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贵妃如今脾气见长,一挥手便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尖刺的指甲在桌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杏娥皱着眉, 又不敢去捂耳朵, 只能小心翼翼道:“娘娘仔细着手。”
“没用的东西。”阎贵妃横了她一眼,“还不快收拾了!伤着本宫的玉足你担待得起吗?”
顾着手没顾着脚,杏娥这才反应了过来, 连忙跪在地上将那些碎瓷片一个一个捡了起来, 心中苦不堪言。自己当初背叛了贾贵妃, 原以为跟了阎才人便能过上呼风唤雨的好日子,谁知只是外人看着风光罢了。
要说这个阎贵妃,从才人之位到如今宠冠后宫, 手段用的不少,性子也是越发古怪了。若是官家哪日给了她脸色,她便要想出各种歹毒的法子来折磨身边的宫女, 远远不及皇后娘娘宽厚仁慈。曾经跟在贾贵妃身边的宫女梨容就被皇后娘娘要了去, 如今身上穿得好, 吃得好,教人羡慕不已。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自己怎么就靠了一棵歪脖子树呢?
杏娥正小心地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双手却突然被踩住了。那瓷片尖锐, 直接戳破了她的手掌, 杏娥“啊”地一声喊了出来:“娘娘!贵妃娘娘……”
早知道会如此,她怎么也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阎贵妃,还省了诸多事端。
阎贵妃弯下身来,柔声道:“你的狐主子要回来了,你说,她是不是要把陛下抢回去了?”
求生欲非常强的杏娥连忙道:“娘娘独占圣宠十年,宠、宠冠后宫,那狐妖再怎么使出浑身解数,也比不过娘娘的恩宠啊!”
“你说的是。”阎贵妃将脚从她手上慢慢收了回来,慢悠悠道,“只是这狐妖终究是狐妖,过了十年才现身,必定会追究当年毒药之事。得找得道高人将她镇住,让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说到底,阎贵妃还是有些怕的,她总归是个凡夫俗子,怕是斗不过这种会凭空消失的妖精。
杏娥急欲在阎贵妃面前有所表现,立刻献策道:“奴婢听宫外的人说,若是想要镇住这等有修为的妖精,大可去找云海禅师,建一座功德寺,借无边佛力收服那狐妖。”
“你说得可当真?”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阎贵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倒没有多言,只是沉思了起来,她从前也是在宫外走江湖的,这样的说法多多少少也有耳闻,至于那个云海禅师,听说德行和道行都是极高的,真能镇住她也未可知。
思量了片刻,阎贵妃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决定去一趟勤政殿,在陛下面前吹吹枕边风才好。
可她刚一站起来,那厢就有人进来通禀道:“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差人来请,说是让您挑选几匹平江进贡的锦缎。”
阎姣娘冷哼了一声,腹诽道:“这黑脸婆,偏偏在这时候叫本宫过去,是不是也得到了消息?”
杏娥垂下头:“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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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
按照南宋的婚嫁风俗,应迦月下了轿辇就开始撒谷豆,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盲洒,然后便听到旁边传来小孩起哄的声音:“新娘子,撒谷豆,扬扬手,长久久!”
