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里有女子不爱美?那么一个深深地“丑”字,褚茯苓怎会真的不在乎?
更何况,即便是男子,脸上刻着个“丑”字,心情也未必不好,未必不想要报仇。
只是,报仇……吗?
褚茯苓忍不住看了一眼叶梨,并不觉得叶梨有为自己报仇的打算,便也不提——她这位母亲,当初在临走之前,大约还是有能力带走部分叶家留下来的东西的,但是,母亲并没有带走,而是全部留了下来,像散财童子那样散给了那些人。
这对母亲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能叫她这个不该活着也不该存在的“孽障”,在褚家能过得好一些而已。
现下她被毁容,被宗门和家族一道威胁着要去跟那些人道歉,母亲又来救了她。
母亲真的不欠她甚么了。至于仇恨,她自己可以来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十年,也不晚的。
褚茯苓原先以为,自己身后有家族、有师门,有那么多在意她的和她在意的人,她不能够冲动行事,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的,可现下知道了当年真相,褚茯苓只觉心情复杂。对于那些亲人师门,也没有了曾经的濡慕感激,剩下的只有漠然。
她不会再承认那些人了。
将来也不会回来青竹门,或是褚家了。
而对于她的亲生母亲……褚茯苓心中一叹,想到,即便只做二十年的小丫鬟,她好像也弥补不了她欠了对方的。
褚茯苓心思电转,起身后却道:“您稍稍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待我收拾完东西,便跟你走。您将那颗药丸给了我,我定遵守承诺,侍奉您二十年整。”尔后竖起二指,当下立下了心魔誓。
心魔誓一出,再无更改余地。
褚茯苓必须说到做到。
叶梨微微扬眉,一颔首,便转过身去,看天上的月色。
原身不可谓不是身世坎坷,越城附近的几个城池,还有这青竹门里,欠了叶家东西的,何止是是青竹门和褚家?
只是,原身并未提及过为她报仇,原身所思所想,不过是想要拥有一世快活恣意的人生,显见没有将那些人放在心上——叶家太过豪富,又太过张扬,当年会遭遇那等劫难,既是人心之恶,亦是叶家太招摇之故。
原身的父亲没想过原身报仇,原身也没想过报仇。
叶梨代替原身活这一辈子,既原身没想过,她便也没有去管那些害得叶家覆灭那些人。只下定了决心,待过上些时候,褚茯苓的事情被大部分人忘记了,便回来帮那些人“散散财”,如此而已。
至于朱家和褚家,朱氏和褚观鸿,叶梨对他们就另有一番处置了。
——
叶梨当晚就接了褚茯苓,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是利用现代神奇的化妆术,就给二人改换了妆容。
她是手中有剑作为法器的富贵高冷的世家小姐,褚茯苓就是低眉顺眼的随身丫鬟,肤色微黑。二人都姿容大减,但也绝对不是褚茯苓之前那等被毁了容、见不得人的模样。
她们大大方方的入住了一家隶属于青竹门的客栈。
翌日一早,就看到青竹门在四处寻人。
寻得自然是一个脸上刻了个“丑”字的丑八怪,或者是一个戴着面纱,处处躲着人走的年轻女修。
众人闻得这事,都十分八卦。很愿意帮着青竹门寻人——青竹门为了寻找褚茯苓,竟是肯出大价钱。大家为了八卦也好,为了灵石也好,都十分愿意帮忙寻找一个脸上被刻了字的年轻女修。
而这个年轻女修,只是因为长相漂亮,那天恰好和那个大门派的一个受尽宠爱的女修穿了同样一个颜色的衣裳,将那大门派的女修趁成了东施,其余事情,全然不曾做,就被大门派女修的师兄给在脸上划了个大大的丑字,险些伤到青竹门女修的眼睛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扬了开来。
随之而来的,是那个受尽宠爱的女修,曾经数次被比她漂亮的多的女修给比下去。而那些将她给比下去的女修们,无一例外,都被女修的师兄们给毁容的事情。
青竹门山脚下的修士们全都惊呆了。
原来大门派的女修,竟然这样的可怕?
只是个受尽宠爱的女修而已,就可以这般肆无忌惮。果然,等将来他们或子孙有机会进入大门派了,那甚么天元宗,是必然不能去的。
——
青竹门上,云豆豆十分不开心的听着一名弟子小声的说着外面的传言,趴在七师兄的膝盖上,哭的不能自已。
云豆豆的七师兄凌泽,气得险些就要拔剑去教训外面那些胡乱传谣言的人。可在听到外面的人,开始传起天元宗的不是的时候,凌泽的怒火才渐渐地降了下来,理智回归。
凌泽皱眉道:“此事不对。”
云豆豆仰着脸,满脸泪水的看向凌泽:“七师兄,你也觉得是豆豆不对吗?豆豆看到她们比豆豆好看的时候,应该高兴的是不是?只要豆豆高兴了,笑了,师兄们就不会护短,为了豆豆去教训那些女修了,是不是?如果是这样,豆豆现在就不会被这么多人骂,青竹门就不会丢掉一个前途无量的弟子,天元宗也就不会被许多人嫌弃,下界招收新弟子时,也就不会受到影响了是不是?”
