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首辅的心尖宠——一枚青梨
时间:2020-01-29 10:38:13

  她确实曾经醉酒至此,可也不记得拆过人家屋子。
  何况当年她们同窗,谢云诀时常向夫子告状,害她受罚。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他竟会替她保密?
  “真要是我砸的,你四年前为何不提?当时我还有银两赔你,如今……”
  “你当真半点不记得?”他已是咬牙切齿。
  “记得什么?”
  谢云诀叹了口气,良久松开了手:“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只是你当日在此处说过要嫁给我,还发了毒誓。”
  沐沉夕手中的剑咣当掉在地上,惊恐地退后了几步:“我…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
  “我为何要骗你?”
  沐沉夕盯着那满地的狼藉,脑子里隐约闪过些许画面。似乎是她扑倒在他身上,他倒在碎瓷片上,紧锁着眉头,似乎很痛苦,却又在隐忍着。
  “你不要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你讨厌我。气我搅黄了你和王家小姐的婚约,那大不了,我赔你。”记忆中的声音有些醉酒的含混,还带着些许委屈。
  “怎么赔?”是他熟悉的咬牙切齿的语气。
  “我把自己赔给你。”沐沉夕凑近他,“虽然我琴棋书画不通,针线活也不会做,但勉强也算是女子。嫁给你也能给你生孩子。这笔买卖,亏是亏了些,但我会好好待你弥补你的。你觉得如何?”
  他凝眸,似乎忘记了瓷片割破后背的疼痛,轻轻别过她的碎发:“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欣喜地用力啄了他一口。
  沐沉夕眼前一黑,捂着眼,将头抵在门框上。她的罪孽又加了一条——醉后轻薄谢大公子。
  且她轻薄完,转头又忘了。
  她分明是回长安复仇来了,怎么大仇未报,先还起了债?
  “记起来了?”
  “勉强记起来一些。”
  “那就回倾铭阁待着,七日后是良辰吉日,好好学学成婚的礼数。”
  “可……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三书六礼,这些……”
  “如今我是谢家家主,宗祠中的长老并无异议。至于你——父母之命…”
  沐沉夕移开了目光,她爹娘已经死了。而她甚至连爹娘的尸首都未见到。消息传到边关之时,她正随钟大将军与金国作战。
  军中将领多半是她爹的部下,也都知道她是女儿身,却因自小看着她长大,都替她瞒着。
  何况她从小熟读兵书,打起仗来不比男子差。
  彼时十四皇子裴君越也在军中历练,他领兵深入敌军腹地,却被围困。
  沐沉夕忍了满心的伤痛,领了一营的将士冲上了前阵解救。与他一同抗金。
  唐国和金国这一仗一打就是两年,钟大将军铁了心不让她回长安,便一直拿军务困着她。
  直到最近,金国主力尽数被歼,递了降书至长安,战事这才彻底结束。
  钟将军也知道拦不住她,这才放她回来。
  与金国的战事消弭,属于她自己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和你成婚可以,但我先要去祭拜一下爹娘。”沐沉夕信口哄骗他。
  “好,今日我便带你去。”
  沐沉夕转身离开了别苑,大步向倾铭阁走去。谢云诀便隔了半步远跟着,行至水榭歌台边,远远就瞧见了几个身穿官服的男子。
  这一个两个的,沐沉夕还全都认识。都是当年在太学时候的同窗。
  而他们皆有一共性——都被沐沉夕揍过。
  彼时他们并不知她是女儿身,只是见她虽是男子打扮,却生得娇俏,便常常取笑她。甚至还有人捉弄她,嘲笑她是娘娘腔。
  沐沉夕那时候刚被陛下逼着去太学磨性子,学学规矩,心情很是不痛快。正愁没处发泄,这群长安城里长大的小绵羊,不偏不倚撞在了刀口上。
  于是沐沉夕用她的铁拳给他们扎扎实实上了一课。
  挨个收拾了以后,小绵羊们老老实实认了她当大哥。沐沉夕也时常带着他们耀武扬威招摇过市,气得夫子吹胡子瞪眼,又毫无办法,只能隔三差五去御前告状。
  回想起来,那段时光倒也是快活。
  可如今再相见,竟然是这般光景。他们成了朝廷栋梁,前程似锦,而她却沦落为罪臣之女,前途吉凶难辨。沐沉夕实在不愿与他们碰面。
  于是她往谢云诀身后躲了躲,盼着他们快些离开。
  谁承想,这几人瞧见了谢云诀,竟然快步上前,齐齐行礼作揖:“下官拜见太傅大人。”
  “免礼。”
  “谢大人,前些时日听闻沐氏出现在长安街头,还斗胆挟持了大人。大人无碍吧?”
