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哥哥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只要哥哥不失去信心,早晚有一日会记起身世。”
是,早晚有一日。
只要孟溪也对他有意,他会立刻恢复身份。
可惜,就怕没有这一日。
孟溪却说起会试之事:“哥哥打算何时去京都?是不是要提早准备?”
会试是在三日初一,寻常要提前三四日到京都,然后得待上一个月左右,如果还有殿试,待得时间就更久了。
如此算来,他要离开孟溪两个月。
孟深忽然停下脚步,就算他能忍住,可那些对孟溪有企图的人呢?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盐镇?
不行!
孟深盯着她道:“我习惯吃你做得菜了,到得京都怕是要不惯,说不定会影响发挥,再次落榜。”
所以,她得跟着他一起去。
如果不去,他就落榜给她看!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开启京都地图拉~
第38章
义兄的目光很是期待,孟溪不忍拒绝,思忖片刻道:“我愿意陪哥哥去,但就怕酒楼忙不过来。”
“又不是长住京都,两个月而已。”孟深坚持。
她既然出于愧疚想要补偿,那就补偿到底。
“四师兄说会请几位师兄过来帮忙,等到三月,如无意外的话,人手应该是够了。”
也就是说能陪着他一起去。
孟深笑了起来。
那笑容分外的灿烂,孟溪看在眼里,心想自己陪他去就那么值得高兴吗,看来义兄真的很喜欢吃得她烧得菜啊!
元宵节过后,余靖很快就同父母,还有他大哥登门拜访。
孟竹在屋里仔细打扮后方才出来。
见小姑娘个子高挑,容貌秀丽,余靖之母许氏立刻就明白为何儿子会看上了,后来又吃到孟竹亲手做得糕,心里更为满意。因他们本来也是商户,不曾想过高攀谁,小儿子在外面做捕快,就指望娶个妻子能照顾好他,小夫妻恩恩爱爱就行,当下便互换了孩子八字,准备定吉日。
长辈们在一起说话,余靖走到厨房去找孟竹。
孟竹看到他进来脸就红了,放下手里的菜,给他倒茶。
他拉住她:“别忙,我又不是专门来喝水。”
“那你来作甚?”她垂着头。
余靖顺着衣袖落到她手上,轻轻握住:“我来告诉你,往后你不用再偷偷摸摸来看我了。”
“谁偷偷摸摸的?”孟竹的手缩在他掌心,感觉心尖儿都在颤,声音都要发抖了,“我才没有。”
经常干活的小姑娘的手并不柔嫩,但却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就跟孟竹这个人似的,他觉得她应该是个很坚强的人,是可以跟他同甘同苦,风雨同舟的人,他低声笑道:“你其实不用在我面前遮掩什么,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这下孟竹的耳朵都红了。
她自个儿装来装去,其实人家早就一清二楚。
不是闺秀,始终都装不来。
“那你不嫌我粗鲁?”孟竹眨眨眼睛。
“在我看来这不叫粗鲁,粗鲁的人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点心,你不过是直爽了些。”
孟竹心花怒放,手指反握住他:“那,那你喜欢我这样的?”
“嗯,喜欢。”
他低头。
孟竹忍不住抬头。
两个人的唇离得相当之近,孟深刚刚从蒋夫子那里回来,看见这一幕掉头就走。
孟深娶了妻,孟竹又要嫁人,怎么轮到他偏偏就这么难呢?孟深气呼呼的回到屋里,翻开书看起来。
两家把吉日定在四月十二,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这日孟溪同孟深去柳镇看陈大夫后,邱翠带着两个儿子来串门。
始终是亲家,丈夫跟儿子去地里了,王氏也不好不招待,就将邱翠娘三个迎进来,倒茶给他们喝,又放上几样点心。
看到母亲,郑秀梅就有点紧张,急忙擦擦手过来:“娘,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住这么近还要打招呼呢,你们又不是不在家。”邱翠看两个儿子抓着点心不停的往嘴里塞,皮笑肉不笑的道,“哎哟,这糕点放在外面要卖好几文钱一个的吧,我可不舍得买,不像你们自个儿都吃腻了。”
“哪里能吃腻?”王氏挑眉,“瞧你说的,你进来也看到我们家什么样,除了阿奇的屋子修葺过,别的可都没钱动呢。现在阿竹定了亲,我正发愁怎么凑这个嫁妆钱。”
所以邱氏也别想来沾什么便宜。
邱翠听出来了,没说话,只是瞥了女儿一眼。
郑秀梅坐立难安,就怕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老太太也出来看了看。
“你儿子养的不错,白白胖胖的。”老太太笑眯眯道,“倒是不像秀梅,秀梅就太瘦了。”
邱翠立刻逮到了说头:“原就指望你们阿奇把她养胖呢,结果我瞅着,一点没长肉,感情是做糕做多了。”
老太太这才发现自己不该开口。
孙儿媳是太勤劳,闲不住,早上干活,下午也干活,晚上还做糕,能怎么长?
