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八月糯米糍
时间:2020-01-22 08:53:39

  时陌轻哂一声:“从头到尾不看我,以为我就认不出来了?你若不说话,倒是可以演得更像。”
  长歌恍然大悟。
  时陌吻了吻她的耳根,哑声问:“多看我一眼真的会多一眼的不舍吗?”
  长歌浑身轻颤,闭上眼睛:“可是不看会更舍不得。”
  耳垂随即就传来疼痛,是被他发泄似的轻咬了一下。
  “那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为什么要将自己困在这个鬼地方?”
  长歌眷恋地捧住男人的脸:“我们现下的处境还不能说明一切吗?皇帝比你预想的疑心更重。我不知道你原本计划如何瞒过景明的眼睛,但我知道,懿和帝不信任景明那双眼睛了,他只相信他自己。他连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若今日我不是我,根本蒙混不过去,那么一切将功败垂成,更会为你带来灭顶之灾。”
  “那又如何?”不知是否是药力的作用,时陌双目开始泛出克制的猩红色,“我只要你安好。”
  “将心比心啊。”长歌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时陌抿唇不语。
  长歌被他严厉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主动凑上前亲了下他的唇:“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即使你不在,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时陌眼中浮现出无奈的疼惜之色:“我如今还能说不吗?”
  长歌识出了他的退让,双眸一亮,忍不住踮起脚尖要去吻他。
  却被他的双臂轻轻拉开:“别招我,我忍不住了。”
  说罢,转身入了屏风之内。
  ……
  时陌起身的时候,四下还是漆黑,长歌却在听得动静的刹那,大大睁开了眼睛。
  “乖,再睡会儿。”时陌返身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长歌抓着他的手臂,轻而坚定地摇了下头:“我替你穿衣。”
  时陌原本担心她劳累,却在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的水光时又一次地妥协了:“好,我先点灯。”
  房间里备好了时陌上战场的铠甲,显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长歌取下,替时陌穿上,她想将每一个步骤无限延长,却又不敢误了大军出发的时间。终于还是利落地替他拾整好。
  她仰头,直直看着他戎装的模样,龙章凤姿,出类拔萃。她忍不住眷恋地笑了笑,踮起脚,亲吻了下他的唇。
  时陌立刻伸臂抱住了她,黑瞳凝视着她的眼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夜……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长歌脸颊微烫,但在离别之前,矜持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没事,我很庆幸昨夜我在你身边。”她依偎进他怀中。
  外面的锁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可能是在昨夜时陌终于放弃挣扎抱她入怀的时候,又或许是之后。毕竟,懿和帝总要确认了她的身份,才会放时陌离京。
  “长歌,我多么想将你一起带走。”
  但时陌却阻止了长歌送他,大步迈入了天光未明的黑暗中。
  ……
  大军出发的嘹亮号角声传来时,长歌终究还是出去了。她登上宫门上方的高台,举目追随那一片西去的火光。
  只要她还能看到他的身影,哪怕再远,她便还在他的身边。
  身后,又有人上来,长歌知道。但那个人没有出声,长歌便懒得回头。
  直至长歌再也追随不到时陌的身影,身后那人才终于出声:“可是在怪朕?”
  长歌缓缓转身,身后,懿和帝负手立在那里。天将明未明的时候,他头上的白头发看起来很明显。
  长歌行礼,中规中矩道:“父皇所说何意?长歌不甚明白。”
  懿和帝没吱声。
  长歌又行一礼,告退。走了两步,却听身后懿和帝的声音传来:“你母亲当年究竟是如何瞒过朕的眼睛,朕至今想不明白。”
  长歌停下脚步,回身跪地:“长歌惶恐,不解圣意。”
  懿和帝居高临下看着她:“若不易容,怎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长歌顿了顿,抬头道:“自是不会。难道父皇以为,长歌不是长歌?父皇若是不信,不若再仔细瞧一瞧?”
