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掌攥得又牢固,很快就出了汗,不过两个人恍若未觉,只都傻兮兮的笑着。
章裕远在台上等着元琛派人来取赢得千两黄金。
没想到今年却是他亲自过来取,手上还牵着他的夫人,知道他这是来哄佳人高兴。
章裕远性格闷,唇边蓄着短须,看起来十分沉稳可靠,他也不是能打趣人的性子,淡淡笑了笑,便让士兵把去取金子。
两个托盘,托盘里铺了红绸,每个上面都规整的排放了十只金元宝,一只五十两,一共一千两。
夕阳西下,天空是火红的一片,一只只金元宝在红光的照射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世家教养,金银皆是俗物,翁季浓从前也只觉得金银俗气,现在瞧见,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上面。
元琛让石枫取了五只金元宝派人送去后厨,让后厨今晚替士兵们加酒加菜。
“那我就替那些浑小子们谢过都督了。”章裕远道。
元琛颔首笑了笑,带人抬了托盘出了赛场。
“等回了武威,让人把金子熔了给你打个大金簪。”元琛小声对翁季浓说。
翁季浓寻常多用玉簪,便是金的都只是小小的一支,元琛虽然知道这肯定是她的喜好,不过他还是觉得金簪好看。
翁季浓已经从金子的耀眼晃目中清过神来,这会儿让她想像自己头上带着粗粗的金簪的样子,忙笑着摇摇头:“不要。”
元琛不满,低头看她。
金簪哪里不好了,又大又霸气。
“我有一块红玛瑙,让人熔了金子打个项圈,再配上珍珠琉璃合成做个项圈,好看又灵巧,好不好呀!”翁季浓摇摇他的手。
“行吧,那些金子都是你的。”元琛见她有自己的想法就随她了。
翁季浓嘻嘻笑,她才不嫌金子多呢!
两人在外面待了一天,浑身都是汗,傍晚天气转凉,衣服也吹凉了贴在身上。
翁季浓原先还想坐他的马回帐篷,结果被元琛无情的压进了马车。
回了帐篷,元琛又赶忙吩咐人去烧水给她沐浴。
沐完浴天色也才暗下来,翁季浓穿着中衣,坐在烛台下,手里把玩着金元宝。
想着该怎么用它们。
可以打几只金镯,等回了武威肯定是要出去交际的,到时候用来做见面礼也是有挺体面的。
翁季浓颠了颠手里沉甸甸的金元宝,那帮哥哥做些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缺,平日里也不讲究穿戴。
净室水声停下,元琛拿着巾子擦了两下身体,把巾子丢到架子上,准备拿过自己的衣物穿上。
忽然脑中闪过白日翁季浓看着谢韶棠偷笑的神情,眉梢微动,添了舔嘴唇……
翁季浓在外头听到动静知道元琛马上要出来了。
娇声说:“再让人打些薄金片镶在你的玉带上可不可以啊?”
脚步声响起,却听不到元琛的回答。
这可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到的,翁季浓转头瞧他在做什么。
结果下一刻,手中的金元宝“咚”的一声,掉在了托盘上。
元琛此刻只着一条褐色中裤,小麦色的肌肤在暗黄的烛火下一览无余,裤子宽松的卡在腰胯骨上,往上是块块分明,肌理线条漂亮的腹肌……
他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巾子擦拭头发,步伐款款,目光却只深深盯着翁季浓。
翁季浓是个没见识的,哪里遇到过这个场景,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心脏越跳越快却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从他胸口到腰部,足有四五道刀疤伤口,她明明应该该感到害怕的。
但现实是她一点儿惧意都无法产生。
元琛在她一步之外立住,翁季浓清晰地看到挂在他锁骨上的水珠划过他的胸膛,越过腹肌……
元琛眼里飞快的闪过笑意,小娘子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小脸耳朵都已红透,粉粉嫩嫩的一直蔓延到她的衣襟下方。
第21章
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翁季浓慌张的把眼神从他腰腹上移开。
元琛使坏心眼儿,微微俯身,浓黑的眸子紧盯着她:“都听你的。”
翁季浓脑袋嗡鸣:“我,我……”
她根本记不起自己要说些什么。
元琛见好就收,放过她,坐到软塌上,两人之间隔着小几。
没了那堵人墙,翁季浓仿佛才能好好呼吸。
很久之后翁季浓才知道这叫男色诱惑,不过这会儿她道行浅,尚且懵懂,只知道面红耳赤指着他的胸膛问他为何不穿衣服。
元琛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皱着眉,似抱怨地说道:“上衣一不小心掉浴桶里了。”
翁季浓闻言没有多想,忙要唤侍女进来帮他开箱拿衣裳,檀口微张,声音却堵在了喉咙里。
私心作怪,她不想旁人看见他的身体。
翁季浓红着脸,偷偷瞥了元琛一眼,见他神色寻常,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的迟疑,小声说:“我帮哥哥去拿。”
说完,便往卧榻左侧的衣箱跑去。
元琛探透她的小心思,看着她殷切而可爱的背影。
