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写离声
时间:2020-01-19 10:24:44

  那突骑施人狰狞的笑脸慢慢靠近。
  谢夫人耳边嗡嗡作响,几乎昏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忽听“嚓”的一声响,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减到她脸上,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她几欲作呕。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前的血,睁眼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那突骑施头领被斩下了头颅,身体慢慢软倒下去。
  她定睛一看,却是几个提着陌刀、满身是血的大燕士兵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
  为首之人捂着淌血的左臂,眉骨上有一道可怖的刀伤。
  那人冲她一笑:“谢夫人还是闭上眼,免得吓到。”
  陡然生变,一众突骑施士兵警觉地停下手,循声一瞧,来人却不过是四五个燕国残兵,便即提着刀围上来。
  几名守军都负了伤,铠甲和战袍残破不堪,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为首之人高呼一声:“弟兄们,杀光这些蛮子!”说罢便举起陌刀挥劈,一刀将一个突骑施士兵的胳膊斩了下来。
  几人不要命似地砍杀,突骑施人的长刀砍在他们身上,他们却好似没有知觉,一直挥砍,直到血流干,双脚不能站立,直到两条胳膊都不能挥刀,这才山崩一般轰然倒下。
  突骑施士兵人多势众,他们以一敌五,靠着不要命的打法,竟然将这群突骑施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为首的年轻人砍下最后一颗头颅,踉跄了一步,隐约听见身后有更多的脚步声和突骑施士兵的喊声传来,他的视野慢慢暗下来,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他拖着刀走到谢大郎跟前,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倒提着,把刀柄塞进他小小的手里:“这才是能杀人的刀。”
  他在孩子肩上拍了一下:“小郎君,要是见到使君,替我带句话,庞四对不住……”
  话未说完,他便倒了下去。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的声音都远去了,就在这时,他隐隐听见有人在喊:“援军到了……”
  他努力倾听,可他耳朵里像是灌满了水,声音越来越模糊,什么也听不清了。
  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幻觉。
  活着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援军到了。
 
 
第119章 生机
  尉迟越紧握手中刀,冷静地看着蚁潮般的突骑施军,乌泱泱的兵马连绵铺展在原野上,仿佛没有边际。
  他的身后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禁卫军将士,他们跟着他,踏过漫漫沙碛,翻越崇山峻岭,马不停蹄地来到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鏖战,此时已经人困马疲。
  任谁看到这情形,都会认为燕军毫无胜算。
  但是太子知道,他们并非没有胜算——敌方主将的心已经乱了。
  若是他足够清醒,就该急攻取下灵州城,然后退守城中,转攻为守,那么他这区区一两千兵力便全然不足为惧。
  然而燕国太子项上人头的诱惑实在太大,足以冲昏阿史那弥真的头脑,让他丧失神智。
  尉迟越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他调转马头,看向众将士:“北狄破我河山,杀我子民,辱我妻女,此仇不报,枉为男儿!”
  众将士尽皆露出激愤之色。
  太子顿了顿,接着道:“今日孤欲杀尽胡虏,谁愿追随?”
  众将士群情激昂,纷纷举刀,齐声高呼:“杀尽胡虏!杀!”
  尉迟越向众将士抱拳一礼:“我大燕河山,托赖诸位!”
  说罢回过身,挽弓搭箭,拉紧弓弦,羽箭破空而去,没入皮肉之声宛如裂帛,一个突骑施将领应声倒下。
  他没有丝毫停顿,连发三箭,三人应声跌下马,每一箭都正中眉心。
  众将士爆发出一阵欢呼。
  尉迟越拔出刀,策马冲向敌阵:“谁为孤取阿史那弥真首级!”
  战鼓如雷,将士吼声震天,悍不畏死地冲杀过去。
  燕军士气高昂,突骑施军却是无心恋战,他们的同伴眼看着要将灵州城攻下来,只要攻破,城中的金银财帛珠玉美人便可任意抢夺,去晚了便赶不上趟了。
  他们身为全军精锐,本该拿大头,不想却被绊在这里,实在气闷不已。
  不过即便两军士气悬殊,突骑施军占着兵马数量的优势,燕军也占不得什么便宜,且他们长途奔袭,若不能尽快拿下此役,拖延下去劣势只会越来越明显。
  尉迟越有条不紊地指挥各军作战,但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心越来越沉。
  照这样下去,周洵能撑得住吗?小丸眼下在哪里?
