的食物,在他这里是吃久了有点腻。真是讽刺,亏她还以为自己的贴心能够让他有家的归属感,看来都是在自欺欺人。
电话挂断,付勋州侧身对着周又菱问:“你,膝盖没事吧。”
周又菱扯了张纸巾轻轻按压膝盖处的伤口。
伤口问题不大,蹭破了点皮,有一点点血渗出。
这种小伤看似不严重,却钻心的疼。就好比这段婚姻,表面上看似没有什么问题,却已经痛入骨髓。
付勋州没有照顾人的习惯,直直看着周又菱自己处理伤口,他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解释:“我不是故意让你摔倒的。”
点点鲜血在白色的纸巾上渗透开,形成一道触目的图腾。
周又菱随手将纸巾扔进车载垃圾篓里,闭眼不看付勋州。
付勋州问:“你就这样处理完了?”
周又菱嗯了一声。
“不怕感染?”
“嗯。”死不了。
等周又菱反应过来时腿上有一丝凉意时,付勋州已经俯身在为她处理伤口。
车上虽然没有消毒用品,但纯净水倒是不缺。付勋州见周又菱受伤的膝盖上还有点脏,便用纸巾沾湿了小心翼翼为她处理。
这几乎是付勋州这辈子第一次屈膝为一个人服侍,也是他给周又菱的一个台阶。
周又菱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面无表情看着付勋州卷着袖子在忙活。
从小到大,膝盖似乎都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小时候刚学习走路时,膝盖最容易磕破皮,没想到长大了也是。人似乎总是在曾经犯过的错上继续犯错,伤口一次次愈合结痂,也都忘了曾经的疼痛。
周又菱的膝盖上隐隐还藏着一些伤疤,是烫伤。这些年经过各种除疤,现在已经不打能够看出来。
十年前一场大火,周又菱差点葬身火海,当时她的双腿被滚烫的木头压住无法动弹,是一道身影将她膝盖上的木头推开,抱着她离开火场。
火场中,周又菱迷迷糊糊能看清楚那个人的侧脸,后来经过别人证实,才确定那个救她逃离火场的人是付勋州。
心莫名软了一下,周又菱的眼眶微微发红。他既然是一个为了救她连性命都不顾的人,为什么在生活中却对她从不关心?
结婚这三年,周又菱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究竟扮演何种角色。她为了付勋州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交际圈,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的起居。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很多时候周又菱觉得对这段婚姻无望,又拼了命地安慰自己,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漠不关心,其实内心深处藏着一副热血肠。
她相信他会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未来,期待他会成为自己的依靠。
可她现在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很疼?”付勋州注意到周又菱眼角的湿润。
周又菱摇头。
付勋州再无任何安慰言语,他本就不擅长安慰。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车子很快行驶到了祖宅。
司机在为周又菱开门的同时,付勋州从另一边下车。他并没有等待她的打算,而是想先进去会一会这帮闲得蛋疼的长辈。
周又菱准备下车时,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连着震动了好几下,她将手机拿出来,却不小心将手机掉到了座位的缝隙处。借着灯光,周又菱将手机取出,也看到了卡在缝隙处的一根口红。
Christian Louboutin女王权杖黑管口红。
周又菱缓缓将口红取出,继而交给司机:“不知这是谁落在这里的,但想必您应该知道。”
司机下意识解释:“您不要误会。”
周又菱笑着摇头:“您不用解释。”
因为她知道这根口红是谁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
*
付勋州在国外出差一个月,也一个月没有在家族中露面。
在付家,付勋州是孙子辈,排行老三。付老太爷将家中主事交给付勋州时,身边有不少异声。老太爷付德曜当时将茶杯往地上一扔,冷着脸的样子和付勋州有几分相似。
付德曜说了,他自己幸苦打下来的江山,想交给谁就交给谁,谁敢有意见?
至此没人敢当面说话,但背地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即便付勋州如今给整个家族创造了不菲的收益。
从大门进屋是一条长廊,长廊建于水池之上。眼下正是莲花盛开的时节,灯光下能清楚看到水中的观赏鱼在游弋。
付勋州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步伐沉稳。
很快有探头探脑的人道:“三哥来了。不过……好像没有见到嫂子诶。”
付之清听闻,挺直了摇杆,后背对着门。
俞婉容连忙侧头望向门外,很快就见到付勋州独自一人进屋。
一进屋,付勋州先和坐在高唐的爷爷付德曜问好。
付德曜脸上表情淡淡,问了句:“又菱呢?”
