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差体型差摆在那儿,姑娘就算是坐在沈寂怀里也只能仰着脖子瞧他。她脑袋抬高,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顿了顿,然后完全是长时间习惯后的下意识动作,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腰,贴近他,坐好,软软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柔顺温婉,乖得很。
沈寂低头吻了吻她头顶黑发,食指勾住她的小下巴挑起来,在她耳边,低声似笑非笑地道:“搓扁揉圆尽情享用,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今天,我可以教你——”说着,指尖若有似无滑过她粉色耳垂,“怎么在上面。”
说来惭愧,温舒唯堂堂一个新闻系高材生,知名大记者,在听完沈寂暧昧不明的话后,她竟然反应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番多么生猛的虎狼之词。
温舒唯:“……”
短短零点几秒,温舒唯一僵,直接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连耳朵尖都烧起火来。她由衷觉得,自己如果是一块儿烤蛋糕,这会儿已经羞窘到融化。
在这种羞窘情绪的支配下,温舒唯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竟猛地飞扑过去,狠狠一口,用力咬在了沈寂下巴上。
吧唧。
沈寂:“……”
沈寂倒吸进一口凉气,眯了眯眼,垂眸,视线自上而下地看着咬住自己下巴的小树袋熊。他低声,不太清晰地说:“松口。”
小树袋熊满脸不屈,乌黑分明的眼毫无所惧地仰盯着他。不为所动。
“数三声。”沈寂压低了嗓子,调子沉得危险,“再不松,今晚上老子让你一个星期出不了门。一,二……”
数字“三”出口的前零点一秒,温舒唯终于屈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两排牙齿。
沈寂伸手揉下巴,然后一把拽过她,大掌隔着卡通睡裤轻轻打了这姑娘两下,沉声:“小丫头片子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敢咬我。你属狗的?”
温舒唯一点儿也不疼,冲他扬起下巴,小声:“谁让你总是调戏我。”
沈寂眼里满是宠溺的浅笑,把她揉进怀里,吻她的脸蛋儿和唇,一下不够,又连亲了好几下,懒洋洋说:“老子就喜欢调戏你。”
温舒唯瞪眼:“……”
“就喜欢看你害羞脸红。”
“……”
“就喜欢看你因为我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他说着,忽然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闭着眼,嗓音忽然便沉了下去,微哑,很轻,“这辈子喜欢不够,我还想喜欢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沈寂最后的两句话,毫无征兆,教温舒唯心里一阵接一阵地抽紧。
她一阵怔愣。
就在温舒唯出神的当口,对方唇已经离开。
“乖,起床了,收拾收拾。”沈寂语调宠溺,嗓音就贴在她耳朵边上,低柔得要命,“我们先去看看老何媳妇儿。”
温舒唯问:“之后呢?”
“之后,”沈寂笑,手指轻轻捏住她软嘟的颊,轻轻一挑眉,又恢复成一贯松散随意漫不经心的腔调,“你男人带你去约个会。”
*
海军陆战队的驻地离赵晓红住的酒店,车程约四十分钟,沈寂和温舒唯到酒店时将近九点,三个人一起吃了个早餐。
赵晓红的状态依旧有些糟糕,眼部红肿,看着十分憔悴。但比之前还是好了许多,早餐时,她勉强吃下了一个鸡蛋和半个馒头,能看出在努力地振作精神。
九点多,沈寂等人到达医院。
何伟昏迷着。icu的护士说,何伟在昨天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醒过来一次。确切地说,也不算完全清醒,而是伤者在半梦半醒间恢复了些意识。时间很短,大概两分钟左右。护士告诉他们,在这极其短暂的一百多秒时间里,何伟口中一直念着“晓红”两个字。
听完护士的话,赵晓红再次泪湿眼眶。
温舒唯则陷入了沉默,心情复杂。她与何伟只见过两面,对他知之甚少,但从很多细节都能看出,这个从蛟龙退役的特种兵战士,深爱妻子,对国忠诚,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
在医院门口随便吃了个午饭,沈寂温舒唯一道将赵晓红送回了酒店。
随后,沈寂带温舒唯去了一个叫做“梅浪滩”的景区。
梅浪滩是亚城一个很小众的风景区。驱车前往梅浪滩的途中,温舒唯在网上随便搜了搜,发现关于梅浪滩的信息少之又少,推荐信息只有寥寥几条。似乎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叫做梅浪滩的地方。
温舒唯点进第一个弹出来的搜索词条,是关于梅浪滩的简介。搜狗百科上只有很简单的几句话——梅浪滩,位于亚城东部,景色优美,水清沙幼,环境清静,可供游客们滑浪游泳,欣赏海景。
一路上,沈寂安静地开着车,神色平定,从容自若。
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黑色suv行驶至一处海滩附近。温舒唯透过车窗朝外远眺,天是蓝色,海是比天更深几分的蓝色,海天相接处天然形成一条平直的线,海面波光粼粼,海鸟的鸣叫声与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交织着,依稀传来。
海风静拂,海浪温柔。
海滩上没什么人,坐在车里朝西北方向望,能看见数十栋色彩斑斓的小洋房,错落有致地排布着,有的外墙是浅蓝色,有的外墙是灰粉色,小坡路上有两道身影,背着背篓的老奶奶牵着几岁的小孙子,小孩儿老人漫步在缱绻光阴中,一个长大,一个老去。
阳光下的彩色小镇和海滩风景,有光,有海,有人家。乍一瞧,竟教人生出误入安徒生笔下童话世界般的错觉。
温舒唯一时看得出神。
“到了。”沈寂停车熄火,往前方的海岸抬了抬下巴,淡声说:“瞧见前面那颗大石头没?”