  “朕瞧有什么用?”懿和帝自嘲一笑,“你这张脸,朕早已瞧不明白,但朕瞧得明白时陌。你若不是长歌,他今日也没有命出征了。”
  长歌瞳孔一缩。
  难怪……难怪他那般意志的男人昨夜也会失控。
  只是长歌不懂……
  “那又能说明什么呢?譬如太子,虽与太子妃伉俪情深,但府中仍有许多姬妾,如今还要再娶侧妃……”
  懿和帝看着长歌,失笑地摇了摇头:“丫头,你还不懂得时陌的真心啊。倒可怜他对你痴心一片了。他和他的母亲一样,有一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辞,所以他既娶了你,便绝不会碰别的女子。”
  “除非你不是你。”
  懿和帝最后说了一句,弦外之音,外人或许听不懂,但他与长歌心照不宣。
  这就是懿和帝的试探。
  长歌不得不惊叹,虽然下作,但还真是有效。
  她要佩服自己高瞻远瞩留了下来吗?若她真的走了,昨夜时陌会死吗?
  长歌从懿和帝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第106章 
  “父皇就如此笃定吗?”
  “笃定什么?”懿和帝皱了下眉。
  “父皇说,秦王殿下和顾贵妃娘娘,他们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守。”
  懿和帝脸色倏地一紧,双目霎时迸射出厉色。
  长歌微微一笑:“看来父皇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底深处对娘娘的信任呢,不过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
  “放肆!”
  长歌低头一笑:“都说酒后吐真言,其实酒后未必是真言,相反,常常无意识的脱口而出才是真言。父皇心中明明是愿意相信娘娘的,何苦这么多年误解她……”
  “慕长歌!”懿和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厉喝。
  “误解她背叛了您。”长歌面无改色,仰头直直看看他。
  懿和帝的手掌高举,锐利的双眸恨恨地眯起,视线缓慢地移到长歌隆起的腹部。
  “若不是念及你身怀皇嗣……忤逆欺君,你罪该万死!”
  “这么多年,朕真是小看了你。”懿和帝嗓音丝丝阴沉,话落,拂袖而去。
  长歌转头,静静看着天子气急败坏的身影消失在黎明的青光里。
  长歌逗留片刻,后去了舒妃宫中。
  时候尚早,舒妃却已经起身,正坐在正殿中。黑漆漆的双眼早没了昔日神采,空洞得有些吓人。见得长歌回来,她面无表情道:“不要挑衅陛下。”
  长歌挑眉:“皇宫真是没有秘密啊,不想消息竟传得这样快。”
  “我被软禁宫中,能有什么消息?”舒妃自嘲道,“是陛下派人过来警告过了。”
  “哦?竟这样小题大做……”长歌低头一笑,“看来果真是触及了痛处。”
  舒妃自座中起身,缓缓走向长歌,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在时陌回来以前,我会尽我所有保护你母子二人,但我也有极限,我至多也只有我这条命。”
  “舒妃娘娘言重了,若真有那一日,长歌也不敢连累任何人。”
  舒妃见她脸上挂着微笑,似根本不将她的提醒放在心上,不由皱眉:“你最好相信,不,你最好忌惮,天子的尊严。”
  “尊严?”长歌反问,“难道不是威严吗?”
  是了,她就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舒妃默了默,目光落向远处,嗓音忽地淡远:“当年,她原本不必走到那一步的,她曾经得到了他全部的爱,得到了一个男人毫无保留的爱,他甚至要为她废六宫。”
  长歌看着舒妃,沉默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纵然有何氏从中作梗,但若不是她一再挑衅,明知怎样可以让他伤、让他痛,她就偏偏要让他伤、让他痛,若非如此,她又会落个那般惨烈的下场?甚至她死后,时陌还要继续替她承受君王之怒……”
  “可我听说,顾贵妃娘娘性情温柔,豁达娴雅,待人宽容。”长歌紧紧看着舒妃。
  “是啊,对别人,她的确是这样。”
  长歌等了等,却见舒妃叹了一声,似想结束谈话,忙道:“若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也大可不必如此决绝,观顾贵妃娘娘昔日所为,俨然是想要玉石俱焚。”
  舒妃闭上眼睛,眼角露出水光,惨淡的双唇紧抿。
  “娘娘,可以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长歌轻声问。
  “当年……”舒妃哑然开口,却没有再说下去。
  长歌执着地看着舒妃,舒妃终于转过头来:“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我为你准备好了房间,你去歇一歇罢。”舒妃说罢,缓缓离开了。
  长歌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缓缓升起一股无力。
  似乎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埋葬了过去。不论是知道真相的,还是不知道真相的,都下了决心要将它埋葬,不肯再提起。
  ……
  长歌在宫中的前几日,一切尚算风平浪静。正如舒妃所说的那样,她在尽她所能地替时陌保护她们母子。
  更遑论长歌,她原本就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自己保护自己。
  但有些事既注定要发生,便防不胜防。
  变故是在半月后发生的。
  那一日,天气难得昙花一现地回暖,贵妃邀了后妃、命妇、贵女,在御花园中吃酒、喂鱼、赏红叶。自也请了舒妃和长歌,但舒妃谨慎,称病未出,长歌也不必赴宴。
  太子妃也去了,听说还甚为亲厚地带着未来的太子侧妃裴锦。
  舒妃厚重的宫门都没有完全掩住自御花园传来的打趣声,长歌还听得外面伺候的小宫女谈起那边的热闹,语气很是向往。
  长歌就这样枕着太阳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到了点灯的时分。
  长歌觉得有些奇怪,寻常傍晚时分,舒妃会过来陪她去散步。舒妃说,这样生产的时候她才不至于受太多的罪。
  “舒妃娘娘呢?”