  思及妻子,他不由分神,一把弯刀向他砍来,他却没来得及闪避,左臂上挨了一刀,好在那刀来势不算猛,只伤及皮肉,没有到筋骨。
  然而剧痛还是瞬间蔓延到全身。
  他咬牙忍住,屏息凝神,一刀将袭击他的突骑施骑兵斩下马。
  几名侍卫连忙围拢过来,将他护在中间。
  尉迟越撕下一片衣袖,迅速将伤口扎紧,对一脸张皇的贾七道:“无事。”
  说罢若无其事地提起刀,顷刻之间连杀两人。
  他已记不清自己砍了多少颗头颅,左臂的伤口初时还觉得痛,慢慢失去了知觉。
  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刀再快一点,马再快一点,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一定要赶到妻子身边。
  然而事与愿违,仅剩的几缕天光也在慢慢褪去,夜色像巨大的黑色帷幔慢慢合上,似是天上的神祗迫不及待要将这人间炼狱遮上。
  两个主将都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
  就在这时,灵州城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轰鸣,就像天边的闷雷。
  尉迟越循声望去,只见一面城楼坍塌下来,随即火光高高窜起,映亮了一方天空,长龙般的烟柱直冲霄汉。
  城破了。
  他觑了觑眼,感到心脏随着那一声震响塌了半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城破是死劫,亦是一线生机。
  他向贾七道:“就是现在!”
  果然,原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突骑施士兵一见城破,哪里还有心思打下去。
  贾七见时机差不多,忽然用突厥语大喊了一声:“去得晚什么都没了!”
  这句话犹如一条炸弹,突骑施士兵纷纷调转马头。
  阿史那弥真大喊:“谁敢临阵脱逃,军法处置!”
  士兵们有些迟疑,方才那声音又喊道:“叶护骗我们来送死,说好的钱财女人叫别人占了先!”
  “我们在这里奋力杀敌,他们捡便宜!”
  “什么也抢不到,回去还是受饥捱饿。”
  ……
  贾七只从突骑施俘虏那里学了一两句,但一两句便够了,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突骑施人的愤怒不满蔓延开来,连压阵的督战都调转马头向城中奔去,唯恐去得晚了赶不上趟。
  一开始还有人慑于主将的威严,不敢便走,可留下的人越来越少,眼看着自己要成冤大头,便也咬咬牙跟了上去。
  众人争先恐后,自然顾不上什么阵型,禁军趁机策马冲上去,一路掩杀过去,死伤的突骑施士兵不计其数。
  阿史那弥真火冒三丈:“腾格里会降下天火和冰雹惩罚你们这些悖主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忽觉右肩一痛,手中弯刀锵郎一声落地,他也从马上栽倒下来。
  他尚且来不及爬起,一柄长刀已经抵住了他脖颈,随即一只脚踩住了他的脊背。
  尉迟越寒声道:“不义之军,天必诛之。这次腾格里也救不了你。”
  阿史那弥真脸贴着地,咬着牙恨声道:“一刀杀了我吧!”
  尉迟越冷哼了一声:“可惜留着你有用。”
  转头对侍卫道:“将他捆起来。”
  说罢便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朝着灵州城飞驰而去。
  ……
  沈宜秋骑着马在城中奔逃,到处都是火光、浓烟和成群结队的突骑施士兵,他们少则十来人,多则数十人,在城中纵火抢掠,时不时为了抢夺财帛自相残杀。
  他们遭遇了几伙突骑施士兵,侍卫越来越少,最后她身边只剩下邵泽和牛二郎。
  沈宜秋紧紧攅着手中的小胡刀,这样无休无止的奔逃令她疲惫不堪,死或许要容易一些,但是许多人将自己的性命加在她身上,她的命已不全属于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一刻,她没有资格死。
  他们的藏身之处再次被一群突骑施士兵发现。
  邵泽扫了一眼,约莫有十来个人。
  他的身上受了两处刀伤,牛二郎也负了轻伤。
  他的心思从未转得那样快,瞬间便下了决定,对两人道:“上马!往南边逃!”
  两人当即翻身上马,邵泽自己却没动。
  沈宜秋意识到不对,失声喊起来:“表兄!”
  邵泽却毫不犹豫地用刀尖在两人的马上各扎了一下。
  马吃痛,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疾奔,沈宜秋抓着缰绳,努力回头,只能看见表兄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她伏在马上,紧紧咬着下唇,不知不觉将嘴唇咬破,口中满是血腥甜。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濡湿了马鬃。
  飞驰过两条横街,马儿终于疲累,速度逐渐慢下来。
  他们遇见大队的突骑施人便转向,穿过一道道坊门,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走到一处着火的宅院旁,马也跑不动了,两人只能下马行走。
  他们正想找个地方先躲避一阵,却听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和马蹄声,有人用突骑施话喊了句什么。
  沈宜秋不自觉地回头,见五六个突骑施士兵从那户人家的乌头门里走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银器、瓷器和一段段的织锦绢帛。
  那些人犹豫了一瞬,放下怀里的财帛,抽出刀来。
  牛二郎道:“跑!”
