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们要离婚——福禄丸子
时间:2020-01-22 08:54:58

  窗外远山裹着夕阳的霞帔,一半金色一半红色,他用色也很浓烈。
  舒眉看着满地的颜料和画纸,想起康复师说的——最好给他找个画室。
  他倒挺会挑地方的。这顶楼露台形状不规则,却设计得很有艺术感。有玻璃屋顶的那一层跟内室连在一起,俨然单独的一角小屋;旁边有一方小小的草坪,几块白色踏脚石板,连接着另一边没有任何遮拦的空间。
  天气好晴好的时候,撑起画板写生,周围所有的风景都是他画室的一部分。
  他早就想好了要在这儿画画的吧?
  他怎么那么喜欢画夕阳?不是听说喜欢夕阳的人都比较悲观么?
  舒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画得那么聚精会神,好像也不方便去打扰他,想了一会儿,又转身打算离开。
  “有什么事吗?”
  陆潜仿佛后脑勺也长了眼睛,开口问道。
  他侧对着她站的位置,舒眉还以为他压根没发现有人来。
  她捏紧手里的那张电话卡,尽可能显得自然地走过去:“我来把这个给你,你现在出院了,有个手机总是方便一些。这是你原来用的电话卡。”
  陆潜终于把目光从画板上挪开,看了一眼就说:“不用了,我已经买了新的号码。”
  “新的号码?什么时候办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没问。”他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来打给她,“看看你手机。”
  来电显示果然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这电话卡上有很多人,都是你过去的同学、同事和朋友。”她还不死心,又问一遍,“你真的不打算联系了?”
  曾经对他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号码,也留存在这张电话卡上。
  真要就此断了联系,他舍得?
  “是吗?”他似乎完全不关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真要有必要联系的人,就算现在也可以重新联系上;其他的,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证明也不是很重要了。”
  林舒眉突然意识到,他不记得的事情不止是她。
  “卜寒青,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他画笔扫过纸面,仍旧无波无澜的模样:“我应该记得吗?”
 
 
第18章 舒眉酒
  “卜寒青,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他仍旧无波无澜的模样:“我应该记得吗?”
  她深吸了口气。
  算了。就知道不该问。
  “那这卡怎么办?”
  “你处理就好。”
  舒眉被他怄得够呛,转身就走。
  陆潜却跟了上来,“你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做饭!”
  两个人再不对付,也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吃不喝饿死吧?
  “你做饭啊不错,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他跟着她,一直跟进厨房,好整以暇抱着胳膊倚在墙边看。
  屋里开了暖气,他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身上只穿柔软的毛衫,逐渐恢复了力量的肌体开始支撑起原本就属于他的那份秀颀和英敏。
  他越来越像出车祸之前的陆潜了,尽管眼睛里的神采截然不同,但不同的灵魂也还是装在同样的身体里。
  舒眉把冰箱门都关得砰砰响,又是水果,又是蔬菜,最后拿了一杯酸奶出来,瞥了一眼——
  靠,过期了!
  算了,过期也吃不死,面子要紧。
  她撕开那杯酸奶,忍不住舔盖之后才把整杯倒进沙拉碗里。
  “你晚上就吃这个?”
  “是啊,抱歉,没做你的份。”
  他昏迷的这几年不算,以前他值班不在家的时候,她也常常这样就对付一餐,从没见他问过。
  陆潜朝她走过来,她赶紧下意识地护住碗。
  他笑了笑,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一碗剩饭,又拿出方腿和她刚才用剩下的蔬菜,在煤气灶上起了油锅。
  油热的时候,他把打好的蛋和切丁的配料分别倒进锅里,炒香了,才放饭进去。
  他给自己炒了一盘香喷喷的扬州炒饭。
  舒眉坐在一旁,默默往嘴里塞着素到没有一丝油星的沙拉,炒饭的香气不停的刺激着她无肉不欢的神经。
  “噢,忘了还有这个。”
  陆潜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罐子:“这是新买的午餐肉,吃得到瘦肉纹理,特别香。煎来吃,抹点辣椒酱下饭正好。”
  锅还没撤,他又往锅底抹了点油,午餐肉在手心里就切着厚薄合适的肉片,很快就滑下去,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无与伦比的香气。
  看着他把煎炸到两面金黄的肉片夹起来轻轻吹凉,舒眉终于忍无可忍,把叉子哐啷往沙拉碗里一扔:“你显摆够了没有?”
