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吃东西吗?这里食材都是现成的,做起来会比较快。”
她瞌睡还没醒,累得趴在桌上:“我现在不饿了,想要回家睡觉……”
“乖,吃点热的东西暖暖胃,不然睡醒起来要难受的。”他在她旁边蹲下来,晓之以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要为宝宝着想了。”
“陆潜,你是不是觉得我当不了一个好妈妈?”
她半张脸窝在臂弯里,声音有点瓮瓮的。
其实她自己真的不太有信心,怕有了孩子也照顾不好,最后跟骨肉离心离德,像他妈妈那样。
不知为什么,她特别害怕重复父母一辈的悲剧。
“不会的,你一定是个好妈妈。再说了,你还有我。所以……现在,你能不能让我先照顾你和宝宝,其他的事,等他出生以后,我们再商量。”
他反正早已跟她表态,协议离婚是不可能的,如果她坚持,那至少也得分居满两年之后才能离婚,那时候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有了孩子,就不仅仅是分割财产那么简单,还有抚养权的问题。
“是你说的,宝宝我也有份。你既然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当然也是希望我担起做父亲的责任,对不对?那我现在照顾你和他,就是这个责任的一部分,不要拒绝我,好吗?”
陆潜有做医生时训练出的专注和效率,又有美食家的细腻心思,很快就端出一碗用鸡汤煮的小馄饨,汤头里放了撕碎的鸡肉和西兰花,兼顾口味和营养。
“快吃吧,我多放了点胡椒,你看看会不会冲。”
他怕她有妊娠反应,会嫌鸡汤和肉味腥气。
舒眉舀起一只馄饨,皮薄而滑,馅料放了新鲜的虾仁和猪肉,又加了剁碎的荸荠,咸香中有点脆脆的鲜甜。
她故意一口一口慢慢吃,不想被他看出喜好来。
尤其是馄饨,她从小就不爱馅料特多恨不得撑破皮的大馄饨,就喜欢这种面皮汤似的一碗,每一个馄饨中的馅料都像是点睛之笔,恰到好处。
但陆潜从她细微的神态就能猜出来她喜欢不喜欢。
她喜欢,那是不是就代表肚子里的小宝贝也喜欢呢?
舒眉看到他唇角上扬,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我说……”她清了清嗓子,“你这鸡汤是哪来的?我看餐厅像是一直都没营业的样子。”
“餐厅厨房里本来就每天都会准备一锅高汤,有时是猪骨牛骨汤,有时候是鸡汤。最近餐厅是没营业,这汤是我熬好打算直播做菜的时候用的,反正自己也要吃饭,都用得上。”
“为什么不营业,这房子续约的事情还没搞定?怎么,连卜医生都没帮你协调好啊?”
陆潜笑笑:“我们小舒眉还在吃醋。”
“谁吃醋了,就事论事!”
她飞回老家之前最后一件未了的事儿就是这个,她也一直没顾得上细问。
现在照这个情况看,问题似乎还没有解决。
陆潜敛起笑容:“舒眉,我跟医院联系过,等过完年,可能会回骨科去工作了。”
她一愣:“你要回去当医生?”
“嗯。”
“之前你不是说不想继续做医生了吗?”
“那个阶段的确是不想,就像之前忤逆我妈一样,越是她希望我去做的事,我越不想做。但这回你朋友高月遇到紧急情况打电话给我,又让我觉得这份工作还是有价值的,又找回一点当初救死扶伤的那种成就感。何况你不是也喜欢我当医生?”
舒眉吃完最后一个馄饨,用纸巾擦了擦嘴,目光有点犀利地看向他:“陆潜,别东拉西扯了,到底怎么回事,这餐厅为什么不想继续经营下去?”
就算这个房子不能续约,找其他地方重新开始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无非麻烦一点,要耽误一点时间罢了。
他做这个决定一定有跟商业元素本身不相关的理由。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请人查了查买下这栋房子的新主人,虽然只是个公司的名义,但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那人姓聂,聂舜钧,是卜寒青的前夫。”
难怪……
“所以她才主动提出当中间人,为你们调停?”
“嗯。她说她认识这个新主人,愿意帮忙调停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也以为只是因为她也做生意,认识的人多,人脉比较广,完全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舒眉蹙眉:“你觉得是他们夫妻联手做局来算计你?”