云豆豆其实长得不难看。
只是有些时候,人就怕被比较。
一个长相75分姑娘,站在长相55分的姑娘面前,就能将对方趁成胭脂俗粉,把自己趁成个大美人儿;但如果这个长相75分的姑娘,站在长相95分甚至往上的姑娘面前,被趁成胭脂俗粉的,自然就只有她自己了。
如果恰好二人穿了同样颜色同样类型的衣裳,真真是撞衫不可怕,谁丑谁知道了。
云豆豆不知晓这些后世理论,但被那些天仙美人儿给趁成东施,自然是会心里难过的。
这会子就忍不住向着素来疼爱自己的师兄撒娇。
凌泽闻言,低头去看正一脸泪水、仰着脸看他的姑娘,不禁心中微动,暗道小师妹其实还是长得很可爱的,如何能被叫做“东施”呢?
他道:“豆豆哪里错了?错得分明是那些不知所谓的人。他们哪里知晓,师兄并非是冲动鲁莽,视人命如草芥,胡乱伤人,而仅仅是听从师父命令,要好好的护着我的小师妹,不叫小师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而已。护着自己人,莫非还有错?即便那等糊涂人,非要深究,认定这是错,那也是不知内里缘故,此事是情有可原的。
小师妹,豆豆,乖,不要哭了好不好?大不了等将人找来了,你亲自去问问她,这件事是她错了,还是你错了。她必是会答,是她错了。你不信师兄,总要信个外人。”
剑架在脖子上,他不信那个丑八怪,敢说出什么让小师妹再难受的话。
云豆豆这才收了泪,小声道:“真的?小师兄不曾骗我?”
凌泽拍着胸脯道:“我怎会骗你这等事情?再说了,我们若当真错了,怎的我们错了这么多回,只这一回,有人来说了这件事,旁的时候根本无人指责我们的过错?可见这世上还是眼明心亮的人多,知晓我们并不是错的那一方了。”
云豆豆听得破涕为笑,这才欢喜了起来。
凌泽看着模样娇俏可爱的小师妹,只觉心口处满满的,欢喜无限。
——能得小师妹一笑,真真是何等样事,他都肯替小师妹做了的。
更何况他们自师祖开始,就一直护短。在修真界且是出了名的。谁人听了,都要道一声羡慕,能拜入这样护短的师门,可不就是一件喜事吗?
既大家都喜欢这等护短的师门,如何还能说“护短”二字,便是个错?
凌泽又哄了小师妹一会,见小师妹不会再哭了,才起身去寻师父,打算跟着师父去瞧瞧青竹门寻人的结果。
不过是一个被毁了容的丑八怪而已。即便是有几分卡牌师的天赋,可到底才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能有多大本事?青竹门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将人找到?
难道是青竹门看重的弟子被他毁了容,对他们天元宗这等大门派心生不满,又不肯明着与天元宗掰扯断了关系,所以才故意放走了那丑八怪?现下又故意拖延,给他们天元宗没脸,才说找不回一个普通弟子?
凌泽自觉他这般推断,是十分有道理的,自是理直气壮的去寻了他师父轩辕道人。
轩辕道人听罢,只皱眉道:“青竹门小小门派,万不敢如此欺瞒我天元宗。凌泽,你去外头打探一番,看被你毁了容的女修,究竟身份如何,背后还有何人。”
轩辕道人半点不觉自家弟子有错。他的师父就十分护短,将他也养成了一副护短的性子。
自家弟子在外面,对了是对了,错了也是对了。轩辕道人以为,红颜白骨皆是虚妄,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毁了便毁了,又不是毁了对方丹田,有甚好在意?
他的弟子没杀了她们,已然是顾忌着天道因果了。
凌泽得了师父的话,果然就出了青竹门,去寻那丑八怪究竟是为何敢逃跑,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跟他小师妹说。只是他原想着自己独自出门去打听,可他打听了一日,回来后,便被小师妹给逮了个正着。
他们一派最是护短,自师父往下,又是最疼爱小师妹。凌泽比小师妹只大了三岁,二人自幼就是一同长大的。对这个小师妹也最是没有办法,被小师妹缠磨的烦了,实在无法,只得叫小师妹换了衣裳,戴了面纱,与他一同出门去打听。
孰料叶梨等的就是他们师兄妹两个单独出门。
叶大佬在别个修仙世界,曾经站在修为的顶峰。奈何现在一朝砍号重来,修为也只有原身的筑基后期而已。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奈何叶大佬自诩是个实诚人,若是那等报复不了的,譬如养出一堆护短恶魔的轩辕道人,便等十年,也是等得;但凌泽与云豆豆,一个只练气期修为,一个是筑基中期修为,又何必再等十年?