再用力揉了揉头发,把巾子往小几上一丢,闷声笑起来。
翁季浓挑了件和他裤子同色的中衣,攥在手中跑回来。
方才的视觉冲击太大,这次翁季浓咬着唇瓣,眼神飘忽,微侧着身体也不看他,只伸着胳膊,摇摇手,示意他接过去。
元琛看了会儿她摇晃的小手,低笑,起身拿过来,背对着她准备穿上。
翁季浓忍不住悄悄眯眼偷看,她没有见过别的男子的身体,不过她认为,像元琛这样的体格身材,是极好看的。
宽肩窄腰,肌肉结实蓬勃,而比这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后背上的一道六寸长的刀疤,从他右肩一直划到肩胛骨下方。
与这道伤疤相比,他胸前的伤口已经不算什么了。
翁季浓伸手捂住嘴巴,水汪汪的桃花眼里满满的全是震惊。
元琛刚抖开衣服,就感觉有一道轻柔的触摸慢慢碰着他的背脊。
身体一僵,假装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匆匆套上衣服,转身漫不经心的说:“刚还不不好意思看,这会儿倒是大胆了,还敢摸?嗯?”
一边说着一边系着衣带。
深怕晚了一步,她又会看到那些狰狞的伤疤,若是没有这些伤疤,让她摸个够都是愿意的,现在他只怕会吓着她。
翁季浓柔软的小手忽然搭在他的手背上,阻止他的动作。
元琛微楞。
翁季浓从来都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她竟做了个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翁季浓轻缓地拿开他的手掌,接着便扯开了他的衣襟。
那几道散落在他胸口的刀疤,重新映入她眼帘。
她方才只顾着看他的好身材引,都没有仔细看这些伤口。原来除了那几道凸起的刀疤外,他身上还有许多其他的伤口。
不过那些伤口隐藏的好,长起新肉,颜色只比他自身的肤色浅一些,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疼不疼啊?”翁季浓咽了咽喉咙,声音有些颤抖。
元琛有一阵失神,好像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出身寒微,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拿命换来的,已经不知受了多少大伤小伤了。
每次从生死线挣扎回来,收到的都是各种他又可以加官进爵的贺词,好像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而他身边的这个小娘子不一样,她只是单纯的关心他。
一道暖流注入心口。
元琛手指微动,宽厚的大掌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
“好几年前的伤口了,早就忘了。”
翁季浓抬头看他,眼眶微红:“你骗人。”
元琛说:“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翁季浓却格外心疼,她不敢想他当初是在何等险恶情形下,才会受这么多伤。
“我都情愿哥哥你少厉害一点了。”翁季浓吸吸鼻子,轻声说。
如此孩子气的话,元琛却听得心脏酸胀。
“我不这么厉害,如何能娶得到你。”
元琛知道翁氏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
心里又朝建元帝道了声谢,幸而是他是河西大都督,也幸而赐婚旨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翁季浓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小脸贴到他的胸口。
以后她会对他好的。
翁季浓软得像豆腐的小脸靠着他坚硬的胸口,随之而来的是她浅浅的,温热的鼻息,帐内的气氛陡然由温馨变得暧昧。
元琛怕她再靠着会出事,大掌握着她的肩,不舍的推开她:“上榻给你讲故事。”
翁季浓睫毛忽闪忽闪地,疑惑地看他。
“想不想听这些刀疤的故事?”元琛控制住想要捂她眼睛的手,哑声问。
翁季浓小脑袋点得像个拨浪鼓。
元琛失笑,朝卧榻扬了扬下颚:“先上去。”
翁季浓十分听话:“那我先去拿条干净的巾子帮哥哥擦头发。”
她拿了干巾子,爬上榻,乖巧地坐在那儿等他。
元琛把她扯开的系带系好,再把她玩的金元宝收拾到柜子里才坐到塌边上。
翁季浓跪在他身后,拿着巾子轻轻搓他的头发,许是见过了那些伤疤,心生怜惜,动作虽然生疏却温柔极了。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元琛嗓子干涩,拳头虚握的摆在膝盖上。
翁季浓应声,不过手中动作没有任何变化。
元琛又道:“快干了,这样就可以了。”
“不行的,这才到哪儿。”翁季浓腾出手,按住他的肩膀。
元琛弯了弯唇角,以前处理军务晚了,湿着头发睡觉也是常有的事。
“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的,翁家有位嬷嬷,就是洗了头,没有擦干就睡觉了,结果第二天起来,脸都僵掉了呀!不能笑不能哭,多可怕!”
