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见大儿子和女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小儿子还不见了,登时大吃一惊,“二郎呢?二郎哪里去了?”
赵世崇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拍腿大喊,“阿娘,不好了,二弟被人抓走了。”
吴氏急得跳了起来,“被谁抓走了?抓去哪里了?”
慧娘倒是比哥哥沉稳些,“阿娘别急,不是被衙门抓走的。是被......”慧娘不好意思说
二哥因为摸人家小女娘,被人家哥哥抓走了。
赵世崇又拍脑袋,“阿娘,可了不得,二郎个傻蛋鬼迷心窍,在大街上摸人家小女娘,被人家哥哥抓回家去了。”
吴氏瞪大了眼睛,“胡说八道,要说你摸人家小女娘我信,你二弟断然不会干这下流事!”
赵世崇瞬间觉得自己是捡来的,“阿娘你也太偏心了,二弟确实是干了呀,他还承认了。”
吴氏看向女儿,慧娘点点头,“李家姐姐说,说,二哥之前在别处就摸过她。”慧娘说完羞得低下了头。
吴氏顾不得儿子是不是真摸过人家小女娘,儿子被人家抓走了是真的。可恨丈夫去衙门值夜去了不在家,他一个妇道人家,怎生是好。
赵世崇喘平了气,忙道:“阿娘莫急,我去找四叔,让他去通知阿爹,儿子陪阿娘去李家。外面人多,把妹妹留在四叔家,让四婶和琼姐姐代为照看。”
吴氏同意了大儿子的主意,立即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不远处的小叔子家。
赵书林听说侄儿被人抓走了,不敢轻视,立即去衙门找他三哥。
赵家人动作快,赵世简在李家没等太久,他娘和他哥就来了。
吴氏一进门,先给李泗新夫妇行李,“阿叔阿婶好,听说我家二郎孟浪,冲撞了贵府女娘,妾赵吴氏特来赔罪。”
张氏问道:“赵家侄媳,你家官人呢?”
吴氏忙道:“官人今夜去衙门值夜,家里小叔子已去寻他,请婶子放心,若真是二郎有过,听凭贵府处罚。”
张氏并未为难吴氏,“侄媳妇莫要忧心,小孩子家家,打打闹闹的也常有,你家官人到了,问清缘由再说不迟。”
吴氏见李家并不像要问罪的凶狠样子,心下稍安,忙去看小儿子。赵世简从他娘进门后就起身了,吴氏见他没有皮外伤,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她路上一直在想,二郎一向贴心,为人又厚道,小小年级,倘若真一时糊涂犯了错,也是她门夫妇没有教好。外面多的是二流子因为调戏人家小女娘被打折了胳膊腿的,若儿子被人打出个好歹,她如何能活。
肖氏暗暗打量吴氏,见她穿着得体,举止大方。观赵家母子三人,不像是缺失家教的人家,她娘家的堂嫂子庞氏,和眼前的妇人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吴氏把儿子拉到院子里,细声问他:“二郎,你跟阿娘说实话,你真摸了人家小女娘了?阿娘知道你是个老实孩子,若真有,说出来,阿爹阿娘替你赔罪,若没有,也别委屈自己。”
赵世简支支吾吾,“儿子,儿子不孝,拖累阿爹阿娘了。”
吴氏盯着赵世简,“二郎,阿娘知道你不是那孟浪的,是不是有何隐情?”
赵世简看着他娘,半晌没说话。他内心万分纠结,他若说了,阿娘会不会认为姝娘是个怪物?他若不说实话,会不会连累阿爹阿娘?他的脸从红到白。
半晌,赵世简抬头,“阿娘,我老早就认识姝娘了。”
吴氏又问他:“你才多大,怎么认识她的?”
赵世简盯着他娘,“阿娘,儿子不知能不能说。”
吴氏一向喜爱这个小儿子,看到儿子如此为难,吩咐赵世崇,“大郎,你到一边歇着去。”
赵世崇撇撇嘴走了,二郎这个傻蛋,摸人家小女娘的时候胆子大,这会儿又没胆了。
赵世简继续盯着他娘,“阿娘,儿子跟你说了,你能替儿子保密吗?若能,儿子还是儿子,若不能,儿子以后有心事不知跟谁说了。”
吴氏见小儿子这般慎重,思索了一会,竖起手,“阿娘定不跟别人说,若违誓言,定......”
赵世简忙拉下他娘的手,“儿子信阿娘。”说完,他红着脸,扭扭捏捏把他的奇特经历告诉了他娘。
吴氏惊得差点跳起来,若不是儿子表现正常,她也像肖氏一样认为儿子被脏东西附体了。定了定神,吴氏开始在院子里打转。这如何是好,这种诡异的经历,是吉是凶?是缘分还是债?
吴氏六神无主,忽然,她停下脚步,看向小儿子,“二郎,你自己怎么看?”
