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公主搞事日常——烟云一盏
时间:2020-01-18 09:18:24

  “……又因为,指南车是用建木的树枝做的,所以有人说,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将仿造的指南车模型挂在一棵高大笔直的树上,就能借用到那辆法宝的力量,绝境就会出现转机。”
  “呵呵,你不会告诉我,你刚才拿出来玩的那一辆木头玩具,就是你说的,仿造指南车的模型吧?”
  “咦,娘娘原来也听过这个传说?要不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分明就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四轮马车!你真以为老娘没见识吗?!”
  “哎呀,娘娘这就是您孤陋寡闻了,”李馥笑眯眯的,手上还推着那辆她在谈话中途时拿出来把玩的小车——正如赵丽妃指出的,这个模型做的,明明就是一辆现在再普通不过四轮马车,如果让一个近几年在长安城里生活的人来认的话,还能认出来,这就是公共马车的形制。
  正是多年前,庞帆送给李馥的那个小手工艺品。
  “指南车真的长这样啊!这可是非常难得的复原模型呢!娘娘看看这车轴、这车底盘上的伏兔,这车顶上多出来的这一块,娘娘以为是手艺不精才刻成这样的吗?不是的!这就是真正的指南车和普通凡人的车马不一样的地方!是法宝特有的力场盾、反重力装置和穿透射线发生器啊!”李馥一本正经地鬼扯。
  赵丽妃顺着李馥的话看了看,她并不太清楚普通的车的构造是什么样,再加上从李馥嘴里说出来的名词过于奇葩,她一时竟然将信将疑起来。
  李馥看她好像有点信了,她手一挥,迅速将所有庞二郎当年手艺不精,于是犯下的结构错误全部当做“这就是指南车真正的样子!”这个结论的证据,并突兀地话锋一转:“……我看娘娘这里有一棵杉树,长得真是高大笔直!”
  说到这里,李馥就闭嘴了。在赵丽妃若有所思的眼神里,李馥笑而不语地应付了她的几次试探,又在最后将那辆模型车送给了她,之后就离开了丽景殿。
  希望
  丽妃娘娘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馥想,对于太子二哥,李馥自认没什么能做的,如果要插手,也要谨慎分析当时的情况。
  但是对于赵丽妃,她便可以提前做一些安排。她和赵丽妃说这些,只是希望当她面对太子可能被废的情况之时,不要脑子一热就去和皇帝硬刚,然后把自己搭进去;还是放一个信号,让奚太监看看有什么是他们能做的。
  说不得,到时候李馥又要接到一个偷运妃嫔出宫的任务呢?这也是说不准的。
  干完这些,李馥还再次整理了一遍将作监以及各处研发实验室的研究制度,关于具体的项目,李馥早就没什么能插手的了。所以她一直在对将作监做的,其实是打造出实事求是、讲究科学方法的整体体系,再为他们培养出业务骨干,骨干再培养各个项目负责人,负责人再培养每个组里的新人……
  这样生生不息,就能保证团队能一直有攻坚项目的能力。
  她还顺便关心了一下在深山里挖矿的李林甫李少匠,说起来,李林甫在深山里,实在是错过了许多在圣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前一段时间,将作监的另一位少匠李元纮,就因为将作监这些年在炼铁,以及改进水力冲压制造板甲的贡献,在为北面将士论功行赏的时候领了个大功劳,被她爹亲口提起,散官连升数级,成了银青光禄大夫。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年,李朝隐已经有些干不动了,而李元纮就是最可能接任将作大匠的人选。
  有这么多事要忙,哪怕王训就在长安,李馥也几乎都没有机会和他见上几面,不过好在还有姐姐们的婚事,他们抓紧时间在婚礼上多说了两句话。
  “……接下来是去瓜州?唔,瓜州在哪儿来着……”
  “在阳关以东,沙州以西,进出玉门关的商贾时常在此停留。不过若是吐蕃进犯,瓜州和沙州,就是玉门的屏障,是抵御吐蕃的第一线。”
  “……我看他们不敢,你们别打出去才是真的。”李馥做了个有些夸张的表情,像是在为瑟瑟发抖的吐蕃人代言。
  王训的眼里泛起笑意,同时也没有错过李馥用这个表情掩饰的担心,他将这份暖意藏在心里,又认真说:“说真的,圣人未必没有这个意思,而我等这个机会……也已经很久了。”
  李馥一时被他看得想要傻笑,一时又明白若是和吐蕃开战的严肃性,这时二姐忽然走过来,“我必须打断你们一下,”她说,端着酒杯的手状似无意地指了指某个方向,“这里有人在注意你们呢。”
  李馥心里一跳,她看见王训同样面色一变,他们在二姐的掩护下往她先前暗示的地方看了一眼,出乎李馥意料的是,她看见了高力士高阿翁的身影。
  “……不会吧,阿耶又开始了?”李馥迅速联想到,若这是高阿翁受了别人的吩咐特地关注她,那就只能是她爹的意思了。