  长歌半撑起身子,斜散一头青丝,问正在点灯的夭夭。
  夭夭神色有些凝重,轻道:“去贵妃娘娘宫中伺候了。”
  “伺候?”长歌皱了下眉,“发生了何事?”
  “下午御花园中的古树不知怎的,平白无故地就倒了。贵妃娘娘、太子妃和各家夫人正从树下经过……树这么忽然倒下来,正好砸到贵妃娘娘和太子妃,贵妃娘娘当场受了重伤,太子妃的侍卫得力,关键时刻将她拉开了,听说也动了胎气。贵妃娘娘命在旦夕,如今各宫娘娘全都过去了,陛下也去了。”
  长歌一凛,霎时睡意全消。
  “树是如何倒的?”
  “听说是被白蚁蚀空了。”夭夭叹了一声,上前来扶长歌起身,嘟囔了一声,“万幸咱们没去。”
  夭夭无意识的这么一声嘟囔,却在长歌心中笼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果真是万幸吗?
  为何她心中会有不安的感觉?明明此事与她无关,就算要设计,她今日在这里睡觉睡得好好的,也伤不到她。
  这日,舒妃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长歌独自坐在窗前大半夜,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缺月。
  舒妃第二日早上方才回来,她满脸倦色,对长歌道:“万幸有惊无险,只是要辛苦贵妃多躺些时日了。”
  说着,便要回房歇下。
  长歌在她身后出声:“娘娘,果真是意外吗?”
  舒妃停下脚步回头,静静看着长歌:“贵妃娘娘病重,陛下原想让太子妃代掌后宫,但太子妃动了胎气,直至生产前都无法下床。”
  看似毫无关联的一句话,其中的弦外之音,两人自是心照不宣。
  “若此事并无谁得益,或许真的只是意外吧。”
  长歌轻点了下头,默了默,问:“娘娘,可有秦王殿下的消息?自他离去,我就再没了他的消息。我给他写的信想来是送不出这高墙大内的,他给我的信怕也是差不多的结局,也不知他如今如何了,战事是否顺利。以寥寥一万兵力做回天之战,想来必定艰难。”
  舒妃双目黯然。
  长歌便领会到了,却犹心怀希冀地问:“父皇言语间可有提及只言片语?”
  舒妃自嘲一笑:“他自己一生为情所苦,又怎见得你与时陌琴瑟和鸣?”
  长歌深深看着舒妃:“娘娘可否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舒妃脸色顿时微白,迅速撇开头:“木已成舟,再提也改变不了什么。”
  “娘娘……”
  “你思虑太重,对孩子不好,去歇下吧。”
  舒妃话已至此,长歌也无法再坚持什么,只得目送舒妃缓缓离开。
  宫中生活清寂,且被动,有太多的事情她无法掌控。此时,长歌格外懊恼,为何上辈子自己光顾着报仇,要处处对时陌格外忽视。
  但凡她愿意问一问,想来时陌也是愿意告诉她的。纵然都是难堪的伤口,但时陌与舒妃毕竟不同,舒妃和她各自是对方的外人,站在舒妃的角度,她想想尽一切办法遮掩过去,本也无可厚非。毕竟这种事,原本就只有关系足够亲密,才愿意分享。
  可惜这辈子,当她终于决定要问一问时,却终究没来得及问出口。
  进宫那日,若是她先时陌开口就好了……
  长歌最近每每这样想,可惜最后也能自嘲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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