赵世简的脸瞬间红成猴子屁股,“儿子,儿子也不知道,这大概是老天爷安排的吧。”
吴氏听懂了小儿子的意思,坐下来,静等丈夫来。
肖氏见李家当家人没来,进了西屋去看小女儿。
肖氏把豆娘和丽娘打发到厨房去烧水,一个人陪着女儿。
“姝娘,你跟阿娘说实话,你什么时候认识赵家二郎的?阿娘整日看着你,若有人冲撞了你,阿娘岂能不知。”
李姝心里暗叫糟糕,肖氏是成年人,儿女成群,没有李家兄妹那么好糊弄。事到如今,只有兵行险招,赵二郎既然说梦里见过我,我何不也顺着这条道走。
李姝想了想老伴完全忘记她时的感受,瞬间又心痛的开始掉眼泪,“阿娘,我也不知道。我梦到一个人,跟他长的一模一样。”
说完,她抬头看肖氏,见肖氏吃惊又疑惑的样子,又说道:“阿爹阿娘把我许给他,可是还没成亲,他就死了,然后我也死了。等我死了,又回到阿娘身边了。”
肖氏再次惊得差点跳起来,这是什么鬼梦?怎么一个两个都死了?她见女儿哭得可怜,忙搂住女儿,“姝娘莫怕,仔细跟阿娘说。就说,就说是人是怎么没的?”
李姝觉得自己不好再编下去,编的越多漏洞越多,用帕子捂着脸边哭边耍赖,“阿娘,那些伤心事,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也罢。女儿原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梦,醒了就没了。哪成想今儿竟能遇到他,一时激愤,就诬赖了他。阿娘赶紧打发他走吧,这全是女儿的虚妄梦境,别吵嚷的人人都知,连累李家的脸面。”
肖氏拍拍她的后背,“除了梦里,你平日从未与他有过来往罢?”
李姝擦擦眼泪,“女儿整日与阿娘和姐姐在一起,从未一个人出去过,岂能有来往。只是.....”
“如何?”
李姝加了一把火:“今儿我问他认不认识我,他说他见过女儿的。”
肖氏心下定了定神,这事儿不好说出去,太诡异,连公婆都不能说。姝娘既然能梦回一次,说不定是冥冥注定。看赵家二郎盯着姝娘饱含情意的样子,说不得也有同样的梦。
肖氏再次拍了拍她的背,“你莫怕,先歇歇,阿娘去探探他的底。”
肖氏去了堂屋,先劝张氏老两口,“天晚了,儿媳伺候阿爹阿娘先歇着吧。”
张氏摇摇头,“我跟你阿爹年纪大了,瞌睡少,等赵家人来了再说吧。”肖氏不再劝,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蚊子,吴氏母子三人硬熬着。肖氏上前跟吴氏说话,“赵太太,院子里蚊蝇多,去屋里罢。”
吴氏怕两个儿子被咬坏了,点了点头,道了谢,带着两个儿子随肖氏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三郎已经呼呼睡得像头小猪。吴氏忙夸三郎长的好,雨雪可爱。
肖氏请赵家母子三人坐下,先开口,“赵太太,不知令郎年纪多大?”
吴氏心想,莫不是看上了二郎?忙道:“大郎已经14了,定了亲,二郎12了,还没定呢。”
肖氏心说,我又没问定亲的事情,你忙什么。
一时又尴尬起来,赵世简忙起来鞠躬道,“李婶子,都是我的错,我冲撞了妹妹。”
肖氏仔细分析赵二郎说的话,他今儿既没有真的冒犯姝娘,为甚就认了姝娘定给他的罪名?难道真是梦里见过的?
肖氏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先前你在别处也唐突过姝娘?”
赵世简倏地抬头看了肖氏一眼,他不知道肖氏是不是在试探他,他再次鞠躬,“都是我的错,请婶子责罚,世简任打任罚。”
吴氏在一边发急,傻儿子,就为了个梦,你担下这莫须有的罪名,以后可怎么做人哟?
双方正在打机锋的当口,赵书良兄弟来了,赵家母子三人忙从西厢房出来相迎接。
进门后,赵书良兄弟先给李泗新夫妇行礼问好。李泗新在听说赵家家主品级比儿子高之后,就一直留在正堂,有他在,他年纪大,好歹赵家不能拿官位压人。虽说对方也只是个八品芝麻官,但比儿子高啊。
李穆川未开口,赵书良向李穆川拱手道,“犬子无知,唐突令嫒,都是我们夫妇的错,教导无妨,不敢求李大人原谅。”
说罢,赵书良转身看向妻儿,“二郎过来!”