  二姐让跟着自己的人去取了几碟果子,又挥挥手让他们不要傻站着,这样更惹人怀疑,“我看是,小七你不是在宫里露了马脚吧?我知道阿耶已经怀疑过一次了,你想出宫嫁人的事。”她看了李馥一眼,李馥觉得自己被二姐批评了。
  “那次还是误会,也算是过去了,但现在既然不是误会,你们就最好再小心一点。”
  李馥的心跳陡然加速,她环视一眼,在场的不少宾客已经开始唱歌跳舞了,他们游走在热闹的边缘,原本不该惹人注目。
  看来,高阿翁很可能是特地留意她的。
  “……总觉得被人阴了,阿耶最近那么忙,他怎么会突然又想起我的事?”李馥没有小看这个征兆,“没人刻意提起,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快又想起上次那个误会。”
  李馥的脸色渐
  渐严肃起来,她和王训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的,”王训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直接让高将军注意,看起来像是圣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时,被二姐派去拿果子的人回来了,李馥拿起一个从南方送来的柑橘,橘黄色的果子散发着清冽的香气,“今年,是不是又要去骊山过冬了?”她突兀地提了一个问题。
  二姐脸上,最后一丝轻松的神情彻底消失,“若是没有别的变数,是的,”她上下看了李馥好几眼,“七娘,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急。”她说。
  “唉,时也命也,”和二姐相比,李馥反而彻底放松了,她终于做出了行动的决定,就不打算再纠结什么,她利落地将橘子剥开,自然而然地塞了一半在王训的手心,“没办法,看来我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命了。”她笑眯眯地吃了一瓣橘子。
  “温泉宫不好吗?我当然急着去了。”她说。
 
 
第153章 提前进行的善后
  这章李小七又双叒搞事了!  在她以往往来的所有文人之中, 有些人未必能体会这次文会的用意, 而有些人体会了也未必会遵从她的意思。与其到时闹得不好看, 不如最初就不要邀请他们。
  于是, 在玉真公主的谨慎小心之下,文会召开得分外顺利。
  就连前来帮忙为此次盛景绘影留念的吴道子, 吴国手,都没有摆出他以往高傲疏狂的臭脾气,这也许和到场的文人里,也有他求教过书法的太常博士贺知章有关吧。
  玉真公主为本次文会准备的主题, 是一批最常见不过的速成识字启蒙书籍《急就章》——当然, 是将曾经的刻版重印,换上了蝴蝶装的版本。
  这本书当然被印刷得极为精致,而来此的诸位才子高人都名不虚传, 几乎在看见这本蒙书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公主的用意。再迟钝点的, 当听见公主宣布的诗题之后, 也什么都明白了。
  公主让他们咏这本书,不限韵、不限体。
  剩下的话也不必公主直接说出口了,才子们挥毫泼墨, 文思喷涌,咏的都不是这本书的内容,而几乎都是在赞美这本书独一无二的装帧形式。
  最常规就是表扬翻页书册优于卷轴的地方,表扬封面保护书,表扬书脊特别好,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其中一位大致是这么写的:从前想将几卷书对照着读,先是要找到一大堆卷轴,之后就会发现书案永远不够大,只好将书都摊开放在陋室的草席上,自己撅着腚趴在地面上左看右看,活似一只在地里埋头耕耘的老牛。但这也都是为了学习,都是读书人,谁又好意思笑话谁呢?但是今日之后,老夫自己用着蝴蝶装,想翻到哪页就翻到哪页,想怎么翻来翻去就怎么翻来翻去,老夫俨然已经由牛变人,而其余老友同僚,还在被毛戴角,翌日道左相逢,岂非可以尽情同情(读作嘲笑)他们了?
  这篇文章写得短小精悍、诙谐幽默,文字简单而隽永,所有人都像是从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看见了以往狼狈的自己,都不禁向作者贺知章投去了心照不宣的神秘微笑。
  不过当然有人不想这么常规,他猜到寻常优点一定有人写,便独辟蹊径地对印本里曾经饱受冷眼的黑框大加赞美,并将之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正如绳墨匡正曲直、规矩划定方圆,君子以仁义礼智信自省,文辞义理的得失要用圣人之言来衡量,而字迹本身的方正,就要用这样的黑框来规范!
  这首律诗写得好似檄文、杀气腾腾,只不过,读过之后不免让人疑惑,既然作者认为黑框的作用这么大,以前还是卷轴的时候,怎么不见作者为此发声呢?
