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再贵也就是个侯女,能和公主郡主相比么?皇上也没见封她一个郡主啊,所以她哪有资格跑过来。”
众人窃窃私语,对苏苒苒投来的目光也不甚友好,毕竟都是些公主或陪读的高门贵女,而苏苒苒一向的嚣张跋扈实在不讨人喜,却又不能耐她何,因此现在逮着时机就借着口风讥诮她。
苏苒苒自是也听到了这些话,望向曾经与楚瑶常坐的位置,已经被人给占了、坐着的正是平日里最不喜她、且与苏明嫣有几分塑料交情的楚月公主,以及她的陪读,吴宰相的女儿吴乐菱,两人此刻正在向她投来嘲讽的笑意。
“苏苒苒,别说你还想坐这里?你是谁的陪读啊,有陪读令牌吗?”楚月讥诮道。
第50章
苏苒苒看着楚月一张傲慢的脸, 心知这是正得势的二十皇子的亲妹, 平日里与苏明嫣也有着一些交情, 看来是来刁难她找场子的。
苏苒苒也不怕她, 直接回道:“那当然是有了,难道我乐意主动跑这里来蹭学?”
楚月笑,“那可说不定了,将门之女不是喜骑射一类舞刀弄剑的么。可最是缺这琴棋书画的才学,等这要及笄了才来恶补呢。”
吴乐菱轻笑着接话道,“公主说得不够,苏小姐不仅舞刀弄剑还会行医救人, 是个不折不扣的医女呢。”
行医的地位不高,在这群公主和贵女眼里就是低贱的行当,是没人会去碰的,苏苒苒一个将门侯女,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却跑去学医,当真可以做个笑话了,于是不少人趁机掩嘴轻笑。
楚月继续道,“所以苏医女还是不要蹭这里的宫学了, 出去跟着那个赤脚大夫学医好了。”
苏苒苒直接拿出身上的入学令牌, “月公主看清楚了,这不是令牌是什么?”
楚月看着精雕青铜令牌, 眼中闪过一丝差异,却不想输场,哼了声, “这令牌怕不是谁掉了让你捡的吧?” 随即环视了下四周,说道“不是谁前两天还掉了令牌吗?原来是在苏医女这里呢!”
苏苒苒有些怒了,“你怎么血口喷人?”
旁边的吴乐菱直接朝着斜前方的一个背影道,“欣公主,你前几日不是令牌掉了吗?可是这一个?”
那背影慢慢转过身,是一张有些怯懦的小脸,正是楚欣公主。因其母只是个位份很低的才人,又无皇子兄弟,是以在公主中是个小透明。平日里两母子在这这宫中都埋头缩尾的,生怕招惹了祸端。
这会儿被叫住,突然成了围观目光的焦点,楚欣非常不自在,却不得不站起身走到事端中央。她能看到楚月眼中的威胁之意,只要她说是这枚,就可以污蔑苏苒苒。可这并不是她的令牌,她虽然前两天掉了,但早就找回来了,这会儿让她撒这个慌感觉有些说不出口。她看了一眼苏苒苒,见她一双清亮坚定的眸子也看向自己。
“楚欣,那令牌可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快看看是不是这枚呀?”楚月一脸倨傲地催促道。
苏苒苒把令牌举到楚欣面前,“欣公主,这枚是崭新的,未经历任何磨损,你可看看是不是你的?”
楚欣手心攥紧了又松开,踌躇犹豫会儿,终于伸手进衣兜里掏出自己的令牌,道,“那不是我的令牌,这才是我的令牌,前两日找到的。”
楚月没想到她一个唯唯诺诺的才人之女竟然敢忤逆自己,站到苏苒苒那一边,想要发飙但看着两个货真价实的令牌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用眼神狠扼了一眼楚欣,让楚欣不禁垂首打个哆嗦。
吴乐菱看到自家公主吃瘪,在一旁温柔笑道,“那这的确是个误会了,不过,”她话锋一转,朝苏苒苒问道,“毕竟楚瑶已经不在这里念学了,所以苏小姐是谁的伴读呢?”
苏苒苒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伴读,她本以为到这里自然会知晓,可这会儿好像没人来认领她。
她正斟酌着怎么回答时,旁边楚欣细细小小的声音传来,“苒苒今日是陪我来上课的。”
楚月嗤笑道,“不是吧?才人之女也有了伴读?”
周边有小声的轻笑声,楚欣低垂眼睫,手心又悄然攥紧了。
苏苒苒却拉上楚欣,对楚月道,“才人之女也是公主,我今日就是来伴欣公主,月公主可是要管这么宽?”说完拉起楚欣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不理被噎住的楚月脸色多难看。
吴乐菱在旁边扯了扯她,让她往地上看去,有一方白色锦帕上绣着一株简单的兰花草,针法稚嫩,显然是刚刚楚欣掉的。
楚月忽地就笑了,指着那帕子道:“楚欣,这就是你绣来的?怪不得是才人之女,上不得台面!”