王氏听了也不高兴,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跟秀梅说说话吧,阿竹,你出来喂鸡,今儿鸡还没喂。”
孟竹临走时瞪了邱翠一眼:“大嫂是没胖,可快活得很,我们家可没有谁欺负她!”
邱翠咬牙。
眼见人都走没了,她低声跟郑秀梅道:“我听说你们每天做好多糕是不?三四百个,这一日能挣一两银子啊。”
“怎么可能,这都是好面粉做出来的,还有糖啊,馅儿啊都要自个儿买,扣去这些其实也不剩多少。”
“好你个死丫头,你的意思,一分不赚是吧?真是的话,他们短短时间能凑到聘礼钱?还能去买那么好的家具,现在又要嫁女儿,我看吧,这嫁妆不会少。你嫁过来这几个月,尽给他们挣钱了!”邱翠指着她鼻子,“我看你是完全忘了家里了,我跟你两个弟弟,你不管了是吧?”
“可孟家不是才给你二十两……”
“二十两能用一辈子?”邱翠恼火,却又不好大声骂,仍压着声音道,“你走了,那地也种不成,我能指望谁?不多攒一些,早晚饿死在家里。”
郑秀梅急忙翻荷包,掏出些铜钱给她:“你先拿去用吧。”
“就这几个铜钱?”邱翠冷笑。
“我实在没有了,”郑秀梅道,“等过阵子好吗,娘,你先用着那聘礼钱,如今阿竹要嫁人,手头也不宽裕。”
邱翠冷哼一声:“行吧,那我先等着。”
郑秀梅又去跟弟弟说话。
厨房东边那张桌子上放着好些东西,每天她们都是在上面做糕的,邱翠过去看了看,忽然就瞧见一个钱袋,里面塞了许多铜钱。她心头一动,眼见没人注意,伸手就从里面抓了一大把。
这女儿不像话,天天在给婆家挣钱,结果自己娘家都不顾,她凭什么还替她着想?
过得会儿,邱翠领着两个儿子告辞。
却说孟深在柳镇又挨了陈大夫一顿扎回来,仍是一无所获。
“哥哥,帕子可还带着?”孟溪问。
孟深拿出来在她面前抖了抖:“天天看着呢,就是想不起来。”
完了。
孟溪心想,陈大夫这样的神医竟然都没办法,义兄难道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直不曾有人来寻,许是我父母已不在人世,能否记起并不重要。”孟深看她黯然神伤,反过来安慰她,他实在不希望孟溪再执着此事,继续下去,他还得遭罪,“再去一回就算了,妹妹,你已仁至义尽,我亦不想强求,淡忘了,也许哪日反而会突然想起。”
如果第三次还是不行,她也确实束手无策。
而这样一次一次的逼着义兄去想,到头来没结果,受伤最深的也是义兄。
她点点头:“那好吧。”
孟深松了口气。
“义兄现在会试要紧,等以后走上仕途,也许会遇到别的机缘,能治好义兄。”
仕途?孟深心想,他只想做贡士,不想做官,因为怕被调到别处。而能确保留在京都的,唯有入三鼎甲,被皇上点为状元榜眼探花。
孟深问:“阿溪,你真的希望我能做官?”
“如果不为做官,义兄何必如此努力?光是做贡士的话,这就好像我在仙游楼学习一样,只能看着师兄们做菜,永远不能自己掌勺,难道哥哥想这样吗?哥哥不想当个好官吗?”孟溪不明白孟深为何会有此一问。
早前他是这么想的,因感觉自己并不属于盐镇,便想考个功名,成为人上人,摆脱做农人的命运。
谁想到他后来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过孟溪说得也有道理。
以后他恢复宣宁侯的身份,始终是失去了领兵作战的才能,就算将来凭祖荫得到官位,也会引来闲话。如果他通过会试,在殿试又能得皇上肯定,前途倒是敞亮的,就是怕……
孟深侧头看着孟溪:“孟家二房,我算与你相依为命,如果我被调去别处,比如湘西等地,你可会与我同去?”