不等付勋州回答,就有人阴阳怪气道:“呦,这都几点了?等你夫妻二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付勋州侧头,见是二伯母,他看了眼二伯母,淡淡道:“我公事繁忙,可能不像二伯母这样清闲,还请见谅。”
二伯母被堵地无话可说,转而问:“周又菱呢?她没来吗?怎么,难道是不敢来?”
话刚落下,周又菱便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二伯母,不知我有什么不敢的?”周又菱脸上带着淡淡的无辜,嘴上笑里藏刀,却有让人听不出这句话是在顶撞长辈。
周又菱说完也没理会二伯母的脸色,走过去朝爷爷付德曜问好。
“爷爷,您是不是有点累了?”周又菱乖乖巧巧像只软绵绵的兔子,坐在付德曜身边伸手挽住老爷子的手。
付德曜闻言,脸上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许多。大晚上一群人在他这里闹腾找存在感,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疲倦。这个丫头倒是一进来就关心他是不是累了,立即拉了不少的好感。
“是有点累了。”付德曜道。
“爸!”一直沉默不语的付之清忍不住开口,“今天是想让您主持公道的,您又要偏心别人是吗?”
“别人?谁是别人?”付德曜目光沉沉看着女儿付之清,“又菱既然已经嫁入付家,便是付家的人!”
付之清一头利落短发,本是干练女人的形象,但言行却一股小家子气。她轻哼一声,说:“那好,今天您女儿被人咒死,您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而帮着这小辈说话是吗?”
付之清说着红了眼,一脸的委屈。
周又菱淡淡看着,心里却有点想笑。自从她进门,整个家族对她似乎都有敌意,其中对她敌意最大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姑姑。平日里见了,若是付勋州在身边,这位姑姑还会对她好声好气。若是付勋州不在,这位姑姑就摆起长辈的谱子,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已经是个半老徐娘。
付之清站起来,依旧咄咄逼人:“不知道您看上这个丫头什么,非得那么偏袒着?说到底,姜莎也是您外甥女。今天您这个宝贝孙媳妇能欺负到您女儿头上去,明天就能骑到您头上去。真的打算无法无天了吗?”
付德曜闭口不言,显然是懒得再和女儿纠缠下去。
付之清对付完了老爷子,直接把矛头对着周又菱:“今天所有长辈都在,你一个小辈的别想耀武扬威。当着大家的面,你跪下来跟我道一声歉,这件事我就当咽在肚子里了。”
周又菱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是知道不值得与这种人争辩。她左右看看,一眼望去,整个家族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而她的丈夫付勋州,这个时候被她那位端庄贤淑的婆婆俞婉容按住胳膊。
鸦雀无声的大厅里,俞婉容开口:“又菱,跟你姑姑道歉。”
“跪下来,跟我道歉。”付之清仍是咄咄逼人,一旁的姜莎更是一脸嚣张得意。
俞婉容掐了儿子付勋州一把,将打算起身的付勋州再次按在位置上。
孤立无援,周又菱远远地看着付勋州,心灰意冷。
第8章
三年前,付德曜病重,四处求医无果,付家人情急之下找了一些偏门,说是家中得有一段喜事,方能解除。这也就是俗语说的冲喜,大意为让子女结婚的喜事来给生病的父母“冲”掉不好的运气,以期达到治疗疾病的效果。
当时付家上下,已经结婚的结婚,还没结婚的年龄也大多不太符合。而那位符合婚龄的附加长孙付和煦干脆玩了人间蒸发,怎么都找不到人。
碰巧付勋州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没有多久,一家人便把心思打到了他的身上。
付勋州这一辈子,几乎就是隔壁家小孩的典型代表。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是一个佼佼者,从未让家里操心过半分。
付德曜偏爱付勋州一直是有目共睹的事情,除了付勋州本身足够优秀以外,更因为他自幼丧父。在付勋州三岁时,他的父亲付之铭遭遇了一场车祸离世,付德曜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以,付勋州也几乎是母亲俞婉容一手拉扯大。
给付德曜冲喜的事情,俞婉容第一时间征求付勋州的意见。彼时付勋州单身,却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俞婉容劝付勋州:“百善孝为先,你爷爷平日里如何待你,你总要有一颗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