听见这样的祝福声,应迦月满心欢喜,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是啊,她跟秦九韶一定能长长久久的。
那斗里不止装着豆子和稻谷,还有不少糖果和钱币,是以不少人都上来哄抢,刘禀大老远从川蜀赶过来,可生怕应大人的女儿有一丁点的闪失,连忙上前护在了应迦月的面前。他如今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仗打得多,官也升了,挡在应迦月面前就像一堵厚厚的人墙,严严实实。
应迦月双足踩在柔软的青布条上,那是秦九韶提前派人准备好的,樱桃在一旁搀扶着她往里头走去,也忍不住心潮澎湃了起来。
“还要走多久呀?”踢了一捆草,又跨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应迦月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樱桃捂着嘴偷笑道:“小姐别着急,这礼数不可废,一辈子可就繁琐这么一次呢。不过,秦大人应该比小姐还要着急吧。”
……
酒过三巡,送走了宴请的宾客,秦九韶终于到了新房。
他轻轻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那个等待已久的身影。
烛光影影绰绰,将整个房间映照的昏黄而又温暖,像是在梦里才能见到的光彩。
应迦月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声响,心里顿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虽然曾经是宗理宗的贵妃,却也算是人生中头一回正正经经的嫁人,而且嫁的还是自己所爱之人,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四周的声音很安静,应迦月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神聚焦在自己的鼻尖,忽然觉得有些想哭,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秦九韶了,都已经做好了要在21世纪怀念他一辈子的准备,可没有想到,老天爷还是将她送回来了。
旁边的床忽然塌了塌,应迦月感受到自己身边传来温热的体温,秦九韶在她身边坐下来了。
空气凝滞了片刻,两人皆是无话。
“月儿。”
她听见那人轻轻唤她的名字,温柔地像是春日山林中那一泓甘冽的泉水。
应迦月似乎是第一次听见秦九韶这么称呼自己,一时间心尖都软下来了几分,于是垂眸应道:“我在。”
那两个字给秦九韶带来了十万分的安心,他没有去掀盖头,转身便直接将应迦月紧紧搂在了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托在她的后背,力道极重。他似乎再也不想克制自己,再也不想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冷静自持的姿态。
陡然被他拥在了怀里,应迦月愣了一愣,随即便懂得了他的不易,可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何德何能遇到这样的人?
秦九韶就那么紧紧抱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他整整等了十年。
同年们娶妻生子,他却始终孑然一身,顶着父母宗族的压力,等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无望之人。若是等不到,他也不知自己将来会如何。
男人压低的声音沙哑而又缱绻,近乎梦呓:“我好想你……”
应迦月心中低低喟叹了一声,她又何尝不想他呢?在图书馆的时候看资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看到建筑会想到他,看到数字会想到他,听到琴声会不自觉回头,就连晚上做梦也多半是梦见他。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应迦月忽然抬手,像是恶作剧似的,将自己的盖头掀了起来——
直接将秦九韶也一并拢在了盖头里。
男人独特的气息近在咫尺,周身的世界都是火红色的,像极了两人炙热的心跳。
“我也想你。”
应迦月在盖头里吻住了秦九韶的双唇,勾着他的脖子一点点地进攻,从他的唇角到坚毅的下巴,从修长的脖颈一直到耳垂,动作轻柔中带着一丝调皮。
秦九韶没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一时间心神大乱了起来,只觉得她双唇经过的地方像是触电一般,浑身颤栗。尽管如此,秦九韶却也不愿失了男子的主动权,反手将她双手扣住,托着她的后脑便强势地吻了回去。
他原本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她说,可想想,也不急于这一时。
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跟她说呢……
应迦月轻轻“呀”一声,就被他压在了喜床上,力道悬殊,根本动弹不得。
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应迦月忽然间想起……秦九韶不只是个智商超高的学霸,他还是个剑术高超的习武之人,十八岁统领私人武装,征战沙场多年,身材自然要比旁人更魁梧些。
秦九韶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怀里,专注地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目光渐渐涣散了起来,似乎害怕应迦月喘不过气来,秦九韶还有意无意地支着手臂,连后背都弓了起来。
衣衫一件一件剥落,被褥散乱,帐中旖旎一片。
应迦月心中甜蜜又紧张,除了对未知的担心,也有着隐隐的期待。只因为这个人是秦九韶,所以她甘愿。
随着一声隐忍的轻吟,秦九韶整个人动作都僵住了,满眼的不敢置信。
“你……”
应迦月死死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我,我怎么了……”
秦九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漆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
他原以为……原以为……
自从应迦月入宫做了贵妃的那一刻起,他便每夜心如刀绞,久久不能入眠。同样是男人,他自然知道宫里会是怎样的光景,更何况官家对迦月的感情并不比自己浅,是以,他一直以为,她早已经是官家的人了。
可今日才知……他的月儿竟还是完璧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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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日晚被生温,我与学神不出门。”
我没有在开|车,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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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巧刚好是九十九章!那我给大家发红包吧,沾沾喜气哈哈哈
婚后
第100章 心意
阎贵妃进来的时候, 谢道清正在挑选中意的料子, 和梨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十年过去了, 谢道清的性子也比从前要沉稳许多,越来越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了,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 脸上的斑点也消了不少, 几乎看不太出来了。
阎姣娘上前漫不经心地请了个安,便立在一旁,下巴微微扬起。
谢道清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竟头一回拉下脸来, 冷声道:“贵妃如今是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听闻前些日子,本宫宫里的丫头冲撞了贵妃,便是一顿棍棒伺候, 本宫的人,何时轮到你来管教了?”
