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造反的未婚夫——阿淳
时间:2020-01-23 09:35:26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卫珩已经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窗外传来他们的对话声,因为距离近,能够听得十分清楚。
  十分好笑。
  “你找祝五什么事儿?”
  “卫珩大哥?你你、你怎么会从祝姑娘的马车上下来?”
  齐瑗明显是惊着了,说话都磕巴起来,语气里已经忍不住带上几分颐指气使的质问。
  卫珩的嗓音就冷淡极了,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你到底什么事儿?”
  “我......我前几日托祝姑娘帮我打一个络子,今日来问问她打好了没有。”
  “什么络子?”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络子。”
  到此刻,齐瑗才终于镇定了几分,“就是前日我瞧见祝五姑娘腰间扣玉佩的络子打的极漂亮,我瞧着喜欢的紧,正巧有块玉佩络子脱了绳结,就托她帮我也打一个呢。”
  “她络子打的不好。”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无波澜,“她也不打络子,能用的都是丫鬟动的手。”
  “啊?我原来不知晓这个呢,即使这样,那就托她身边的丫鬟......”
  “你自己没丫鬟么?”
  车窗外明显静了一下。
  莫说是齐瑗,便是连祝宜臻,都因为卫珩这毫不留情面的话而怔了怔。
  “我没有旁的意思的。”
  齐瑗的语气也跟着淡了下来,“我只是觉得祝姑娘腰上的络子漂亮,所以托她帮忙多打一只,也没用刑没迫令,怎么弄的我死缠烂打非要劳累她似的。。”
  她似是笑了笑:“她当时不言不语的,瞧着温顺的很,没成想是背后告到你这来了,不过一个络子而已,大不了我使了银钱去买,何必绕来绕去,非要耍这样的心眼子呢。”
  得。
  因为卫珩,她又得罪一位世家姑娘。
  虽然这位祝姑娘,她很可能早就得罪了。
  而且也并不想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宜臻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当初齐瑗突然说想让她帮忙打一个络子时,宜臻并没有开口应下来。
  而对方居然就施施然直接走了,仿佛把她当做什么言听计从的丫鬟,随口吩咐一声就行了似的。
  宜臻极讨厌这样的迫令方式,所以也懒得顾及这份面子情,压根儿不打算替她打劳什子玉佩络子。
  倒是没想到,如今她反而还有理了起来。
  马车外,齐瑗还在继续说着,语气似嘲非嘲:“若是祝姑娘不愿意,直接与我说一声就是了,我总也不会因这样的事儿非要缠着她的。”
  “行。”
  卫珩轻嗤一声,“那我替她说一声,她不乐意。”
  “......”
  “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
  “那走罢。”
  车窗外再次静默了好一会儿。
  隐隐的,只能听到更远处的喧闹。
  “卫珩,我究竟与你什么仇怨,你为什么非得与我这样作对?从前你也不这样,自从祝五混了进来......”
  卫珩直接打断她,嗓音是懒洋洋的,极冷漠的,:“如果你还有些脑子,就知道什么话在我面前可以说,什么话在我面前提都不该提。”
  “......我只是想知道,为何她一来,你就对我避如蛇蝎,倘若是她与你说了什么,我竟然连辩驳都没能辩驳一句就被人离间了,我觉得十分冤屈。”
  ......祝宜臻觉得自己更冤屈。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摸着掀了一角车帘,视线透过这缝隙在外头转了一圈,最终停在马儿的后蹄边上。
  她能瞧见齐瑗面上的委屈。
  齐姑娘从来都是清冷冷的性子,话不多,也不爱笑,属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美人。
  难得的,瞧见她眼睛里头有了泪花,咬着唇,神情软弱,比一般的姑娘梨花带雨更让人心疼。
  宜臻忽然想去瞧瞧卫珩此刻是什么神情。
  视线一转——
  ......好罢。
  卫珩没有神情。
  这段时日,宜臻渐渐发觉了,他其实和旁人说话时,一贯不太爱动自己的五官,面无波澜,仿佛连多挑一下眉都觉得疲倦。
  手段有多狠,神情就有多淡。
  “我想你没明白。”
  “没明白什么?”
  “我这几日事务繁忙,不太出来走动,和祝五说话的功夫统共加起来也没两个时辰。”
  他笑了笑,“两个时辰,她自己的事儿都说不完,还有功夫跟我讨论要不要做一个络子?”
  “这不是一个络子的事......”
