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我想吃肉
时间:2020-01-19 10:17:47

  白微忽地一笑:“印前辈,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只怕今天各位豪杰都吃不好也睡不安,”说着,冲四下一抱拳,道,“各位既然要说法,我便给大家一个说法!”
  白芷被气得不轻:【老子信了你的邪!你又绿我!说什么打暗号让我闹,合着你都有谱了!】
  白微没看她,继续说:“诸位行走江湖,总会有些信物,或遇急遇险要求救,又或者遇到不凑手的事情要质押,信物就是招牌,是也不是?”
  闵铁龙点点头,问道:“这是令师的信物?”
  白微笑得有点瘆人:“不管什么人,凭这块玉佩至能提白家一半的存银应急。相信诸位也知道我白家的家业,单是附近五府,至少能凑出五万两来,你说,他会不会这么不小心就弄丢了信物?现在,我倒要问一问吴少侠,你从哪里得到的玉佩?你使了什么毒计来坑害我师父?”
  吴登哑然,捧哏的蓝衫青年却是嘴快,在人群里扬声道:“谁会嫌钱多呢?”
  白微在手腕上敲了三下,白芷心说,我回去再跟你算账,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我见过讨饭的,见过讨骂的,今天头回见你这一边讨饭一边讨骂的。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说的就是你这个小贱人!”
  她话说得又快又清,却是将满堂的人都得罪了,这场酒是白微请的,一骂骂全场,倒是非常符合“白芷”的脾气。白微知道她生气了,怕她闹大,忙向闵铁龙道:“劳烦闵神捕将玉佩保管好,待洗清沉冤,晚辈再向您讨。”
  闵铁龙点点头,看看吴登,吴登也只能憋屈地点头。闵铁龙将玉佩收了,一抱拳:“告辞。”这饭他是吃不下去了,这场官司一时半会也是完不了,他还不如回去自己吃,还省心。
  白微苦留不住,各位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纷纷起身,一场酒宴没吃几口竟这样的书面草草结束。白微吩咐客栈将席面撤了,分给仆人、杂役等,吃不完的都拿出去舍给乞丐,又命人做了新的热宴送到后面,对白芷道:“咱们到后面吃去。”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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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上房厅里摆了个圆桌,菜色很丰富,白芷摘了帷帽,往座位上一坐,也不搭理白微。白微在她对面坐下,长叹一声:“一个月来,只是在本家就遇到了大战小战十三场,折了十几个好手。”
  白芷稍稍不那么生气了,拿筷子点点一条鱼的脑袋:“吃饭吧。唔,今天过去之后,就还有六天了。”
  白微头痛了起来:“你还想着算日子吗?”
  白芷挟了块鱼肉塞进嘴里,咬着筷子含糊地问:“请问,我还有旁的什么大事要做吗?”
  白微深吸一口气,觉得一粒米也咽不下去了,试图跟白芷再讲道理的时候,忽听到隔壁院落里传来钝响,接着是金铁交鸣之声,继而是呵斥声。有人点亮了火把,将隔壁院落围了起来,两个院落中间相连的月亮门被打开了。
  火光憧憧之中,白芷看到了被抓住的人,不由发了一声惊讶的:“诶?”
  他们抓到了一个小乞丐。鹑衣百结的小孩子缩成一团,被两个壮丁提溜来摁在门槛前,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撑在了门槛上。白微今天皱眉的次数特别的多,问道:“谁派你来的?”
  白芷本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乞讨,她的习惯是摸出手机拍个照发出去看是不是拐卖儿童。待白微问出话来,白芷才想起来:隔壁那是设的圈套,一般人摸不进来。于是也不吭气,打算等白微问完了话,再看这孩子是不是被胁迫的,如果是,得想办法解救。
  小乞丐抬起脏脸来,看得出来五官长得不错也没有残疾,小脸上堆出个可怜巴巴的窝囊相来:“我、我就从后面来的,今天有善人舍饭,我没抢过他们,看后门开着,就趁他们不留神溜进来了,想再找点吃的。”
  说法并没有什么破绽,街边乞儿兼职小偷的事儿并不罕见,何况这孩子实在是太小了。
  白芷将筷子放了下去,从细辛手里拿过托盘,拣了桌上没动的两碗肉菜,把自己面前还没动的白饭与一碗汤装了进去。伸手很自然地将白微还没用的筷子也放了上去,端起来慢腾腾地走到门前:“把他放开吧。”
  小乞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带着小孩子的特有的黑闪晶莹,一闪一闪的,慢吞吞地:“谢、谢谢大小姐。”畏畏缩缩地伸出手来。
  白芷这才发现,这双小手上不但脏还布满了伤痕,有些是陈年旧伤,有些大概是刚才进了圈套时伤的,血半凝不凝的。白芷扬声说:“打水来,”又拧过头问白微,“有药吗?”