赵世简走到他爹面前,赵书良劈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你吃了屎了,干这样没王法的事情。”
赵书良原是看城门的兵丁,从小兵蛋子、队长、从九品一步步爬到了正八品,虽说不用站岗了,但身手还好着呢。
赵世简被他爹一巴掌打的差点坐到地上,吴氏哭着过来拉住丈夫,“官人,官人,二郎还小呢,他不懂事,都是妾没教好,官人要打就打我吧。”赵世崇也过来拉他爹,“爹、爹,您莫生气,二郎一时糊涂,他已经知道错了。”
赵世简跪了下来,给他爹磕了个头,“阿爹息怒,都是儿子的错。”
赵书良作势还要来打他,李穆川突然开口了,“赵大人。”
赵书良回头,李穆川说道:“教训孩子先不急,赵大人回家也可以教训。不知赵大人预备如何处置这事?”
赵书良看向李家诸人,“赵某是个粗人,若说错了,还请李家阿叔阿婶并赵大人谅解。”
李泗新再次磕了磕烟袋,“请赵大人说。”
赵书良拱了拱手,“赵某现任正八品城门吏,老母在堂,家有四兄弟,在下行三,妻吴氏,有二子一女,家虽不富,尚能过活。倘阿叔阿婶和李大人不嫌弃,某请贵府将三娘赐予我家二郎为妻,我赵家定真珍爱如亲女。”
李泗新道:“赵二郎犯错,我家三娘就要稀里糊涂嫁过去?”
赵书良鞠躬到底,“都是赵某的错,教子无方。赵某真心求娶,贵府若愿意许亲,两家从此结秦晋之好。若贵府有他意,我赵家收三娘为义女,待三娘出阁,赵家愿比照小女的份例,给三娘添妆。”
李泗新点点头,“赵大人,我李家并非为钱财。”
赵书林在一边帮腔,“听闻李家家风清正,自不是为了钱财,这不过是我赵家的一片心意,还请阿叔阿婶并李大人能原谅二郎的一时过错,给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家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张氏道:“二娘尚未许亲,三娘暂且不提。收义女的事,非一朝一夕。”
李泗新又道:“赵大人,我家三娘今日受了惊吓,此事容后再提吧。”
赵书良知道,即便李家想答应亲事,现在也不会松口的。他遂再次向李家人道歉,带着兄弟和妻儿回去了。
赵世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赵书良看到他这个样子差点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
第19章 理思绪吴氏赔礼
赵家人走后,李家人也都歇下了。
第二日,李家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李姝照常吃早饭,逗三郎。
张氏和肖氏看她这样,也放下心。
吃罢早饭,该上衙门的上衙门,上学的上学。李泗新嫌家里闷热,带着烟斗,出门溜达去了。郑氏昨儿听见家里闹哄哄的,还来了一群陌生男子,她没敢出来。后来听儿子说了事情缘由,顿时觉得姝娘可怜,小小年纪被人轻薄。
肖氏犹豫了许久,抽个没人的空档,把李姝的奇遇告诉了张氏。张氏年龄大,什么没听说过。她沉吟了片刻,吩咐肖氏,“这事儿谁都别说,除了姝娘,目前就咱娘儿两知道。这事儿说不好是凶是吉,且再看看。”
肖氏又问:“阿娘,官人那里也不说吗?”
张氏道,“先等等,看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缘分。姝娘那梦里,一个两个都没了,让人害怕。若再来一回,能逢凶化吉,两个孩子又有情意,自然是好的,若还是再受一遍罪,不如早点斩断孽缘。”
肖氏点头应了。
张氏又道:“你劝着些姝娘,梦里的事,都是泡影,不要太放在心上。她还小呢,不要太执着。”
肖氏又应了。
李姝吃过早饭,跟肖氏报备一声,就去纺线了。她需要平复心境。
纺线车一圈一圈地转,李姝的思绪也一点一点的理清。
重活一辈子,是老天的恩惠,她前几年散漫,现在用心融入生活也还来得及。可她不是真正的小女孩,她和老伴过了一辈子,彼此之间从最开始的男女之情变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她什么都不记得也就罢了,她带着上辈子几十年的记忆,如何能跟别人在一起生活呢。
不嫁人是不可能的,她没有异能,没有金手指,只是个普通女子,注定要走普通的人生路子。
李家和赵家之前从未有交集,她和老头子的重逢也闹得一地鸡毛。最关键的是,死老子完全把她忘了,偶尔做一两个梦有屁的用啊。不过李姝还是感谢老天,要不是老头子还能做两个梦梦见她,昨儿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理她。
想到这里,李姝也学着张氏的样子双手合十向天,心里念念有词:“感谢诸天神佛,保佑我二人重逢,以后信女定多积德行善,求老天让我二人能再续前缘。”
李姝的祈祷赵世简听不见,他这会儿屁股正疼着呢。他爹回家后又打他了,用竹片狠狠抽了他屁股十几下,并且放狠话,“要是李家不把三娘嫁给你,你就打光棍去吧!”
吴氏心疼的直掉泪,“儿呐,你这样值不值得啊!”
赵世崇在一边说俏皮话,“是不值得,就摸了两把,遭这么大的罪,要是我,定要多摸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