“应该只是聂舜钧要算计我。”陆潜摇头,“如果没弄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冲着我来的,被卜寒青察觉了,才打算直接跟他谈一谈。之前她也提过,她带着朵朵到A市来,就是想避开前夫,不愿意被他找到。”
第64章 白姑娘
舒眉突然紧张起来。
“这个聂什么的是哪儿冒出来的,不会是那种社会新闻里常出现的控制狂、跟踪狂吧?会不会有暴力倾向之类的?不然为什么都离婚了,还要来找前妻和孩子,还针对她身边的人?”
陆潜微笑看她:“我也缠着你呢。”
她嘁了一声:“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在身边的不好好珍惜,都要失去了才知道去争取,通病。”
不过这跟陆潜是否继续经营餐厅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这个聂舜均具体是什么样的人。”陆潜解释道,“不过我想他应该以前就知道我认识卜寒青,可能也跟其他人一样认为我们之间有点什么特殊关系,现在才会这样不依不饶地纠缠。餐厅这回是因为房子续租的问题要迁址,换了地方,他下回可能又想出其他方式来刁难。我查过,聂家生意做得很大,有雄厚的资金和非常强大的关系网络,为难我这点小生意不过是人家茶余饭后的小乐子。”
“陆大少爷太谦虚了。你妈妈也是生意场上有名的铁娘子,一般人也不愿意得罪的,你难道还怕他?”
“不是怕,是不想跟他们再有纠葛。”他抱着胳膊撑在桌面上,看着她道,“聂舜均的根本目标还是卜寒青。他针对我,也是为了逼卜寒青出来,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以后我总不能每次有事都请她从中调停。我不想跟她这样牵扯不清,因为我太太会生气。”
“你马上就没太太了……”林舒眉嘟囔了一句,“离婚了你就自由了。”
“那我喜欢的人会生气。”他换了个说法,“我不想再让人误会了。”
他也认真反思过,就算以前他真的对卜寒青没有男女之情,只是把她当作生命最低谷时照耀进来的一道光,当作前辈,当作姐姐,但也一定太过理所当然地想去回报这种恩情,没注意界限,才让人产生了误会。
林舒眉是想要相信他的,不说彻底辜负,他也曾伤害了这份信任。
他肯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所以这回,他宁可暂时放下经营餐厅的理想,也要掐断这种潜在的纠缠。
他知道舒眉仍然愿意相信他,无论如何,他不能再伤害和辜负她了。
…
林舒眉独自预约到医院产检。
陆潜本来坚持要陪她来的,但他回到科室上班还有一系列手续要办,她就趁他去办事的这一天出来了。
虽然享有父亲的爱也是孩子的权利,但她还是不想让陆潜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这个角色上投入太多。
将来……万一真的还是无法一起生活,他会很难割舍。
不知是最近吃胖了,还是孩子的确长很快,孕期刚满三个月,她已经感觉肚子有了小小的弧度。
产检一切顺利,医生说胎儿发育很好,她身体各项指标也很正常,尽量放松心情养胎就好。
她终于松了口气,之前那个宝宝就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没有了的,让她对这个时间节点一直有些阴影。
过了最初这三个月,慢慢就会平稳下来,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心情一放松,肚子就咕咕喊饿,这大概是怀孕最明显的“副作用”了。
她又有点想念医院食堂的菠萝包了,正好下楼去买几个。
五个菠萝包如今要二十五块钱,她拿出手机准备扫码支付,没想到糕点师傅说:“我们只收现金或者员工卡。”
林舒眉拿出钱包翻了翻,发觉今天身上带的钱本来就不多,刚才开药的时候交掉了大部分,剩下的零钱凑巴凑巴也只有十块钱左右。
现代人被便捷的电子支付宠坏了,都没有带钱的习惯了,一旦突然遇到这种只收现金的情况就捉襟见肘。
她有些窘迫,正想说那要不就干脆买一个解解馋得了,身后有人递来一张员工饭卡,靠近刷卡机:“师傅,一共多少钱,从我这卡上结。”
林舒眉回头就看到单娴:“这么巧?”
单娴朝她笑笑:“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时间,我中午请你吃饭。”
还是医院对面的茶餐厅,饭点人流如织,生意火爆。
单娴却订到个小小的包间,竟像是早有准备要请她来这一趟。
“孕妇最大,想吃什么,你来点。”
连她怀孕的事都知道。
她们的确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怎么联系了,而且怀孕的事舒眉本就没告诉过几个人,单娴居然知道。
舒眉不动声色地接过餐牌,随便划了几个菜就递还过去。
“这里烧肉和盐焗鸡味道都挺不错的,虽然跟陆医生的手艺没法比,但也还是可以尝一尝的,面包和布雷也是招牌,我们一样来一份吧。”
单娴将几个招牌菜全都选上,又加饮料和甜品,显然超出两个人吃的份量。
“你介不介意我请另一个朋友来一起吃这顿饭?”