温舒唯看了眼,点头,“嗯。怎么?”
“过去等我,可以在附近随便转转。”沈寂说。
“那你呢?”
“我去那边的村子找地方放个水。”沈寂语调散漫,说完,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头,“放心,不会扔下你跑路。”
温舒唯静默片刻,点点头,下车,走到礁石旁。
周围风景如画,人走在沙滩上,仿佛置身于油画当中。
温舒唯面朝大海站定,仰起头,闭上眼,海风迎面吹来,她一头黑发和浅色长裙在风中翻飞。海面掀起细微涟漪,浪花轻轻拍带着岸边礁石。她张开十指,海风从她指缝间穿过,微凉的,柔软的。
突的,不知哪里响起一道嗓音,散漫随意,低沉好听,带着声音主人一贯的几分痞气,懒懒地唤她:“g,小温同志。”
温舒唯循着声音转过头。然后,目光一震。
沈寂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旁。一身纯白色的海军礼服,军帽、军靴,穿戴得整整齐齐,左肩处坠麦穗流苏,一手拿捧红色花束,一手拿着个蓝色戒指盒,军装笔挺,铁骨铮铮,挺拔得就像一棵生长于天地间的劲松。
帽檐下,他唇角很淡地勾着,俊朗容颜微微含笑,盯着她,目光很深。
温舒唯:“……”
温舒唯错愕,怔怔望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身白色海军礼服的男人嘴角含笑,须臾,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定定望着她,仰视的角度,神态语气,认真得近乎虔诚。他说:“很久以前,一个不懂事的混球小子,惦记上了隔壁学校的漂亮优等生小姑娘,这一惦记,就是十年。”
“……”只一瞬,温舒唯鼻头一酸,视线模糊。
沈寂眼眶微润,沉声,一字一句道:“温舒唯同志,我是沈寂,是一名军人。我向你宣誓,对国家忠诚,对你忠贞。不辜负国家和人民的嘱托,不辜负你。我这一生,愿把生命和一腔热血献给祖国,把我的心和灵魂献给你。我爱你胜过生命和一切荣誉。温舒唯,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么?”
第84章 破(八)
海风似有一瞬的静止。
海鸟飞行的轨迹将海岸线绵延至遥远天边。
温舒唯看着沈寂,模糊视线将周遭一切都虚化,唯有他无比的真实清晰。光影交错中,她听见浪潮依稀,听见海鸥的羽翼划动风流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低声,微微哽咽地、一字一句回答他:“我愿意。”
话音落地,温舒唯蕴在眼底多时的雾镜碎裂,霎时间,她的世界天光大亮,阳光穿云破雾照进她眼眸和心底深处。她深呼吸,抹去溢出眼角的泪,弯着唇,双手接过了沈寂手中的花束。
沈寂面上始终带着柔和的浅笑。他单膝跪在地上,牵起姑娘的左手。
一枚精致戒指套在了温舒唯纤细的无名指上。
温舒唯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泪如泉涌。
“你哭什么。”沈寂嘴角勾着,直身站起来,手背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低声半带戏谑地说,“我向你求婚,不高兴?”