  沐沉夕与他们相识的时候尚年少,如今声音都变了样,她也有些听不出来了。
  “无碍。”
  “那她如今…人在何处?”
  谢云诀蹙眉,那人慌忙解释:“大人别误会,下官询问并非念着旧情。只是此女危险,恐她回来作乱。若是我见了她,一定将她当场捉拿,绝不姑息!”
 
 
第6章 祭拜
  “几年未见,本事没长,口气倒是不小。”
  沐沉夕自谢云诀身后走出,抱着胳膊瞧着几人。
  已经入朝为官,都敢向天子犯言直谏的栋梁们都惊了一跳,瞧见沐沉夕,差点膝盖一软当场跪下。
  为首的那个,沐沉夕还记着。是当时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凌彦,一群人之中数他最谄媚。成日里大哥长大哥短地唤她,害得她一度以为他是个断袖。
  “大大大哥……你为何会在此处?”凌彦舌头都不利索了。
  沐沉夕见他们一个个心虚腿软,正要作弄一番。便听得谢云诀道:“她回来与我成婚。”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是在说,她回来吃个饭。
  众人骇然,嘴半张着合不拢。
  沐沉夕紧了紧拳头,压低了声音:“为何就…说出去了?”
  谢云诀转头瞧她:“说不得么?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何况七日后大婚,他们都要来。”
  七日后大婚?若是到时候没了新娘,她的罪孽怕是又要添一笔。只是比起她留在此处拖累他,沐沉夕权衡了一下,还是尽早离去及时止损。
  她自己的身份自己知晓,即便是被死罪被免,可她的存在,是长安城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沐沉夕回来便知晓,此一程入如虎狼之穴,稍有不慎便会被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原本她受到父亲的牵连是死罪,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可谢云诀完全搅乱了她的计划,她还得从长计议。
  真是世事无常,曾经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能让她高兴好几天。如今他提出成婚,她却不敢应他。
  凌彦冒死询问了一句:“谢大人可是…迫不得已?”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他心虚腿软退后了一步,靠着身旁同袍的搀扶才站稳。
  “不是。”谢云诀执了她的手,“今日我还有要事。朝政之事改日再议。”说罢拉着沐沉夕大步离去。
  沐沉夕走了几步,又转头瞧了那几人一眼。吓得他们抖得跟筛糠似的。
  谢云诀拉着沐沉夕出了院门。留下了身后呆若木鸡的几人,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们知道沐沉夕归来已然很惊讶,没想到她才刚回来没几日便要和谢云诀成婚了!
  几人围着凌彦,你一言我一句。
  “凌彦,当年谢大人不是不喜欢沐氏么?这…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我又如何得知?大哥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奉旨女扮男装入太学这种事都发生过,她做事,谁又能猜得透?”
  “可她毕竟是罪臣之女,谢家能应允么?陛下又会如何?那满门抄斩的圣旨是陛下亲笔写下。即便是大赦天下了,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谢大人这…这无异于公然顶撞陛下啊。”
  “谢大人或许自有打算吧。”凌彦也很心虚,这些问题他也无法参透。重要的是,他方才祸从口出,要是沐沉夕真的记在心上了,他等于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
  得罪了谢大人,那可能乌纱不保,可得罪了沐沉夕,他的脑子怕是不想要了。
  毕竟沐沉夕自小在边关长大,上过战场,杀个人跟碾死只蚂蚁一般。甚至当年,连一位世家子弟都曾经死在过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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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沉夕乘坐谢云诀的马车出行,听得外面吵嚷声震天,谢云诀却充耳不闻,执了一卷书读得认真。
  他当年也是如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沐沉夕贪玩儿,冒着被学监罚的危险,时常溜出去胡混。但每次回来,都能看到监舍内南窗下读书的谢云诀。
  一袭素衣,眉目如画。
  她想掀开帘子瞧一瞧外面的情形,却发现这马车没有车窗。想想也是,瓜果盈车是美谈。可每次出行这么挨砸,可能就会变成惨剧了。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沐沉夕挤到了谢云诀身边。他让了让,隔开了些距离。
  “谢兄,你看你我都快成夫妻了,有件事可否请你帮个忙?”
  “何事?”
  “我弟弟尚在长安,你可知他在何处?”
