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越还在气恼她说的话:“我碰过,东宫里都有三个良娣了。男女之事,我懂的比你多。”
沐沉夕抱拳:“失敬失敬。”
“你——”他顿了顿,瞧着她嘻嘻哈哈半点没有醋意的模样,有些气馁,“算了,你有什么主意?”
“孟氏和齐氏,择一人成为你的太子妃。”
裴君越愣住了,被褥下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良久,他咬牙道:“沐沉夕!你还有良心么?!”
“我也知道,以你的婚姻大事来谋算大局,确实有些…不妥。所以也只是提议。”
“我不考虑!”裴君越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以后太子妃之事,你半点不许掺和!”
沐沉夕被捏得有些痛,用力挣脱开来:“好好好,是我思虑不周。你当我没说。阿越,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裴君越瞪着她的背影,双眼有些发红。他明知道她的谋划是可以助他巩固储君之位,可是…可是…
沐沉夕转身大步离去,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脑袋还在屏风上磕了一下。
他又好气又好笑,手里攥着那小药瓶,良久缓缓摊开了另一只手。掌心四道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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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溜回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万籁俱寂。唯独是夜晓,孤身一人坐在屋顶上,抱着胳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他身为谢云诀的贴身侍从,几乎是寸步不离。沐沉夕倒是有些担忧,屋顶上睡觉,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摔下来。
她蹑手蹑脚回去,谢云诀已经睡了。于是她小心翼翼除了鞋袜,摸黑想要翻到床的里侧。
一只手已经撑到了谢云诀身体的另一侧,忽然他揽住了她的腰,用力抱住了她,借力翻身将她拢在了怀里。
沐沉夕正要解释自己为何晚归,一抬头,却发现他并没有睁眼,朦胧之中还在睡着。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努力缩小身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谢云诀凑近她,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呼吸落在锁骨上,她的指尖都有些颤抖,却什么也不敢做。
她现在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谢云诀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再惹他生气,说不定他真能与她和离。
刚成婚那会儿她还不在意,可是如今食髓知味,一点点沉沦了进去。于是患得患失,不愿放手。
谢云诀朦胧中闻到了她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这样的时候,她去的,只可能是东宫。
第36章 套路
谢云诀闭着眼睛, 发狠似的搂紧了她。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当初他对她冷漠拒绝时,她是怎样的心情。人的心不似权位和财物, 谋算便可得到。
若是她的心不再属于他了,他该如何才能重新挽回来?
沐沉夕听着谢云诀的呼吸渐渐平稳, 偷偷蹭了蹭他的胸口。这么抱着有些喘不过气,她想稍稍让开一些, 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以至于第二天谢云诀醒来, 就看到沐沉夕睡得沉沉的,但一张小脸憋得有些发紫。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赶忙松了开来。沐沉夕蓦地睁开了眼睛, 瞧见是他, 又哼哼了一声, 将头抵在他胸口重新合上了眼睛。
他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 只觉得像是养了一只兔子, 温柔可爱。
可惜这兔子身上隐约还能闻到龙涎香的味道,他推了推她:“去沐浴。”
沐沉夕揉了揉眼睛,嘟嚷道:“时辰还早呢,我再睡会儿。”
“嗯?”
只是简单的一个音节, 沐沉夕立刻坐起身,麻利地翻身下了床,光着脚,一溜烟跑去沐浴了。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挺香的, 洗澡也很是勤快。谢云诀这洁癖总是不定时发作,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沐浴完,湿漉漉地自水中出来,换了身里衣,回到卧房之中。
“过来。”
沐沉夕巴巴地跑了过去,谢云诀递给了她一个香囊。她接过来闻了闻,笑道:“你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喜欢么?”
“喜欢。”
“以后天天带着,不许摘下来。”
“不摘不摘。”沐沉夕忙不迭应了,“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他捏了捏她的脸,“气你去何处都不告知我。”
沐沉夕正低头挂香囊,听了他的话,又抬起头来:“我昨晚去了东宫。”
他手上一顿,对上她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去…做什么?”
“给太子殿下送点药。”
“待了多久?”