楚欣闻言转身,见自己的锦帕掉在楚月的裙边,可能是刚刚她掏令牌的时候掉落的。
她自知自己绣工是不好,所以才会只绣了一株简单的兰花草,可被当众这么嘲笑,面上忽地就红了,上前准备捡起来,哪知楚月裙下的脚其实是踩在那帕子上的,她这着急去捡,只听见撕地一声,那薄绸的锦帕就被撕裂了一大半。
“啊呀,我不知道竟踩着了。”楚月装作吃惊,连忙把自己的脚移开。
楚欣捡起来被撕裂的锦帕,脸上变得煞白,这可是待会儿要交的作业。
楚月继续道,“别可惜啦,这样的帕子我回头赔你十张,反正这样的绣工拿来交作业,撕不撕裂也没差什么。”
苏苒苒听不下去了,正欲上前帮着楚欣教训下楚月,却听见殿外晨钟想起来,而后女先生就踏着钟声进了课堂。
苏苒苒只得先拉着呆愣住的楚欣在位置上坐下来。
女先生与学生们互道礼后,开始了课堂。这节课是刺绣课,为公主们闲来做些女红做准备的。女先生不是寻常绣娘,而是通晓礼易道的闺秀才女。
她先让大家交上上一堂课留下的作业,也就是回去后做的绣活成品,她会评出一件最优的。
楚月的伴读吴乐菱是宰相之女,刚过及笄,却已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绣工也是一流的,是以楚月刚交上去那绣扇时,就已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那是吴乐菱绣的,但她本就是陪读,帮着公主完成绣活并无不可,连先生都是默认的,反正这种学堂对公主就是消遣的地方,要求并不严格。
楚欣也交上了自己锦帕,怯懦的小脸像要哭出来似的。虽然这帕子绣工是不好,可也是她花了几天几夜认真绣的,现下竟然被撕碎了,先生是不是还会以为她是态度不敬。
果然,女先生在看完所有绣品后,独对楚月的绣扇赞叹有加。她拿起绣扇,对着上面绣的锦绣江山图赞叹道,“这锦绣江山图绣工极佳,技法上实上乘。而比技法更难得的是,是这江河大川的大气磅礴,竟是出自闺阁女子,实乃佳品。”
她就着这绣扇讲解道,“我们虽是女子,但不应拘泥于日常细小,窄了自己的眼界,那样不管是琴棋还是书画,乃至一件小小的绣品,都会被限制和拘泥,透出小家子气。”
“我们应该也如男儿那般,心怀河山和家国天下,提高胸襟和气度,如此开阔眼界,坚定心神,才能将其体现在我们的作品上。所以哪怕是一件小小的绣品,才能有更深的韵味。”
苏苒苒没想到这女先生还能讲出这番话,心中有些敬佩,同时也生出了对付楚月的办法。
当女先生拿起楚欣那张撕裂的锦帕时,眉心微皱,她望向楚欣,“欣公主,你交上来的可是一件废弃的绣品”
楚欣地垂下眼睫,嘴唇轻抿,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就算是因楚月弄碎的,她也不太敢这样直接告状。
苏苒苒却是起身拱手道,“先生,这绣品并非是废品。而是欣公主和我故意为之。”
女先生面露疑惑,周边的人也是满脸看戏的好奇,不知这苏苒苒要怎么圆,而楚月和吴乐菱则是面露讥诮。
苏苒苒道:“先生刚才说要心怀家国天下,哪怕是一件小小的绣品也要有其深意才能成为佳品。我们也深以为然,所以,才将一张原本废弃的锦帕绣上了一株兰草。”
众人更听得疑惑了,女先生脸上却已经表现出饶有兴趣。
苏苒苒继续道,“我们都身处这繁华的京城,又是公主或侯女这样尊贵的身份,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但这世间还有多少穷苦之人,吃不饱穿不暖,用不起这里任何一件绣品。”
“皇上一直倡导节俭,后宫也以节省为美,是应该推崇的美德,所以我们选择在课堂上完成这最后一步,将这已不能用的碎帕修补好,身体力行为大家展示何为节俭。”
在众人的惊讶眼神中,女先生准许了苏苒苒上台修补。
她是外科医生,练了这么多年,平日里缝针最是擅长了,手指灵活,动作快准精。
她依着那道口子将两边缝合好,在明显的地方略补了些针,绣出一些坠落的花瓣样。很快,那帕子就被修补好了,添了一些飘洒的花瓣,丝毫看不出之前撕裂的痕迹,让之前有些呆板的兰草也灵动起来。
她绣好后拿起来给众人展示,“看,这帕子经过修补,我们能让它看起来完好无损,丝毫不影响使用。这才是刺绣更高的作用,不是在锦绣上添花,而是将残缺缝补,是力行节省的最好方式。”
众人闻言皆是震撼,没有料到苏苒苒竟然绣活如此好,更没有料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而原本等着看笑话的楚月和吴乐菱脸上变得很难看。
女先生则满是赞许,并由着苏苒苒的话头开始讲述刺绣的发展史,并说明最初刺绣的确是由缝补而来。普通百姓家平日的绣活也是缝补占多数,只有贵胄之家才将刺绣做出花儿来,以美感为目的。
她最终给予了楚欣和苏苒苒最优,说这样的作品比之单一的锦绣河山图更有温度,而节俭也是闺秀们应该习得的品德。课堂上公主贵女们连连称是,对苏苒苒投去的目光也有了敬佩。
而原本等着博头彩的楚月和吴乐菱此刻脸更黑了。
这堂课结束后,楚月就气呼呼地找上来,“楚欣,苏苒苒,你们给我站住!”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写得有点伤,让我缓缓,后天12月20日上夹子,到晚间才会更新,大家12月21日再看来吧,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51章
这堂课下了之后, 下一节便是与皇子们一起混上的易学大课, 是以众人皆朝着宫学主殿行去。
苏苒苒和楚欣本一同走着, 此刻听到楚月在身后厉喝的声音。楚欣身形一僵, 苏苒苒拍了拍她手臂,给了她一个肯定无事的眼神。
楚月与吴乐菱走到苏苒苒和楚欣面前,楚月气呼呼地道,“你们什么破布,胡诌一套乱七八糟的,抢了最优,凭什么!”