  “知道。”
  “那——”
  “成婚前替你寻来。”
  “多谢!”
  沐沉夕这个弟弟当年很不成器,因为自小体弱多病,便被送回长安由祖父母养着。都说隔代亲,这娇惯着,养出了一身坏毛病。
  武将世家的子弟居然不肯习武,成日走马章台,结交狐盆狗友。
  她爹回来之后经常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到后来他铸成大错,被爹爹逐出家门,断绝了父子关系。
  然而也因此,沐家满门抄斩,却留了他一条活路。
  如今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将他寻回……然后揍一顿。
  马车来到西郊的荒山脚下,谢云诀下了马车走在前方。山路崎岖,他却似乎很熟悉。
  沐沉夕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山顶,方才停下脚步。他指了指远处孤零零的两处坟冢,上面甚至都没有碑文。
  显然这入殓和下葬都是秘密进行,为免被人知晓埋骨之所,这才没有在碑上刻字。
  沐沉夕缓步走了过去,坟头没有什么荒草,还有些祭祀的贡品,尚且新鲜。
  她跪在坟前,谢云诀想提醒她地上有碎石,但她却仿佛未曾觉察到。只是他知道,她一向会忍痛。再重的伤,也是连吭都不愿意吭一声。
  “爹,娘,女儿来晚了。”她的声音平静,神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说完这句话,她便只是这么跪着。也不知跪了多久,从天亮到天黑,腰背始终挺直。
  山顶的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像是刀子一般划过脸上。可是她的心头空落落的,所有的眼泪都在雍关城里哭干了。
  那时候她得知爹娘的消息,当下就要赶回长安。
  钟柏祁将军怕她冲动之下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于是将她派到前线,战事吃紧,她不得已留了下来。
  那时候,她时常是打了一天的仗,晚上满身血污倒在帐中,蜷缩成一团。眼泪混着脸上敌人的鲜血流下,一滴又一滴。身体疲累得做不出任何表情,可是心被一刀刀凌迟着。
  她明明知道,眼泪是这世上最软弱无用的东西,却还是控制不住。
  她以为自己会在爹娘坟前嚎啕大哭,可是此时此刻才发现,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因为娘亲不会再为她擦去眼泪,将她抱入怀中,温柔地安慰她。爹爹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护着她,纵容她的任性了。
  头顶繁星满天,沐沉夕仰起头,星空倒映在她的眼中,她似是在喃喃自语:“爹,娘,我知道你们还在看着我。放心,我一切安好。”
  沐家满门的鲜血要有人偿还,沐家满门的荣耀她也会重新夺回!
  她缓缓站起身,一时间有些站立不稳。自清晨至现在,她滴水未进。谢云诀上前,扶住了她:“家中备了晚膳,回去吧。”
  沐沉夕点了点头,跟着谢云诀下山。他犹豫了片刻,忽然走到她身前:“我背你。”
  沐沉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下一刻浮起了嘲讽的笑:“你背我?这可是山路,若是不慎滚落下去,毁了谢兄的花容月貌就不好了。”
  他冷了脸。
  明知他不喜欢别人赞许他的容貌,她还非要触他霉头,这脾性,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你放心,我随钟伯伯行军打仗之时,吃不上饭也是常有的事。辛酉之战,我们被围在陌城半个月,水米断绝,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仗还不是照样要打。”
  她走在前方,山路崎岖,她走得却很轻松,偶尔还和谢云诀讲讲边关的趣事。
  谢云诀负手紧随其后,听着她讲边关的见闻。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人生,与他在长安不见硝烟的朝堂有着天壤之别。
  下了山,夜晓已经在马车旁候着。沐沉夕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莞尔:“夜晓,我忽然发现,你比以前俊俏了许多。果然是随了主人。”
  夜晓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抿着唇没有多言。
  “就是这功夫半点没见长,你这样,我倒是挺为谢兄的安危担忧。”
  “长安城里,谁有你危险?”夜晓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夜晓。”谢云诀低喝了一声,他立刻退到了一旁。
  两人上了马车,沐沉夕笑道:“谢兄,你觉得我危不危险?”
  谢云诀没有回答,只是俯身掸去了她裙上的泥土,便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马车摇摇晃晃驶回长安,良久,谢云诀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的“谢谢”。
 
 
第7章 弟弟
  他睁开眼,她已经抱着胳膊歪着头看向另一边。明明看身形只是个瘦弱的女子,可脾气比谁都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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