  敷衍地赞美了一通之后,这篇出自今科状元之手的“雄文”很快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
  还有人注意到了这本《急就章》中新加入的图解,里头简单分解了几个字形的运笔和各部分的含义,以及部分名家字迹的拓片,让初学者能够更好地理解、记住疑难字的框架。
  见此,这位士子不禁对此大发感慨:以往抄书虽然能基本还原原书中的文字部分,但若是原书是一本以图为主的山川地理志,又或是附有图说解释的医书呢?尤其是不能容一丝错讹的医书,其中的经络穴位以及草药外形的图像,若是按照抄书的法子,几次转手下来,那些附图,不知和原本的模样还有多大关系!用这样的医书学习医术,岂不是与草菅人命无异?!
  这个观点立意高标、见人之所未见,行文阐发如敲金断玉、字字珠玑,又不是对黑框都能昧了良心大声赞扬的阿谀之作,于是所有人公推孙逖这一篇赋为全场第一。
  孙逖孙子远,正是两年前以十九岁的年纪高中进士、手笔峻拔、哲人奇士三科第一,而朝野俱知、名动京师的少年状元,比今科状元范崇凯二十六岁的“少年”头衔要成色更足得多。此时,他在担任了一年山阴县尉之后被召回长安担任秘书正字,今后便是皇家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了。
  总之,这么一套从里到外的组合拳说下来,你读完这些诗赋,如果还不承认这种书册和印刷术组合在一起的优越性,你还配当个有学识、有品味、有操守、有良心读书人吗?
  不!你不配!
  ……
  这次文会的文集刊印的进展速度很快。
  玉真公主揣着文稿就找上了皇帝,李隆基一看内容,顿时大喜过望,直接让官方接手了对文字部分的制版工作,图画部分还是交给已经提前雕好部分人物绣像以及对此更有经验的景龙观负责。这样分工合作之后,文集的出版速度自然又加快了一大截。
  而在等待雕版刻好的过程中,玉真公主也没有闲着。
  如今这个年代,书籍,或者说传统的手抄本,是一种奢侈的收藏品,专门买卖成品图书的书肆是不存在的。即便是四书五经这样的科举必备教材,也存在着基础款还不如自己手抄,精装本又不一定是买家喜欢的字体、版本等等问题。
  故而一般来说,想要买书,便要去经营笔墨或是书画的铺子,那里提供预订手抄本的服务,既可以依照个人财力指定哪位名手来抄,也可以自己提供抄本的用纸用墨,以及提供需要抄写的书籍原本等等。
  换句话说,买书这件事,一直是一项属于私人订制的服务。
  而玉真公主既然要将已经装帧完全的书籍大批量售卖——虽然不为了卖钱,但为了不被轻视,这一卷文集定价三百钱,再按照这样的模式就行不通了,玉真公主也觉得这样声势不够,配不上她文会的名声。
  好在这件事从无成例,基本是玉真公主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于是在李馥的建议下,玉真公主直接照搬了一整套现代的营销手段,完美符合了大唐的文人士子们热衷于自我吹嘘和商业互吹的行事做派,以及对大场面非同一般的偏爱。
  李馥还是对大唐文人不够了解,否则她就半点都不会惊讶,范氏兄弟怎么能那么高调活到现在还没被人套麻袋的。
  说两句“更无人”而已,口气是大了,但文采还是太糙。几年之后,又有一位叫做祖咏的进士蟾宫折桂,他见到落第举子从唱名的地方离开的场面,忍不住写了首特别欠揍的诗说:“日暮祖侯吟一声,长安竹柏皆枯死”,将落第的同伴比作被他一口气喷死的枯树,真是好不嚣张!但就这样,祖咏不也好端端地活下去了么?
  所以玉真公主大手一挥,直接在长安城中受到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所有人都喜爱的踏青胜地、曲江之畔,专门举办了一场大型宣传预热活动。
  曲江边本就是每年为登第士子举办各种宴会雅集的热门景点,而年轻有才的士子们来得勤,喜欢在这里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就多了。
  在江边,玉真公主专门搭了一个高台,在上头半遮半掩地放上几位名士意态兼备的大幅等身画像,以及当日文会经历过艺术加工之后的合影(均由吴道子吴待诏倾情提供,完美符合他新近研究综合了透视的构图思路,配合高台上的竹木景物布置,临场感极强),又编词弹唱,讲述了一个贵主(指玉真公主)举办文会,却发现这次文会的文章质量之高,前所未有,她实在不忍心如此好文只有少数人看见,于是决定自己出钱出人,将此次文会的诗赋做成一本集子,在不久的将来将在几处有名的书画铺子寄卖的故事。
  高台上摆着的画像本就奇了,不知是哪位国手所画,格外像是和真人当面;而耳边还伴着简单易懂又好听好记的词曲,让人就像正亲眼看着文会当日,诸位久负盛名但对大多人来说并未有幸相识的文人们,在竹林曲水,敞轩雅舍之间挥毫泼墨,最后成就一篇篇足以流传千古的美文的场面。
  试问,收集了如斯美文的文集,谁不想要来一本呢?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好的一本书,要多少钱才能买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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