  白微虽觉得这个小孩子可疑,终究没有什么把柄,又看他太小,没有什么威胁。江湖上多有这样的伎俩,三五文钱,两个馒头,就能换个这样的小乞丐蹓跶着听点的消息。这种洒网式的消息多半不重要,不值当因此对小乞丐痛下杀手的。何况能让白芷转移注意力,白微也是愿意的。
  白微一面说:“让苏子带他去洗洗,上个药、吃个饭就是了,”一面将白芷上下打量,似笑非笑地,“你倒好心,还不来吃饭?不饿吗?”
  他觉得怪有趣的,白芷一见到这个小乞丐,眼神都跟以往不一样了。她对着他们师兄弟三个是冷漠的,之前对着吴登又是尖刻的。但是这个小乞丐却让她的眼神柔和了起来,声音也温柔极了。一个这样美丽又温柔的少女,轻声软语,白微瞄了一眼小乞丐,这小子脑袋低下去,都不敢看她了。
  啧!出息!
  这样的师妹才有师父的女儿的样子。
  白微忽然说:“再给他找身衣裳吧。”
  白芷道:“你先吃吧。”与苏子一起照顾起小乞丐去了,白微想想,也踱到了偏房里。一大桶水,微微冒着热气,小孩子往里一扔。一边拿香胰给他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啦?”、“你父母呢?”
  小孩儿小声说:“没有,不知,不在。”弄得白芷回头又看了白微两眼,白微道:“要我帮忙?”白芷翻了个白眼。
  小孩儿忽然说:“我自己能洗。”白芷便收了手:“哦,伤口小心一点,要帮忙就叫人。”
  白微将头一歪:“聊聊?”
  白芷默许了。
  两人一前一后转出屏风,在门外小声交谈。白微道:“一个小乞丐,收来打杂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呢?条件?”
  “六天太短了。”
  “行,我再留几天。”
  “几天?”
  “等到事情有着落了,行不行?”
  白微一点头:“成交。”
  里面小孩子手脚飞快,将白芷一半的香胰存货用光了,才洗出个人模样来。洗干净的小孩儿身上也带着伤,皮肤搓得白里透红,小脸居然很是精致可爱,跟之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子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了套衣裳出来,稍大了一些,还算干净。
  白芷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得空找身儿合身的衣裳吧,哎,还得起个名儿。你姓什么,想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子的脸上露出惊讶的样子来,又摇了摇头。
  白微发现,白芷对小孩子比对其他所有人都有耐心,顺口说:“你包扎得还行啊。他不知父母,你也问不出来。要不叫白福得了。”
  这让白芷想起来白娘子身边的妖怪管家,果断地说:“不合适。哎,我再想想,顶好取个笔划简单的,以后罚抄写的时候才不会恨我。”
  苏子与细辛都忍不住轻笑了两声,白微道:“行啦,吃饭啦。”
  白芷给小孩子的手上打了个蝴蝶结,道:“就来。给他来点热饭吧,刚才的饭一定冷了,晚上加条被子,”又摸摸小孩子的头顶,“吃完了就睡,有事明天再说。睡不着就想想自己的名字,名字很重要的。”
  将小孩子暂时安顿在偏房里,白芷离开之后还忍不住回头看。白微将她的脑袋扳正了:“一个乞儿,这么上心?”白芷道:“一个多月,就这件事让我觉得自己还活得清醒。”
  白微收回了手,叫一声:“白远。”一个劲装青年抱着剑,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白微道:“以后你守着大小姐,把你的脸给她认认。”
  白芷惊讶地看了一眼白远,这是一个英俊高挑的青年,便问白微:“这是要做什么?”
  “不如想想你今天在席上都做了什么。”
  “你让我闹的,还敲了三下。”
  “所以,白远归你了。记着你答应过的,我收留那个小鬼,你要呆到事情水落石出。”
  白芷眨眨眼,心说,行。
  两人默默吃了饭,白芷又去偏房看拣来的小孩子。小孩子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擦嘴,看到她进来,放下了袖子,仰头看着她,说:“我跟你姓吧。”
  白芷乐了:“行啊,我姓白,不过白福这名儿真不合适。”
  “那……你给我起一个?笔划不多的?”
