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八月糯米糍
时间:2020-01-22 08:53:39

  长歌也有些累,回去歇下的路上,却听说裴锦要求见她。
  “舒妃娘娘不是闭门谢绝了所有拜访吗?”长歌语气淡淡地问递话进来的宫女。
  那宫女难堪地讷讷道:“裴四姑娘已经在外候了许久。”
  “她还有脸来见我?”长歌冷笑了一声,自那宫女面前走过,“让她做好她的太子侧妃吧,替我说恭喜。”
  宫女低低应“是。”
  长歌走了几步,终还是停下脚步,道:“让她进来吧。”
  宫女飞快地出去了,待她将裴锦带回来,长歌方才明白那宫女为何要替裴锦传话。
  任谁见了裴锦如今的模样,怕都忍不下心去。
  今日的裴锦,形容枯槁,眼神飘忽,活像个行尸走肉,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国公府姑娘的风采?
  她一进门,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双目紧紧盯着长歌,扑通一声跪在长歌脚下:“长歌,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放肆,你怎敢直呼秦王妃名讳!”夭夭低斥。
  裴锦恍若未闻,如看救命稻草一般直直盯着长歌:“我不要嫁给太子,长歌,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好不好!”
  长歌怜悯地看着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日倒向景王妃,噢不,借你东风,她如今已是太子妃了,你说,她如何能不感恩戴德,提携于你?”
  “提携?你明知道我爱的是晋王殿下啊!”裴锦歇斯底里地低吼,“为何还能说得出如此风凉话?”
  “你爱晋王殿下,你的爱,就是毁他所有?”长歌冷道。
  “不,当日我只是向公主说出拢慈庵中实情,我只说了你,和晋王殿下有什么关系?我以为,我以为,他至多只会为了救你忤逆陛下,做不成太子而已。他若做不成太子,那我与他的婚约便仍旧有效,我还能再嫁给他啊……我根本没有料到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没想到晋王殿下会被贬,远赴边关……”
  长歌看着这样的裴锦,忽然间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过是个被人利用了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可怜人罢了。
  长歌敛了神色,让蓁蓁将她扶起来。
  “回去吧,裴锦。非我不愿,而是我不能。”
  “不,不……”裴锦激烈地摇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着长歌,“我大哥说,你是这京中最厉害、最深藏的女子,你怎会救不了我?怎可能救不了我?”
  长歌轻叹:“待你日后入了东宫,你便能明白被困在这高墙之中自身难保的身不由己。我如今连门槛不敢踏出一步,即使这样,我也生怕保护不了自己。”
  而这,全是拜你所赐。
  长歌看着裴锦眼中的绝望,终究没有忍心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裴锦不信,还想再挣扎,舒妃忽然到了。
  裴锦大约也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见到舒妃,瑟缩了一下,终于匆匆离去。
  舒妃见她走了,便不再走近,只是远远看着长歌,叮嘱了一句:“我知道你很大胆,慕瑜的女儿,天生是有恃无恐的。但你怀着孩子,你便有了弱点,有的人你还是不该让她靠你太近。”
  长歌含笑,轻轻点头:“谢娘娘。”
  舒妃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东宫的喜事是在三日后。
  本朝的风俗,有孕的女子不得参加婚礼,长歌那一日在舒妃宫中的池塘边喂了会儿鱼,觉得有些冷意,便又回到房中临起了字。
  字是时陌的字,她如今没有他的消息,拿他以前的字出来临摹,有时入了神,便仿佛身边还有他的温度,还有他的手臂揽过她腰肢时的温柔。
  但今日就是定不下神,可能外面太吵了。毕竟太子的喜事,虽然娶的是侧妃,但对方是护国公家的姑娘,身世也是显赫的,这礼仪自然也与迎娶寻常侧妃的礼仪不同。
  外面忽然远远传来禁军匆匆行走的橐橐声,长歌的手顿时一僵,当即扭头道:“蓁蓁,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
  蓁蓁领命离去,长歌回头,却见这一耽搁,笔尖一滴浓墨就这么滴到了纸上,突兀地晕染开来,毁了她精心临了半日的字。
  长歌叹了一声,将笔放下,拿起那一纸毁掉的字,凑到了烛台上。
  待火苗卷过宣纸的尽头,蓁蓁回来了,道:“太子侧妃在堂上暴毙了。”
  长歌一震。
  夭夭连忙上前扶住她,埋怨地看了蓁蓁一眼:“你说话不会委婉些吗?咱们姑娘如今这身子……”
  “无妨……”长歌止了夭夭,追问蓁蓁,“你说暴毙,可是另有他意?”