“半个时辰。”
“太久了。以后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交给我便可。”
“好。”沐沉夕这会儿怕他生气,说什么都是一口就答应。
叮咛正巧收拾完屋子出去,瞧见丝萝,忍不住将她拉到一旁,满脸愁容:“丝萝姐姐,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觉得我们家夫人…也太逆来顺受了些!”
“又怎么了?”
“公子说什么都是好好好,是是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她还是传闻里那个七岁就能杀金国太子的巾帼英雄么?”
“我也觉得不像。”
叮咛一路走一路摇着头嘀咕:“太怂了。”
丝萝捧了谢云诀新洗好的官服进屋,正要帮公子换上。便见谢云诀张开胳膊,对沐沉夕道:“替为夫更衣。”
沐沉夕正要去吃最后一只灌汤包,听到这话,立马将灌汤包丢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谢云诀面前。
丝萝方才还觉得叮咛杞人忧天,这会儿亲眼瞧见她言听计从地替公子更衣的模样,顿时也忧心忡忡。
这可不行,她虽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可是夫人待她不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这么卑微下去!
沐沉夕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以前在家中,娘亲生气的时候,她爹都是这么哄好的。
若是她爹爹做错了事情,譬如喝了太多的酒归来。娘亲都是连人带被褥的丢出去,她爹也不敢去书房睡。裹在被子在门口坐一夜,第二天娘亲气就消了。
她这回做的事,可比喝多了酒严重多了。谢云诀都没有将她连人带被子丢出去,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想来哄夫君和哄媳妇儿也是一样的,只要好好表现,谢云诀很快就会消气。
谢云诀看着她这乖顺的模样,记起了此前看的《御女术》,第一条便是言听计从。他怀疑,沐沉夕看过这本书。
沐沉夕巴巴地将谢云诀送到府门口,目送着他远去。转头开始琢磨,是不是该准备个礼物送给他。以前她爹若是惹了娘亲生气,就去买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但娘亲最喜欢的,还是爹爹亲自去郊外摘的一大捧野花。
她在家琢磨了半晌,忽然想起,有一年钟柏祁回长安省亲。来府上拜访的时候,给她爹带来一罐蛇酒,她爹很是喜欢。
后来她入宫时候向陛下提起此事,陛下一脸酸意:“这小子,都没给朕带。”
“这酒很好么?”
陛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酒啊,男人都喜欢喝。不过你一个丫头片子就算了,千万不能偷喝。”
“为什么?”
“会长胡子。”
沐沉夕不明白为什么这酒会长胡子,不过记住了一句话——男人都喜欢喝。
于是她忙完府里的事情,抽了空背了个竹篓子出去捕蛇。东郊临水的山上有不少蛇。
小时候她调皮,为了吓唬夫子,在桑落的带领下,拉着裴君越去那边捉过。桑落对这些很熟悉,教了她不少法子。
她在东郊待了几个时辰,捉了三四条扔进了竹篓子里。
回来的时候,叮咛也刚回来,好奇地瞧着那竹篓子:“夫人,这里面是什么呀?”
沐沉夕坏笑:“你打开看看。”
叮咛不疑有他,揭开了盖子。
下一刻,她惨叫着跌坐在地上。沐沉夕将篓子放下,想要拉起她。她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她:“夫人饶命——”
“怕什么,几条蛇罢了,又没有毒性。”沐沉夕捏出来一条晃了晃,“你看,它这小眼睛多可爱,还吐信子。”
叮咛已经是面无人色。她家夫人,除了在公子面前怂,其他时候刚猛异常。
沐沉夕见她害怕,便麻利地处理了这几条蛇。又寻了一些好酒来泡进去封上。
办完了这些,她发现还有一条小白蛇,十分罕见,于是留下来准备养大一些煲汤。
傍晚,谢云诀回来。却不急着下马车,夜晓询问道:“公子可有何吩咐?”
“去告诉沉夕,我回来了。”
夜晓满脸疑惑,这几步路还要告知她做什么?公子这行事做派实在有些奇怪。
然而夜晓刚把此事告知了沐沉夕,她就一阵风似的跑到了门口,掀开了车帘,甜甜地叫道:“夫君回来了?”