翁季浓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像只小黄鹂鸟儿,元琛怎么听都听不够。
等元琛头发干了,翁季浓已经在打哈欠了。
元琛歉疚的帮她揉着手腕:“明天再听故事?”
翁季浓一听就不乐意了,瞪圆眼睛表示自己不困:“我就想今天听。”
“好,好,好,”元琛把她塞到被子里,“今晚我们阿浓想听哪道伤疤的故事?”
翁季浓被他的说辞哄笑,娇嗔道:“哪有哥哥这样说话的?”
元琛摸摸鼻子,熄了灯,上了榻。
安稳下来,翁季浓钻到他怀里,小声说:“想听哥哥讲背后那道刀疤是怎么弄的。”
那道长长的刀疤给她的震撼她怕是永远都忘不了了。
元琛揽紧她:“那是五年前在焉支山留下的,就是山丹马场那儿,不过那时还没有马场,当时是先帝当政,时局不稳,西北也是动荡不安……”
元琛刻意压低的声音,哄她睡觉,她还小,晚睡不好,他们以后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慢慢说,不差这一晚。
翁季浓一开始还能清醒着,不过不多时她就在元琛低沉温柔的声音中睡着了。
元琛探出手臂帮她掖好被子,翁季浓却忽然说起梦话。
元琛一愣,侧耳细听。
只听见她含糊地说着:“哥哥,以后有我保护你……”
元琛眼眶一热,撑在她脸庞的手臂微僵,半响,忍不住在她唇畔落下轻吻。
“好。”
第22章
“夫人怎么了?”秋梨悄声问春芜。
春芜看了眼坐在软塌上,鼓着小脸生闷气的翁季浓,摇摇头:“夫人起来就这样了。”
但是早上阿郎出去前,脸色好好的,也不像是两人吵架了呀!
秋梨心思直,以为翁季浓只是犯了起床气,将手里的小托盘放到食案上:“夫人快来用早膳吧!今日吃的是牛肉面,是我前儿才同香柳学的。”
香柳是奚少君的侍女,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北人,做得一手好面。
草原上旁的不多,就属牛肉羊肉最多了,不过翁季浓不喜食羊肉,秋梨便寻了空闲找香柳学了牛肉面。
翁季浓蔫哒哒的应了一声,她也不是生旁人的气,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昨晚是她说要听元琛讲他以前的事情的,结果听着听着自己竟然先睡着了,而且早上元琛走的时候她都还没有醒。
她醒来的时候是巳时一刻,等她洗漱装扮完更是日上三竿了,这会儿耳边尽是帐内外孩童们的嬉笑声和远方士兵们的传来的演练声。
翁季浓气极了自己的不争气,少睡一会儿怎么啦!
翁季浓扁扁嘴,只盼着哥哥不要恼,以后还会给她讲那些事。
“夫人快来吃啊,再晚一会儿,面就要涨开了。”秋梨又喊道。
翁季浓摇摇头,她没有心情用膳:“算了,我不饿,撤下去,你们吃吧!”
结果刚说完她的肚子就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翁季浓眨眨眼,面上绯红,有些尴尬。
不理侍女们调笑的眼神,起身来到食案前。
案上摆了一只四寸大汤碗,里面汤多面少,热气腾腾的面汤清淡,面条细长,上面码了大半碗的牛肉片,汤上还浮着白萝卜片和绿色的葱花。
翁季浓不由得咽了咽喉咙,提着裙摆坐到软垫上。
秋梨随即将筷子递给她。
翁季浓嗔了她一眼:“我现在才饿的。”
秋梨点点头:“是,是,是,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面前是香喷喷的牛肉面,翁季浓哪里还有心思再想别的。
秋梨知道她的胃口,面的分拿捏的好,再喝几口汤,正好能填饱她的肚子。
用完早膳,翁季浓靠在软垫上满足的叹了口气,像只娇懒的小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