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阎姣娘愣了愣, 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半天才连忙请罪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当时正在气头上, 还请皇后娘娘莫要见怪。”
她面上服软, 心里头却恨得牙痒痒。按理说现在宫里头最受宠的便是自己, 别说宫里, 就连宫外也是只知阎贵妃而不知有皇后。皇后向来是个宽厚的性子,对这种事情几乎不怎么上心,没想到却突然把这件事情抬出来教训自己,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谢道清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既然贵妃诚心认错,本宫就罚你禁足半月,此事已经知会过陛下了,就不必向陛下求情了。”
阎姣娘霍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禁足?竟在这个时候将她禁足?
“皇后娘娘,臣妾……”
谢道清随手捡了一匹妾妾的颜色,打断了她的话:“这块料子不错,贵妃领去做身衣裳吧。”
阎姣娘气得快要晕过去,却又不敢说些什么,她现在虽然受宠,毕竟也只是个贵妃,即使朝中有不少势力支持她,可也不敢太过于明显,只咬着牙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杏娥跪在一旁,看见自己的主子受了气,心里居然有些畅快,觉得皇后娘娘终于给自己出了一口气,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就该狠狠教训一顿才是,禁足半个月倒是轻了。
待到阎姣娘和她的宫人离开了大殿,谢道清才缓缓坐了下来,抿了一口参汤:“还好你提前过来禀告,要是再晚些,她怕是又要惹出什么幺蛾子了。”
梨容赧然一笑:“是皇后娘娘心细如发,奴婢不敢居功。”
谢道清的目光在那些贡品上流连了一圈,看中了一匹正红色的云纹丝绸,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这匹料子做成衣裳,阿月穿着定然好看,只可惜,没能亲眼瞧瞧。”
她虽然久不问世事,可在宫外到底是有些耳目的,秦九韶迎娶应纯之孤女的事情,她一听便知道,定是应迦月回来了。十年前她凭空消失的时候,自己还难过了好长一段时日,如今,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下来了。
她这里能知道消息,阎贵妃那里定然也会得到消息,以她的性子,不兴个风作个浪就不是阎贵妃了,是以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拖延她的枕边风。
就算陛下那里迟早会得到消息,没有人从旁煽风点火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谢道清的神情渐渐恍惚了起来:“梨容,我挺羡慕她的。”
默默立在一旁的梨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便轻声道:“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天下的人羡慕娘娘还来不及呢。”
一国之母?
谢道清惨淡地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内忧外患,大厦将倾,这个一国之母,恐怕也没有旁人想象中那般风光。若是能重来一次,她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十年前应迦月在自己耳边说过的那句话——“道清,你有喜欢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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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
缎子上沾了些红,刺痛和快乐隐隐传来,应迦月紧紧咬着下唇,望着头顶轻轻拂动的帐幔,心中的烛火也跟着摇曳了起来。
似乎是怕她难以承受第一次的痛处,秦九韶搂在她腰间的力道加重,可动作却是轻柔无比,即便是如此,应迦月也被撑得差点抓破秦九韶的背。
烛光昏暗,看不太清彼此,但应迦月也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这个尺寸……
满意,满意啊。
未来的幸福生活不用愁了。
作为百年难得一遇的数学奇才,生得这样一副清隽俊美的好皮囊,也就算了,毕竟世上皮相好看的人也不在少数。肌肉恰到好处的的绝佳身材,也算了,毕竟也是他后天勤练的成果。可是为什么连……也这么优秀啊!
被老天如此宠爱,秦九韶上辈子可能是造福了全人类吧,啊,不,他好像真的造福了……
见她这般难受的模样,秦九韶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抽离。
应迦月愣了一下,半晌,十分难以启齿地问道:“你怎么,怎么不……不动了。”
话刚问出来应迦月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居然问出这样的话来,秦九韶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秦九韶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眼睛,温温柔柔道:“怕我的月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