  陆潜的回答是No,因为他把煎好的午餐肉放了一片到她碗里:“配沙拉也应该正好,你尝一尝。”
  还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煮好的一颗白煮蛋,剥好了,对半切开放进她碗里,惨淡的沙拉一下子豪华起来。
  “陆潜……”
  “我们不要再为做饭的事情吵架了。”他接过她的话头,“你不做给我吃,我也总得想办法填饱肚子。做一人份也是做,做两人份也是做。民以食为天,我们又是夫妻,我喜欢跟你一起吃饭,这跟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不冲突。”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那你是想说什么?”
  他应该早就看出来,她主动找他,并不是为了那天的争执。
  舒眉缓了口气,说:“我想邀请一些客人到酒庄来开个品酒会,当做是……庆祝你痊愈出院。”
  大概觉得这个由头实在有点滑稽,她自己都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陆潜问:“哪些客人,我认识吗?”
  “赵沛航和他几个朋友,还有陈老师和她老公。”
  陆潜听到赵沛航的名字就先蹙起眉头。
  “陈老师又是谁?”
  “陈若淑,南南北北那对姐弟的妈妈!”
  啧啧,男人真是薄情,亏得人家当初还想送画画的工具给他来着,这才出院几天,就把人家给忘了。
  他噢了一声:“我以为你不喜欢她,所以不打算再跟她打什么交道。”
  “好端端的,我干嘛不喜欢人家?”
  陆潜两手撑在流理台上看着她,看得她忍不住抬手摸脸:“我脸上沾到酸奶了?”
  “如果你邀请客人来开品酒会,我能帮你做什么?”
  不愧是陆潜,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图。
  “也不用特别做什么,就……可能要准备点吃的,烤肉、海鲜之类的,配红酒和白酒的菜都要有一点。”
  “你不是有你同学可以帮你?”
  “你说想想啊,她出差去了,不然也不用麻烦你。”
  所以他只是个备胎。
  陆潜看向她面前的碗:“你吃好了吗?吃好把碗给我。”
  他背过身收拾,绝口不提品酒会的事他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林舒眉一口气堵在胸口:“算了算了,不劳烦你!我去找个提供上门备餐的服务,就说是为了庆祝我爸手术成功。”
  反正她要请赵沛航吃饭,本来也就是因为这个。
  “你邀请你爸妈来做客甚至到酒庄来住都没问题。”陆潜系着围裙,把洗得白亮如新的盘子放到旁边沥水的架子上,头也不回地说,“但你邀请我的朋友,用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哪个是你的朋友?”
  “上回不是你说的么,赵沛航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还有陈若淑,算是我的病友,你觉得我对人家有意思。”
  她到底怎么想的,才会以为他对带着两个半大孩子的年轻妈妈一见钟情?
  舒眉被他噎了一下,回击道:“谁说只有你的朋友了,我也会邀请我的朋友。”
  “你不是说你没有朋友吗?”
  “刚认识的,不行吗?”
  陆潜立刻提高警觉:“谁?男的女的?”
  “女的。”她没好气儿地回答说,“单娴,肿瘤科的副护士长,我爸这次住院也多亏人家照顾。”
  她也不知为什么,脑海里首先就跳出单护士的面孔,大概这就是缘分。
  同一个医院的同事,陆潜应该也认识。
  “我知道她,我前天去医院,就是她告诉我,你爸爸已经出院了。”他似乎松了口气:“他们是长辈,本来应该我主动上门探望的,可你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没这个必要,我们家也不讲究这个礼节。”
  陆潜感觉到她紧绷的声线里透出的防备,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跟她之间,两家的上辈人之间,一定还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院子里的烤架太久不用都坏了,大小也不够用,你要烤肉的话最好去买个新的。牛排羊排要选哪种为主,你根据你挑的酒来做决定,我跟姚叔去买。”
  舒眉还有些不敢相信:“你这是同意帮忙了?”