“高兴……”温舒唯眼圈通红,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住点头,哽咽着说,“高兴,我很高兴。”
沈寂平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复杂深沉,深不见底。须臾静默,他忽然将她拥入怀中,紧抱住。
温舒唯已经感知到什么,用力回抱他,闭上眼。莫名的,她心头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受,仿佛此时此刻,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拥抱她。
阳光下,他们无声拥抱着。投落的影子紧紧相依,亲密无间,仿佛已融为彼此的一部分。
过了不知多久,温舒唯忽然笑了下。她抱着他,抬眸,视线略过他的肩膀望向天边海面,柔声唤他的名字:“沈寂。”
“嗯。”他应她。
“不用担心我。”温舒唯轻轻地说,“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片刻,沈寂身形未动,低眸看温舒唯。她鼻头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但目光却明亮而平静。海风将海风将她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发丝翻飞,他伸手,将一缕碎发轻柔捋到她耳后。
沈寂说:“你知道?”
温舒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淡而柔,“你总是低估我对你的了解。”
话音落地,沈寂眸光有一瞬惊诧。但这种情绪波动只出现在极短暂的零点几秒间,旋即消逝,重归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深沉。
温舒唯没有等他开口,弯起唇,自顾自继续说:“何伟闹市区中枪,生死未卜,丁琦也大老远从云城跑过来,你昨晚接了个电话就连夜外出整晚没回来……”一顿,故意换上一副轻松语气,微微挑眉,“你真的把我当傻子?”
沈寂用力抿了下唇,平静地与她对视。几秒后,竟很轻地笑了。
他的姑娘,看着明明傻里傻气,但实际上,她的心思细腻通透。她总是这样,默默将所有事收入眼底,看破不说破,不给人难堪,不给人压力,也从不令人左右为难。这样不动声色的善良和温柔,弥足珍贵,教他怜爱进骨子里,也教他更加心疼。
海风安静地吹着。
临近傍晚,太阳开始往西归落。夕阳倒映在海面,暖光柔和了沈寂分明冷硬的轮廓线,他嘴角仍微微勾着,军装上的礼服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须臾,他对她说:“过几天,得去出一个任务。”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没有任何具体事件,也没有任何煽情语调,口吻寻常得就像在和她谈论今天的天气与阳光。
温舒唯闻言,望着他的眼睛,依然平静。这个男人长了张无可挑剔的脸,过分招摇俊气的五官,使得他在这个年纪都还保留着几分少年气。但,温舒唯始终认为,沈寂五官中最出众的,是他的眼睛。
略微狭长,轻微内双,眼角下钩,眼尾微挑,一副风流又薄幸的眼型。冷冷的,淡淡的。你只有真切触摸过他的灵魂,才知道藏在这双眼睛里的滚烫和热烈。
这就是她的沈寂。
她见过他意气风发少年轻狂,见过他冷漠狠戾浴血沙场,见过他的散漫随性,也见过他的不朽深情。
她记忆深处的少年,在她错过的十年时光里野蛮生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屹立在共和国的天与地之间。
温舒唯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眼眶再次湿润,忽然笑着说,“你说,今天你是我一个人的。我多想自私一点,让你每天都是我一个人的。”
沈寂握住她的手,眼神深不见底,没出声。
“我见过你单膝下跪求婚的样子了,但是你还没有见过我穿婚纱的样子。”温舒唯说。
沈寂说:“一会儿就带你去试婚纱。”
“不。”温舒唯摇头,“等你回来再说。”
沈寂静默片刻,点头,“好。”
“我等你回家。”
“好。”
温舒唯笑,冲他伸出细细白白的小拇指,俏皮地眨眼睛,“拉钩。”
沈寂弯起唇,小指缠住她的,紧紧勾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温舒唯拽住他的指头轻轻摇晃,眸子晶亮,点点夕阳的影子映入她眼睛里,“说好了啊,我们一言为定。”
沈寂铁骨铮铮一个大老爷们儿,听见姑娘这番孩子气的话,竟霎时红了眼睛。
他闭上眼,低头用力吻住了她的唇。哑声应:“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过完生日,程菲去了北方旅行,独身一人,走得毫无征兆。
这几天,国际冰雪节在嶂北开幕,各类营销满天飞,打开抖音微博,随便刷几条内容就能看见冰雪节的广告,一会儿是这家酒店搞特惠,299元享雪景大套房,一会儿是参加某某旅行团,门票直接全免。
用程菲自己的话说,就是“南方人没见过雪,被那些漂亮的雪景图片刷屏洗脑,脑子一抽就订机票飞过去了”。
这种说法可信度不高。温舒唯不太相信,但也没深问,只是在电话里问道:“那你见到下大雪了么?”
“别提,说起来就无语。”程菲在听筒对面叹气,语气里掩不住的失望和沮丧,“听当地人说,我来的前两天每天都是鹅毛大雪,我一来,雪就停了。过来待了整整三天,连片小雪花都没见从天上飘下来过。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座移动的火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