听到这话,孟溪差点笑了。
义兄就这么喜欢她烧得菜吗?去何处都要带着她。
“真有这日,哥哥你可是官员了,还整日惦记吃喝不成?这日在湘西,以后又调去凉州,那该如何?我难道一辈子跟着哥哥?”
不成吗?她一辈子跟着他才好。
“长兄如父,我不在你身边不放心,”孟深道,“你不跟我去,这官我也不想当。”
简直是孩子气的话。
孟溪抿嘴一笑:“如果你真能当官,我随你去也没什么,祖母有大伯跟大伯母他们照顾,我就当外出游玩。”义兄此时是又贪吃又关心她,但如果真的有这一日,他就不会如此了。
到时他事务繁忙,又或者喜欢上哪个姑娘,娶妻成家,又岂会还要她跟着?巴不得她不烦他才好呢。
孟深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嗯。”孟溪点点头。
得了这承诺,孟深便有了很大的动力,这样他就不用再担心调去别处,既然孟溪愿意随他去五湖四海,他也愿意付诸一切考取功名。
如果不巧真的在京都谋到官位,往后他就带着孟溪在京都生活。
而如果在天高地远之处,他们相濡以沫,更是不差。
“那就说定了,君子一言,不,妹妹一言,驷马难追。”
孟溪红唇微张:“啊……”
“说定了,”他眸色深深,“不许反悔!”
孟溪心头咯噔一声,感觉似乎说错了话。
义兄竟然如此认真!
不过如果他真能当官,以后便能自立了,她再也不亏欠他,如此,就算再陪他走一段路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马车在街口停下,二人往家中走去。
刚刚到门口,就听到王氏破口大骂的声音:“我记得清清楚楚,里面有三两银子,我本来想再攒一点,去家具铺定张大床,怎么一下少了几百文,哪个不要脸的偷走了!”
“娘,你是不是没数清楚?”孟竹道,“谁还能偷家里的钱呢?”
孟溪跟孟深寻声来到厨房,只见众人都在。
“大伯母,怎么回事?”
“阿溪,阿深,你们回来的正好,我们家出贼了!”王氏一把拉住孟深,“阿深,你不是会断案吗,给我查查,到底是谁偷了的。”
郑秀梅脸色煞白。
今日母亲来过,除了母亲,谁还能做出这种事?
可她不能供出母亲,那始终是她的娘,被婆婆追过去骂,讨要银子,不止母亲抬不起头,她也一样抬不起,还不如承认是她拿了。
现在,就缺一个借口。
几百文钱,她要买什么呢?
“今日没有外人来过吗?”孟深出口便是一针见血。
王氏正要回,却见儿子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是我早上拿的……娘,我是打算去买点糖,还有芝麻,做五香糕的茯苓什么的,结果我去了田里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王氏呆住:“你拿的?”
“是啊,就在我屋里呢。”孟奇作势要回屋里去取。
“算了,既然是你拿的,我能说什么!”王氏瞪他一眼,“糊里糊涂的,下次跟我讲一声。”
“好勒,”孟奇笑。
众人这才散去。
孟深瞧一眼孟奇,心道堂兄这戏难得的演得精湛,竟是连他都分不出真假。
然而回到屋里,郑秀梅却扑在孟奇怀里抽泣。
“是我娘……”
“我知道。”孟奇抚着她的头发,“阿竹跟我说,你娘来过了,你别哭,不过几百文,我们能填上。”
郑秀梅心里难受:“都是我不好。”
“是你娘做得,跟你有何关系?”孟奇轻叹口气,“说起来得算我头上,我穷,帮不了你娘家,也不怪她恼我。不过岳母最后还是把你嫁给我,我对她心里只有感激,到时你娘家真有事,我绝不会不管。”
世上也只有他是这么傻的了。
可惜娶了她这样只会拖累他的人。
郑秀梅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母亲这么做,有了第一回难保不会有第二回,难道每回都让丈夫替她圆谎吗?孟家已经出了聘礼钱,孟奇待她那么好,凭什么呢?
她忽然起身,在厨房拿了样东西悄悄出了门。
大半夜有人敲门,邱翠骂骂咧咧起来,竟发现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