  “不是因为我痊愈出院才开品酒会吗?算不上帮忙,不过……”
  “不过什么?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要买什么我去帮你买,你想用顶楼做画室也ok,我可以请人再来设计改造一下……”
  她说着说着,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他身后,不防两人离得太近,他转过身来,轻而易举就在她唇上一吻。
  蜻蜓点水似的一下,却有亲密接触的两人才能感觉到的吮咬。
  不轻不重,惩罚她那天跟他吵,又这么多天都不跟他说话。
  舒眉都愣了,后退一步,捣住嘴控诉:“陆潜,你特么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占我便宜!”
  “我们是夫妻,我不介意把这种便宜让给你。”他再次提醒,“而且不是你说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这样就可以了,他很满意,刀山火海,都可以为她去。
  “不是这种条件……”舒眉感觉跟他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你不要反悔,这次品酒会对我很重要!”
  关系到酒庄未来的命运,尤其是这批积压的新酒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你不用强调这一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又凑近她,手绕到她身后扣住她的手,“我对其他人没有兴趣,不管是陈若淑,还是张若淑、李若淑。我提起酒庄都只是想要帮你,包括我非要从康复中心出院,也是想帮你。”
  不管是研究菜式为她配酒,还是寻找媒体的资源为酒庄做宣传,都只是为实现他的承诺。
  他说过的,林舒眉,我想帮你。
  …
  明珠酒庄在建成之前,只是一片荒地。
  附近老酒厂的主人发现这块地其实很适合种葡萄,但他已经年届退休,干不动了,就连带酒厂一起找到了曲芝华。
  曲芝华一口就答应买下来。
  她其实已经对酿酒没什么太大兴趣,做贸易的利润比实业本身大的多。
  她真正感兴趣的是这块地。
  在这个时代,土地总是大有可为。
  加上陆潜对经商毫无兴趣,她的生意规模再大最后也还是要交给别人,与其这样,不如留一点机会给自家人。
  她把初具雏形的酒庄交给儿媳妇林舒眉打理,独立核算,不放在她的事业版图之内。
  她知道当年收购老林家的酒厂让这个女孩儿对酒有了执念,正好,弥补她生意上后继无人的局面。
  林舒眉也很清楚,她自己这点心思是成了陆潜他妈妈手里的风筝线,拽着她忽近忽远,连离婚都可以当作筹码来谈一谈。
  她并不觉得可耻。
  抛开爱情的基石不谈,婚姻本身就是最古老的财产制度,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对。
  而且……本来她跟陆潜也可以有快乐的可能。
  她看着面前已经锈蚀到不能用的烧烤炉,之前偶尔用过的痕迹还留在上面,早就面目全非。
  陆潜说它小了,其实在他出事之前,他们曾经用它烤过一整只羊。
  似乎是患者送来的,听说以前也是位医院的老员工,做完手术恢复得很好,一高兴就给骨科送了一整只羊。
  杀好的羊肌肉组织分明,白色的筋膜都还一清二楚,对于陆潜他们这些扛多了断手断腿的骨科医生来说,放着好像不是太吉利,主任就命令他们烤了它。
  于是陆潜找了个周末,邀请整个科室的同事到酒庄来烤肉。
  这是破天荒的一次,他以前从来不喜欢呼朋唤友到家里来。
  那也是舒眉第一次看到他喜欢的那个人,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没人跟她说过什么,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有多亲密、多特别,但她就是知道。
  看到他爱别人,才知道他从未爱过我。
  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那次虽然提前做了很多准备,烤肉会当天还是手忙脚乱。
  最要命的一条,就是舒眉对着那么大一只羊束手无策,拿着刀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最后切肉、片肉,把诺大一只羊分成肋排、蹄筋、羊肉串和羊尾,全是这帮骨科医生亲手做的。
  真是细思恐极。
  再后来……到陆潜出事之前,她跟陆潜有过一次围炉夜话,也是围着这个炉子,烤的虾、生蚝,还有她从超市买来的现成的羊肉串,配的仍是那年酒庄下厂做实验性质酿出的一点半发酵甜酒。
  不怎么喜欢酒的陆潜也觉得味道不错。
  “这酒怎么来的,为什么以前都没喝过?”
  “就是白葡萄酒,中途我加了高度白兰地进去,中止了发酵,所以口感比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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