  “不管是几个络子的事。”男人直接打断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都是你自己的事。”
  “要是缺络子,就找你自己的丫鬟打,要么跟平誉记账使钱去外头买。祝宜臻自己个儿都忙得很,没空浪费时日给你系绳结。”
  “行了,你回去罢。”
  宜臻能很清楚地瞧见,少女的脸面已经彻底涨红了。
  原本还挂着眼睛里头的泪珠也彻底滚了出来。
  “卫珩,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女,你何必要这样羞辱我!”
  卫珩冷眼看着,没说话。
  他其实本可以说的更难听更直白一些,但看在齐修为的面上,已经给她留了几分颜面。
  但是很可惜,齐瑗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抹了抹眼泪,忽然转过头来,狠狠瞪了车窗边的祝宜臻一眼,就跺脚跑开了。
  “卫珩,你等着吧,好好的珍珠不要,非要去选一颗鱼目,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鱼目祝宜臻真心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瞧了那么久,瞧出些什么没有?”
  “瞧出今夜月明星繁。”
  少女弯唇笑了笑,“想来明日应当不会再落雨了。”
  卫珩挑起一只眉:“我以为你会说一说齐瑗的络子。”
  “有什么好说的呢。说到底,她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姑娘。”
  齐瑗其实和她二姐祝亭霜是同一种样式的美人。
  都是清凌凌的,高高在上的,极有主见的。
  宜臻不喜欢祝亭霜,也不喜欢齐瑗,甚至厌烦到都不愿意给她打络子维护面子情的地步。
  但她不得不承认,和祝亭霜比起来,齐瑗要讨人喜爱的多。
  一个姑娘家,能这样大胆又坚韧地追在喜爱的男子后头,表白自己的心意,也是一种可嘉的勇气。
  如今她挨了卫珩几句数落,心里头应当是极其难过的。
  要知道,之前她从马上直直摔下来,摔的膝头血肉模糊,她也没掉过一滴泪。
  这样的状况下,宜臻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再去落井下石什么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去体谅的。”
  卫珩蹙了蹙眉,“你没必要总是把自己放在最低处,战战兢兢,胆子比兔子还小。”
  “这怎么又和胆子扯上关系了。”
  宜臻忍俊不禁,“方才明明我都要出去与她说了,是你非拦住了我。”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没必要浪费太多功夫。”
  他迈腿重新跨上了马车,说了一句让祝宜臻半懂不懂但记了许久的话:“你只要负责去征服你自己的星辰大海,情敌我自己解决。”
  “征服什么星辰大海?”
  男人懒洋洋地抬起一只眼眸,勾了勾唇:“或者也可以征服我,我替你去征服你要的星辰大海,你就随便打个辅助玩玩儿。”
  ......虽然听不明白他说了些什么玩意儿。
  但总觉得不是好话。
  ——宜臻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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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晚春四月,将将近五月了。
  今日果然是天朗气清,倚窗远眺,一片红树青山,草色无涯。
  倘若此时还在黎州,想必一定入了夏,满府的丫鬟婆子们都换上了短臂薄衫,提着木桶在河岸边捣衣,平静、祥和又热闹,仿若这乱世里一处与世隔绝的桃源地。
  只可惜,黎州那样远,朝野这样乱,既已下了决心孤身离开,就再轻易回不得。
  大宣如今纷争不断,京城就是所有纷争漩涡的中心。
  宜臻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就抽身退去。
  她掀了一角车帘,不远不近的,能看见前方高耸的城门。
  往常这个时辰,正是城门口热闹的时候,许多京郊的农人要挑着扁担入城贩菜贩小食,更有无数客商进出,马儿骡子驮着货物,板车上坐着垂髫小儿,一派鼎盛繁华的京都之景。
  只是时隔两载再回京,竟发觉城门口冷清的要命,戒备森严。
  莫说是城门口前,甚至连城墙上都立着不少护卫士兵,神情肃穆,装甲齐全,连弩机都摆了不止一张。
  车队缓缓行过护城河,在城门口停下。
  出乎宜臻的意料,郝子骞没有派手下去,反而亲自下了马,递出手里的路引和令牌给守城的将士。
  那将士接过令牌,放在手里掂量许久,又挑开马车车帘,一辆辆全部仔细盘查了一遍,这才挥手放行。