  沈宜秋拼命往前跑,刚跑出不十来步,便听到身后响起兵刃相接的声音。
  她忍不住转过头,见那些突骑施士兵将牛二郎围在中间。
  一人远远看了她一眼,舔舔嘴角的血,仿佛在看一头慌不择路却注定逃不脱的猎物。
  牛二郎背对着她,挥刀砍倒一个突骑施人,没有回头,只是高声喊:“跑!闺女快跑!”他不知道这些胡虏听不听得懂“娘娘”两字,他不能冒险。
  他心里有些歉疚,将太子妃娘娘唤作闺女,实在是大不敬。但娘娘定不会与他计较这些。
  沈宜秋抬袖抹勒把眼泪,咬紧牙关往前跑。
  跑出几步,她听见“咔嚓”一声,是骨头被刀劈断的声音,叫人心惊肉跳。
  有人随之发出一声闷哼。
  沈宜秋不用分辨,就知道那一定是牛大叔,只有他中了刀不敢痛呼,生怕她听见会回头。
  她抬手抹泪,可是越抹越多。
  就在这时,她被什么绊了一下,仆倒在地,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大燕士兵的尸首。
  那士兵身旁落着一把弓,地上还散着几支箭。
  身后又传来一声闷哼。
  她毫不犹豫地捡起弓箭,转过身。
  那弓很重很硬,她试着拉了拉弓弦,至少有一石,而她跟着尉迟越学射箭,连半石的弓都勉强,她也从来没在那么远的地方射中过靶子。
  沈宜秋张望了一眼,和牛二郎缠斗的突骑施士兵只剩下两个,而牛二郎不知身中多少刀,已经摇摇欲坠。
  她往回走了几步,努力拿稳弓,搭上箭,拼尽全力拉开弓,弓弦深深嵌进她手指中,她咬牙忍住。
  她按着尉迟越教她的要领,将箭镞对准那突骑施士兵。
  一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射偏了。
  牛二郎转过头,怒吼道:“走啊!”
  他又奋力砍倒了一人,以刀拄着自己勉强站立,他感到自己像个破水囊,四处都在往外漏。
  大概是血快流干了,他的眼前金星飞舞,已经看不清敌人所在,只是胡乱挥着刀,被那突骑施士兵一刀捅在肚子上。
  沈宜秋只觉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她抽出第二支箭,再次拉开弓弦,弓弦将她手指勒出勒血,钻心的疼。
  她深吸勒一口气,瞄准敌人的后心。
  “嗖”地一声,羽箭挟着劲力飞出去,“嗤”一身没入那人皮肉中,却是扎在了他腿上。
  那突骑施士兵吃痛摔倒在地,抱着伤腿哀嚎。
  沈宜秋扔下弓,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捡起一把落在地上的突骑施大刀,举过头顶,照着那突骑施士兵头上身上乱砍,血溅了她满脸,但她恍若未觉。
  那士兵起先还哀嚎,慢慢便没了声息。
  沈宜秋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手一松,刀“锵郎”一声落在地上。
  她回过神来,转头去看牛二郎:“牛大叔……”
  牛二郎仰天躺在地上,大声抽着冷气,那突骑施士兵的刀还插在他小腹上。
  沈宜秋挪到他身旁:“牛大叔,你坚持一会儿,我去那宅子里找伤药……”
  牛二郎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抬起手,喃喃道:“三娘……是你吗?”
  沈宜秋握住他的手,泪水不住地往外流。
  牛二郎慢慢转过头,目光却怎么也聚不起来:“三娘,莫怕,阿耶在……有阿耶护着你……”
  沈宜秋不住抽泣,眼泪滚落下来:“阿耶……”
  牛二郎牵动了一下嘴角,梦呓一般道:“莫哭,莫哭,好好的……”
  话音未落,他呼出长长一口气,忽然剧烈抽搐了一下,手重重地垂落下来。
  沈宜秋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可她心乱如麻,手指已没了知觉。
  就在这时,背后又传来脚步声。
  彻骨的寒意爬上她的脊背,她转过头一看,果然是一大群突骑施士兵,足有二三十个。
  沈宜秋不自觉地去摸腰间的小胡刀,却摸了个空——方才射箭的时候她把小胡刀放在地上,忘了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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