今晚便先报了这仇去!
得知今晚行程的小丫鬟褚茯苓:“……”
好像、似乎、大概、其实,还蛮有道理的。
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全然不晓得,她亲妈的今晚的报仇名单里,除了修为不高的凌泽和云豆豆,还有她那位亲爹。
尽管原身的仇,叶梨报也可,不报亦可,但谁叫她听到褚观鸿这个名字,就觉此人,与葵花宝典,甚是有缘呢。
那就,小小的报一下吧。
第239章 被护短大佬泄愤的炮灰的亲妈03
凌泽带着小师妹云豆豆出门的时候,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云豆豆脸上被摔的坑,其实不算严重,用师父随身带着的药膏就能治疗好,还不会留半点印记。
奈何云豆豆自来爱美,听说师父在宗门还有更好的药膏和丹药,便撒娇要用更好的。
轩辕道人对自家这个小徒弟,向来予取予求,偶尔严厉些,转眼看到小徒弟泪眼蒙蒙的模样,到底也心软了,应了云豆豆回去用更好的药膏的事情。
云豆豆这才重绽笑颜。
她自个儿把脸上摔出了个坑,连累了无辜的褚茯苓,云豆豆只是当时觉得愧疚,给了好些自个人身上的东西,权作赔偿,后面就全都不管了,觉得自己给的东西足够了。
但轮到她自己脸上的伤,却上心的很,竟是那普通的药膏子都不肯用,非要用师父那里最上等的东西。
此话暂且不提。云豆豆知晓了自己脸上摔出来的坑,有了法子去除,只需要过上两日,回了天元宗就好了。可云豆豆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在青竹门的客峰上住了几日,便戴上面纱,就要跟着小师兄往外面玩闹。
凌泽出来是要打听褚茯苓的家世背景的,不意小师妹这般调皮爱玩。
肚里一转,心道,罢了罢了,今日便只陪着小师妹玩乐上一天,待得夜间,他再独个儿出来一趟,寻那等三教九流之人所在之地去委托,必是有人肯拿了灵石,帮他打听的。
于是师兄妹二人就在青竹门山脚下,还算热闹的街面上玩闹了起来。
只可惜青竹门门规森严,山脚下可供玩闹的稀奇地方,着实算不得多。幸而城外夜间,有一处极好的景致。
“萤火山上,每到夜间,就是漫天的萤火虫,甚是好看。许多定情的男女,可都爱往那地方去咧!”
酒楼小二谄笑道,“只是最近那萤火山附近,听说有贼人在劫道,有时碰到那吃软不吃硬的还要打杀了人,甚是凶悍,这些年轻男女们才去的少了。”
云豆豆是见过萤火虫的,可这漫天的萤火虫?
云豆豆不禁托腮,畅想道:“那定是很美很美。若有人带我去了,我定是会高兴的像是喝醉了酒一般,醉眼朦胧,失了理智,那人说甚我都是想答应的。”
酒楼小二诧异的看了一眼这年轻女修,心道,这话说的可甚有意思。像是勾着人带她去,又像是什么也没说。
他琢磨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稍稍劝了一句:“姑娘喜欢,还是等过些日子,那萤火山下劫道的那人走了再去,免得招惹了麻烦,扰了兴致。”
孰料那背着长剑的男修却道:“我师兄妹二人乃天元宗之人,如何会畏惧这些?师妹,你既想去看,师兄就带你去,保证你看的尽兴,若是喜欢,还可以捉些萤火虫带回去养着。”
云豆豆自是欢喜起来。
师兄妹二人去酒楼包厢里吃了一顿酒,云豆豆只喝了些米儿酒,不成想这就有些醉了。可她心里欢喜,挨着小师兄,诉说着待会见到了那漫天的萤火虫,会是怎样的惊喜和快活。
凌泽喝了酒,不免也有几分醉意。
这几分醉意,他原是可以运起修为,将这醉意给强压下去。可他心里另有些想头,只觉心中对小师妹的爱意,怎么压也压不住了,便俊颜微红,微醺的带着小师妹出了城,往萤火山去。
——
萤火山山脚下
“去,摸尸体。”
萤火山下各种打劫杀人的贼人,自然不是叶梨。
叶梨这次没用系统,试着凭借自己学过的心理学和占卜的本事,科学与迷信相结合,顺便买通了城里最大酒楼的小二,帮忙说了句话而已,推测这二人今晚定会来萤火山下,就顺便来打杀了这一伙贼人,助人为乐了。
被要求去摸尸体的小丫鬟褚茯苓:“……”
行叭。
褚茯苓也是听说过的,散修在外,每次黑吃黑后,总是要将对方身上的东西,全都给搜出来,然后或自用,或转手卖掉。褚茯苓是世家出身,却没想到今夕自己也要来做这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