谢云诀掀开车帘缓缓走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夫君政务辛苦,晚膳已经备好了。”
谢云诀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又低头打量,发现她鞋底沾了些泥。
又溜出府去了。
负手走在前方,却一直没松开手。沐沉夕便被他牵在身后,亦步亦趋地回房。
谢云诀瞥见叮咛脸色不太对,便询问了一句:“叮咛,你可是身体不适?”
叮咛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沐沉夕摸了摸鼻子:“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丝萝便可。”
叮咛脚步虚浮地走了,沐沉夕咋舌:“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你又做了什么?”
“我…”她想着那蛇酒至少也要泡个半年,这会儿也没什么能哄他开心的。于是捧了一只半镂空的小盒子来,“我今日去东郊抓了只动物回来,想着闲来无事可以养一养。”
她说着掀开盖子,捏出了小白蛇的脖子:“你看,它多可爱。”
谢云诀虽然不至于像叮咛那般脸色大变,但整个人向后倾了倾,沉声道:“拿开。”
“你不喜欢?我…我特意去捉的…”
他对上了她希冀的目光,半晌挤出了一句话:“你若是喜欢,也可以留着。”
沐沉夕这会儿倒是学会了察言观色:“我是捉了来送你的,如是你不喜欢,我就不养小白了。”
名字都取好了……
“留着吧,放远一些便可。”
沐沉夕用力点了点头:“它很乖的,不会乱咬人。”
小白竖起圆滚滚的脑袋,一双豆豆眼很是无辜。它当然不会咬人,牙都被拔了,想咬也没处咬去。
谢云诀对于沐沉夕所说的乖巧,持有保留态度。毕竟她以前从皇家的猎场里拎了头狼崽子回来养,还带到太学来玩儿。
那狼崽子在她面前,乖得像条狗。凌彦他们便以为是寻常的家犬,凑过去玩耍之时,一人被咬了一大口。
谢云诀瞧着身旁乖巧地替他磨墨的沐沉夕,私心里觉得,她跟那小狼崽子其实一模一样。看起来温顺乖巧,咬人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
尤其是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就更像了。
可偏偏他就是觉得,她就连这小虎牙也十分可爱。她若是喜欢咬,那就让她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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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接连哄了谢云诀好几日,总算见他心情好转。
谢云诀心情好转的标志,便是晚膳后牵着她的手在府中散步。谢府这么大,沐沉夕并不熟悉。
她以前虽然脸皮厚,但也不至于厚到不请自来随意出入男子家的地步。谢云诀又不会主动邀请她,她也只是时常路过谢府之外。
近来经常被他领着闲逛,倒是熟悉了不少。
谢府很大,但每一处的景致都颇为考究。走几步,便会发现景致为之一变。
沐沉夕上一次想溜出府,还迷了路。可见这府邸规模之大。
谢云诀执了她的手,信步来到了泓文馆。这里是谢家的小辈们跟随先生读书的地方。
谢府请了一位江南名士教习小辈们读书,当然,主要是为了科考。沐沉夕想起弟弟似乎也在泓文馆附近住着,于是让叮咛前去将他唤了来。
两人在不远处的凉亭里休息,晚风习习,两旁的灯盏照得此处灯火通明。
府里不少小丫鬟难得见到谢云诀,都忍不住偷偷探头来瞧。
沐沉夕两手肘撑在石桌上,托着下巴瞧着他:“云郎,你成婚之前,出了门,是不是常常都能瓜果盈车?”
“不是常常,只是你回来那日,我去宣读圣旨,她们知晓了此事,才有了那日的景象。”
“难怪了。若真是那样,长安的屋舍那般不结实,怎能撑得住有人天天攀爬踩踏。”
谢云诀眉头微蹙:“你那日可是从屋檐上摔了下来?”
“是啊。”沐沉夕撇了撇嘴,“我当时便想说,长安的屋舍真是偷工减料。”
谢云诀略一思忖:“长安各坊市的房屋前年翻建过,督工建造的是齐飞恒。”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恢复晚上六点或者九点更新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啾咪
第37章 负心
沐沉夕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 他中饱私囊?!”
“不无可能。”
“那…那赶紧查查他,说不定能查出些证据来。”
“此事需从长计议。”
说话间,沐沉念已经随叮咛来到了凉亭里。他一袭灰布袍子, 眼下还有些乌青,眼中遍布了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