  白芷道:“你让我想想。”
  小孩子认真地点头:“嗯,我等着。”
  白芷笑笑:“好。现在,睡觉去吧。”看着小孩子爬上了床,给他盖好被子,将鞋子在床前摆好。
  这一天因为这一件事,白芷觉得过得特别的充实。虽然自己身上有个天大的麻烦,她还是一夜无梦睡得很安详。
  第二天一早,却被惊醒。
  印掌门便亲自来拍门,对着白微便是一句:“吴登死了。”
 
 
第8章 懵圈
  彼时天色微明,白芷与守夜的细辛一同惊醒。白芷与细辛对望一眼,细辛忙说:“婢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说着随便拢了两下头发,边系腰带边去衣架边给白芷拿衣服。
  白芷慢腾腾地坐回到了妆台前:“那就不急了,慢慢来。”
  细辛拿了两三次,没把妆台上的梳子拣起来,小心地问:“大小姐,这不能是件小事吧?”
  白芷低头想了想,道:“我看事情快要完了。”吴登不死,她还没个数,只能猜出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吴登一死,无论这个阴谋有多大,涉及白家的部分就要露底了。苦主全家真的死了,就在与白家人见面之后,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诡异的巧合。
  门外,白微也是这么想的,他向印掌门道完谢,便命人:“请大小姐快些起身,与我一同去吴家看看。”
  他二人住得近,白芷与细辛都听到了,不由加快了速度,白芷洗手的时候看到香胰,对一旁的苏子说:“昨天那个小孩儿,别忘了给他饭,等我回来。”苏子答应完了,白芷已擦好了手,捞了帷帽扣上,出去了。
  印掌门在院子里已踱了八个圈儿,白微已穿戴整齐啃了一个大肉包。印掌门不想带白芷去便劝白微:“白家侄女还是在客栈里安全些。况且吴登的死状很是吓人,姑娘家看了不好。”
  白芷出门便听到了这一句,接口道:“他活着我都没怕过,死了又能耐我何?”
  印掌门对白微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她统共出现两次,每次都是骂人搅局,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慷慨赴死可以,大庭广受辱却是不行的。你该知道昨天晚上她得罪了多少人,让她再闹下去,白家的人缘就要败光了。”白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印前辈,咱们还是一同去看看吧。”
  “嗐!”印掌门将手背在身后,“走吧。”声音很是不高兴。
  吴家是本地的地头蛇,除了自家的梅坞,在丹石城里还有一个不小的宅子。昨晚白微的酒席被白芷搅局,吴登便邀了武林同道到他家里吃酒,晚上就在吴宅住下,商量好,今天一早要再到客栈去向白微要个说法。
  今天一早,吴登的小厮天不亮就爬起来叫吴登早起准备,屡叫不醒才发现他已经死了。小厮摸了两手血,连滚带爬跑出卧房才叫出声来。朱龄——就是那个朱前辈——命人去请了闵神捕,现在,吴登一方助拳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很多人带着昨晚受的气,当时就要过来报仇。
  印掌门见势不妙,唯恐别人脚程不够快亲自跑来报信。
  白微道:“有劳印前辈。”
  “现在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啦!早早将这件事了结吧!一群傻子!”印掌门边走边说,回头一看,白微正扯着白芷。白芷的功夫是真的差,练了几天内力,背了轻功的口诀,实践上这还是第一次,运气与步法仓促间合不上拍,快一步慢两步的还岔了气,白微不得不拖着她走。
  印掌门一把掐住白芷的小臂,略一运气:“你左我右,走!”
  两人拽着白芷,脚底生风往吴宅去。白微犹有余力对白芷说:“你慢慢运气,仔细体面,现在情势紧急。”
  白芷被他们拖着走十分省力,短短一段路倒也摸出些呼吸与步法配合的窍门,气儿也顺了。看到吴宅大门的时候,印掌门便放开了手。
  吴宅门口也聚了十几个人,都执兵器,看到他们过来,个个面色不善。对印掌门还好些,看白微与白芷就是在看贼了。印掌门道:“先进去吧,是非自有公断——闵大侠到了吗?”
  一个执判官笔的人道:“正在验尸。”
  印掌门道:“那走吧。”
  印掌门是飞鹤宗的掌门,飞鹤宗是武林中一大派,门人弟子众多,势力比白家还要大上不少,判官笔虽然不忿白家,对印掌门也颇有微词,到底是收了兵器让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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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芷跟着印掌门一路被许多警惕的眼睛盯着,她也不是很在意。走不几步,印掌门的小弟子迎上来,低声道:“闵神捕已验完了尸身,现在大堂里,现今事务由朱前辈代掌。请师父去议事呢。”
  印掌门惊愕道:“这么快?”
  “一刀毙命,割开了颈子,下手极准,血流了半床,再没什么好验的了,”小弟子也很无奈,“血泊里有一把小刀,他们认出来是白大侠惯用的飞镖。”
  白微的脸沉了下来:“这是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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