  蓁蓁凝重地颔首:“是,并未中毒,也无遇刺、无受伤,就这么忽然在圣前,当着所有人的面……”
  长歌沉默下去。
  夭夭道:“她自己不愿意嫁,以死全了忠贞,倒也说得过去。”
  她见长歌眉头轻蹙,目光静静落在虚空里,生怕她多想,便竭力说些好的:“都说怀孕的女子运气不错,倒是不假,瞧瞧咱们姑娘,两次都完美避开了这些晦气之事。”
  长歌缓缓抬头看着她。
  夭夭被她这么不轻不重一看,默默垂下头:“奴婢错了,不论如何,不该冒犯死者。奴婢再也不会了。”
  长歌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裴锦的忽然暴毙,初时震动很大,但当太医院上下确认无有下毒痕迹以后,遇刺之嫌便被撇清,至少是在宫中,此事便迅速被揭过去了。
  护国公家想来不好过,毕竟裴锦是嫡女,一向受宠。但长歌在宫中,一道宫墙,便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她是感知不到的。
  然而许多事既起了征兆,便总有趁虚而入的那一日。
  那一日是舒妃的生辰,舒妃虽早已闭门谢绝了所有人,但这座皇宫的主人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之门外的,尤其,帝王的恩宠还同时代表了权力。
  在这后宫之中,有权力代表着更多的自由。
  舒妃想为长歌多争取一些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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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有没有风雨欲来的感觉?别紧张……风雨会带来反转!
 
 
第107章 
  舒妃原就不愿意铺张,又遇贵妃病重,太子妃安胎,索性后妃便一概未请。但正如她料想的那样,帝王的恩宠同时代表着权力,而权力不仅赋予人自由,权力还会自然地吸引人上前簇拥。
  宫中早传了风声,那日一早,后妃便纷纷带着贺礼上门。一反冷宫中望不到尽头的清冷,这日,在舒妃的宫中,同太阳一道升起的是凡尘俗世中最寻常的热闹。
  明明冷宫不过数月,但这样的热闹,于舒妃而言却像是阔别了好多好多年,让她再也不能适应。她看着嘈杂混乱的场面,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些如花女子美丽面皮之下的可怕,她万万不敢将长歌就这样放在她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眼风正好瞥见长歌自远处走来,有后妃眼尖,循着视线看去,当下瞧见了长歌。
  “瞧,那不是秦王妃吗?这肚子这样大,怕是要生了吧。”郑贵人大冷日的,穿得很是纤薄,扭头的姿势拿得巧妙,脖子带动着腰线,拉扯得很是袅娜。
  另一名后妃轻声道:“未到月份的吧,她与秦王殿下端阳前后成的婚,如今才将将到腊月,少说也得到明年二月开春儿去了。”
  郑贵人失望地叹了一声:“如此一说也是,只是这肚子瞧着倒是比寻常的七个月大了许多。”
  “兴许是双胞胎也说不定呢。”
  “……”
  耳边听着后妃打趣指点,舒妃轻皱了下眉头,当即扭头对身边的大宫女道:“你去问秦王妃,本宫让她抄写的《法华经》可都抄好了?”
  大宫女一愣,随即颔首:“是。”
  见大宫女快步越过众妃往长歌走去,郑贵人笑道:“舒妃姐姐对秦王妃可太严格了?要她拖着如今这沉重的身子还要抄写经书。”
  舒妃瞧了她一眼,淡道:“她的字好看,除她以外,后宫里没人拿得出手的。若有,本宫也厚不下脸皮去劳累她。”
  郑贵人一向以善书自居,就这样莫名碰了一鼻子灰,说不出的尴尬,脸上挂不住,只僵硬地笑了一声。
  大宫女迅速将话传到,长歌停下脚步,默了默,而后遥遥朝舒妃欠了欠身,不再上前,折返离去。
  顺利将长歌安置在了这是非之外,舒妃心便安了,也懒得再理会一众后妃,任由她们闲聊。
  不久,懿和帝到了,视线在众妃嫔之间缓缓巡视一周,最后停留在格外袅娜的郑贵人身上。
  郑贵人脸上一喜,含羞带怯地垂下眉眼,却听懿和帝忽地淡问:“不冷吗?”
  陈贵人闻言愣了一下,而后,脸刷地一下红了。
  耳边仿佛传来其他妃嫔的低声嘲笑,郑贵人只觉自己犹如被当众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丑态。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
  懿和帝早已移开了视线,问舒妃:“秦王妃呢?怎么你生辰之日,她却躲在房间里?难道慕瑜的女儿就是如此没有教养?”