  郝子骞方才递令牌时,还专门点出了卫珩大人的名头,可哪怕卫珩如今炙手可热,权势鼎盛,也没让对方有一点点的松懈。
  宜臻微微扬眉。
  虽然她方才戴上了锥帽,盘查的将士也并未踏入马车来搜,只掀起车帘扫了几眼,便很快放下了。
  但那些人个个面容肃冷,身上的血腥气和狠戾十分迫人,简直与卫珩身边的护卫如出一辙,宜臻不用猜都知道,定是都上战场吃过血刀子的老兵。
  用这样的将士来守城门,还是如此大的阵仗,打从她降生在这京城起,便从未见着过。
  今日是第一回。
  她若有所思,轻声道:“怎么看守的这样森严,可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是流民又扰城了。成千上百人,不管不顾地破开城门进京抢掠,若不是京兆伊赶得及时,他们都要拖家带口地攻入内城了。那些流民目无尊法,草芥人命,仗着人多四处抢掠,短短半日,整个京城死伤无数,圣上这才下了命令要严防死守的,这段时日,莫说流民了,便是连只不明身份的雀儿燕儿,都要被守城的将士射下来。”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郝子骞的嫡姐,如今的刑部尚书陆家的长媳郝嫣。
  这郝子骞虽然是武将,行为处事却十分周到。
  不说旁的,单从今日郝嫣的出现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乱世不如往常讲究,但齐瑗一个姑娘家,若是被人瞧见了独身随卫珩入京,名声上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毕竟她和宜臻不一样,毕竟宜臻再怎么说,至少也还有卫珩未婚妻这一层身份呢。
  而郝子骞寻了自己的嫡姐一同前来,到时让齐瑗随郝嫣一同入城,只说是由郝嫣接应她上京的。
  就算那些讲规矩的高门世家在私底下有说嘴的,也无法拿到台面上来嘲。
  只是齐瑗性子有些独,眼光高,压根瞧不上郝子骞,也半点儿都不想和郝扯上一点关系。
  当然,也或许是她还未从昨日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今日一大早便称了病,缩在自己的马车里不肯露面,连早膳都未用。
  这样一来,郝嫣也不好主动张嘴去要求她共乘一辆马车。
  显得她多热脸贴冷屁股,她好歹也是当今刑部尚书媳,这样卑躬屈膝的,多不要脸面呢。
  所以最后,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反而过来寻宜臻说话了。
  从京郊到城门这一路上,郝嫣与她说了不少京城的见闻与朝堂事,宜臻只静静听着,也不用如何回应,便觉得有人能一同说说话也挺好。
  虽然许多事卫珩都与她提过了,且提的更细,一点一点掰开揉碎解释给她听,后头往往还跟着许多朝事见解。
  和卫珩谈论这些,就好似在听夫子上课一般,脑壳生疼。
  而在郝嫣眼里,就全是些新奇见闻罢了。
  譬如流民袭京这事儿,卫珩只是匆匆带过,远没有郝嫣说的这般义愤填膺,面红脖子粗的,眼底里全是对流民的厌恶。
  看来如今的大宣,真是乱的不能更乱。
  “......不过你随嫁入京,宴帖都还未发出去,想必还要再隔些时日才成亲办典吧?”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宜臻微微一怔,倒也没遮掩,点了点头。
  “那这段时日,你安置在何处?”
  郝嫣许是聊的投缘了,竟拉过她的手,笑吟吟道,“若是还未寻好住处,便来我家做客如何?”
  因为一个祝亭霜,和满门被贬斥的旧闻,祝府在京城倒也有名气的很。
  谁不知祝家旧宅已被圣上收了回去,祝家上下也都离了京,据说是去往黎州投奔二老爷去了。
  不过偌大一个祝府,竟只有祝二老爷免于遭难,在黎州安安稳稳地当着官,也不知这背后,有没有卫珩这位女婿插手。
  想到这,郝嫣瞧宜臻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复杂。
  但总之,不论郝嫣如何想,宜臻和刑部尚书无亲无故的,要是真去人家家里借住,那该成什么样子了。
  少女弯弯唇:“倒是可惜,早先便已都安排好了,这几日不得空,日后若是空闲下来了,宜臻定来府上拜访。”
  对方面上就流露出几分遗憾。
  却也不知是真心遗憾,还是假装客套。
  离京这么久,宜臻竟都快忘了这里的交往礼仪了。
  就在这里,马车窗棂忽然“笃笃”被人敲了两声。
  “宜臻。”
  竟然是卫珩的声音。
  宜臻愣了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拉开车帘,果然,是卫珩没错。
  站在车窗外,因为身量高,垂眸俯视着她,瞧着神情并不是很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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