舒眉似乎已经料到她会这么问,说:“你朋友是卜寒青?”
单娴笑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我也只是瞎猜的。”
卜寒青就像是她生活中最大的变量,一切都是从她回来之后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单娴眼睛里有一抹愧色:“舒眉,对不起,我知道你很聪明,有些事不应该瞒着你,其实也瞒不过去。但以我的立场,之前不方便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索性就拖到现在了。”
舒眉看着她:“跟卜寒青有关?”
“寒青是我朋友,当年我还在骨科做护士的时候就跟她挺要好的。后来她出事,离开了这里,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怎么见面了。”
“没见面,但还是把我跟陆潜的状况告诉她,是吗?”
总觉得她离开这么久之后回来,对她和陆潜这几年的状况丝毫也不陌生,应该是他们身边有人时不时在跟她聊。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当年车祸发生之后,寒青在意识还没恢复的情况下就被转移离开了A市,对陆潜的伤情一直都不太清楚。她甚至曾经以为陆潜没有抢救回来死了,非常内疚,一度抗拒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同样也发生在她身上,而且因为截肢,她还有过很严重的幻肢痛,要靠止痛片来生活。作为朋友,我没有办法看她这样下去而坐视不理,所以我才告诉她陆潜的真实情况,告诉她有你悉心照料,他一天比一天好转,甚至有了苏醒的迹象。”
“她为什么内疚?她当时跟陆潜……”
“绝对不是私奔。”单娴道,“我知道这世上如果还有人相信他们俩当时不是要私奔去寻找所谓的新生活,那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了。可惜我当年并不认识你,而且就算认识,你可能也会觉得我是在为朋友说话,不能达成共识。”
“说实话,我现在也有这种感觉。”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把寒青也叫来,大家面对面的谈一谈,我想这一天你应该也等了很久了。”
“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谈?”
她是洪水猛兽吗?还是真的泼辣到生人勿近的地步?
“她也试过的,可是有主观情绪在,你很难不产生误解。比如朵朵,今年已经七岁了,而她调到我们医院骨科来遇上已经工作的陆潜是六年前,可初次见到她有个女儿,你还是会误以为是她跟陆医生生的吧?”
舒眉默认了。
这个问题其实她事后也想明白了,只是在最初发现朵朵妈妈是卜寒青的时候的确很容易产生这样的联想。
“朵朵擅长画画,虽然她是有阿斯伯格症,但这么巧,陆潜也擅长画画,很难让人不这么想。”
“寒青也喜欢画画,只不过她喜欢的是漫画,学生时代就一直喜欢。还能用漫画的形式画解剖图,后来做带教老师给实习同学讲课也常用这种形式,很受大家欢迎。”
舒眉忽然想到在ICU给过少年陆潜鼓励的卜寒青,大概最初也是用画画打开了他的心门,并且让他意识到可以把画画作为爱好保留下来,而把医学当成新的人生目标吧?
点好的菜品一样样端上来,舒眉看着满桌子红红绿绿的菜和点心,竟然没有胃口。
“那他们出车祸当天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寒青是要回家去。”单娴道,“朵朵那时跟着爸爸,她跟她前夫的关系那时候就有点问题,她想等工作稳定了再把孩子接过来一起生活,可事实比想象艰难很多。孩子太小,又确诊有阿斯伯格症,她不在身边实在放心不下。刚好……不知什么人把她跟陆潜的关系传得那么不堪,她觉得离开是中止谣言最好的方式,就辞职了。”
“他们的关系……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比较走得比较近所以才有那样的传闻吗?”
“寒青业务能力很强,个性却很随和,年轻医生和护士哪个不喜欢她?但她是空降来的,一来就要提职称,肯定被人提防着。陆医生因为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一开始对她比较友好,就显得他们俩特别亲近,后来跟大家都熟了以后他们就跟普通同事没什么区别了。那些不负责任的传闻明显是有人添油加醋,有意为之。”
舒眉想起赵沛航跟齐晖的矛盾,忍不住问:“难不成造谣的人是赵沛航和齐晖当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