楚欣被她的气势吓到身子后缩, 苏苒苒却淡定反问道,“凭什么刚刚在课堂上先生不是说得很清楚吗?难道月公主没有认真听讲?”
楚月:“你!”说不过苏苒苒,她干脆指着她鼻尖道,“你得罪本公主,有你的好果子吃!”
苏苒苒淡定地将她指尖拂开,“苒苒可不敢得罪公主,但苒苒也不惧怕无理取闹。”
楚月柳眉倒竖:“你说我无理取闹?”
苏苒苒不可置否,“我未在课堂上说那帕子是因公主而撕裂, 如此遮掩过去, 公主不仅不感激,反而过来不依不饶。是还想要闹到先生跟前去辨谁是无理取闹吗?”
楚月没有想到苏苒苒竟然敢打开她的手, 又气愤又厌恶,连忙拿出手帕擦手,却忽地想到什么, 讥笑道,“你个医女,也好意思去?”
“刚刚补那帕子并不是绣工吧?而是给人缝合伤口多了练出来的,对嘛?”楚月繁复擦了几次手,皱眉嫌弃道,“也不知道是摸了什么人,男人、穷人、脏人……啧啧啧,真是给你们苏侯府丢脸呢!”
苏苒苒冷声道:“做大夫救死扶伤,怎么就成了丢脸的了?”
吴乐菱在一旁温柔笑道,“大夫是不丢脸,京城大夫和御医这么多,本不需要一个侯府的闺阁女子去做,因为那会影响了清誉和名声。”
楚月在一旁认同地颔首,嘴角一抹嘲笑。
苏苒苒看了眼吴乐菱,又看了眼楚月,笑道,“吴姑娘这就说得不对了。京城大夫和御医是多,但为什么没有人瞧出你家公主身体有恙呢?”
两人闻言皆是一怔,楚月还在擦拭的手停在半空中。
苏苒苒对着楚月道,“月公主眼下淤黑,肤色也不如曾经白皙,添了萎黄之色,眼神也少了华彩。其他大夫可能只说你血气不足,但我这边却看出你中疾已深了呢。”
楚月不禁摸摸自己的脸,她想到自己近日来总是不太顺,心情不好导致睡眠不佳,御医也开了些安神补气血的药,却从未想过自己生病,“你……你胡说,我只是最近睡眠不好而已。”
苏苒苒摇摇头,“不是睡眠导致你的症状,而是那顽疾导致你睡眠不好,心情不佳。公主可回忆一下,是否还觉得头晕、眼花,食欲不振,偶有腹痛,脾气变得暴躁,身子也懒懒的,心情时常低落?”
楚月本还不觉得平日里有多大的不适,此刻被苏苒苒一条一条点出来,回忆起来竟然全中了,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苏苒苒继续添火:“月公主,你怕是体内陈疾已经很深了,若再不医治,恐会酿成不治之症啊!”
楚月听闻不治之症脸色都变白了,见苏苒苒一脸坚定的模样,联想起平日听她玄乎的神医传闻,心中已是信了大半,此刻越想越觉得身子的不舒服又被放大了,真的感觉到头晕眼花,腹有隐痛,更是印证了苏苒苒的诊断。
吴乐菱见她的模样,连忙在一旁扶住她,劝慰道:“公主,不要听她胡诌,她指不定只是吓唬你呢!回头我们找张御医来诊断就知道了。”张御医是太医署的院判,经验最丰富,医术最高明。
苏苒苒却无所谓地道,“信不信由你咯,反正月公主可听过我师父和我好几次让人起死回生的医术。”
楚月本就已经信了她,此刻只觉得头越来越晕,但要她开口让苏苒苒替她诊治,是在开不了口,只得对吴乐菱道,“我有些不舒服,这就叫张御医先看看。”说完就唤不远处候着的几名宫女,扶她匆忙离开。
吴乐菱见楚月忽然离开,愣在原地,心中十分踌躇。按理说她作为陪读应该跟着去的,但是下一堂课又是她期待已久的,能见到楚渊,与他同坐……是以原本一直端庄秀丽的脸上纠结万分,手中帕子搅成了一股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