  舒妃不卑不亢道:“妾身近来夜间睡不安稳,白日又精力不济,便请长歌替妾身抄经祈福。想今日是妾身生辰,若是今日抄经,定尤为殊胜,便特地让她不要来凑热闹了。”
  懿和帝沉默地看着舒妃,目光犀利而透彻。
  半晌,他意味不明又极为短促轻笑了一声,终于转头:“夏晖,把朕的礼物抬上来。”
  ……
  长歌回到房中,果真取了经书出来,坐在桌前抄写。
  夭夭在一旁笑道:“那不是舒妃娘娘替王妃找的借口吗?”
  长歌停下笔,默了默,轻道:“我近日心里紧得很,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也想从经书里找到些智慧与平静。”
  说罢,重新蕴了墨,垂眸抄写起来。
  夭夭不敢打扰,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带上,自己和蓁蓁守在门口。
  用膳时长歌也未去前殿,但只隔着一道院墙,长歌自能听见前面的丝竹管弦之乐,想来热闹。
  夭夭亲自去小厨房准备的午膳,主仆三人就着前殿的欢歌曼舞之声,清清静静地用完,便到了长歌的午憩时间。
  夭夭替她去了外裳,扶着她躺到床上,刚刚放下床幔,正欲转身出去,忽地听见“轰隆”一声,脚下所踩的地面紧跟着狠狠抖了数下。
  夭夭愣了下神,反应过来当即惊呼道:“地震了!王妃快走!快出去!”
  说着返身,伸手用力拉开床幔。
  长歌早已睁眼坐了起来,正欲下床。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夭夭惊惶无措,长歌沉静自若。
  “快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何事。”长歌低声催促夭夭。
  夭夭惊魂未定,扶着长歌的手,抖着声道:“地震了……王妃,咱们快些出去吧。”
  “不是地震。”长歌斩钉截铁道。
  “我听见了绝望的尖叫声。”长歌一双水眸镇定得可怕。
  夭夭愣愣地眨了下眼睛:“有尖叫声?”
  她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
  长歌静静看着她,夭夭回过神来,连忙颔首,转身出去。
  长歌撑在一侧的手掌缓缓收拢,无声握紧。
  不久,夭夭和蓁蓁一同从外面进来,夭夭神色震惊,蓁蓁眼色沉凝。
  “望舒亭倒了。”蓁蓁凝重道。
  长歌怔了一下:“倒了是什么意思?望舒亭是陛下当年为舒妃娘娘所建……”
  长歌说到此处,猛地顿悟过来,脸色当即一变:“你是说……”
  蓁蓁凝重地点了下头:“望舒亭精巧地建在假山之上,那假山是自苏州运来的一整块湖石。如今想来是年久,湖石风化。假山倒了,其上的望幽亭自然也……”
  长歌一震,手心重重攥紧,她紧紧看着蓁蓁,问:“可有人在里面?”
  夭夭生怕长歌紧张,赶紧道:“万幸当时陛下和舒妃娘娘及众妃都在正殿内行酒令……”
  “事发之时,郑贵人在望舒亭。”蓁蓁低声说出了实情。
  长歌双肩一颤,脸色一下子白了。
  夭夭不认同地看了蓁蓁一眼,返身去扶长歌,见长歌额头冒出了冷汗,连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王妃,不要紧张,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长歌缓缓抬起头来,一双黑瞳静静看着夭夭,轻道:“一件或是意外,频频发生……还是意外吗?”
  夭夭茫然不解:“但,但这……与咱们有何相关?咱们日日都在这方寸的屋子里,半步没有迈出过,外面天塌下来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吧?”
  长歌没有说话,目光静静落在前方虚空里。
  蓁蓁道:“是啊,奴婢也看不懂了,树倒、假山倒、亭子倒……若这些都不是意外,那什么才是意外?总不可能是有人将它们推倒的吧。”
  长歌无声轻笑了一声。
  ……
  大殿之内,片刻之前的热闹欢喜消失不见,上下笼罩着无声的恐惧和瑟瑟。
  懿和帝与舒妃坐在上座,后妃一众站在一起,远远的看着禁卫抬上来的郑贵人的尸体,无不用丝帕掩着面,惧怕地别开头去。
  懿和帝起身走上前去,撩起白布淡淡看了一眼,又挥了下手,禁卫便将人抬了下去。
  尸体被抬走,受惊的后妃们仿佛才终于找回了些空气。她们急促地呼吸着,纷纷低叹:
  “太可怕了,天意难测……想想片刻之前,郑贵人还坐在咱们身边,同咱们吃酒玩笑……说是有些上头要出去吹风,谁曾想这就……旦夕祸福,天灾人祸,到来之日,真是谁也避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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